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穗暗自感慨着,加快了脚步。
没想到才走了十几米吧,身后响了一下短促的铃声,还有沉沉的男人声音:“挺远的,我带你去吧。”
余穗回头,那位黑社会老大似的男人就跟在她身后,缓慢地骑着车,见她回头,他长腿一伸,再次停住了车。
余穗:“……”
这又是哪一出?
刚才那么凶地问,现在又主动提出带,是对她有什么怀疑呢?
余穗疑惑地咽了下唾沫,但上吊后遗症——咽喉痛,又让她对这个提议有些意动。
这地方有山又有河,还不知道公社到底在哪儿呢,要是靠自己两条腿走,那不得走得她脚底长泡喉咙冒烟啊?
这小身板劫后余生的,确实受不了哇,要不是因为被“肉”这个字支撑着,她都不想出门的呢!
余穗:“你……也是去公社吗?”
男人轮廓分明的脸抽了抽,脚轻轻一点,骑了起来:“跳上来。”
余穗没动:“我不会。”我怕你是故意坑我。
男人转头看了看她,那薄薄的唇拉直起来,似乎很嫌弃,但他最终再次停下,微微倾斜着车。
这意思,是让余穗坐上去?
余穗走近过去,手放在自行车后座上,向左右看看。
附近五十米内没人。
虽然没听说七十年代有拐卖妇女的事,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外形很有威胁感,她有些不安,生怕人家别有用心。
初来乍到,她可不得处处小心嘛。
但这种感受不能明说。
余穗想了想,换了个试探法:“那个,我……是有对象的人,坐你的自行车,不太好吧?”
男人缓缓转头,脖子处都有肌肉,但是,他原本冷冰冰的脸,却在看了余穗几下之后,忽然裂开,笑了起来。
他笑得吃吃的,宽阔的背都抖动着,整张脸就活泼起来,白牙闪闪,左颊还有个酒窝,竟然还挺好看。
余穗不知道这有啥好笑,七十年代不兴讲这个?不能吧?
但硬汉一笑,气氛没有刚才那么怪怪的了。
余穗便也尬笑了一下:“咱就是比较保守,咱有对象的人不能让人误会是随便的人,你要是正好去,我就坐一下……没别的意思哈。”
男人还是笑,还长腿一伸,跨下了自行车。
一下子太阳光都遮住了。
余穗抬头看着他,感觉他比自己这小身板足足高了一个头。
但这人体型很好,肩宽腰窄,身板挺直。
余穗的思维不禁跑回前世的健身房去了,嗯,这男人要是换身衣服换个发型,绝对是型男啊!
男人在这时深吸了口气,沉沉地说了句:“我也有对象的。“
挺好挺好。
不是看上了她就好。
余穗连忙应下了:“哦哦,那行,那,麻烦你。“
男人转身过去,再次把自行车倾斜一点,等余穗坐好了,他一只手臂微微用力就淌上了车,脚轻松地蹬几下,自行车就在两边都是金黄色麦地的土路上稳稳地穿行。
有风从远处来,带着植被和泥土混合的清香。
天高而湛蓝,那般的干净清澈广阔。
余穗抬头看看,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穿越来三天,第一次感觉心情愉快。
这会儿再看眼前宽阔的背,余穗觉得,客气话还是要说几句的:“那个,你不是我们余家湾的?“
男人顿了顿才回答:“……嗯。“
“你叫什么?”
“……”
“你怎么没出工?”
“……”
余穗在这人几次没回答以后,心情再次不安起来:“那个,去公社要多……久?”
问多远的话,会显得自己啥也不知道,比较可疑;
问多久的话,最多显得自己没坐过自行车。
七十年代没坐过自行车又不丢人!
这次,男人回答了:“半个多小时。”
余穗由衷地感谢:“这样啊,亏得遇见你,要不然我得走两个小时吧?真谢谢你。”
男人没出声。
余穗一时间也找不到话了,只好再次沉默下来。
车子速度开始放慢下来,还有点后倾,余穗探头往前看了看,是一座坡度挺大的拱桥。
像山村剧情的电视剧里那种,真的是很高的桥呢。
余穗:“那个,你停一下,我先下来吧。”
男人拱起背,轻飘飘地答了一句:“不用。”
余穗:“……”逞能!
但男人的腿真的非常有力,他似乎只是稍微用力了一点点,就带着余穗上了桥,余穗只看见河面上波光粼粼一闪,下一瞬,车极速地往下滑去。
过山车似的。
惯性似余穗身子猛地往后仰了仰,吓得她一颗心都差点甩出腔子。
余穗连忙伸手抓住一切救命稻草:“……啊!”
风在耳边呼呼的,等余穗的一颗心落定,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抱着男人的腰,手臂内侧能感觉到男人的腰紧致而结实,石头似的。
不,热石头似的,还随着呼吸起伏。
她连忙放了手:“紧急情况,不好意思哈。”
男人没出声,只是他宽阔的肩背挺直了一下,腰也迅速地收了一下。
很明显的动作。
余穗想,这人是害臊了吧?
七十年代的男人还挺矫情哈。
接下来的路上,两人就彻底沉默了。
原生态的乡村风景真的不错,似乎不一会儿,周遭的建筑开始有些不同,偶尔还能看见一辆卡车驶过,余穗估计是集市到了。
果然,男人开了声:“到公社了,你要去哪里?”
“我要买一点肉。”
余穗不知道哪里是能买到肉的,只能这么说。
男人就又蹬了几下,停在一个墙面上砌有五角星的平房旁边。
平房一溜儿有十几米长,外头挂了个牌子,写着“桃李公社人民供销社”,从敞开的大门处望进去,可以看见里面摆着一些玻璃柜子。
真有年代感啊。
余穗新奇地往四周看,见男人没有走,不禁对他笑了笑:“真谢谢你,那我进去了,再见。”
男人皱着眉目送她,似乎很不满,但没出声。
余穗还在嘀咕这人怎么不走呢,却在进去半分钟不到,就跑出来找人:
“哎,哎,那个谁,还好你没走,你有钱吗?能借我一下吗?我的钱找不着了,可能,也许,我忘了带了!”
好吧,她撒谎了。
她清楚记得自己揣兜里出门的,也清楚记得,刚出村的时候自己还捏到过,甚至路上她捏着钱还嘀咕来着:才两块钱,要是能多点就好了。
但现在,手往兜里一掏,里面空空如也,钱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