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肉夹馍

此时的帐篷里,除了也先外,还有五个人。

他的两个弟弟,赛刊王和伯颜帖木儿,瓦剌丞相阿剌知院,土木之战后投降的太监喜宁,以及脱脱不花的亲弟弟阿噶巴尔济。

除了已经死心塌地追随也先的喜宁外,帐篷中的六人,已经是整个瓦拉的最高领导层了。

“说罢,你们有什么看法。”也先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打量着众人的神情。

喜宁当即跪了下去,趴在地上道:“明国已经立了新的皇帝,那朱祁镇变成了太上皇。奴婢觉得,还是应和以往一样,让朱祁镇去叫门。”

伯颜帖木儿冷哼一声:“前几日一连叫了几天,杨洪一直没有开门,你觉得他现在会开吗?”

喜宁跪在地上,转了个圈儿,对着伯颜帖木儿道:“奴婢听闻,杨洪与明国皇帝有姻亲,可以一试。”

“以往试一下倒是没什么。”丞相阿剌知院看着坐在上面的也先,眼神微动道:“但现在有些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赛刊王道:“不就和以前一样,把他踢出去,让他试一下能不能敲开门,不行再让他回来。”说着,他嘿嘿一笑:“前几日,我让他去敲门时,城头上有一小兵放了一箭,吓了他一跳,着实废物。”

帐篷里的几人也都笑了出来,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笑完后,阿剌知院继续道:“兀良哈虽然大败,但毕竟只有三万人马,损失不大。最重要的是大汗不知所踪,若是被明军抓获,那可......”

他话没说完,也先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瓦剌各部说是一体,实则并不互相隶属,兀良哈属于脱脱不花,打完了还能消耗他的实力,对也先来说甚至是好处。

但问题是,脱脱不花不知所踪。

如果他死了那倒也罢了。

但还活着呢?

要是明国让他叫瓦剌城门......哦,瓦剌没有城门,但不管怎么说,脱脱不花都是蒙古名义上的大汗,要是被人抓住,实在是不好听的很。

几人都想起了一个月前,俘获朱祁镇的事情。

“丞相觉得呢?”赛刊王将这个问题扔了回去。

“那个太监不是说了吗,明国立了新皇帝,我们手里的这个嘛......”阿剌知院没有再说,而是看向一旁的阿噶巴尔济。

帐篷里的众人也都陷入了沉默,将目光移到阿噶巴尔济的身上。

五大三粗的阿噶巴尔济被众人盯得有些发懵,奇道:“看我做什么?”

......

“你看到没有,人家瓦剌也不傻,立了一个新的大汗,你手里那个就不一定有用了。”

九月十七,经过十余日的长途拨涉,朱泰野已经带着八千登州备倭军和近两万王府守卫,到了济南府的利津县城外,等待着从登州汇合而来的辽南三卫和剩下的备倭军将士了。

县城外,一间员外的宅邸里,朱阳锦听完传令兵带来的消息后,对朱泰野道:“新立的大汗和明朝一样,也是人家的弟弟,就是不知道蒙古人有没有太上汗的说法了。”

每次听儿子的话,朱泰野都会惊叹于他的奇思妙想,摇摇头笑道:“元朝自逃离中原之后,就一直在大漠里,哪有什么太上汗的说法。只不过......”他摸着自己下巴处的短须,思考片刻后道:“不过对这件事,我倒也并不觉得惊奇,早就考虑到了。”

“那他们还会换吗?”

“换,干嘛不换。”朱泰野道:“原本历史上的京师保卫战后,也先巴不得送回去呢,只是朱祁钰磨磨唧唧的,不让人接而已。”

朱阳锦想了想,也笑道:“果然,人一做了皇帝就不愿意放手了。”

“好了,你去把李再尹他们叫进来,我有事要问他们。”

朱阳锦转了转眼睛,凑上前道:“你让孙顺义和孔彦缙他们写的奏折得到回应了吗?”

“没有。”

“那前几天过来说要把脱脱不花带到京师去的人呢?”

“我让他们看了一眼,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他们甘心?”

朱泰野笑出了声:“他们一共才十个人,还有三个是太监,不甘心又能怎样?”

“你不怕他们说你坏话?”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怕什么。”朱泰野抬起头:“从我打赢辽东之战,擅自离开辽南的那天起,就没有回头路了。倒是你,想好了没有?”

昨天,朱泰野提到让朱阳锦带着朱欣月和一百个备倭军将士,先到辽东或者其他什么地方躲一阵子,要是他能成功,就再出来,要是不能成功,这辈子都呆在那里了。

“算了吧。”朱阳锦道:“我不太懂历史,会的那些东西在这个时代又没什么用。如果你失败了,我就这么待一辈子不得无聊死,还要担惊受怕,而且你那些部下只忠于你,到时候我又要想办法把他们黏合起来,真的麻烦的要死,还不如和你一起去呢,死了就死了呗。但是......”朱阳锦舔了舔嘴唇:“你真的要这么孤注一掷吗?”

“如果我是别的身份,倒是可以多份选择,但我现在是一个杀了兄长的郡王,没得选了。”朱泰野叹口气道:“而且我从穿越到这个世界来,已经韬光养晦了十五年,就连你和妹妹,都不能接到身边,每年还要对一个太监毕恭毕敬的庆生,稍有不慎,被人下了军权,所有的努力都会毁于一旦。所以当时明明很想把你们兄妹接到身边,可就是不行,因为没满十四岁不能出府,这是祖制,违抗祖制形同造反,只有皇帝有这个权力。而当时的我,并没有实力应对整个国家的军队......”

他每次提到朱阳锦和朱欣月时,都会不自觉的说很多话,似乎是想要减轻自己的负罪感,也是在不断告诉朱阳锦,当初他是逼不得已才把他放在鲁王府的。

“好了,我知道你也有难处,现在不是都好了嘛。我和她在鲁王府,虽然过的不是特别好,但也没有饿死嘛,比外面的百姓总要过的好点吧。”

“不一定。”朱泰野抬眼看了一眼他,又叹口气道:“不过你说的也是,我如果失败了,这个天下哪还有你和她的藏身之处。”

“好了,别伤心了,妹妹还在睡觉呢,我去看她去了,顺便帮你把那些人叫进来。”朱阳锦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会让他徒增伤悲。

“你又要去折磨脱脱不花了?”朱泰野笑了起来。

“什么叫折磨?”朱阳锦不满道:“我那叫感化他。”

“有用吗?”

“现在还没什么用,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句话也不说,但你放心,我一定能让他开口,只要一说话,事情就好办了,到时候我再叫你过来。”

朱泰野笑着摇摇头:“出去吧。”

朱阳锦嗯了一声走出房间,外面早已经站着许多人了。

孔彦缙、孙顺义一看到他,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和他对视。李再尹和刘悦等人,则是躬身行礼。

“进去吧,父王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文官们又行了一个礼,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才依次走进了房间里。

......

朱阳锦沿着大门往里面走去。

这间宅邸的主人,祖上在洪武朝做到大官,奇迹般的混到了退休,回乡后便开始建造宅邸,建了整整三年,里外有好几进,没想到刚造好,就被人举报说是越制了,退休了之后被人抓到南京给关押到死,倒是有些黑色幽默的成分了。

但宅邸却没有拆除,被朱元璋赏赐给了举报者,现在的主人是当年那人的孙子,因为作恶多端,被朱泰野给一刀砍了,钱财给分给了下面的佃户。

路上守卫的士兵看到了他,知道他是朱泰野唯一的儿子,除了站岗不能动的,全都给他敬了个礼。

朱阳锦曾经在电视上见过这种持枪礼,自己手中没有枪,便将手举到眼睛处,行了一个现代军礼。

那些士兵都惊奇的看着他,但看动作,也猜到这是一种礼仪。

一路走一路举,走了十几分钟手都酸了。

先到军营厨房拿了几个东西,再往里面走了几步,终于到了地方。

这户人家的卧室和书房。

这里的卫兵极其森严,里三层,外三层,有两百多名士兵守卫。

不仅仅因为这里面是朱泰野的行在,更是因为,这里也是关押脱脱不花的地方。

朱阳锦微笑着朝卧室的卫兵打了声招呼后,推门走了进去,朱欣月正躺着睡觉,一听到动静,立刻睁开了眼睛,坐在床上惊喜道:“哥哥!”

这几日,朱阳锦和朱泰野都是在地上打地铺的,三人睡在同一个房间,已经熟悉了许多,朱阳锦也没有之前那般不适应,走过去捏了一下朱欣悦肉嘟嘟的脸道:“饿不饿?”

“饿!”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他从怀中掏出了两张饼,再把一块肉夹在中间,笑嘻嘻道:“肉夹馍!”

“哥哥,这是饼,不是馍。”朱欣月惊奇的看了一眼道:“而且这不是饼夹着肉吗?为什么叫肉夹馍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叫的。”朱阳锦将肉夹馍放在她手上道:“你多吃点,待会儿我带你去旁边认字。”

“哥哥......”朱欣月吃了一口气,怯怯道:“我有些怕那个人。”

“不用怕,他被绑起来,什么都做不了,你吃完后,我教你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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