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头戴布巾、约莫三十的女子,方才还笑着与坐在旁边的汉子说话,这会儿却面色阴沉如水,看向白清的眼眸里充满怒火与仇恨。
……
峨眉的掌门师太……是她娘。
娘……是惨遭暗算失身,才生下了她。
即使如此,娘却没有因愤怒而堕胎,更没有在生下她后丢弃她不管她。
峨眉的门规在那,娘身为掌门,不可能将有血缘关系的她带回峨眉,养在峨眉。
娘生下她后,在峨眉受了刑,受完刑,便带她去了远离峨眉山的小镇,一直将她养到及笄之年。
娘一直都是一副不苟言笑、冷漠且不可亲近的样子。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娘笑的样子。
但是娘对她很好很好,会给她买想要的绢花或者梅子酒。
娘看似不在乎她,实际上对她再好不过。
等到她及笄那年,娘说她长大了,以后的路该自己走了,然后离开了她,回了峨眉。
她不怨娘,并且一直记着娘。
娘是个正直、坚强的人,她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
后来,魔教中人突然找到她,说她娘已死,为赤雁白清所杀。
魔教中人的话,她自然不会说信就信。
她去了峨眉山,费不少力气和时日,甚至差点摔下山崖而死,才终于进了大门紧闭、位于山崖险要处的峨眉。
而那里……除了她,空无一人。
厚厚灰尘堆积着,随处可见暗红的血迹。
死寂,空气窒闷得让她透不过气来。
所有人都死了。
峨眉上下共二百零一人的骸骨,被她埋葬在峨眉后山。
下了峨眉山,她一路追查,而种种结果都表明……就是戴白清杀了她娘,杀了峨眉上下所有人。
……
握着剑的手寸寸收紧,女子双目微红,似乎下一瞬便要提剑冲上去杀了白清。
女子充满愤恨和杀意的目光让人无法忽视。
白清有些奇怪地朝着女子回望过去,微微歪头,无需怎么思考,她便立即猜到,定是戴远尘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让她背了一笔血债。
然而,女子却并没有握着剑砍杀过来。
白清看见女子视线朝着谢疏怀扫了一眼,然后眼神微闪,抿了抿唇,艰难缓慢地一点一点松开了紧握着剑的手。
显然,女子认识谢疏怀。
谢疏怀伸手拿起白清放在桌上的幕笠,看向白清,漂亮眼眸里情绪不明。
他能感受到白清将幕笠拿下来的一瞬间旁人看过来的警惕视线,以及小小茶棚里陡然升起的紧张气氛。
也正因如此,他没有多在意那多数视线中的一道。
谢疏怀并未察觉有人因为他而暂时放缓了对白清的杀意。
眼睫微垂,精致漂亮的少年公子轻轻拨了一下幕笠上的偏厚白纱,没什么表情地淡淡开口。
“夫人想做什么?”
少年嗓音清润,说这话时语气有些欲言又止。
他其实并不是想问这个,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
似乎……无论对方现在要做些什么,他都没有理由和资格掺和。
微风吹拂,阳光明媚轻洒。
白清看着这个衣襟微乱、低垂着眼睫、明明漂亮至极,面上却隐约透露出破碎感的少年,心中不可抑制的有些窒闷。
这些日子以来,她对谢疏怀的言行……属实过分了些。
唇角微抿了一下,白清神情很是严肃慎重地看着谢疏怀,缓慢开口,嗓音轻柔,不带一丝一毫先前故作的冷淡漠然。
“此生我想执一人手,到白头。”
闻言,谢疏怀愣了愣,在心底告诉自己,对方说的想要执手白头的那个人不是他,却还是忍不住勉强笑了笑,故作淡然地开口问了一句。
“夫人说的那人是谁?”
先前他那般……惹人生气,对方定然已经厌恶极了他。
他知道不会是自己,可他还是克制不住有些许期待和奢望。
是他……就好了。
尽管掩饰得很好,少年还是略微透露出紧张的姿态,嫣红唇瓣无意识地抿起,呼吸稍屏,莫名让人想到渴水濒死的鱼。
白清定定地看着少年,轻叹了一口气,开口。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