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聊出来的百浪多息

发泄过了王云很快就恢复了冷静,毕竟早已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雏,曾经40多年的社会历练再加上在非洲十多年的揉打磨砺,他早就懂得如何迅速调整心态并准确抓住当前最紧要的问题。

跟在程二狗身后王云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民国四年这个年份对他来说有点陌生,新中国成立后就启用公元纪年早废除了这纪年法。但1912年辛亥革命建立民国他还是知道的,王云垂着头把两种纪年法折算了下心里颤颤的。

今年居然是1916年,一战正打的如火如荼!!想到凡尔登、索姆河那些战役动不动就是几十万死伤王云心里是既害怕又庆幸。至少两次世界大战都没有波及美国本土,而这条船马上就要回到美国了,这样来说自己这条小命暂时是安全的。

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回国?可是要钱没钱要势没势,回国能做什么?现在国内或者说接下几十年恰恰是最混乱的年代,北平城头的王旗可谓三日一变五日一换。自己现在回去不是成为难民到处逃亡就是被抓壮丁成为炮灰,反正不是活成狗就是活不成。

回国肯定不能干!!打消了这个念头倒是让打起了王云福这个名字的主意,如果冒名顶替正好解决了自己的根脚问题。这年代信息不通畅根本没法查实,再说接下来要去的是美国就更加不用担心被识破,想明白这些王云决定就用这个名字了。

“王云福,你快点。”程二狗的喊声唤醒了思索中的王云,抬头望去才发现已经到了舱道口了,程二狗已经拿着刮胡刀站在甲板上不耐烦的等着。

应了声加快脚步走上去坐在程二狗身边的船墩上,程二狗甩了甩一片黄不溜秋的布系在他的脖子上,刮刀放进铜盆里沾了沾水便开始帮他刮胡子。

没有剃须膏没有自动刮胡子刀,费了大半个时辰胡子才刮完。胡子是没了但王云下巴上多了几道小口子,这倒不能怪程二狗手艺潮是王云总是乱动。从这点来说程二狗技术算比较高超了,换个人说不定会在王云脖子上拉几个大口子。

看到王云站在那不停地龇牙咧嘴摸着那几道小口子,程二狗的眼珠子差点掉地上。要不是刚才是他亲自动手刮的胡子,而且这家伙那头又脏又长的头发还没变,他都不敢相信面前这位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就是王云福。

“小拧,你今年多大了?”看着王云福略带稚嫩的脸,程二狗有点吃不准的问到。他没有意识到他问话的语调也好表情也罢明显跟此前迥然不同,甚至称呼上也不自觉的用上了上海大人称呼小孩子惯用的叫法。

“程大哥,我今年十九岁。”王云愣了愣有点心虚的说到。他不知道自己该说多大,从今年算起到2023年他107岁,前世也已经40多。但这俩年龄都跟他现在的相貌不符,40多还这么年轻都是妖孽,更何况106岁,只好编个差不多相符的年纪。

听到他的话程二狗身子颤了颤侧转头望着海面沉默不语。王云还以为说的不对,于是试探着问道:“那程大哥觉得我多少岁合适???”

听到王云这么问,程二狗回过头先是诧异的看看他,随即扑克牌脸上露出丝许笑意,抬手给了他个暴栗指指脚下的小木桶骂到:“臭小子怎么说话呢?年龄是爹娘给的咋能乱来。以后叫我叔叔,叫什么大哥?快去打水洗头,一股臭味。”

“哦,知道了,程叔。”程二狗这态度让王云怔了怔才适应过来,赶紧应声提起小木桶朝船边走去提水。

“当心点,别掉下去。”看着王云傻呼呼的跑开去打水,程二狗又朝他吼了句,然后回过头望着海面嘟囔到:“要是雷儿活着的话,今年也该19岁了。”

王云不知道自己随便编的这个数字对于程二狗来说却有特殊意义,他已经死去6年多的大儿子程小雷,如果活着的话到今年恰好是19岁。程小雷10岁就跟着他在太古船行的货船上走船,6年前突然被船上一个洋鬼子大副打死了连尸体都被抛到长江里。

为了给儿子伸冤,他找过公司讨公道,向法院告过状,最后的结果就是自己被船行开除,老婆和小女儿还被流氓受到威胁。出于家人的安全与生计他最终只能屈服在码头上当起了苦力,直到三年前被布朗雇佣到了这艘船上。

现在王云恰好19岁,想到他才也是刚刚经历大难有幸死里逃生,程二狗心里对他就情不自禁的多了份怜悯。至于会说英语这回事,在这份怜悯面前早就被自动屏蔽了,再说也有可能是被生活所逼,不然他怎么帮洋鬼子干活?

人就是这么奇怪,只要发现某个人跟自己的有某种关联,心里就会不由自己的产生认同感。程二狗现在就是如此,这也是他之前对王云不冷不热现在变得亲近的原因。

打来水洗好,王云才想到既没剪发工具又没电吹风。但就这样湿漉漉的顶着可不行,这年代医疗条件太差了现在还在船上,要是因此弄出个感冒来会要命的,最后无奈之下只好让程二狗用刮刀直接割短。

收拾好工具,程二狗把东西搁在船墩上带着他去送芒果干,两个人捧着芒果干直接去了舰桥。既然要送礼肯定先得给老大送,船上谁最大当然是老板加船长约翰布朗。

看到他们俩突然跑到舰桥上来,正在那交谈的布朗和汉克斯都诧异的扭过头来。等王云说了几句感谢话奉上两包芒果干,布朗很欣然的接受了,礼物其实不重要,他享受的是当救命恩人的那种感觉,很舒坦很骄傲。

送完布朗又给在场的汉克斯等人也送好,王云和程二狗继续在船上大派芒果干。这玩意虽然不值钱还是干货但还是颇受船员的喜欢,在船上能尝到水果滋味还是很让人开心的。

随着芒果干派出去,王云也像猴子般被所有船员认识。船长救了个人回来早传开了,但不少船员正当班不能离岗来看,现在王云主动送上门自然没人愿错过。

把他当猴子看的主要是那些西方籍船员,对于这点王云早有心理准备也很坦然,这个年代的华人在洋鬼子眼里连存在感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尊严和地位。

让他高兴的是他在那些华人船员那感受到了真诚的热情,虽然这些同胞都脏兮兮的衣着破烂,但每个人看到他脸上都洋溢着质朴真诚的笑容,然后喊声“小福”或拍拍他的肩膀来句“人没事就好”之类的安慰话。

虽然他们都没有华美言辞,表达方式也不亲密,但王云依然从他们身上感到了血脉的强大影响力。虽然他和他们彼此相隔百年,但就因为种族相同,这些同胞初次相见就毫无防备的给予了他衷心的真诚。

接下来这段时间王云都是跟着这班华籍的船员混,干活时跟着干活休息时就一起侃大山吹牛。王云本就见多识广,再加上嘴巴又甜,没几天船上的12名华工就已经待他亲如子侄。

自从把王云交给程二狗之后布朗就没有再关注他。但有汉克斯等人在王云的日常举动布朗清清楚楚,只要他安份布朗也没兴趣去了解他的更多,他不认为一个华人有什么值得自己讨教的东西。

不需要提防危险,再加上那班都成了大哥大叔的同胞对他格外照顾,要不是每天都得干活睡在满是霉味的小铺,王云都会以为自己这是在旅游。

这天轮到他和一个叫牛大达的同胞一起负责巡视货舱,船上装的都是散发着怪味的圆木桶,他们的职责就是检查这些木桶有没有受潮受损。这是今天所有华籍船员中最轻的活,是另一个叫二蛋的同胞让给他的。

“牛叔,这些木桶里都装的啥,味道太难闻了。”检查完货舱回到舱道,王云明知道这些木桶里装的都是化工品,但还是故意问道。

“老板说是染料,就是用来上颜色的东西。具体我也不知道啥。”牛大达操着口浓重的湖南腔回答到。

今年40多岁的牛大达是湖南衡阳人,从地域上讲安平和衡阳算是邻居距离很近,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得知他是安平人后,除了程二狗,陈大达待他格外亲近。

“怪不得味道这么难闻。”听到是染料王云接了句,化工产品嘛基本上都难闻,前世只要你在哪闻到有难闻的气味,附近就百分百有化工厂存在。

“福伢子,染料不是都是树汁草汁做的吗?你说这些洋人得砍多少树割多少草才能做出这么多?”看到王云似乎懂这些东西,牛大达好奇的问到。

“牛叔,这些是化工厂生产的,和老家用的染料不同,不是用树叶和草做的。”听到牛大达的话王云笑着解释到。

“化工厂是什么?也是作坊吗?”旧问题还没搞清楚,牛大达又冒出了个新问题。

“化工厂..也就是种工厂。不同的工厂生产不同的东西,,像洋油啊,炸药啊,药品啊。等等......”王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化工厂的定义,只好随口举例到。说着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一种特殊的染料。

百浪多息,一种红色颜料,这种染料哪年造出来的王云不知道。他只知道这种染料变成了药品后叫做胺璜,号称世界上头种特效消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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