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城内,秦宜禄一手大咧咧地拍着桓典的肩膀,一手拿着一柄大黄弩道:“好弩啊,好弩,公雅兄无论如何,也得将这弩送给我几十个玩玩。”
桓典闻言一阵苦笑,道:“君侯说笑了,我能守得住这黎阳,全凭此黄弩之利,再者此乃国之重器,战后都是要归于武库,一点都不能少的。”
这桓典,自然便是此前朝廷派的几路援军之中,派给卢植的这一路了,此前卢植与秦宜禄在邺城厮杀,桓典便督军攻占了黎阳,在此守卫,阻挡兖州的卜己。
此人做过袁隗的掾吏,出身于沛国桓氏,那沛国桓氏的影响力比之汝南袁、弘农杨、颍川荀也只差了一线而已,乃是实打实的天下第四世家,因此秦宜禄对这位桓御史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心知这种人才无论如何也不太可能给自己做手下,索性也就并不摆出一副有礼的模样,相反,还故意摆出一副无礼的模样欺负于他。
万一此人要是个软弱可欺之人,让自己从他手里弄些从北军带过来的,这种绝好的军械呢?就说他手里这种大黄弩吧,这货的手里居然有一千多个!这是何等的奢侈?
这东西简直就是对付骑兵的神器啊!
哪怕是明抢,这东西他也要定了,不讲理就不讲理吧。
“公雅兄此言差异,我既然都已经来了,区区卜己又有何惧?至于回归武库,你就报点战损么,大不了我用上好的战马和你换,两匹马换一只弩如何?就这么说定了。”
桓典一时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任由这秦宜禄的胡作非为,这简直……就是活土匪么。
“君侯,还是先说说如何能够收复东郡,乃至整个兖州吧,卢节帅既让君侯领兵,想必君侯一定也是早有妙计?”
“妙计?哪有什么妙计,无外乎是兵贵神速,以万胜之势压上去而已。吾有铁骑两万,辅兵两万,对付一群泥腿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明天一早,你我直接率领大军一路北上,我亲自率领大军攻打顿丘,你来分兵一路攻打繁阳,让我麾下大将麴义去攻打卫国,如此咱们三路大军齐齐发力,定能使贼兵首尾不能兼顾,一举功成,到时候,咱们再去攻打东武阳、阳平等诸县,以我之铁骑,一扫河北诸县,先解了卢帅的后顾之忧么,至于大河南岸之地,不急,大河这么长,哪里不能过河呢?”
桓典闻言,微微有一点失望,但却也是情理之中。
说白了秦宜禄的战略就是简单的a上去,因为卜己的主力兵马都在黄河南岸的缘故,其实黄河以北是几乎没什么布防的,以汉军之强横,自然可以驰骋而去,顺便打那黄巾一个措手不及了。
说白了,压根就是没有战略,而且同时分兵三路,也没个主次之分,也没什么主攻、辅攻、牵制等基本的攻城策略,未免也太无脑了一些,随便一个什么人也能打得了这种仗,却是看不出,秦宜禄这所谓的名将之姿有什么过人之处了。
不过要说理解,也确实是理解,事实上打仗这种事本来也没有那么多的奇谋妙计,绝大多数时候,将领只要能使上下齐心,剩下的自然就只是a上去而已。
“那……吾也随你一道而走么?黎阳城又交给谁来守呢?此乃重镇,吾也是几经惨斗才将此地拿下的。”
“黎阳城么,让文远的本部,带着那点幽州来的民兵一并守着也就是了,区区蚁贼,还能反了天去?”
“这……会不会有些太过冒险了呢?要不我也留下来吧,我手中有一千强弩兵,黎阳有大河之险,往河岸上一架,贼军便是有再多人也休想过河。”
“你那一千强弩兵不是送给我了么?”
“…………”
“哈哈哈,玩笑玩笑,我顶多也就是管你要个百八十具强弩,怎么可能直接从你手上划兵呢?哈哈哈,不过你的强弩兵我是一定要调走的,来之前节帅许了我便宜行事之权,你就不要再和我争了,总之,听我的就是了,我保证黎阳丢不了。”
桓典闻言无奈,毕竟无论是论级别还是论兵力,甚至是论后台,秦宜禄都不输于他,他好像也确实是只能乖乖地听话。
当天中午特意宰了羊吃了肉,秦宜禄又大张旗鼓的搞了三牲祭祀,祭拜的还是与黄巾相同信仰的中黄太一,仪式啊礼仪啊什么的都是标准而隆重,当然,也颇为冗长。
很是耽搁了一番时间,等到近三万人的大军出征的时候天色都有一些擦黑了,以至于,他们在出城仅仅只三十来里的时候就不得不停下来安营扎寨。
再者就是那桓典实在是想不明白,这秦宜禄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也一同随军,还要求他一定要带上他的一千强弩兵。
事实上这种强弩都是两人,甚至三人、四人一组,一正兵往往会带一到两个辅兵,说白了不是弩服务人而是人在伺候弩,那弩很大很沉的啊!
就算秦宜禄的军中马多,可他手下的将士也不是人人都会骑啊,而既然他的强弩兵都已经带上了,自然他的其他兵种也就都一并带上了。
不得已为了这点强弩,整支军队的行进速度都不可避免的被拖慢了,反而只能像步兵一样行进,速度降低到了每天只有三十里。
明明黎阳至顿丘不过四百余里的路程,还都是平原官道,快马加鞭的话甚至可以朝发夕至,虽不能打黄巾一个措手不及,也至少可以让贼军的准备不那么充分,现在,估摸着等他们赶到顿丘的时候贼兵怕是已经固若金汤了吧?
他也不敢问。
因为这种安排在他想来,恐怕未必真的是这些强弩有什么大用,而是出于政治的角度,这秦宜禄是想要交好自己这个桓氏子弟,特意带上自己就是为了让自己好分润一份功劳。
这个时候瞎问,这不就太不懂事,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么?
当秦宜禄一行人终于敢到顿丘之时,秦宜禄也确实是如他所想的一般开始分掉军队,派了一支偏师去打卫国,桓典终于有些急不可耐地自请按照原定计划去攻打繁阳。
然而秦宜禄却突然说长途行军有些疲累,让他先去把竿城给攻下来以供大军临时歇息之用。
这竿城虽然名字里带个城字,也确实是有城墙,但其实根本就是一个乡罢了,而且也谈不上是什么战略要地。
一时间,桓典心中一百个不乐意,简单地表达了一下不解,秦宜禄却是有理有据,说什么将士们远来太过辛苦,不经修整就这样草率地投入战斗实在是太不智了云云,他也只能是将这口气暂且咽下,然后乖乖地去打竿城了。
当然,也没什么幺蛾子,凭他桓典手中的一千强弩打区区一个乡若是还打不下来那就太是天方夜谭了。
然后他在竿城又枯坐了两天,完全是枯耗粮草。
再之后,却是突然听说了秦宜禄已经派了一队杂胡骑兵背着他偷偷地赶赴繁阳的消息,这下这桓典彻底的破防了。
何着费这么大的劲不是为了分润功劳给他?
耍猴子呢?
于是勃然大怒的桓典当夜强闯秦宜禄的营帐,也不管什么上下尊卑了,指着秦宜禄的鼻子就是一顿大骂:“秦宜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国家养你这位君侯是为了让你在此枯坐耗损米粮的么?”
“公雅兄不要这么暴躁么,来,坐,时间还早,咱们先喝个茶。”
“君侯还有闲心饮茶?莫非是畏惧黄巾如鼠,不敢奋勇向前了么?你若畏战,不如将你部兵马交给我来统领!”
说完,却见秦宜禄身后的麴义已经拔剑而起,似是要斩了他一般,然后被秦宜禄伸手给阻拦住了。
吓了这桓典一跳。
然后又很快反应过味儿来,这不对啊!
麴义?
他不应该分兵一路去往卫国了么?
再看秦宜禄,依然是一副笑嘻嘻地模样道:“公雅兄是想要吾手中汉胡骑兵的指挥之权?可以啊,来,坐下来陪我好好地喝一会儿茶,这壶茶喝完,这三万将士的指挥权就全都交给你了,如何?不过咱俩打一商量,你把你那一千强弩兵送给我如何?”
“你……”
这桓典就算是再木,也看出其中问题了,连忙问道:“君侯莫要说笑,您这葫芦里到底是卖得什么药?怎么说我也是一督军,难道就不能让我明白一些么?”
“哈哈哈,公雅兄,坐,喝茶,越是临大事而决的时候,就越是要静心啊。”
“我……”
一句骂人的脏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只得闷闷不乐地坐在了秦宜禄的对面,一脑袋疑惑地喝了起来,喝得尿意蓬勃的。
“报~,报~,报君侯。”
“讲来。”
“大胜!张司马已破白马,曲长关羽阵斩贼帅卜己,现已兵临濮阳,两岸浮桥已经铺设完毕,君侯可随时率领大军度河!”
“卜己死了?关羽杀的?好!天助我也啊!哈哈哈,公雅兄,这军队的指挥权,你还要不?”
再看桓典,却是已经目瞪口呆,手中的茶杯都掉到了裆部的位置上,看着跟尿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