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9章

一路上桂卿都在不断地考虑着请客的具体事情,从头到尾每个细节都不肯放过。没怎么请过客的人就是这样,没点狗出息头。

高程、蒲艳萍和他是大学同学,同一级的鹿墟老乡。高程和蒲艳萍是一个系的,但他们和他不是一个系的,只是关系不错的老乡,算是比较好的朋友。高程家是北部田成县农村的,蒲艳萍家是南部高土县城里的,两家相距100余公里,算是市内很远的异地恋了。对于高程这个人他还是很佩服的,这小子丝毫不在意自己落后的家庭条件,刚一入学就对城市女孩蒲艳萍一路穷追猛打,一个学期不到就把这个女老乡收入囊中,可谓是战绩显著、成果辉煌,叫旁人羡慕不已。

此前他还经常心有疑问,不知道高程这小子究竟哪来的勇气,居然敢死乞白赖地去追蒲艳萍那种城市女孩,也没想到她这个看起来比较高端时尚的城市女孩居然这么不经追,真是奇了怪了。当然,从内心深处来讲他也没怎么看中她,他诧异的只是高程出手的速度太快了,而且其成果也来得太容易了,所以他也就越发地看轻她了。

对于一个总喜欢拿他来当电灯泡用,同时顺便加深一下同性之间友谊的老乡、同学兼朋友,他到底该怎么请客呢?如果是极好的朋友,比如发小,彼此知根知底的倒也好办,可偏偏又不是这种情况。现在他都有点后悔买了这个破传呼了,这玩意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想来想去,他最后决定请高程和蒲艳萍去吃烫驴肉,名震青云县的北沟名吃,这个既是家乡菜,又能拿得出手,只是价钱贵了点,贵到他自己只是听说过而并没有亲自吃过的程度。

他非常隆重地伸手摸了摸裤兜,头几天上山扒蝎子挣的一百多块钱还健在人世,稍微给了他几分请客的底气。他怀着十分虔诚的心幻想着,或许人家是来请他陪吃的也不无可能,他不该未见面就在心里先作了小。这真是人穷志短怕担当,马瘦毛长不敢想啊。

他抽空呸了自己一口。

汽车站就在永安路中段,很好找。

顶着毒毒的大日头,他像只热狗一般早早地赶到了那里,立马躲到一棵大法桐树下先避避沥青路面上蒸腾起来的滚滚灼浪。高程恰好也站在那棵大树下,他手里拿着的折扇正上下翻飞,他那肥胖的身子正不断变换着重心,交替压在两条腻腻歪歪的大粗腿上。他扇扇子的举动似乎只能使他变得更热,而不能给予他所希望的凉快,因此他愈加扇得出火了。桂卿看见他的举动都替他难受,想不出天下居然还有这样扇扇子的男人,真是出了古了。

“好家伙,你怎么又胖了?”桂卿热情地喊道,他心里明白这都是必须的阵势,既不能减轻更不能简略,“蒲艳萍看见了不说你啊?这么俊的小青年一旦胖起来就不显得帅了啊。”

“我们家艳萍,啊,那是最知道疼人的了,”高程把左手腕子上缠的男士小黑包轻轻地往上带了带,右手又轻轻地故作潇洒地弹了弹烟灰,然后很不以为然地说道,“她就喜欢我这身肥肉,特别是肚皮上的肉,她说揉起来很有感觉,比你这种瘦人好玩多了。”

“噢,有些事你不懂,你不懂。”他接着笑道。

“不过,以后,你可能就会懂了。”他又笑道。

他一边如此自顾自地说着,一边恍然大悟般从小黑包里掏出一包已经抽了一大半的香烟来,那是白盒的红塔山,从里面轻轻地提了一根出来让给桂卿吸,以示礼节性的东西他并没有忘记。

桂卿赶紧接了烟,高程顺手又给他点上。

“呦,伙计,你的消费档次不低啊,”桂卿直接开玩笑道,半是羡慕半含酸的样子,“现如今都混上红塔山了,在学校里咱时不早晚地能吸回2块钱盒的飞马烟就不错了,那还得背负着沉重的内疚感,感觉很对不起家里人,是吧?”

“其实在我们田成这种烟很一般了,”高程似乎并不赞同桂卿的说法,却也不想去反驳什么,于是便接口道,“一般喜宴上都用这种烟,属于大路货,不过那都是红盒的。”

“当然了,”他又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们那边红白喜事普遍档次比较高,这个根本就没法比。”

“哎,对了,你们这边什么行情啊,也用这种烟吗?”他又发癔症般问道,搞得桂卿心里比较厌烦。

桂卿现在并不在意这个死胖子无意中流露出来的矫情和傲慢,他还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就讨厌和远离对方,如果这样的几句话他都接受不了的话,那么他们之间的友谊可能早就破裂一万回了。

“城里的情况我不知道,”他仔细想了一下,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慢慢地回道,尽管学得有些心虚,像初次做贼一般,“反正俺这边农村的一般喜事也就是5块钱左右的烟就差不多了。”

“烟酒的价格应该都是配套的,”他又补充道,觉得做人还是低调和谦虚一点比较好,“所以我估计酒也贵不到哪里去。”

“艳萍那边好像比你们这里要略微好一点,”死胖子继续不紧不慢地道来,好像一个祖祖辈辈都在做大官的人家培养出来小青年,他的样子让桂卿很是着急,“城里喜事用烟也就是10块钱那片的,所以还是田成县更厉害。”

“哦,不过那样也确实费钱,”这头貌似可爱的小猪终于转过想来了,于是又这样说道,“一般的家庭也挺难为的,因为行情抬得太高了,大家都难受,这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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