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先前为了安定侯和海家为婚宴准备的东西都已经齐全,现在不过换了个新娘子,并不多费事,所以婚期定在了三月二十八。

还有三天。

徐佳慧把玩着海家送来的新娘头面,爱不释手,十分艳羡:“你就好了,能嫁给安定侯的公子,将来你家公子袭了侯爷的爵位,你就是侯爷夫人了。”

“送给你好了。”江婠绵拿过她手里的头面随意戴在了她的头上,坐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那株红杏出神。

徐佳慧自知说错了话,吐了吐舌,拿下头面小心地放在梳妆台上,走过去,推了推她:“你别不高兴了,像我们这种人家能嫁到那种府里去,就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何况魏公子一表人才,能叫你姑姑看得上的未来夫婿,一定是好的。”

江婠绵瞥她一眼:“贵不贵,富不富,你知道我不在乎,魏浔心里只有我姐姐,我嫁过去岂不是自讨没趣。”

“别人或许不懂,我却懂,你心里跟你姐姐根本就是较着劲儿呢,如今你阴差阳错地要嫁给原本你姐姐的夫君了,你心里不舒服,其实,婚姻之事又怎么能尽如人意呢,他心里现下有你姐姐,等你嫁过去了,朝夕相对,凭咱们婠绵这张脸,他还有不动心之理?”徐佳慧故作轻佻地提起她的下颌。

江婠绵嗔她一眼,一个小丫头端着托盘规规矩矩地走了进来:“小姐,请用莲子羹。”

“放下吧。”

徐佳慧看傻了眼,等小丫头走了,她才感叹:“这要嫁入侯府就是不一样了啊,连专属丫鬟都有了。”

江婠绵端着碗,调羹在碗里搅着:“她叫素喜,是我姐姐院子里的丫鬟,我姐姐特意把她送给了我,让我在侯府不至于孤立无援。”

“你姐姐平时看着清高的模样,对你倒是真心。”

江婠绵失神一瞬,不知在想什么。

出嫁当天,玉氏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婠绵,虽然开头不尽人意,可只要抓住夫君的心,后面的日子,都是好的,别使小性子,开头凡事多忍忍。”

红盖头下的江婠绵抿了抿唇,终是点点头。

安定侯府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站满了三花坊街的街巷,并没有应为新娘子从千金小姐变成了平女,就减少了规格,但这一场婚变也着实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余兴谈资。

“听说是这三公子喝醉了轻薄了江家姑娘,这才娶回家了。”

“哟,就这江姑娘的容貌,怕不是借酒寻隙吧!”

一阵偷笑声。

魏浔身着大红锦袍风姿绰约,跨坐在马上,听着一旁看热闹的邻居闲谈,眉头紧锁,他下了马,进了这个狭小的院子,红杏花瓣自他眼前飘过,不耐地拂去了手臂上的落花,江丞夫妇已经坐在堂屋主位。

他至少维持了表面的恭敬,作揖:“岳父,岳母。”

媒婆喜庆地从穿堂走进来:“新娘子来了。”

魏浔神色淡漠看过去素喜扶着从头红到脚的江婠绵缓缓走出,红纱遮住了江婠绵的脸,他瞧不见她,却看着素喜眼中闪过一抹郁色,心里一痛。

他领着江婠绵拜别了父母,江丞夫妇红了眼圈,经此一别,他疼爱的女儿就是他人妇了。

媒婆将江婠绵的手交到了魏浔手里,魏浔手臂一顿,那是一双白皙柔嫩似是无骨的纤纤素手,没有一点蔻丹,指甲面却因血色自然而微红,闪着细细的光亮。

却有些微冰凉,他不禁握了握,江婠绵指尖不经意地战栗一瞬。

走过院子时,魏浔见她握住了一片飞落的红杏花瓣,轻轻握在了手里,不知为何,他心里一滞。

迎亲队伍自三花坊街缓缓驶出,魏浔回头看了眼花轿,夹了马肚前行,大显朝有明文规定,京师重地,不得策马而行,新郎官除外,魏浔本就风度翩翩,此时坐于马上,威风凛凛,行过长宁街,惹得姑娘侧目。

魏浔郁郁寡欢,不经意抬眸,浑身一僵,风月楼二楼一闪而过的倩影,魏浔再熟悉不过,他浑然忘记此时是在迎亲,勒住了马脖子,驻足而望。

海妧苒小心翼翼探出身,赫然与魏浔四目相对,她惊怔一瞬,湿了眼眶,落荒而逃。

魏浔下意识就要追过去,却被侍从按住了腿:“公子,顾全大局,为了妧苒小姐。”

魏浔收紧了握着缰绳的手,拧眉痛恨,是啊,若是此时追出去,妧苒受的伤更多。

只是一刻的停留,江婠绵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神色平常,甚至没有掀开窗口的帘子去探情况。

魏浔终于将江婠绵迎进了府,在媒婆的牵引下,两人完成了一场各自的婚礼,与周围的恭喜喧闹礼炮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随着“礼成”的唱喝,江婠绵闭了闭眼,被送入了洞房。

夜幕降临,魏浔在喜宴上愣是滴酒未沾,他独自走在月光下,踩着脚底下鹅卵石,看着湖边的映月,愁绪满满,柳条遮了他半个身影,走过的丫头并没有注意到他。

“听说了吗?咱们三爷是不得已才娶了这个少夫人,咱们三爷一向海量,怎么可能就喝醉了?”

另一个丫头暧昧一笑:“听说少夫人是平女,说不定是使了什么手段,她是妧苒小姐的妹妹,那可便捷的多。”

丫头渐行渐远。

魏浔怔住了,寿宴那日的情形从脑海中闪过,是那杯酒,他胸腔蓄起了一团火,再也没有犹豫朝新院子走去。

素喜远远看着魏浔气冲冲走来,转身走进了沈园。

房间里站了侯府安排的四个丫鬟,江婠绵端坐在喜床上,依旧是红纱盖面。

魏浔径直走进婚房,丫鬟们行了礼:“三爷。”

江婠绵交叠的手紧握了一下。魏浔眉头紧蹙看着喜床上安静的人,层层叠叠的大红嫁衣铺陈在床边,落在她的脚下,他觉得刺眼的很。

“你们都出去!”他冷声开口。

丫头回道:“三爷,您还没有掀盖头。”

“出去!”他再次喝到。

丫头们惶恐地立刻走了出去,素喜看了眼江婠绵也离开,关了门。

房间静谧下来,魏浔缓步走过去,一把扯开了她的红纱。

红烛摇曳,钗环相错叮铃作响,江婠绵微促峨眉,从容抬头,一如当日寿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魏浔嗔怒的眼眸。

冰雪似是消融,宛若明月般清灵。

魏浔握着红纱的手摩挲,一腔怒火似是扎进了一汪泉水。

那日醉酒后的一瞬间神思不属,情迷心窍,赫然回到脑海。

今日,他却滴酒未沾。

可下一瞬,海妧苒伤心欲绝欲语还休的模样彻底打散了那份情迷心窍。

他恼羞成怒。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他冷硬地开口,厌恶地看着她。

没来由的一句,江婠绵一头雾水,她偏了头,细长白皙的脖颈侧露在烛火下,微微挑了眼角,满眼不解,却平添一抹娇憨。

魏浔冷笑一声:“耍心机手段,不惜自毁清白,嫁入豪门,以此来改变你平女的身份吗?”

这一回,江婠绵听懂了,也恼了。

她学着魏浔冷笑一声:“三爷好想像。”

她的声音娇软却清冷,魏浔一滞,他没想过她会呛声:“现在是哪一招?以退为进吗?”

他扔掉了红纱:“江婠绵你枉费心机,我心里只有你的姐姐妧苒,这辈子都是!”

江婠绵拢在红袍下的手轻轻一握,没有理他。

魏浔转身走到桌边,执起桌上的酒杯,苦笑:“合衾酒,无情无心,如何合衾。”

他松了手,酒杯自手里直线而落,磕碎在地,魏浔偏头,用余光挑她:“你自行歇息吧。”

在他离开前,江婠绵忽然起身,她悠然坐到梳妆台前,抬手摘下钗环,一缕青丝散落,遮了她的侧脸,她自镜中看他,轻吟如天籁:“也好,我也不习惯身侧多一个男人。”

魏浔脚步一顿,转身回眸,与镜中她的眼神相对,她的眼眸像是万丈星河,在烛火映照下竟像是要将人吸入。

她不在意的冷然模样,让魏浔极为不舒服,他没有再逗留,一刻都不想在她眼前,开门拂袖离开。

江婠绵原本挺直的背脊忽然就松弛了下来,她扶在了梳妆台上,捏着手指微微颤抖,深吸了好几口气,紧抿着嘴唇,忍不住鼻子发酸,仍是流下一滴泪,她抬手拂去。

她本就没有奢望这段婚姻能有多少真情,但她想,最起码的尊重应该有,做不到伉俪情深,那至少相敬如宾,可她的夫君却以为这是她做的局,可笑。

往后的日子,就是相敬如冰了吧。

素喜走进来时,江婠绵已经卸了所有头饰,青丝散落,只着了里衣,半躺在了床上。

对于新婚之夜新郎居然没有在婚房留宿,素喜一句话都没有说,没有问,帮她收拾好嫁衣,又把明日要穿的裙衫挂在衣架上,淡定说了句:“少夫人早些休息。”

江婠绵看着她离开,嘲讽地笑了,素喜本就是海妧苒的贴身丫头,她怎么能指望素喜来安慰她呢。

现在大概就真是孤立无援,无依无靠了吧。

好在江婠绵的性格自愈能力强,她本就不在乎魏浔,自然不会为他神伤,高床软枕睡得倒也舒服,白天折腾的久了,倒是一觉睡到天亮。

素喜早晨来喊她时,还有些惊讶,虽然一直知道江婠绵性格大意,可没想到心宽到这个地步。

她替江婠绵梳了髻,留了一缕青丝在身后,优雅却俏皮,素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丫鬟端了水盆进来,放在架子上,江婠绵正想洗脸,触水却是冰冷,她皱了眉:“没有温水吗?”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丫鬟冷哼:“热水没了,将就着用吧。”

江婠绵呆了一瞬,那丫鬟转身离开,嘴里还呸了一声:“一个平女,要求还挺多。”

江婠绵从小到大一直被江丞夫妇捧在手里长大,也是娇宠的孩子,何时受过半点委屈,如今连洗脸都要看人脸色,她一时伤心,红了眼圈。

素喜拿了脸帕沾湿,江婠绵忍不住哽咽:“今日若是姐姐,素喜会替她出头吗?”

素喜愣了,回头说道:“贵族大院里人多规矩也多,少夫人才来还是忍忍吧。”

“这个丫鬟名叫瑟舞,是个不好相与的,听说先前她本想给三爷做通房,可三爷心系我家小姐,一直未得逞,现如今少夫人嫁过来了,她大概觉得又有指望了吧,才如此对少夫人。”素喜淡淡说着。

江婠绵惊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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