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划修士界……”安初然心中暗暗念了遍。
饶是以她沉稳持重的心境，但听见何方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说出这句话，不由还是一惊。
她瞬又定了定神，压下惊异，错开了视线，望向烤架上正“滋滋”冒着油的牛肉，若有所思。
“大宗师，您说得倒是轻巧…”
说着，安初然忽抬眸，目光已然恢复平静，又充满了睿智的光。
“重组修士界，我们以前的确是想过…”
“但涉及面实在太广，无论江湖上，还是体制里，大家都被一张网约束着。”
“您要动一门一派虽然不难，但要击毁他们坚信不疑的信念，那太难了，而且影响面也太广。”
“如今我们华夏，修士虽只占总人口的三成，但也是以亿计。”
“这些人，又分散在了社会各个阶层，甚至体制里也不少。”
“请问您打算怎样重组？告诉所有修士，他们所修的功法，他们半辈子下来从未怀疑过的真理……”
“都是错的？”
安初然笑了笑，又道:
“大宗师，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晚辈也是一名真元修士，您若说服不了晚辈，自然说服不了其他人。”
“您有这方面的打算，也应该事先与我们沟通，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不是？”
何方哼笑，夹起又烤好的牛肉，放在安初然面前的盘子里，旋之下颌微扬。zusi.org 狐狸小说网
“尝尝我的手艺。”
“好。”安初然倒也表现自然，拿起刀叉，优雅娴熟地切割起牛排，还不忘笑侃。
“好吃！晚辈真不敢想，不久前与您相遇还在战场上，您让发射的导弹停滞，又分解，真是吓坏晚辈了。”
何方平和地回应:“好好吃你的，别话里话外，总想从我这套取情报。”
“我希望今天在这，你不是代表了谁，就是你安初然来我家，我招待你。”
安初然连忙道:“好…”
何方于是又很绅士地，给安初然斟了一杯红酒，然后才不疾不徐地，道:
“我所说的重组，很简单。”
“我在课上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很简单。”
“大道本就不止一条路，正所谓条条道路通罗马，不管是弯路，还是幽僻小径，或宽敞的直道…”
“我觉得去争论所谓的正道，那纯粹是找不自在，修炼之途，也不可能分正邪。”
“我也只是在为自己谋划更优渥的环境，倒没有倾轧修士界全体的意思。”
“我修炼了杂质，这个问题尽管现在被无视了，但矛盾始终还在，总有一天也会爆发。”
“我也只是趁现在这个机会，把问题都解决掉。省得以后还有人突然跳出来，又突然跳出来，真的很烦。”
安初然微晃酒杯，“大宗师，拿别人做鼎炉，双修吸取他人精气的修炼之法，难道不是邪？”
何方挑了挑眉，“以偏概全，任何一门功法，心法，它不可能一开始就存在。”
“有人创造了它们，这个过程，错不在功法上，而是人的行为。”
“正邪，是一个人的所作所为有没有泯灭人性，有没有丧尽天良。”
“还是大宗师看得透。”安初然心悦诚服般。
“你不必奉承我，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怎么可能会看不透。”
何方笑了笑。
“我说送了你们一份大礼，是为你们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局面。”
“你们用科学的手段，去合理化的探索大道，其实也没少遭到阻扰吧？”
“老顽固总是引经据典杠你们，甚至导致人才稀缺，不是没有人才了，是大家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杂质一项，你们的研究进度比国外落后不少，一来各势力都不希望，杂质能凌驾真元之上。”
“这样会影响到他们的切身利益，好在有国外友人帮衬了一手，你们不研究，别人会研究。”
“到头来落后了还是要挨打，但道理虽都明白，个别大势力却还固步自封。”
“他们不希望格局被重新洗牌，恰好又有那么多所谓的卫道士，方便他们驱使。”
“实则煞气修炼也是这样的道理，修炼煞气往往成效较快，而且杀伤性也显著。”
“所谓名门正派不乐意了，他们中的宗师人物，又不可能自毁道基，重头再来。”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制定个规矩，规定大家只能修炼真元，用其他方法获取到的力量，都是异端。”
“而又人多力量大，所谓名门正派，哪个不是高高在上的姿态，随意定夺对错？”
何方摇头轻叹。
“这个世界有很多道理，其实根本就不是道理，不过是有人能说会道，有人敢说，也有人敢信。”
“而我并不想去改变什么，只是，如果你们想要得到一个崭新，并且充满生机活力的环境…”
“就必须走出这一步，要不然，人才都被陈旧腐败的思想束缚，又哪来新鲜的血液？”
“实不相瞒，我虽答应了你们传授杂质的力量，但我此行，也有招揽一些人才的打算。”
“可我原以为，这里是华夏最高的学府，本应该朝气蓬勃，结果我看见的却是一潭死水。”
“那些毒理念，那些偏见，充斥在整座学院城里，我很失望。”
安初然轻叹，“所以您就公然否认了传统的权威？”
何方不置可否的样子，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没人敢说，我只是起个头，举手之劳而已。”
安初然无语得很，心道又是举手之劳，她想起了当日王必魁被废时，何方也这样说过。
“大宗师，但现在情况不可轻视，现在人人都在抨击谴责您，您难道就打算这样下去？”
“不然呢？你们难道想我舌战群儒？”
“……不是，我是担心治安会乱。”
“治安乱不乱，你们难道一点把握都没有？”
“大宗师，您这话太赖皮了，您不能把烂摊子只甩给我们。”
“那你想怎么样？”
“体制里面，有人希望收回您大宗师的……”
安初然来这其实就一个目的，试探何方的反应。
大宗师这个尊称，本就是传统正道的至高象征。
就好像古时候，人们尊称原大宗师一声“仙尊”，却不是“魔尊”，道理也很明白。
现在何方否认了传统体系是唯一的真理，那就不适合再当这个大宗师了。
安初然得到了上级指示，前来试试何方什么反应。
但话还未说完，倪朵猛然放下了刀叉，凶巴巴道:
“小方方又没有错，你们干嘛呢！”
安初然:“……”
何方微微眯起眼，哼笑，“又是有个朋友系列，不要说什么体制内也有人，你背后那人怎么说？”
安初然肃然道:“那位肯定不会这么想，华夏在您的庇佑下，才有今天的累累硕果，我们都清楚。”
何方悠悠道:“之前我接受各国宗师挑战，赢了。那时候不少人都在歌颂我。”
“现在一点事，又把矛头对准我了？我不打算继续惯着这些人。”
安初然无奈地提醒:“不是一点小事。”
何方笃定自若，品了一口红酒，道:“只是一个称谓而已，想我交出来，简单！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