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118 清醒

第一百一十八章:

山腹里,安宁还在那,伴着她那头花斑大虎还没成鬼物,陆拾远静静地看着安宁与时间流逝,仿若快进一般的镜头,感觉到她的孤独。安宁已经开始画那幅画,只是这画似乎刚刚落笔不久,她像是构思得极累,时常画到筋疲力尽,便连收拾都无力,依偎着老虎沉沉睡去。

明照僧经常在安宁睡后悄无声息而来,最爱站在堪堪打了一些底稿和边物的画幅边上,细细端详。有次站了许久,他伸出手,左手往右手手腕一划,在安宁放在一边的墨条、云贝金粉银粉等色料中,一一滴落红中带黑气萦绕的血。

陆拾远便在意识中,中止了时间的快速递进,让自己可以看得更仔细一些。

那血一碰上落物,就完全隐了进去。

接着,明照僧又将血淋淋的手,细细抚遍画轴。

同样的,那血一碰到画卷,同样隐了进去。

然后明照僧依然如悄然而来那般,又悄然而去。

这是陆拾远主观进入的梦境,他可以熟练控制自己在梦里的上帝视角,离开安宁,向明照僧跟了过去,却见那俊美无匹一身白衣的僧人,一出了山洞,身形便飘然如气氤一样开始变形,最终消失。duwo.org 比奇小说网

顾不得思考这僧人为什么会具有这般能力,还带隐身的,陆拾远从刚才见到明照僧呲血时,就隐约感觉这非常重要的那根弦,动了。

血!

念头一动,这梦便再度通过自制力醒来,陆拾远捡起画,大声喊人。

按照陆拾远的吩咐,玄门替他找全了物品后,留下部分玄门子弟负责策应,其余人都守在门外。

围着画做前期准备的,都是陆拾远他们自己人。

此时他们几人视线的焦点,是站在画前不远处的安奕廷,只是众人眼中娇贵的靖平王爷此时手痛心也痛,表情痛苦得让拿着针管给他放血的水母,都显得一脸惶恐。

候昆眼瞧着提出要求的陆拾远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主,他虽然也是个猛汉兼粗壮直男,但本着对这次出钱的财神爷的关爱,还是笑着出言小小声慰问了两句:“我看水母扎针的手势挺专业的,安总别看着,可能就会发现不那么疼了,就当了献了次血。”

高级求生包里的一次性针管包是专业的,陆拾远要求放够能抹完全画的血量,大概也就300CC,和献次血,真差不离。

安奕廷也不是听不进人劝的性子,想了想,还真是。

其实还是心理恐惧大于生理,想通了,慢慢就能放松下来。

取了血后,用刷子将血仔细涂满整幅画,不留一处遗漏,再安排负责策应的玄门弟子,用符咒加玄门真火来燃烧这画。

接下来,就是看效果了。

金龙之血加上加了玄门符咒的火焰,潮湿的画本来应该更点不着才是,却不想燃烧的火光如冲天之焰,不仅刺痛了盯着看的所有人的眼,离得近的,连耳朵都被尖厉的高频凄叫声刺得几欲溅血。

那画在叫,垂死地叫。

直击耳膜而去。

不止一重声音,而是无数男女老幼在用生命惨呼。

幸好除却离得太近又不设防的几个负责点火的玄门弟子,耳朵一时因尖叫声产生轰鸣,暂时失去听觉外,其余人都扭头、捂耳迅速后退,算是躲过了一劫。

陆拾远更是干脆,直接用暗物质包住燃烧中的画,只留下烟囱大小的长长通道高高竖起。

避免因失了空气灭了火,也让那刺目的火光和尖利的叫声被阻隔,暗物质完全透不了光,声音经过长长的烟囱闷声回转,只余下杀伤力不大的一些回响。

直至他感觉画已经烧尽,才撤去暗物质。

这一手震住了不少人,包括他的同伴们。

陆拾远没有理会那些敬畏的目光,武思逆现在需要休养,他自然会接过震慑的担子,就让所有人的焦点都放在自己身上好了。

有人上去检查了,确认这次画已成灰,烧得一点都不剩了。

很好。

事不宜迟,接下来就是拜托聂有道安排最快的马,最舒适的车厢,送他们一行人去万佛寺。

本来聂有道并不乐意,玄门拼死拼活拼到现在,为的当然是黎民百姓,但不可否认的,他们也是为了朝廷的封赏以证地位。好不容易疫鬼之祸解决了,他当然是希望陆拾远等人可以暂时留下,陪他一起去面见当今天子。 m..coma

这是好意,表明他们正气道有纳百川的容人之量。

陆拾远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疫鬼之祸端,不在京城,而在那位佛子身边。如果不将源头彻底解决,他们会卷土重来。”

就这么一句话,便打消了聂有道全部争权好胜的念头。

生灵之苦、黎民之忧,才是他们玄门要出世争位证道的最主要原因。如果真像陆拾远所说那样,为了去掉隐忧,聂有道愿意调动一切资源去协助陆拾远。

本来以聂有道的身份和精明,也不该这么容易相信陆拾远。

可是有一件事,却让他不得不信。

之前那幅被烧毁的画上,在自我修复后,莫名出现了卫将军、安奕廷等人被掏心的笔墨。聂有道被陆拾远等人提醒,连忙找人去寻卫将军,想确认安危看人是不是还安好,当时却没有找着人。

问卫将军府上的仆役,说卫将军前几日收到家书,告之家里的老太太染疾,病相凶险可能不太好了,卫将军是个大孝子,一听之下,着急着就连夜骑快马飞奔回乡去了。

他家乡在哪,江东。

玄门自有传信手段,不经由人力,便可安排正气道驻江东的弟子去打听,也很快。可他们在江东也没能找到卫将军,那勇猛的粗人,已经失踪了。

而就在前一天,他们刚刚烧毁了画像,发现那些让人看着,想尽办法,也没办法灭杀掉的断头、断脚,仍在重生的高级疫鬼们,全部化为厚厚的浓灰。

而他们派到江东延着来京城一路寻找的弟子们,也在一处荒山破庙前,发现了卫将军的马和行李,以及一地浓灰。

这代表什么?无广告网am~w~w.

这代表极有可能,卫将军已经像画上那样,被鬼掏了心,并且变成了疫鬼,只是来不及作恶,便随着这画消失。

卫将军乃当朝一员猛将,武力超群,有着万夫莫敌之勇,谁能将他掏心?

细思极恐。

这事聂有道越想越觉得忧虑,卫将军之死又偏生是猜测,并没有实质的证据,他怕引发众人恐慌,所以哪怕消息已经收到,也捂了下来,并没有大势宣扬。

但正是这件事,却让聂有道相信了陆拾远的话,江东那里,的确有着什么,和这次的疫鬼之乱,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既然正气道现在并没有能力解决,让陆拾远等人先去打头阵,对聂有道来说,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之道。

于是两人不谋而合,聂有道准备了车马,并派人护送陆拾远等人赶路。

陆拾远并不知道聂有道心里的小九九,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啥,他根本不关心。

目的达成就好。

他和武思逆一辆马车,安奕廷等人在另外的车上。

没有外人在,陆拾远将本来躺在马车上的武思逆上半身挪到自己身上靠着,以人肉为垫,总比这没有减震的所谓豪华马车厢来得舒服。

哪怕有再厚的褥子垫着,他也担心武思逆的后脑勺被震坏。

这么聪明的脑袋,就和那张好看的脸一样,都要给保护好。

武思逆最近一直让自己保持在一个睡着的状态,但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过什么事情。

就像人睡觉时的眼动期一样,做梦、休息和听外界的动静,一个不落。

陆拾远轻手轻脚地如同对待最珍贵的易碎品一般,将武思逆托抱起来,在自己身上寻了一个最适合窝着的位置,并且还细心地在他脖子周遭围了一圈软垫,后脑勺和自己的肌肉间,也有轻柔的布料隔开。

为了尽可能不让武思逆受到马车晃动的影响,陆拾远自己也不靠在车厢壁上,只是坐着。

挺直了背,力求成为一个最舒适的人肉垫子。

“这是救命之恩打算以身相许了吗?60,好贤惠啊。”

武思逆的轻笑声,还是那么轻飘飘的,哪怕是轻挑的字句,经他说来,也不显得轻浮,不会让人有恶感。

但能感觉到他的满意和里头的恶趣味。

“我以为天才是不会用错成语,乱用词句这种事,是我们学渣的活,抢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大错特错啊,俗世所谓的天才,本来就是随心所欲不受框条,还具有创造性才能的人。人云亦云要不得,引领潮流才是天才该干的事,相信我,一个字也没有错。”

翻了个白眼,还是抵不过关心,陆拾远不再接无意义的话茬,直接问道:“你怎么样了?”稍稍停顿了一秒,不等武思逆回答,又紧跟着加问:“是不是脖子枕得不舒服?我动作重了?怎么会突然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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