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0:柳砚的纠结

灾厄之体头一回违抗王令擅自出走时,柳砚这一脉就派了人紧紧尾随,但因灾厄之体实在太强大,所以只是尾随,并不敢怎么样。

当时候负责这项任务的也是柳砚,他还不是大司长,终南殿一脉因原大宗师的缘故,整一族都是戴罪之身。

在这一脉,只要你是戴罪之身,那地位可就比雪奴还要低贱。

通常情况下,都会被流放至垃圾星,负责管理垃圾场,或在资源星的工厂里,负责监督土著们干活。

柳砚在遇到灾厄之体前,他只是个王宫里面的内侍补。

意思相当于打杂的,还是个临时工,住在一处拥挤的小院里,和别人一起睡大通铺。

是灾厄之体在王的面前,点名让他当自己的副官……

柳砚的人生才因此得到了天大的转机,但他以前一直都不明白……

那天在王的御花园里,那么多的人,大几百呢,为什么灾厄之体偏偏会选中了他。

但不得不说,多亏了灾厄之体,他成为副官以后,身份和身价立马一飞冲天了。

甚至比当年终南殿最鼎盛的时期,还要风光不少。

柳砚也立马摆脱了奴的身份,摇身一变,穿上了华丽的衣裳,旁人即使心有不甘,却只能对他毕恭毕敬。

就因为他是灾厄之体的副官,还是灾厄之体钦点的,就连王也不能擅自动他分毫。

也因此,终南殿一脉都倚傍了柳砚的福气,纷纷脱去奴籍。

王还重新给终南殿一脉分封了领地,这一脉又重新崛起了,很快也在王脉当中,成为了一支不可小觑的大势力。

后来灾厄之体擅自出走,王虽然震怒,但也知灾厄之体若有了自己的主意,那不管是谁都拦不住。

倒是没有追责终南殿一脉,加上柳砚表现得极为积极,在殿前立下毒誓,一定会将灾厄之体带回来。

于是柳砚还是担任着灾厄之体的副官,追踪灾厄之体的去向,只要一得到灾厄之体的消息,他便会立马率人匆匆赶去。

却只敢远远观察,其实灾厄之体知道柳砚一直尾随着自己,却没有为难柳砚。

再后来,灾厄之体和整个体系的观测者血拼,柳砚自然也在,只是迟迟没有施以援手。

因为王脉又有令,等灾厄之体和观测者斗,看情况,最好能将灾厄之体回收。

柳砚于是遵从王命行动,眼见灾厄之体负伤,要被观测者拘押走之际,他立马杀出,从观测者手中抢夺走了灾厄之体。

也是那时候,他终于得知了当年,自己为什么会在大几百的内侍补里,被灾厄之体选中。

灾厄之体告诉他:“因为你也恨他们,我听见了,听见了你最真实的想法。”

柳砚无言以对,一来很是诧异灾厄之体竟然会主动和他说话;二来,他只觉自己的内心被窥探了。

在灾厄之体面前,他就如一丝不挂杵在那,极为不自在。

沉默了良久,柳砚向灾厄之体毕恭毕敬鞠了一躬,道:“大人,您回来吧,我们需要您。”

灾厄之体笑了,发出阵阵如银铃悦耳的笑声。

柳砚深深记得当时候的情景,在一间屋子里,灾厄之体穿戴着特殊的约束衣,被安排在了椅子上。

灾厄之体一直笑,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而笑。

也还是头一回看见她笑,柳砚不由看呆了。

持续了好一阵子,似乎终于累了,灾厄之体才止住了笑声,又凝眸深深望着他。

那眼神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感情,很冷漠,却又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魔力,能将人的心神给吸进去。

柳砚险些沉沦了进去不能自拔,仓促间慌忙狼狈地挪开了目光。

灾厄之体说:“你是我的副官吗?”

柳砚恭谨地跪下,长身一拜,“小人永远对你忠诚。”

灾厄之体又说:“那,在我和王命,你选择谁?”

柳砚再次无言以对,一直保持匍匐在地的姿势。

半晌,他铿锵有力说道:“王命大于一切。”

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必须有个答案的,虽说柳砚打心底里敬重且敬畏灾厄之体,更十分感激灾厄之体给予他的新生。

可他的族人,却还在王脉的牢牢控制之下。

且还有监察使在,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和灾厄之体独处的机会,但面对这个问题……

如若他回答的不是王命,他穿戴的战衣,便会立马成为囚服。

柳砚很想让灾厄之体知道他的真实心意,然而灾厄之体已经闭上了双眼,不再看他,也不再与他说话。

就这样,他成功将灾厄之体带了回去,王一高兴之下,便封赐他为大司长。

他的身份,便又一次一飞冲天!

对这一脉的帝界民而言,他亦成为了大英雄,名望蹭蹭蹭上升。

更有了自己专属的封地,有了自己的子民。

可柳砚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时常会想,如若那天回答的是——

“我选你。”

结果又会怎么样?

终南殿一脉再次沦为戴罪之身,他带着灾厄之体逃亡吗?

柳砚不敢再深想。

而他和灾厄之体自那次寥寥几句的谈话之后,也再没有机会说上话了,灾厄之体变成了一个茧。

没人知道灾厄之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敢轻举妄动,唯有耐心去等待。

等啊等……

这一等,灾厄之体竟然足足沉睡了两千年之久。

好在王脉对这方面的消息控制得很好,对外,是宣称灾厄之体已经成功控制了起来。

但为免她再次脱离控制,所以不到必要时候,不会再使用她的力量。

其他帝界民势力也因此十分忌惮,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观察,却难以获知任何相关的信息。

直到某一天,那个茧裂开了。

王脉十分激动,得知消息后,王亲自率领百官迎接灾厄之体破茧而出。

然而他们等到的,却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约莫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和灾厄之体长得一点都不像,一双杏眼儿噗灵噗灵,对外界一切事物都感到非常好奇。

而且十分话痨,什么都问,还动不动就笑,甚至还给了王一个拥抱,王直接懵逼了。

讲真,要不是王自己亲眼所见灾厄之体化茧而眠,期间也没有偷梁换柱的可能。

要不然,这位王正没法相信这是事实!

原本的那个灾厄之体似乎真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就是这么个小女孩。

王很崩溃,他等待了那么那么久,却等来这么个结果。

不过又有人提出,灾厄之体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很有可能是因为伤势过重,她在自愈的过程还重生了。

重生即代表了一切都会重置,岂不是更为方便掌控之?

于是这些帝界民又为这个小女孩,修建了一处禁地,将她软禁在了完全透明的观察室里。

小女孩很好控制,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几乎不反抗,也不会挣扎。

虽然和灾厄之体长得一点也不像,但她又的确拥有灾厄之体的特殊本领。

一开始,她就将困住自己的观察室,给吃掉了。

王得知消息之后既惊又喜,惊的是担心灾厄之体又跑了,喜的是他的期望并没有落空。

他相信假以时日,灾厄之体定会恢复到全盛时期。

那现在这个正在恢复的过程,不正好方便他和灾厄之体重新培养感情,并且给灾厄之体打上更为牢实的枷锁吗。

只要灾厄之体和他的一脉牢牢捆绑在一起,他这一脉,便有望登顶为皇,并永世辉煌!

柳砚时不时也会过来探望灾厄之体,只是灾厄之体根本不记得他是谁了,甚至还会清甜一笑,喊他“大哥哥”。

每每听见灾厄之体这般喊他,他心情莫名就十分沉重,也不知该怎么回应。

本来灾厄之体变成这个样子,的确更方便将她掌控在手里。

她也特别听话,成了掌中之物,几乎不会闹,除非肚子饿了,但只要提供足够量的食物,她都会特别的乖巧,惹人怜爱。

但意外却再一次发生,王脉当中,有一脉势力趁王、元帅、监国公不在之际企图篡位,袭击了王城。

灾厄之体当时就困在这座宫城里,叛军袭击了宫城,一时间战火纷飞,到处都是冲杀的巨响。

待外面的援军就位,成功镇压了叛乱,将所有叛军剿灭后,才发现灾厄之体已经不见了。

看守灾厄之体的军队本应雷打不动,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们都应该保护好灾厄之体,绝不擅离职位的。

然而这支军队也好像蒸发了,现场,空无一人。

那观察室破了一个大口子,分明是灾厄之体咬穿的。

王雷霆震怒,发动人手疯了似的四处搜捕灾厄之体,将相邻的世界线都狠狠翻找了一遍,可灾厄之体却好像人间蒸发了。

柳砚也因此再次接到了寻找灾厄之体的任务,与此同时,王脉星发生的叛乱,消息不胫而走,被他方帝界民势力所获知。

那另外两家实力已经不容小觑的王脉,也乘势发难,联手夹击。

柳砚因有任务在身,才没有去往前线杀敌,他一直四处寻找灾厄之体。

将以前尾随灾厄之体抵达过的世界线,又故地重游了一遍。

终于,在何方所在的这条世界线下,他派出去的影探,看见了和灾厄之体长得很相似的一个小女孩。

又因这个小女孩和何方都会使用黯力,在该界之中属于极为特殊的存在。

当柳砚得知消息后,他震惊了。

他万不曾想又听见了“何方”这个名字,本以为不是同一号人,但看过影探传来的影像后……

他霎时间不淡定了,居然还真是那个何方!

不过没有人在意他和何方之间的恩怨,重点在于回收灾厄之体。

种种情报显示,灾厄之体应该还未恢复完成,也和旧版的灾厄之体依旧不像。

柳砚于是向王脉请示,由他亲自去将灾厄之体回收。

王直接允了,其实以目前王脉的情况而言,除了柳砚,王也再派不出另一支部队,前去抓捕灾厄之体。

三家鼎立的王脉之间,战况既焦灼又胶着。

柳砚隶属的王脉十分被动,地盘一点点地被蚕食殆尽。

王嘱咐柳砚:“一定要将灾厄之体带回来,无论灾厄之体现在是什么情况,无论她还能不能使用,但只要她在,就可震慑四方!”

柳砚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不过,他内心又十分矛盾。

其实这回在寻找灾厄之体的路上,他每抵达一条世界线,都希望灾厄之体不在这。

他希望和灾厄之体再次相遇,又不希望再碰见灾厄之体。

因为碰见后,他就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

可他不想灾厄之体再被关在那个笼子里,那时候,灾厄之体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完全变了个人。

却会央求一般对他说:

“大哥哥,你带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这里好无聊哦,我都快闷死啦。”

“大哥哥,就带我出去走一会,我不会逃跑的,就一会好不好。”

柳砚也不知该如何回应,每次,他都以同一个理由拒绝,他告诉灾厄之体:

“外面太危险,等你变得再厉害一点,就能离开这里了。”

灾厄之体每次都会十分失望,但很快又振作了起来,元气满满地回应他:

“好,我会变强的,以后我来保护大哥哥哦~”

柳砚:“……”

他很清楚,灾厄之体想要的是自由,而不是成为笼中鸟,或是被当成兵器看待。

但他能力有限,没办法让灾厄之体如愿。

他终南殿一族受王脉牢牢掌控,由不得他有个人主张。

就算有,也必须咬碎吞回肚子里。

柳砚纠结呐,在过来这一界的路上,他千方百计拖延时间,希望灾厄之体醒觉危机将近,赶紧跑路。

比如先出现在太阳附近,汲取足够的能量,又将地球困缚得严严实实,其实都没有必要。

但他都想到了合适的理由,说服一众监察使。

又比如直接告诉何方,这个朵朵是灾厄之体,是超级兵器。

其实就是无论何方知不知道倪朵的价值,都得让何方知道,想让何方别那么轻易就交出倪朵。

同时,也想通过何方,让倪朵明白自己的身世。

柳砚希望自己这一番举动,能够唤醒灾厄之体的记忆,或许这样一来,灾厄之体就有望恢复全盛时期了。

那到时候,就不是他失职,而是真打不过。

而他提出因为现在这个灾厄之体,和何方关系不一般,通过何方以稳定住灾厄之体,顺带将何方收编了。

让何方成为灾厄之体的副官,有助于更好地掌控住灾厄之体,诸如此类等等。

自然都是为了拖延时间,在他力所能及范围里面,他希望灾厄之体能够自救。

他并不能给予灾厄之体太多的帮助,更不能够不能太明显,毕竟一群监察使大爷们时刻盯着他。

他若被发现有什么不轨,遭殃的可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他终南殿整族,以及他的子民们!

他不敢反抗王脉,自那次王城遭遇叛乱之后,王脉对于每一族的管理就更加严苛了。

不管是谁,哪怕是元帅,只要行动就会有监察使跟随,监国公的权利也进一步得到了提升。

监察院是王的眼睛,注视着每一族。

每一族的亲眷也相当于被软禁在王脉星,也因此柳砚尽管有了自己的专属封地,却不能与亲眷团聚。

他一族都在王脉星,说不好听就是做质。

他若有什么不轨,被监察使弹劾,恐怕便会迎来灭族之灾。

战衣也植入了各种禁制,就为了防止有人再叛乱,每个人每一天都提心吊胆,十分的压抑。

总有一双眼注视着自己,大气不敢喘。

监察院动不动便会请人过去喝茶,只要进去,想要再出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监察公的名号,就如噩梦一般令人闻之色变。

柳砚因此不得不十分谨慎,绞尽脑力不被一群监察使发现他另有所图,同时,还是希望灾厄之体别回来了。

他很清楚,他隶属的这一脉已然从内部彻底腐烂了,王自从灾厄之体又一次离家出走后,就好像神经质似的,成天疑神疑鬼。

却唯独对那监国公信任有加,给予了这位监国公莫大的权力,让这位监国公欺压各族,搅得整个帝国简直乌烟瘴气。

很多人其实对此都有怨言,只是敢怒不敢言罢。

柳砚不希望灾厄之体回到这么个腐烂的地方,但又希望灾厄之体能拯救一下他隶属的这一脉。

他一族与这一脉利益捆绑甚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王脉倾覆,那他又该何去何从?

所以他才无比的纠结,眼下,又因为灾厄之体再一次不记得他是谁了,他的心情就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都有。

听见倪朵问他:“你就是柳砚?是这里的老大吗?”

柳砚:“……”只想问:“你当真不记得我是谁了?”

又听见倪朵凶巴巴地,说:“我不要跟你们回去,你们走吧!”

柳砚很无语,心道怎么回事?难道……

他认为灾厄之体的记忆肯定是又一次重置了,不然不应该不记得他是谁,自上一次重置后,灾厄之体还会喊他一声“大哥哥”。

怎么现在却完全不认识他了?

柳砚非常难过。

然而倪朵却是真的对此毫无印象,她自以为很凶地,试图恐吓住这些帝界民,将这些帝界民吓跑。

柳砚其实也怕灾厄之体,一想起当年的种种,他就战栗,又因灾厄之体的记忆出了问题,他觉得更危险了。

倘若灾厄之体的力量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又对过去的事情浑然不知,不念旧情,那……

他可不想死在灾厄之体的手里,所以怕怕的。

也不知现在这个灾厄之体,到底恢复了多少力量。

哪怕只有原先的三、四成,也不是他能够对付的。

定了定神,柳砚摇头以对,“这里并不是你的归宿,你跟我们回去吧,我们需要你。”

倪朵登时就急了,紧攥着的拳头蓦地扬起,尽可能地凶巴巴,瞪着柳砚,“非要逼我动手吗!”

这是她从电视里学来的,要先从气势上压住对方。

不得不说,柳砚还真就被她唬住了,莫名的有些紧张,还真怕她会动手。

柳砚毕竟不想和倪朵打,如果倪朵从前的力量回来了,那他自然打不过,分分钟会被秒。

但若倪朵的力量与她出逃时差不多,就算是又有了长进,但不是提升很大的话……

那也完了。

柳砚顿时间陷入了两难之地,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对。

而就在这时,那白袍帝界民的老大突然现身,当然是拿柳砚当挡箭牌,藏在柳砚身后,笑容款款地说道:

“那这一界,你决定不管了?”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