狗咬狗,一嘴毛

玉钏儿忙答应着就出去了。

薛姨妈虽没太明白过来,如何亲姐姐突然就动了怒不说,还要让叫王熙凤与宝钗来,只是本能觉得只怕不大好,赶紧就起身:“姐姐既有事要唤凤丫头和宝丫头来说,我倒不好听,姐妹再亲,到底是你们府里的事……”

哪知道王夫人偏偏不让她走:“妹妹不急,宝丫头是你的女儿,凤丫头是你的侄女儿,什么话都能说的。以前妹妹带着蟠儿和宝丫头进京来,在府里也住了这么些年,家里有什么事,我不都是拿来同妹妹说,还常让妹妹和宝丫头帮我拿主意。”

“到底是姐姐的家务事,我听了不好。”薛姨妈站起身:“尤其现在宝丫头管家,我这个当娘的,便是为着避嫌,也该避开才是。”

“妹妹说的这叫什么话,当初金玉良缘,还是妹妹同我说的,我膝下就宝玉这么一个儿子了,连这般大事,都能和妹妹直言相告,家里还有什么事,不能让你知道呢。”王夫人也起身,一面搀着薛姨妈入座,“我们姐妹的情分,哪里是外人看的明白的。夏家的事儿,到底你是为着我们府上,才同意和离的。我这里一时半刻也没什么办法好补偿你,只能夏家凭白扯出这么多事来,如今是宝丫头管家,以前是凤丫头管家,也该听一听她们怎么说,哪怕是一句话,也该有个交待。”

薛姨妈这一回真真是后悔起来,早知道方才就不该说这些的。真真是怎么也没有料到,居然会牵连到自己的女儿。

不一会儿,薛宝钗和王熙凤先后进了屋子。

宝钗见自己母亲还在这,又见两人氛围古怪,低着头唤了一声太太后,没有开口。反倒是王熙凤,她先是朝着王夫人请安,又笑道:“姑妈也在呀。”

真真儿表现出来,是什么都不知道,淡定得很。

“你姑妈刚刚来说了几句话,难为你姑妈,什么时候都想着我们家。”王夫人缓缓开口,“你薛大哥的媳妇要和离,扯出一通胡话来,不只是你姑妈觉得心惊,就是我听了也是吓了一跳。”

宝钗听了,已经大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了,只是她不明白,怎么自己母亲会来同王夫人说这些,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可如今也不好开口,当着王夫人的面,又有王熙凤在,她只有不主动开口一法了。

王熙凤却不知道,见无人开口,她性子急,到底忍不住:“不知道太太说的,是什么话?”

王夫人不吭声,只是看着薛姨妈。

薛姨妈见状,索性也不吭声。

王夫人见自己妹妹竟然沉得住气,心中更添一层不快,一面将刚才薛姨妈说的那些话说了,越发肯定薛姨妈这是纯粹不想让自己好过,一边留意宝钗的反应,再看了看王熙凤,叹了口气:“什么你林妹妹一草一木,用的都是府里的。我却是从来不曾听说过。我知道你们管家也是不容易,可是你们听听,这样的话都传出去了。当初姑老爷将你林妹妹托付给我们,琏儿又是亲自去办了姑老爷的身后事,这不是凭白打我们府上的脸。”

宝钗本就有心理准备,王熙凤却是毫不知情的,这会儿听见这些话,一时间果然吓了一跳,不过王熙凤的想法与王夫人又有些不同。

当初林姑父去世,是琏二亲自去办的,可说到底,一切都是太太的意思,哦,不,有一样是老太太的意思,那就是让两个玉儿将来成亲,因为这个缘故,老太太才亲手写了信,让琏儿带去给林姑父。林家的家业,才会全数带回府里来。

只是这事情,按理应该不会宣扬出去,夏家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般清楚的?

宝钗忙说:“这话着实不像样,不怪太太发火,媳妇当时听了,也追问了夏家,夏家却说,家里盖省亲别墅,用林家的银子,又不只是他们家知道。我当即便劝妈妈,同意夏家和离的要求,只是也同夏家约定好,这些事情,不能传出去,要是传出去了,那我们家可就顾不了嫂子的名声了。”她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王夫人与王熙凤的表情,见王夫人神色有所松动,接着道:“我当初接了管家的事,发现很多事儿不周全,婆子丫头,长随小厮,惯爱背后嚼是非,当时一一回明了太太,当时还是太太带着我,去老太太那里请示,很是发落了一批人。可前几年就传出去的事情,恕媳妇无能,着实没有想到什么法子,能解决此事。”

一席话可谓是滴水不漏,王熙凤听了都惊叹一回,宝钗这意思,就是这些话都是以前传出去的,不是她管家的时候发生的。

不过王熙凤脑子也转的很快,当下立马赶紧开口:“弟妹说的是,依我说太太也不必担心。以前是因为有个园子,又有那么一些小戏子,弄出来多少是是非非的。前头姑妈一家都住在东北角,那时候薛大哥娶媳妇也在那里,想来那夏金桂可是借着来同老太太请安的名头,连弟媳原来住的蘅芜院都去过好几回呢,少不得那夏金桂就听去了许多胡话。”王熙凤越说越顺,“如今小戏子们也都打发了,园子也关了,方才弟妹还说,夏金桂已经家去了,又和姑妈家也是约定再先。夏家既然是为了和离,才扯出这些事来,那也是为了夏金桂之后要嫁到好人家去。如今林妹妹的亲事已经过了小定,下个月底,陶家就要送聘礼过来。想来夏家母女就算是归家就请媒人说亲事,怎么也得过一年半载才能定下来。我也打听了一点消息,陶家哥儿明年要参加春闱,只怕与林妹妹的婚期也定在明年里头,到时晒嫁妆,只要府里将林家的财物都摆出来,人人都见着了,便是夏家再胡乱攀扯,别人也不会信不是。”

此话一出,瞬时让王夫人、薛姨妈和宝钗都很不自在的,林家的银子是谁花的,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真的要是闹开来,到时王熙凤反而可以说,盖省亲别墅,她不过一个管事的,银子可是王夫人交给她的,她一句“只当是太太的私房”,别人也不会不信。

毕竟回来省亲的娘娘,可是王夫人的亲女儿,与大房、与王熙凤,可没多少情份。

再有一点,王熙凤当时虽管家,可当家太太,却是王夫人,这么十多年,一直是王夫人,可没有变过。

一时间,便是心思敏捷的宝钗,竟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王熙凤提到当初薛家住在荣国府,这是事实,自打上京开始,一家子先住在梨香院,后面搬到东北角的院子,连薛蟠娶亲,也是在荣国府办的。如果说夏家是因为这个缘故,对府里的事才了解的这么清楚,也是合情合理的。当初宝钗住在蘅芜院里头,夏金桂可是借着各种名目,来给贾母请安,惹得贾母都烦了,连大观园都进出过好几回的。

宝钗可以将责任推到那时候管家的王熙凤身上,说她管家不当,下人嚼是非。可王熙凤这一席话,却又将责任扣回来了一半,要不是薛家借住在府里,夏金桂一个薛家媳妇,如何能在荣国府里来来去去,连大观园都进出过呢。要是不进出荣国府,又如何听到这些是非口舌呢。

薛姨妈一看王夫人的脸色,深深地后悔起来,自己今儿这一出,逞了一个口快,虽出了半口气,可却反惹了一身的骚,真的是得不偿失。事到如今,少不得低一低头,说:“凤丫头说的也有道理。林丫头的亲事既定下来了,等陶家的聘礼送来,府里好生给她准备嫁妆,只要嫁妆的压箱银子多过送聘的,自然就全了林丫头的面子,也彰显了府里侍林丫头的疼爱。”

有了这个台阶,王夫人的脸色虽没变,可说话却是换了口吻:“凤丫头到底是管家多年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当初家里盖省亲别墅,采买来的小戏子,娘娘省亲后,本该直接打发了,只是老太太慈爱,才留下她们,不想全都是些挑三握四的小妖精,整天惹是生非,那一年不还为着这些事抄检过园子,后来全都打发了,才清净下来。”

这便是将管家不利等一干事情都揭过去了。只是提到抄检园子,王熙凤简直想笑,毕竟当初可是没有抄检宝钗的屋子呢,只是她不敢笑,面上倒是很诚恳:“还得是太太,那时候抄检,家里几个妹妹和林妹妹的院子,都彻查了,正是太太让小戏子们都出去了。如今还是弟妹更上一层,园子也关了,省下来不少花销呢,就是老太太,也赞赏弟妹管家,比我当初厉害不少呢。”

宝钗听了更觉得打脸,当初并没有抄检自己的屋子,如今想来,反而倒是落人口舌。

王夫人就更觉得心气难平:当初还是自己维护她们一家子,不让抄检,如今倒是从她们家生出这样的口舌,可见都是些不知道回报的。尤其是薛姨妈,这还是亲妹妹,就这般回报自己的。

又听见王熙凤说老太太夸赞宝钗,王夫人不免就冷着脸:“宝丫头,如今你也是正经的管家人了,可别像是以前一样。那时候你三妹妹不懂事,我拜托了你来帮忙。多少话多少事你觉得你是亲戚家的姑娘,不好开口。如今不一样了,你是正经的贾家人,该管的人该管的事,一样不落都要处理好,不然倒叫人看笑话了。”

宝钗一听,便知道今儿自己母亲是狠狠得罪了自己这位姨妈兼婆婆。可无论如何,宝钗还是得稳着,一面低着头听训,答应了几个“是”。

王熙凤却笑道:“哦,我想起来一宗事,去年二妹妹出嫁后,我便将紫菱洲的摆件、字画等一干东西归整,让彩明登记造册,这才发现,大部分都是林妹妹家的东西,只是紧接着娘娘便从宫里赐了弟妹与宝兄弟的婚事,我便去忙着筹办婚事去了,这些东西,如今还没有还到东头的库房里。如今林妹妹、三妹妹四妹妹也都搬到老太太院子里去了,她们原来住处的摆件字画,也多是林妹妹家的,当初从库里取出来,是过了老太太和林妹妹的眼的,现在弟妹管家,我也只是白多一句嘴,还得辛苦弟妹带人去归整,到时还过去,也通知我一声,毕竟当初从库房取这些东西,是我出面跟老太太说的。我也好在老太太那里,把这宗差事给了结了。”

这可真真是将王夫人的脸面都揭下来了,王夫人气得不行,可一时竟然也找不到话来训王熙凤。

王熙凤却是乖精,横竖今儿不得罪也是得罪了,索性直接朝着薛姨妈行了个礼:“姑妈和太太只怕有体己话要讲,弟妹在,想来也用不着我服侍,我也就不打搅了。”

说着便告退走了,王夫人还只能挥手,由得她这么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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