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

酆司司心头暗惊,这傀儡根本就不是谢朝澜的。傀儡由主人控制,谢朝澜从来不屑做这样魅惑的表情。

更何况,哪怕是在床笫上,谢朝澜都是隐忍而又克制的。连点声音都强忍着不敢发出,深觉男女之事羞耻无比,又怎么会主动钩引。

酆司司的手掌紧紧的箍住小傀儡的腰身,小傀儡跌进她的怀里之后,便柔若无骨的贴在了她的身上,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垂上,充满了暗示的味道。

“别动。”酆司司在对方即将吻上她的时候,冷冷喝道。

她威胁的捏了捏手指骨,眼神强势冷漠,若是小傀儡再继续放肆,说不得一用力,就要把它纤瘦的腰肢折断了。

小傀儡扬起脸,歪了歪脑袋,不解的看着她。深黑的瞳孔里渐渐的浮现出一抹委屈,眼眶湿润润的,而后缓缓的将脑袋,搭在了她的肩头上。

讨好的蹭了蹭。

酆司司根本没有注意到它的动作。

她抬起手来,在她腕骨的位置上,贴着皮肤套着一只金色的手环。这手环连接着天枢的锁链,此刻,手环上原本一个个跳动的梵文,正像是有生命一样,争先恐后的离开了原本的位置。

往锁链的另一端退去。

它们在害怕什么?

酆司司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这个傀儡的主人是谁,接近她有什么目的,酆司司全部都抛在了脑后。

她如今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傀儡,很有可能是她离开天枢的契机。

绝对不能放开它。

“司司……”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小傀儡的口中低低的泄露出来,显得缱绻而又缠绵。

酆司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想要什么?”

两个人都很清楚,这话,其实是对着小傀儡背后的主人说的。

小傀儡在她的怀里一动不动,而在酆司司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它的眼睛里闪过妖异的光,唇角慢慢的勾了起来。

“要……司司。”

小傀儡的语速轻而迟缓,但酆司司不知道为什么,却从中听出了一种志在必得。

“如你所愿。”

修长的手指沿着脊椎慢慢的向上抚摸,直到爬到小傀儡脆弱的脖颈处,停顿片刻,继续往上,直到紧贴到它的后脑勺。

酆司司抬起它的头来,在它的额头上,印上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吻。

……

“仙尊,浮途宫去人了。”

天枢外不远的地方,有人正在遥遥的望着浮玉山的方向,静立许久,直到听到底下人的禀告,才如梦初醒的转过身来。

“谁去了?”

说话的正是仙界人人称颂的云澜仙尊,谢朝澜。

只见他一袭素衣胜雪,眉眼清冷,通身气质如同他山之玉,温润中又不失威严。

他如今守在这里已近百年,浮途宫是他在九重天上的仙宫。只是自从酆司司被关在这里之后,除了前几次仙主召见离开了一会儿,便再也没有离开半步。

底下仙侍闻言回道:“是,是太白仙尊出关了。”

太白仙尊宋川穹是他的师尊,当初在围困魔神酆司司的时候身受重伤,一直闭关不出。如今他一出关就去了浮途宫,谢朝澜心头浮现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一踏进浮途宫,便听到一声威严的低喝:“谢朝澜,给我跪下。”

宋川穹携着怒火,气势汹汹的三两步走到谢朝澜的身边,一脚朝着他的腿弯踹了下去。

谢朝澜没敢躲避,顺势跪在了地上,他俯下身子,低头轻轻道:“师尊。”

“谢朝澜,你还记得我是你师尊。我被那魔神所伤,差点魂飞魄散,醒来居然听到你痴情的守在天枢的好消息。好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徒儿。”

“师尊,司司……她是我的妻主。”

“妻主?”宋川穹怒极反笑,冷冷的看着他道:“你是仙,她是魔。如今你还认她是你的妻主?当初若不是你一直心软,不肯对她下手。仙界何必死那么多人,人间又怎会生灵涂炭。谢朝澜,如今人间人人称你为云澜仙尊。可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这个称呼吗?”

“我已亲手将她送入天枢,师尊还要我如何。”谢朝澜抬起头,红着眼眶质问道。

“你早就该做决断。”

宋川穹见他眼中含泪,语气稍微有所缓和,但怒火并未减少:“我早就说过,她是魔神,骨子里的暴虐凶残,肆意妄为。且不说她从不约束魔族胡作非为,惑乱三界,就连她自己,就为了得到根毕方的尾羽,便私闯赤渊,引得赤渊之火倾洒人间,无数凡人为此殒命。她难道不该死吗?这样的魔头,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你早就该跟她一刀两断,划清界限。”

他见谢朝澜不为所动,怒气又燃了起来,命令道:“从此刻起,不许再去天枢,好好待在你的浮途宫。”

”不。”谢朝澜紧紧的抿着唇。

宋川穹冷眼看他,眼神阴沉了下来。“莫要因为几个无足轻重的小仙夸你,你便真的以为,所谓的重情重义是什么好事。如今魔族兵败退回九幽,再不出世。三界已是以仙族为尊。听说长凤仙尊即将继任新的仙主,她与魔神仇深似海,你若再做痴情的模样,可要想清楚了,她可能容你!”

谢朝澜顿时面色苍白如纸,但始终不发一言。

宋川穹知道自家徒儿看着不闷不响的,实则是个倔脾气,逼他也没什么用,多说无益,便烦躁的挥了挥衣袖。

宋川穹往前走了两步,在谢朝澜背后停住了脚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冷冰冰的低声道:“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选你。”

谢朝澜听到这话,表情一僵,霎时间浑身发软,手脚冰凉的瘫坐到了地上。

宋川穹冷哼一声,渐渐的走远了。

蹲在一旁的仙侍这才敢跑上前去,连忙把谢朝澜扶起来:“仙尊,你没事吧。”

谢朝澜失魂落魄的,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有气无力的道:“朱雀呢?还没回来吗?”

“没有。”

仙侍不安的道:“仙尊,那人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天枢。您说他会不会……进到天枢里面去了。”

谢朝澜微微一愣,而后摇了摇头。

“不可能,他既然杀了朱脩全身而退,就不可能再自寻死路。告诉朱雀,让她加派人手,继续找。”

“是。”仙侍欣然领命。

“记住,不能伤了他性命。”谢朝澜补充道。

仙侍离开后,谢朝澜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有了力气,一步步往浮途宫的内殿走去了。

他推开门,熟悉的布置尽收眼底,没有人知道,这浮途宫的内室,与魔族九幽的魔神宫里的内室,其实是一模一样的。

谢朝澜整个人仰面躺到床榻,在无人之处,再也无法维持冷静的模样,一滴眼泪倏然落了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

“怎么了?”酆司司意味不明的盯着眼前的小傀儡,似乎想要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这傀儡浑身上下,处处透着诡异。

酆司司想起之前的那只傀儡,它眼中无神,动作僵硬,外表虽然跟人没有什么区别。但酆司司看它一眼,就知道那是个无魂无魄的死物。

但这只不同,不知是那背后的造物者技艺更加高超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它行为流畅自然,眼中可以流露出各种情绪,就连表情都要比之前生动许多。甚至于,它的皮肤,摸起来是有温度的。

若非它没有呼吸,没有痛觉,酆司司几乎就要怀疑,在她面前的,根本就是个真正的人。

尤其刚才,在她吻了小傀儡的额头之后,小傀儡俯下身去,闭着眼睛去贴她的唇,眼睫紧张的抖动的模样,看起来要多真实,有多真实。

可是亲亲抱抱也就罢了,真让她跟傀儡亲吻,她还没那么饥不择食。

更何况,这傀儡,还有着张令她厌恶至极的脸。

“跟傀儡就算了。”酆司司拇指按在它的唇瓣,用指腹使劲的捻了捻,竟奇异的发现,微红的唇瓣颜色渐渐的转成了深红色。

酆司司继续说道:“我既应允了你,若有一日你我相见,我倒不介意,继续今日的事。”

前提是,你的傀儡,真的能帮我从天枢脱身。

酆司司说话时,对着的是傀儡的眼睛,这话,亦是对着它背后那人说的。

说话间,有脚步声进来了。

酆司司这才斯里慢条的将怀里的小傀儡放了下来,对着冲进来的岁岁吩咐道:“岁岁,从今天起,你负责照顾好他。”

“什么?!”

岁岁炸了!

“凭什么我要照顾他?不对……”岁岁垮着个脸,委屈的想哭:“尊上,你刚才,你刚才为什么亲他。呜呜呜……”

酆司司被他吵的头疼,无奈道:“你先出去。”

小傀儡左右晃了晃脑袋,仿佛接收到什么信号似的,无声的走了出去,酆司司一愣,刚要开口,想了想,又将要到嘴边的话收回了。

岁岁见小傀儡离开,顿时更加委屈,两步跑到酆司司面前:“呜呜,尊上。”

酆司司慌忙打住:“岁岁,我刚才,是让你出去。”

“什么?”岁岁愣了。

酆司司扶额道:“去吧蜚青叫进来,我有事问她。”

“哦……”岁岁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他刚走出山腹,走到洞门口,就看到顶着谢朝澜脸的小傀儡,正在对着阳光,慢慢的抬起折断了的手腕。

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将腕骨的位置对准唇瓣,轻轻的亲了一口。

岁岁茫然的看着他。

小傀儡忽然转过身来,一步步朝他走了过来,岁岁下意识的后退。

“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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