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三天三夜

东城,顾家别苑

三宝对守在床边一动不动的顾慎言道:“公子,相爷来了。”

顾慎言将手中轻握的柔荑放下,用被子盖好,缓缓起身走了出来。

顾泽章坐在正厅喝茶,看到顾慎言一脸憔悴地走出来便道:“你便是从昨日熬到现在都未合眼吧?”

顾慎言不语,

他只想让父亲赶快问完话赶快走,

不要耽误他进去陪着屋里那个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的女子。

顾泽章道:“叶姑娘的事为父听说了,她伤势如何?”

“还未清醒。”

“可知是何人所为?”

“尚未可知。”

“肇事之人还未捉到?”

“嗯!”

“需要为父帮忙吗?”

“尚无。”

“那······”

“父亲可还有事?”

顾泽章一愣,随即起身道:“无事,只是过来瞧瞧,若需为父相助,且让人知会一声。”

“多谢父亲!”

顾泽章临走叮嘱了一句:“你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

“是!恭送父亲!”

顾慎言行了一礼便又让三宝扶着匆匆进卧房去了。

顾泽章出来正巧看到陆步平从厨房出来,手上的药盏冒着热气。

看到顾泽章,连忙将药盏交给药童端进去,自己上前行礼道:“微臣拜见首辅大人!”

顾泽章却客气道:“犬子又劳繁陆太医,老夫在此谢过!”

陆步平客气道:“不敢当!能为相府效力,是微臣的荣幸。”

顾泽章压低声音问道:“情况如何?”

陆步平同样压低声音道:“伤势挺重的,前三日尤为凶险,若是三日之内,人能清醒,便是闯过这一关了!”

顾泽章点点头道:“太医院那边,老夫会去打招呼。这里就有劳陆太医了!”

陆步平再施一礼:“恭送首辅大人!”

从晨曦渐露到日暮低垂,

周围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手边几案上的饭从温热鲜活到冰冷变色;

他都无视,一尊化石一般守望着她!

脑子反复问着同一个问题——她怎么还不醒?

“主子,我的爷啊!您喝点粥吧!”三宝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就差下跪了:

“您都两天两夜没吃东西、没合眼了,您这么干熬着,神医姐姐她知道也不会答应的呀!”

顾慎言轻启开裂的嘴唇道:“那就让她亲自起来吵我好了!”

她日日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他面前,倒也不觉得,如今她生死难料,自己的感情却如绝堤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唉!”三宝无奈地将餐盘放到桌上,兀自祈祷:“神医姐姐,你可怜可怜公子,快些醒来吧!”

“主子!”凤九站在门外轻唤了一声。

顾慎言起身,原本清瘦的身材又瘦了一大圈,衣服穿在他身上飘飘荡荡像风筝一样,脚下轻飘飘的没了根,三宝护着他慢慢走出去。

“肇事者找到了,连同准备灭他口的人一起抓了个现形!

初步审过,肇事者是赏金猎人,收银子办事儿,灭口的人训练有素,捉到时便欲吞毒自尽,被属下及时制止才留了活口,不过,此人拒不交待!”

漆黑眸子里涌上戾气:“废了手脚,押入地牢,放话出去!”

“是!”

皇城之内一处幽暗角房里,一个尖厉声音骂道:“一群废物,那小娘们怎么还没死?”

另一人伏在他脚边声音夹着哭腔:“义父,不是儿子们不用心,原本这小娘们是十死无生的,谁知道那顾家大公子那么紧张那个女郎中!不仅动用了太医,还把人挪到了顾家别苑,没日没夜的亲自守着,蚊子都飞不进去,小的们想再补一刀也没有机会啊!”

“城西庄子呢?处理的怎么样了?”

“都探清楚了,就是那小娘们把流园的小娘们全藏到那里!都安排好了,今晚就过去一网打尽!”

“嗯!”那个尖厉的声音语气略微缓和了一下,又发狠道:“这次若是再办不好,仔细你这身皮!”

“是,请义父放心!”

“滚!”

“主子,不好了!西山的庄子一个时辰之前被袭了!”

顾慎言回头,眼下一片乌青,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主子息怒,主要是人员调配过来守地牢了,所以,庄子那边外围的人便少了些!”

龙六有些心虚地解释道:“不过,那些女子经过调教已有能力自保,全力抵抗之下只是受了些伤,并未有人被杀害,属下已将她们另择别处安置妥当。”

顾慎言若有所思,片刻,抬眸道:“留了活口没有?”

“两方对峙只是平手,属下赶到之时,对方已经撤离,现场只找到这个。”龙六从怀中拿出一块黑色的蒙面巾。

顾慎言接过蒙面巾,用手摸了一下布料,沉甸甸的:“锦衣卫?”

“属下也这么想。”只有锦衣卫的蒙面巾里面是加了金属丝,可以防箭挡火的。

顾慎言缓缓靠到椅背上,手指轻捻蒙面巾,唇角轻勾,凤眼微眯,声音清寒缓缓:“原本还想不通是谁对丫头动的手!这下,反倒清楚了!”

“丫头?”

龙六抬眼看了看三宝,后者对他往卧房里努了努嘴,龙六眨了眨眼睛示意:“收到!”

“莫逢春在喜鹊胡洞的暗宅也该见见光了!”

顾慎言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了两下,不急不缓地说了这么一句。

龙六拱手领命,转身出去。

“混帐!老子招谁惹谁了?”莫逢春啪的一声将手上的案札摔在地上骂道。

手下连忙拾起来放回他面前道:“使尊大人,不是南城大街的宅子,是喜鹊胡洞的宅子,您说会不会是夫人······”

莫逢春一听更气了,怒吼道:“放屁!夫人还不知道绿芙呢!就算知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最多一哭二闹三上吊,能干出上房揭瓦的事吗?你说说,什么人,能在一夜之间,不声不响的将房上的瓦片全揭了?啊?”

有人用实际行动给他上了课,“上房揭瓦”不是形容词,而是动词,真有人上他家的房,揭了他家的瓦!

他昨夜在衙门突审一名要犯,一夜未归。

绿芙和孩子一觉醒来,躺在炕上直接看见青天白云。

那得吓成什么样啊?想想他就心疼!

可他不能现在回去,他必须得查出个眉目来,不然,他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的脸可往哪搁啊?

“大人!”守卫来报。

莫逢春的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滚!”

守卫接着报:“是大夫人来了!正在门口骂呢!”

“骂?骂什么?”

守卫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夫人还揪着小夫人的头发,骂小夫人······”

兜头一盆冰水,莫逢春的气焰顿时灭了个干净,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莫逢春的媳妇戚氏,将门之后,虽说家道不似祖父在世时兴旺,可破船还有三千钉呢!

家中门风依然彪悍!

不然,莫逢春也不会对弱柳扶风的绿芙一见钟情!

见他发愣,守卫忍不住催促道:“大人,门外聚了许多百姓,不若,您还是出去劝劝大夫人吧!”

莫逢春转身拔出身后剑架上的配剑出来,握在手里走了两步,又回头放剑归鞘,这剑若是提出去,谁劈谁还不一定呢!

唉叹一声,悲壮万分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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