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大荒神王笔

祝余见轩辕府一众离开,便被狗撵似的迅速关了院门,急急忙忙给自己施了个清洁的术法。

下午收拾的时候,将里面那些烂床烂棉絮烂衣柜什么的全都扔了,此时几间房屋空无一物、家徒四壁的样子,再看天色,已经擦黑,外头铺子已经稀稀拉拉在关门,他琢磨着是不是再去客栈对付一晚。

突然,他想起一物,喜道:“拿纸来!”

轩辕重正站在墙边自罚面壁思过,此时见老师有事吩咐,忙跑到前面店里拿了一摞纸过来。

祝余将纸铺在树下的石桌上,闭目酝酿起来。

寅离不知他要干嘛,也凑了过来。

良久,祝余睁开眼,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盒子,拿出一支笔来。

那笔杆似金非金,也不太像玉石,尾巴端嵌了一颗黑色石子,稍显名贵,但对轩辕重来讲并无甚奇特之处。

笔身呈现出一种暗沉墨色,日光一照,转动间居然流转出无数细小的微光。笔头不知是何生物毛发制造,饱满至极,笔尖仿佛酝酿储藏着无穷力量,使人一见难忘。盯着久了,三人都有些目眩,仿佛这只笔蕴含着一方浩瀚天地······

在这支笔面前,万物都变得渺小起来。

祝余右手执笔,神色肃穆,深呼吸一口,唰唰几下,挥毫而就,不多时,他停下来,希冀问道:“如何?”

寅离拿着那纸,说道:“你这是······菜板?”

轩辕重不确定的说道:“是个什么盒子吧?”

祝余面色羞愧又恼怒,道:“我画的是床···”

······

寅离和轩辕重默默看着他,不知该说点什么。

祝余不自然的摸摸鼻子,说道:“那不然你们谁画儿画得好得,你们来画?”

轩辕重摇摇头:“我不行!要说行军布阵我定是得心应手的!舞文弄墨真不是强项!”

寅离叹气,拿了纸张,伸手:“我来吧!”

祝余忙递过去,狗腿道:“我要个紫檀的,要那种有淡淡香味助眠的!纹理要清晰!要厚实些!最好大一点!我喜欢大床!啊,对了,多多给我雕些松竹,还要四角有杆!把蚊帐也画上去!对了对了,给我画个天蚕被!枕头要松软的!不要瓷枕!那个太硬了,睡起来脖子疼!床下我要几个抽屉,可以用来放东西···”

寅离心想,画尼玛个画儿,怎么忒多要求!怎么才能画出有香味儿还助眠的床?还画个天蚕被···枕头要松软······我即便画的出来,你还能睡得着不成?

想归想,但他做事向来认真,便依着祝余的要求全身心投入进去画,他刚碰到那支笔,便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喜悦向他涌来,他不知那是何物,只以为自己时隔多年再次拿起画笔,心下喜悦而已,便也没细究。

只见他一落笔,笔锋游走,无墨却显色,一股淡淡的香味便从纸上溢出,笔尖游走,竟然有不同的色彩随他心意而动,泛黄的纸上缓缓出现了一张雕满翠竹的紫檀木大床,床间飘散着洁白的纱帐,床上放着松软的天蚕被,枕头不知何物所造,看起来便觉得能落枕入眠,床下有数个抽屉,抽屉上也绘着些许翠竹,清新淡雅,颇有风骨,床前设个脚踏。

寅离还给加了个床头柜,也是与床配成一套,好看极了。

祝余和轩辕重两个门外汉,看着栩栩如生的画纸,那纱帐似乎要破纸而出,仿佛就飘荡在眼前,不禁对寅离佩服得五体投地。

寅离最后一笔落下,终于醒过来,看着自己所绘之物,也是惊呆了,他从前便画画极好,可以说是世间最好,可怎么也不可能好到如此境界。而且这笔怎么回事儿?正当他想细看为何无墨却能随心意显色时,祝余已经欢欢喜喜的拿了纸跑去主屋:“快来!快来!”

二人疑惑跟过去,便见祝余对着纸念个不停:“咦?怎么没变呢?”

寅离疑惑道:“变什么?”

祝余盯着那只笔,怎么瞅那小石头都有些奇怪,想了又想,灵光一现,说道:“你用笔端那小石头点一下”

寅离近前来,依言拿着笔,将笔末端的小石头对着那画儿点去,那一瞬间,那笔仿佛去到了另一空间,待那笔与那画相触,便散发出波动来,眼见着那床一点点的从画中分离出来,瞬间变大,占据了屋子小半空间。

祝余哇了一声,欣喜道:“寅离你太厉害了!再帮我画个桌子凳子什么的吧!还要个大衣柜!再来个书架!谢谢谢谢!”

寅离和轩辕重此时已然听不见祝余在说什么了,眼前的一切都超出了他们所见所闻,只觉得一切都是幻觉,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

祝余见二人发呆,大声唤醒他们,道:“快帮我画个衣柜!”

寅离恍惚间依言而行,也不知自己画了些什么,等他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他正躺在一张金丝楠木的大床上,身上盖着那什么天蚕被。

恍惚的出了门,见轩辕重也恍惚的坐在树下,便神思不属的坐了过去,良久,他说:“你觉得这一切是真的吗?”

轩辕重他定力过人,道:“我师父乃是山上修炼千年的神仙,我还见过他吃妖怪呢,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寅离:······

二人恍惚出门吃了两碗馄饨,回去的时候便见到祝余正在打水洗脸,见到他们回来了,用热帕子捂着脸,声音嗡嗡的:“天天吃馄饨也不是个事儿!看来我们还是要找个会做饭的婶婶!”

这是要在这边定居?

寅离摸出那只笔,递给祝余道:“饭我也可以做······这个东西,你要收好!”

祝余愣了一下,拿过来摆弄了下,又丢给寅离:“送给你算了!反正我也不会画画!”

说着他又摸出个盒子:“这是这只笔的盒子!一并给你了,这可是天蟾木,多少钱都买不来一克!”

寅离看着祝余满不在乎的神情,心跳如擂鼓,口干舌燥,问道:“如此贵重之物,你就给我?”

祝余还在那叨叨:“天蟾木便是那修行坐化的天蟾一族,历经千万年,化作一种金木之材!天蟾聚气吞运,凡是入了他口的,到死也别想让他吐出来,所以此材常用于装贵重宝物,用以屏蔽气息······你刚说什么?”

寅离复又道:“此物如此珍贵······”

祝余摆摆手,将盒子甩给他,将洗脸水倒在树下,道:“此笔名为大荒神王笔,你听名字就该知道它有多牛了!我这有本大荒通鉴,你等会儿拿去看吧!”

“这支笔传说原本不叫大荒神王笔,只是曾被传说中的大荒神王所得,写了一个杀字,便将围杀他的十二圣君全杀了!所以得了个大荒神王笔的名儿。它生自混沌,乃是宇宙间最最厉害的大杀器之一!传说这支笔已经生灵,但从未认过主,没认主便有如此威能······实在是厉害!我下山之时,老祖将这笔送我防身······哎,可他哪里晓得,我生平最不耐烦弄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正好我看你用的颇顺手,你就拿去吧!反正他又没说不能送人······可惜了我的盒子······”

祝余盯着寅离手中的盒子,道:“要不你以后不用了再给我?或者打个欠条?”

寅离被这一长串听得头晕脑胀,不太明白,但是心知祝余是真不在意,知道此事万万不能言谢,郑重说道:“如此,我便收下了!”

祝余见他装聋作哑,斜睨着他,道:“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这笔乃是老祖所赐,他虽没有说不能送人,但你拿了这支笔,多半便是我招摇山的人了,难道还能让你拿着这笔跑别人山头去?你又不是天生神体,勉勉强强在鹊山当个门头还是可以的!”

门头······寅离没听过招摇山鹊山啥的,只当是别国的山头,便点头道:“······日后我若别拜他门,必当归还此笔!”

祝余翻个白眼,道:“可拉倒吧!我招摇山,在诸仙界都是出了名的,除了天生神体之人,别的人挤破脑袋也进不来的,你还想琵琶别抱?到时候我怕你抱着老祖大腿哭喊着要加入!”

寅离:······

祝余转头见轩辕重在一旁干看着,摸摸鼻子,有些尴尬——他当了师父,却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给徒弟······倒是先给了寅离······

他对轩辕重道:“我倒是有一把好剑!不过放在家里了,以后有机会给你啊!”

祝余年纪轻轻,哪儿来的什么好剑?原是天华天尊有一把杀剑,早已封印多年,他本着好东西都是他的的想法,资源共享,什么时候偷摸回去拿了给轩辕重。

轩辕重观看了全过程,想着前日自己竟然怀疑师父是来招摇撞骗的,心下多是羞愧。

想到此处,他说道:“老师,我有疑问!”

祝余看着他,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老师这两日,种种手段,已然让重知晓,老师并非凡人,老师可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老师日后言行,在外便需多收敛些!须知世上人心难测!”

祝余不解道:“为何?”

寅离与轩辕重对视一眼,心想这是哪儿来的怪胎?世俗之事一窍不通······

轩辕重打了个比方:“从前有个人,他很强壮,家传一枚宝玉,乃是世人梦寐以求的重宝,便是世间最有权势的人都眼馋!后来,他死了!”

祝余:······

这戛然而止的故事透着几分幽默与寒意。

祝余哪里知道人间与神界居然有许多不同,挠挠头不解道:“他们怎么能去抢别人东西呢?这样是不对的!”

寅离默然,道:“因为你的力量已经能超脱生死,这便是世间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祝余想到那个村庄,为了能活下去的那些人干的事,遂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以后不再在别人面前随便拿东西出来了!但我下山,就是为了传道而来······”

他那几大口袋宝贝,原本就是准备拿来开山立派用的,这会儿一听还不能随便拿出来,就有些意兴阑珊。

又心想,自己在三清境卡了多年,俗称最弱小师弟,也就是在人间显显威风,要是真有厉害的妖魔,还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看来还得抓紧修炼了,再不能懈怠。

寅离神色复杂,说道:“当权者将力量攥在手中,寻常人又能窥得几分?”

轩辕重颔首道:“我家祖传有一部拳王谱,修习到最后,据说能一拳裂山石······确实只有嫡系子孙才能修习!”

他只是个旁支子弟,这拳王谱没见过,小时候听祖父提过一嘴。

听他二人一说,这凡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弱啊!

寅离又说道:“当今世上最厉害的,乃是皇室之人才能学的金乌炼日真经,传说练到极致,能蕴育**,超脱生死!当然别的家族门派也有相类似的功法,但是都是密不外传的!神之道,更是缥缈难觅,从未显露人间!”

轩辕重接着道:“老师,自古以来,世人愚昧,根本难以教化!奴隶之流,更是猪狗!世间之事,上苍早已注定,您何必费这个劲儿?”

寅离看了轩辕重一眼,但什么都没说。

祝余沉默了会儿,看着轩辕重认真说道:“我见过人间,也知晓地狱!那么人间便只能是人间!我来此处,便知此事艰难,我不会知难便退!须知救世人是救,救一人也是救!我若不来,你便已经死了!我来此,能救你一人,便能救两人,许多人,终有一天,世间许多人都能得救赎!即便救不了世间所有人,至少也救了你一人!足矣!”

如今人间盛行奴隶制,祝余也知道自己与世人想法不合,也不强迫轩辕重与寅离认可,只又招呼了两句,出门去吃馄饨了。

寅离看他走了,站在那默然片刻,道:“我先前觉得他是一个很厉害的神仙,没想到原来他是如此了不起的人!”

轩辕重被祝余所言冲击,神思不属,闻言下意识的说道:“老师自然是了不起的人!”

寅离摇头道:“在你们这些人看来,恐怕只有你们自己才能算是人吧?凡尘俗人奴隶之流,恐怕在你心里,也不过是猪狗尔尔!”

轩辕重回想起幼年时,每当病痛折磨,难以自持,自己对那些小厮又打又骂,摔了不知多少金银玉器,撕的古玩字画不知凡几;幼时上下马车所踩踏的背脊,在他看来就是一个会移动的板凳,从来不曾觉得有何不妥;军中战败的敌方奴隶,无事时便让军士与其练手,死在剑下的亡魂千千万万;又想到初见老师时他蹲在地上理所当然地洗碗,想到他一指拈花时无人能及的风采,想到他如稚童般与寅离抢夺馄饨,想到他满不在乎便把大荒神王笔给了寅离······

种种种种,冬日的阳光并不温暖,寅离的话却让他瞬间暴汗如瀑。

寅离也留下个背影给轩辕重,提溜个菜篮去菜市场了。

轩辕重踌躇半晌,心下有所决断,所以当祝余端着馄饨晃回来之时,便见轩辕重扑通一声跪在自己面前,郑重拜礼道:“请老师传我道法!”

祝余被吓一跳,心想一大早就给我行这么个大礼······实在是怪别扭,他说道:“起来起来!怎不见你昨日风采?”

轩辕重面色一紧,想到昨日那碗馄饨,更加不敢起来了。

祝余无法,只得一手端着馄饨,一手将他扶起来,说道:“既然收你为徒,自是要传你道法!你去找下寅离,我看他刚刚跑去菜市场了,叫他买点面粉回来做面条!”

轩辕重得令,速速去了。

寅离正提溜着一筐菜,四处溜达,见轩辕重找来,二人便又去买了面粉并着些别的。

祝余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写着什么东西,见他俩回来,打了个招呼,各忙各的去了。

轩辕重蹲在院子水井旁洗菜——他哪里做过这个,只洗的满院子水,一片泥泞。

寅离要做饭,就不管轩辕重洗菜如何费力,也没打算去帮忙,这会儿拿了纸,先画了一张椅子,从画纸中提溜出来,便坐下唰唰画了起来。

祝余凑过去,见他画的都是些锅碗瓢盆什么的,花色繁复缠绕,便是世间最厉害的师傅也做不出来如此金贵之物。

又画了许多日常用品,搁在院子里,将小破院子衬托的更破烂了。

他瞅着寅离,看不出来这还是个精致人儿!

寅离说道:“今日买了条肥蛇,煲汤还是红烧?”

祝余摇头道:“无妨!”

寅离接着道:“我今日见有人卖蛇,便买了一条,这已经两三个月没有喝过蛇羹,甚是想念!今日便叫你们大饱口福!”

这人上的厅堂入得厨房,真真是个厉害的。

祝余缩回去,又写了一会儿,便收了笔,想着也不好白吃白喝,往厨房而去,看能不能搭把手。

刚到厨房,便被闪瞎了眼,不知何时,这厨房内,地砖墙壁早已变成白玉铺设,灶台也是青砖磊砌,上铺了浅黄暖玉,锅瓢盆也是金精打造,碗柜厨架,俱是金丝楠木所制,更不要提刚才他瞟见的那一套碗具;灶台旁整整齐齐码着一堆柴禾,看样子像是紫檀木。就连烧火的火钳,也是雕刻了不少缠枝花,林林总总,奢华至极······

轩辕重虽是个将军,可他哪里会灶台这一套,不会生火,在灶台前努力搏斗着,厨房里烟熏火燎,彷如仙境。

寅离背对着他蹲在地上,面前有个白玉盆,不知道在干什么。

祝余站在门口,看着洁白的地板,再看看自己布满尘土的脚,实在不好意思踩进去,便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寅离转头看他,问道:“你来得正好!你有什么神兵利器没?拿出来!这蛇古怪,无论如何都切不动,剖不了!”

祝余想起兜里确实有把匕首,号称天下至利,无物不破,便拿出来,想了想还是踮脚走进去,递给寅离:“你小心点!很锋利!”

寅离点头接过:“放心!”

祝余瞟了眼被数段铁丝绑在菜板上的可怜兮兮的胖头蛇,心想,这蛇长得还不赖,眼睛圆圆,脑袋也圆圆,憨头憨脑的,头上还有九个粉红圆点,看起来颇可爱!

想着他便有些不忍心,说道:“要不我们换个别的吃的!这蛇长的挺好看的,放了吧!你看它都哭了······”

寅离皱眉,说道:“蛇怎么会哭?”

他便拿着匕首要在蛇腹上划一刀。

“咦?真哭了?”

只见那小蛇圆溜溜的大眼睛真的掉了几颗泪珠,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在无声哭泣,看着可怜极了。

轩辕重不知何时也围了过来,三人看着这条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蛇,都沉默了!

轩辕重说道:“我觉得······要不老师您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祝余此时已经觉得不对了,他看着那蛇头上的圆点,默默的拿出了一本天神图鉴,翻开查找了起来。

不多时,他身形一僵,满脑袋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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