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对月成双

时间不算很晚,他邀请她一同去看话剧,说是有个朋友的话剧团最近开张,给了他两张票。

白芷也没问,为什么他一个单身人士,别人要给他两张票。

总之最后稀里糊涂地坐在话剧团里台下的座位上时,灯光一瞬暗下来,她才发现自己被他牵着手。

他的掌心温度要比她的掌心温度高,叫人贪恋那温暖。

她一到冬天就手脚发凉,实在很难靠自己暖和起来。

那晚的话剧是《暗恋桃花源》,很经典的一部话剧。

关于爱情,有遗憾有感动,白芷边看边哭,旁边坐着那人伸手过来替她擦眼泪。

柔软的手帕,有些眼熟。

她忘记了哭,看见那手帕的颜色和花纹,有些哑然:“这不是……”

他凑近了,薄唇像是抵着她的耳朵低语:“这不是某个小偷留给我的么?”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白芷脸一热,伸手要去抢,被他在黑暗里抓住了手。

“别闹。”他哑声说,“还没找你算账呢。”

明明是威胁的话,偏偏叫他说得好暧昧。

白芷不敢乱动,却感觉他抓着她的那只手忽地被举高。

她转头去看,手背贴上一片温热。

他竟吻了她的手背。

白芷忙收回视线,心跳乱了节奏,后面话剧演了什么已经没办法用心看了,满脑子只剩下他吻她手背时的触感。

想着想着,手心冒出细汗,似乎被他察觉到,凑过来低笑:“你这么害怕,为什么从来不拒绝我?”

“我……”白芷慌了,不知该怎么回答。

难道说,你做的,都是我想要的?

这晚一直到话剧结束,白芷脸上的温度都没降下来过。

上车后,那被他握着的手终于恢复自由,有了不属于她的体温。

“去哪儿?”傅玄西俯身过来替她系安全带,衣领很不小心地擦过她的脸,带一点很浅的香味,“跟我走么?”

“我、我想回学校。”白芷没敢看他,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一会儿要到门禁了。”

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回去冷静下,或者再做一点更充分的准备。

“嗯……”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带一点捉弄人的恶趣味,“过了门禁不是更好么,就不用送你回去了。”

白芷兀地转过头去看他,眸子里水光潋滟,透着点惊讶和委屈。

“好了。”他笑着启动引擎,“逗你呢,送你回去。”

一路上他都没再怎么说话,白芷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这车一直开到她宿舍楼旁边的梧桐树下,她解了安全带要下车,被他叫住:“给你当司机呢,不谢谢我?”

白芷没做它想,道了声谢谢。

他的眉头微拧了下,又无奈地舒展开:“也行。”

白芷心里松了口气,几乎是落荒而逃。

傅玄西这次却没立即将车开走。

虽然是辆大奔,但是两年前的旧款了,没那么吸睛,他就那么大喇喇地停在那梧桐树下,倒也不怕人看。

车里还放着首蓝调,他就这么坐在车里看着那穿白色毛衣的小姑娘跑远了消失的背影。

真是,逃一样跑得快。

他低头,在后视镜里看了眼,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吓人。

有学生三三俩俩地从他车边过去,不时也有人朝这边看一眼,旁边篮球场里的情侣还没舍得分开,正在亲密互动。

女孩子长得娇小,穿了毛绒绒的外套,被男生抱起来,朝篮筐里投了一颗球,笑得开心极了。

男生也没舍得把人放下,就这么仰着头索吻。

女孩子一边骂他流氓,一边双手抱了他的头低下头吻她。

是一个很美好的夜晚,月色照人,篮球场的橡胶地面投下人影对月成双。

傅玄西收回视线,低声笑了下,关上车窗离开。

白芷又去了趟大雾,问徐凛她到时候放了寒假能不能过来做做兼职。

“我学的是植物保护专业,这里缺不缺一个园艺师,或者园艺打杂的?我都能做!”

她不想再做服务生了,那不是专业对口的工作,而且面对的客户也不清楚都是什么人,之前那个男人留下的阴影还在。

如果这个办法行不通,她就只能找些别的工作。

之所以先来这里问,不过还是想尽可能多见到一些傅玄西罢了。

徐凛见她过去很开心,靠在一旁圆柱客套地跟她闲聊。

像徐凛这么通透的人哪有什么不懂的,时常混在那种场所,男男女女那点事一看就懂。

那天他把人白芷留的袖扣还回去,他们家傅先生那脸色,沉得能滴水。

不过就一枚袖扣,换做别人来给,怕是他们家傅先生直接就让丢了,哪里还能真拿回去。

拿回去不说,连着那张手帕也收了起来。

徐凛最会看人下菜碟,对白芷像对贵宾一样热情:“当然可以啊,既然你专业对口,那再好不过。”

俩人正聊着,没注意到一旁一旁走廊里过来个男人,二十七八岁左右,带点市井气,正是那天晚上在大雾要将白芷拽进房间的人。

新宇科技副总程鞍。

程鞍一晃眼就看见了立在大厅里的白芷。

这张脸,这身气质,太像他们家裴先生那位白月光。

之所以他能记得这么清楚,还是因为某次去裴家参加宴会。

那天下着雨,大家都在室内,他出去接了趟电话,回头就看见裴修年看着张照片出神。

一看就是半小时。

后来他机缘巧合之下看见了那张照片,里面的女生穿着蓝白色校服,扎着马尾,笑得特纯,初恋那款的长相和气质。

一见就忘不了。

传闻那是裴修年的白月光。

程鞍自己也没想到,之前能在大雾里看见长得那么像白月光的白芷。

更没想到,今天还能在这儿遇见。

想起上次的事,他没上前,径直出了大雾。

白芷跟徐凛商定好了兼职后就径直离开了大雾。

刚走过个转角,临街一声刺耳汽车鸣笛声,吓得她一抖。

回神一抬头,面前靠墙站着个男人,笼罩在一片青烟里,正半眯着眼看她。

这不是……白芷倒吸一口气,拔腿就要跑。

“跑什么。”程鞍一把拽住她手腕。

白芷挣了挣没挣开,干脆扯着嗓子喊:“抢劫啊——”

刚喊了一嗓子,被捂住嘴。

程鞍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警告:“别特么瞎喊。”

当然不可能听他的,白芷唔唔唔地努力要出声,又想故技重施地踩他脚。

程鞍哪里能让她得逞,迅速躲开了,要把她往一旁停着的车上拽。

沿路有人好奇地看着他们,程鞍也只是笑着敷衍:“我俩吵架了。”

没有任何人觉得她受到了危险。

程鞍的车停在一颗树下,他掏钥匙开车门,一只手却还勒着白芷。

但好歹松懈了些,白芷有一只手能自由活动了。

她想起上次来大雾特意塞外套里洗衣服也忘记拿出去的那把剪刀。

那是一把很小的折叠剪刀,折起来还没个小猫爪子大,当初买针线盒送的。

白芷伸手摸了摸,有些惊喜,居然真的还在!

趁程鞍开车门,她偷偷拿出剪刀打开,用力往他胳膊上一扎。

“嘶——”

程鞍立即松了手,拉开衣袖,一道口子正在往外冒血。

就是这时候!

白芷深吸一口气,五十米冲刺一样的速度就要跑。

只可惜那剪刀实在绣花,加之她受感冒的影响力气也不大,那伤口不算很深,她很快又被反应过来的程鞍抓住。

“真有你的。”程鞍“嘶”地吸着气,将她手里的剪刀抢了,“还随身带着作案工具?”

“放开我混蛋!”白芷喘着气,一双眼却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不怕傅玄西找你算账?”

程鞍几乎是笑出声:“你不就是个没钱没势的小丫头片子?还真以为那位帮了你就是看上你了?”

“他不过就是看不惯别人在他的地盘闹事罢了,做什么白日梦呢,你要真想做这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

程鞍说着上下打量她一眼:“你要是乖点安静点,还真挺像那位姐姐,我给你介绍个好哥哥?保你荣华富贵。”

白芷一听就知道,这男人绝对是怕傅玄西的,当即更坚定了要拿他当挡箭牌的心。

“他当然看上我了!”白芷心虚,却强迫自己尽量有气势,“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鞍想起刚刚在大厅看见徐凛跟白芷有说有笑的,还真信了半分:“你说傅总看上你了?”

“当然了!”白芷看他好像信了,气势更甚,声音陡得拔高,“我是傅玄西女朋友,他就是喜欢我!”

而在她身后,刚停下辆阿斯顿马丁。

傅玄西一下车,就听见有人说他喜欢她。

他抬眸看过去。

小姑娘明明是只小鸡崽子,偏要装得嗷嗷凶,张牙舞爪,使尽十八般武艺,竟将他都搬出来了。

傅玄西眉头挑了下,朝着那边走过去。

白芷还浑不知情,大胆地补充:“你要是再敢对我做什么,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程鞍听得半信半不信的,他在圈里也算混得将就,只是最近被发配到了外地,刚回来,也没听说那位爷身边最近有什么女人。

这丫头片子肯定在这哄鬼呢。

“你别特么——”他刚骂了半句,忽地一下看见白芷身后缓缓走来的傅玄西,一双眼瞪得像铃铛,“傅、傅、傅……”

白芷不明所以,还以为他被自己吓到了,趁热打铁地恐吓:“对,就是傅——”

“傅玄西。”身后傅玄西已走近,体贴地将她后半句话接上。

白芷一顿,嘴还张着没闭上,飞快地眨了下眼,头皮一阵发麻。

不、不是吧,他、他、他?

怎么会这样,白芷欲哭无泪地咬了下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是程鞍反应更快,将那把小剪刀拿出来,露出自己胳膊上一个流血的伤口,颠倒黑白:“傅先生,她……”

傅玄西垂眸一瞥,那小小的剪刀上还沾着点血迹,已经干了。

“她怎么了?”语气甚至是漫不经心的,但却叫人怕。

程鞍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心想难不成还真像那小丫头片子说的那样?

这位爷还真喜欢她?

“她……”程鞍纠结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他要抓走我!”白芷也顾不得尴尬了,脸红红地转过身告状,“我不认识他,但他总是想抓走我!”

傅玄西眉骨微挑,看着她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是吗,我……亲爱的女朋友?”

白芷简直臊得快晕过去,脸一阵阵发烫,眼神躲闪着不敢跟他对视,点点头:“是。”

“听见了?”傅玄西凝着程鞍,嘴角含笑,眸子却冷得吓人。

“误会!”程鞍吓得一颤,立即赔着笑脸糊弄解释,“这真的是个误会!”

“我也不知道这位妹妹是傅先生您、您的女朋友,只是想带她四处走走玩玩,误会,真的是误会!”

“是吗?”傅玄西眉间泛起一丝不解,“我竟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女朋友需要别人带着玩了。”

他说着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季容:“给程老先生打个电话,问问他怎么教的儿子,需不需要我帮忙。”

“是。”季容当真要打电话。

程鞍一看就大事不妙。

混商圈的他哪能不懂,他们程家这种小家族惹到傅家,他爹为了保全家族企业肯定会舍弃他的!

“对不起妹妹!不,姐姐,嫂子!”

程鞍忍辱负重地把求救对象换成了白芷,也顾不得要什么面子,姿态极低:“是我有眼无珠,是我狗眼不识泰山!”

“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我以后一定本本分分,这次真的是我错了!”

白芷还沉浸在傅玄西那句“我女朋友”里无法自拔,被程鞍这猝不及防的转变吓得一跳。

她往傅玄西身边靠了靠,底气瞬间足了:“你装什么呀,就会恃强凌弱,欺软怕硬。”

“好妹妹,好嫂嫂,原谅我——”

“行了。”傅玄西揉了揉太阳穴,多了些不耐烦,“季容,你去程家一趟,近期我不想看见他。”

“是。”

程鞍还想挣扎求饶,傅玄西却直接拉着白芷离开,不再给他半个眼神。

走出去好一段路,白芷主动道歉:“刚刚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是吗?不是大喊是我女朋友?”

带着点调侃的语气,倒也听得出根本没生气。

只是大概激发了他骨子里那点逗弄人的兴致,好像要看她脸红。

白芷低头咬唇,被他牵着的手心冒出一层细汗,没敢接话。

但脸倒确实是红了。

后来傅玄西让人去查了下,那程鞍到底怎么就两次三番地跟白芷杠上了。

季容一向效率高,很快就查到了消息回来。

傅玄西文件也不看了,远远往桌上一甩,支着腿晒太阳,抬了抬手:“说详细点。”

季容点点头,应了声是。

“我仔细查了,那天晚上在大雾程鞍就有说,要给她介绍个哥哥,白小姐拒绝,程鞍骂他,说要不是她长得像那位还没这个待遇。“

“那位就是裴修年的白月光。”

“白小姐长相和气质有点像那位,程鞍大概是想搭上裴修年这条线,要把白小姐送过去。”

那懒散坐着晒太阳的人脸上表情渐渐冷了。

季容一并又汇报了些关于裴修年最近的动作和方向,事无巨细。

傅玄西单手撑额,听到最后嗤笑:“他装得这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把别人当傻子。”

裴修年所在的裴家是傅家多年的死对头,而裴修年无疑是裴家的主心骨。

这人三十五岁,表面看着斯文气质,实则是手段果决狠厉的精明商人,在商场上搅弄风云也都不动声色。

他年长傅玄西八岁,跟傅玄西父亲傅敬之是同一辈,但却至今未婚。

听说是早年间爱上了一个比他年长的女人,不该爱,也爱而不得。

后来白月光失踪,他在市中心开了一家专养白月光喜欢的花草的花草苑。

那花草苑叫“怀恩”,占地面积极大,从街头至巷尾,寻常人只能远观。

记起这个,季容才想起还有件事忘了说:“对了,之前白小姐曾在裴修年的怀恩里出入过,买了一串茉莉。”

想了想,不够准确,又纠正:“应该是送的,裴修年送的。”

又想了想,继续补充:“白小姐第一次来去大雾的时候,裴修年的小侄女恰好在附近卖茉莉花,白小姐买了一串。”

略一停顿:“应该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有了第二次。”

躺椅上懒散躺着的傅玄西一瞬睁开了眼睛:“……”

合着之前那两串茉莉是裴修年那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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