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形象十分光明伟岸

周冉在学校毕业季校招的时候,挑挑拣拣,不是工作岗位不行,就是工作地点不行,左挑右挑,结果错过了校招。

一天,她在教室里准备简历,恰好一个月跟她关系很好的老师经过,说她朋友的公司正在招人,顺便给了她那边HR的联系电话。

周冉一看招聘信息,竟然是她非常喜欢的字体设计公司,有些惊喜,马上就投了简历。

老师帮忙联系推荐了一下,没多久那边公司就打过来电话,约她面试时间。

工作地点在CBD的一栋大厦里。

大厅里熏着不知名的香,很好闻,还播放着不知名的音乐,很动听。

她找到电梯,上到12层,几乎不用找,转角那个巨大艺术墙实在是太显眼,太亮眼了,墙上各种笔画的随意排列,后边打上背景灯,十分震撼,有种大气磅礴的美感。

她突然心里有些发虚,回想简历上的内容,是否有太多夸大其词的部分。

整理好心态走进去,前台有个漂亮的小姐姐问她:“你好,是来面试的吗?”

“嗯,请问在哪儿面试?”

“前边右转,走到尽头的办公室就是。”

“好的,谢谢。”

那时候公司刚搬迁没几天,显得十分空旷且冷清,她沿着过道,路过几个办公室,人员都很忙碌。

尽头的那个办公室门上贴着一张A4纸,上边打印了三个大字——面试间。

随意,实在随意,随意的跟这个浓厚的艺术氛围十分不搭调。

门前还有一个女孩坐着等面试,她穿着小西装,手里拿着纸质简历,看着十分正式,只是表情木然。

周冉第一次线下面试,没有经验。于是坐在她旁边压低嗓音问她:“你好,请问还需要纸质简历吗?”

那个姑娘回答:“大概吧,纸质的比较直观。”

周冉没有纸质的简历,她觉着自己准备的不充分。

总不能别人进去递简历,坐下回答问题。她进去,HR问她简历呢,她说请打开贵公司邮箱,上午10点,一个名叫周冉的发了封简历。

老天,想想都觉着HR会赠她一个白眼,然后让她回去等一个永远不会等到的消息。

她脑子里还在演小剧场,面试间的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男孩子,有点学生气,沉着脸,目不旁视的径直离开了。

随后又出来一个男人,面容冷峻,他穿着白衬衣,袖子挽上去露出一节带着青筋的小臂。

跟刚才的男孩不同,这是一个举手投足带着一点性感的成熟男人,周冉觉得他有点眼熟。

他站在门口,没有什么表情,硬要说有什么表情的话,那就是有一点疲惫。他扫视着坐在门口的两个人,“你们谁先来的?”

周冉旁边的那个女孩子说:“我。”

“好,那你进来。”

周冉以为要等很久,结果刚坐下,门就开了,那个姑娘走出来,跟前边那个男孩子一样,她也是沉着脸,一言不发,目不旁视的径直离开了。

她有些不安,前边那个女生什么水平,怎么不到一分钟就被pass了。

这次,冉凌风都没有出来,隔着门喊:“外边的那个进来。”

真不礼貌。

她推开门进去,里边空荡荡的,就两把椅子。冉凌风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抱着手臂,看起来非常傲慢。

见她进来,指着对面的凳子说:“请坐。”

周冉到他对面坐下,两腿并拢,双手放到腿上,脊背挺得笔直,为了避免尴尬,先一步说明:“我的简历今上午10点发到贵公司邮箱了。”她明明想语气温和一点,可出口就带着她平时的疏离,气氛有点冷。

冉凌风抬头看了一下他,点了下头,“是叫周冉吗?”

“嗯,是我。”

“不用紧张,你的简历我看了,你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呢?”他看起来漫不经心。

周冉倒是十分认真的回答:“因为喜欢,我大学的时候做海报就用过新锐字库的字体,其中最喜欢民国新潮体,有格调,还百搭。”

冉凌风没想到她对公司字体产品竟然有所了解,嘴角浅浅的勾着,腮边那个酒窝若隐若现。

可能是这一天的面试实在太无聊,也可能是他觉着一个学生这么沉稳有些违和,他竟然想恶劣的逗她一下,“哦,什么海报?授权了吗?”

冉凌风手指敲着膝盖,看起来像是一只准备进攻的豹子,而那只可怜的小绵羊还在思索字体上的后缀——须授权。

2011年知识产权的风刚刮起来,新锐字库查版权一直查的很严,她可不想过来面个试,反而沾上了官司。

她终于有了一点学生气的青涩,小心翼翼地问:“用来做作业的海报也需要授权吗?”

这种表现恰好满足了冉凌风那恶趣味的小癖好,像是开盲盒,开到想要的款,逗得他哈哈大笑,周冉根本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他笑起来嘴角咧得很开,露出一口大白牙,周冉知道他像谁了,这不就是黄宗泽分泽嘛!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停,周冉坐得笔直,一直等他笑完问话。

他还残留着一点笑意,“那倒是不用,吓唬你的。你对字体了解,可对行业不了解,等培训的时候要好好学。”

“您的意思是,我被录用了。”周冉有些惊讶,毕竟他只问了一个问题。

“别用‘您’,我们是个设计公司,不需要那一套,尽可能的保持你们这种年轻人的本质,有活力才有创造力。”

冉凌风说这句话的时候,姿态非常松弛,有种人生在世不过尔尔的洒脱感。

听他说完这句话,周冉都想第二天就来报道了,她最理想的工作就是领导不搞那么多人情世故。

这不让她歪打正着了吗?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冉凌风,等待他接下来的问题,结果他拿出手机,说:“你加一下我微信,到时候通知你报到。”

面试就这么结束了?

一向冷静的周冉,都不免有些激动。

此刻冉凌风在她眼中的形象十分光明伟岸。

少有人知,其实冉凌风是新锐字库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当初公司里只有他和老杨,老杨那会儿还在大厂做新闻工作,头一次接触了付费字库,觉着有搞头。于是找了他这个做设计的,从零基础一点点摸索出一条道路。次年就成立了公司,推出了两款字体产品,填补了当时国内时尚感字体的空白。

后来公司做大,就需要人手,从一个两个,到三个五个,如今也是几十人的小团队了。

这次,冉凌风的招聘目标是打破常规,有张力的,生命力昂扬的年轻人,可以不是设计专业,甚至是不需要学历。他采取了广散网的方式发布招聘信息。

那天他面试了七个人,什么专业的都有,民俗学、学前教育、考古,这还不算太过分的,最无厘头的是葡萄与葡萄酒工程专业,他问了几个专业问题,看着他们迷茫的眼睛,心如死灰。

那天能让他坚持下去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上午投简历的周冉。在一众奇奇怪怪的简历里,显得是那么正常,美术学院,视觉传达专业,作品很有个人风格,国风、复古、内敛。

他对周冉的第一印象,觉得她是个中规中矩女孩,不笑时,冷冷的,有点酷,但眼睛里有一种好强,内里带着她这个年纪的单纯,再加上她对公司的字体竟然还有一点了解,可以算是那一天的惊喜了。

周冉加了冉凌风的微信,他的头像是白底上只有一个F字体的图片,那时候,周冉还觉得头像如其人,很有格调。

过了没几天她接到通知,七月一号入职,统一培训。

于是她在准备毕业论文时,还抽空在公司附近找房子,接下来一个月,答辩,租房子,搬家,有条不紊,等她把自己临时的小家收拾好后,也到了入职的时间了。

入职第一天,她在前台小姐姐的指引下,来到设计部,她到的早,只有一个烫着一头卷发的男生在。见她进来,滑着椅子过来问她:“今天来入职的?”

她点头。

那个男生用下巴指指中间那条长桌,“喏,你们的位置。”

中间那条长桌对着正好坐八个人,靠墙的两侧也各有两条长桌,正好十六人座。

她挑了个靠近走廊的位置坐下,在她的右手侧有个独立的办公桌,看起来应该是领导的位置,一面非常大的曲面屏显示器,手绘板,打印机,平板铺满了一整张桌子,看起来又忙又乱。

她坐了一会儿,陆续有员工出现进来,老员工扫视他们新人一眼,跟同事说声早,就坐到工位上了。直到上班点到了,冉凌风才风风火火的出现,他笑着说:“都来这么早啊。”

老员工抬头打招呼:“老大,早啊。”

他把背包放到办工桌上,然后走过来说:“今天新入职的人员都坐到中间位置来,你们先随意坐,位置以后再调整。”

他绕着中间的桌子走,像是狮子巡视领地,他说:“你们都加过我的微信了,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冉凌风,设计部主管,部门同事都叫我老大。接下来就由我来为你们培训。”

接着从桌子上拿过来一沓纸,每个人分了一张,“这是保密合同,入职前都需要签署的。大家看一下,没有意见就可以签名了。”

保密协议总结起来就是在职期间不能将公司的字体设计外传,离职后也不能将公司内部资料外传,合情合理,周冉签上了名字。

然后就是入职合同了,前三个月是试用期,工资待遇什么的周冉也觉着没问题,这是她向往的工作,有种偏爱,就算有一点点的问题她也能接受。

小公司就是有这点好处,部门少,事情处理简单,这才进公司10分钟,搞定了入职事宜。

冉凌风收走合同,又发了软件操作的资料。

原来这个公司做字体设计开发了自己独特的一套做字流程,整合了很多功能,大大降低了做字时间成本。

“在没有别的指令之前,就是练习快捷键。”冉凌风发号施令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威严。

可这真的很无聊,很机械,一上午,周冉都能把快捷键倒背如流了。

突然,冉凌风丝毫不留情面的呵斥响起:“不要做字!你会做字吗?软件用不好,做的字能看?”

周冉吓了一跳,看向冉凌风,他面前的那个女孩子满脸通红,大概是没想到自己拼字玩怎么就惹火老大了。她觉着他有点可怕,刚刚松懈下来的脊背,又挺直了回去。

冉凌风又柔声补充道:“我不是冲你,做字库和你们平时设计字体是两种概念,一定要有耐心,设计字体固然有趣,可做成字库是一个枯燥乏味的过程,如今连熟悉快捷键这点耐心都没有,怎么做字库?”

一上午,心情如同过山车般,刚入职还觉着会轻松有趣,一个小时后就让她的心突突直跳,尤其是冉凌风从他身后走过时,她的脊背汗毛直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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