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光，也没有那种雾。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黑暗里徘徊着，像是有数不清的人在轻手轻脚地走来走去。
在黑暗的最高点，一道人影躺在狭小的什么凸起上，手里拿着一只长满了手指头的手。
“咔吧。”
人影掰下一根手指扔了下去，下方顿时一阵骚动，隐隐传出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他会来。”
“咔吧。”
“他不会来。”
“咔吧。”
“他会来。”
唉，少女情怀总是诗啊。
……
三人漠然地看着大楼像个玩具一样被拆成碎片，然后又被碾了几下，一阵地动山摇之后，那玩意用手撑在地上，一跳一震地走了，原地只剩下一道巨大的沟壑，再没有大楼的影子。
“……”
三男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凉拌咯。”金有钱应了一句。
一女支棱着身体，面带微笑地注视着窗外的空气：“刚才想干嘛，接下来就干嘛咯。”
“会死的吧。”
“刚才想干嘛，接下来就干嘛咯。”
“队长你没事吧。”
“刚才想干嘛，接下来就干嘛咯。”
“……”
三男没再说什么，启动雨刷把窗上那东西扫开，拉动档把，踩下油门，车子“吱——”一下又一次蹿了出去。
街道上一片乱象，有尸体，有报废的车子，有火，有害怕的民众和乱七八糟的怪物。
路上常会有怪物冲过来，三男开着车没法射击，需要一个人探出窗子清理怪物，而后排靠窗的是金有钱和二男，于是，二男建议让金有钱探出身去清理怪物。
众人：“……”
二男探出身，对着怪物乖乖地点射起来。
偶尔会有市民对着他们呼救，他们有的直冲过来，有的扑到车前面试图让他们停下。
当然不可能停下，就算想救，这小车子又能拉几个人，拉了又要拉去哪里。
他们只好置之不理，有人冲来就甩开，有人扑倒就绕开，只在有人被怪物追的时候才帮他们解决一下。
但是弹药也是有限的，一女和二男战斗不依靠子弹，权当善用资源了，但三男的子弹却是一颗也不能用，于是后来连救人也不能救了。
“你们之前说过……”金有钱把下巴搭在窗沿上，突然说起了话，“保护像我这样的公民是你们的使命，是在骗我吗。”
“……”
一女靠在靠背上，两腿叠加，十指交叉放在膝上，目不斜视地说道：“我不记得我有说过……但保护公民从来不是特务的使命。”
“军人的天命是服从，警察的职责是守护，而特务，只是任务。”
“刺探，颠覆，破坏，仅此而已。”
“我们是天下最肮脏的人之一。”
“……”
此后，车内再次回归了沉默。
房屋渐渐地稀了，车子慢慢开出市区，开始在蒙蒙的雾气里行驶，三男专心地开着车，二男闭目躺着，一女依旧靠在靠背上，她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可能是腿麻了但又不好意思放掉，遂硬撑。
忽地，前方的雾气里显出一道巨大的黑影，靠近之后发现这居然是之前的那种巨怪。
只是它的身上没有那么多人，而且已经被谁杀死了，脖子上只有一道大口子，头早就不知去了哪里，那涌出的鲜血渗进了附近的土地，将地面染成一片鲜红。
“……”
车内众人再次无言地看着。
“死得很干脆。”金有钱最后评价道。
后面又接了许多的尸体，各种各样，奇形怪状，有的如地下监牢门口那个小怪物一样，有的像是手上头上长了刀的人类，有的则像是揉在一起的一大堆麻花。
这些东西在马路上排着，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具或者好几具。
应该……都是从那个小区过来的。
“看起来像是特种怪物，就是多了点。”三男说道。
“为什么都死在马路上？”一女皱了皱眉，难道这些怪物还是走马路来的？
是因为马路上比较平吗？
“全是枭首，没有其他伤口，都是一击毙命。”
虽然没有仔细看过，但只是匆匆一瞥，一女就大致确定了它们的死法。
“哼也许它们知道有谁要沿着这条路前进，于是冲过来打算阻止，结果全送了。”金有钱猜测道。
“但它们不是死在一起，而是一个接一个排着队死去的。”一女颔首说道。
金有钱摸了摸下巴：“这说明它们没法一股脑冲出来。”
“我记得特务局的分析报告猜想过这些东西是生物兵器，那这应该就是必要的生产时间了吧。”
“那这种情况应该不会持续太久，过一段路应该就没有这种事情了。”
果然，后来有段路一直没再遇到尸体，直到这段空路的结尾，他们才看见了一片惨烈的修罗场，巨大的血泊像花一样在地面上盛开，尸体血肉内脏像是被丢入磨盘里随意磨了一通之后一股脑倾倒在这里，大量的器官和器官碎片混杂在肉末铺成的地毯里，有一大堆还算完好的尸体围绕一个中心铺开，看起来居然有点艺术气息。
“……”
为免车子被尸体卡住，一女他们从旁边绕了过去。
最后，那座高档小区终于在雾里显出了身形。
远远看去，小区依旧平常普通，那个门卫小哥还是默默地待在自己的岗位上，门口还能看见金有钱那辆熠熠生辉的黄金战车。
一女的车子在这里慢慢停了下来。
“我记得排水口在另一边。”金有钱好心提醒道。
一女回道：“但是你的车在这里。”
“如果是现在的话，我们可以帮你拿回你的车，然后你想去哪就能去哪，死不死你自己说了算吧。”
“不用我跟着下去吗？”金有钱好奇地问道。
“为什么要你下去？”一女反问道。
“如果你们就这样下去肯定会死的。”
“……”
“那是我的任务。”一女说道，“但那不是你的任务。”
“去你想去的地方吧，希望你不要死了。”
门锁“咔哒”一下开了，示意金有钱可以下车了。
他下车之后并没有让一女他们帮忙拿车，而是对三男做了个请的手势，手朝着排水口那边。
三男瞥了他一眼，发起车子一个转弯离开了。
金有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渐渐远去，最后没入了雾气里。
……
树枝顺着耳道插入了大脑里，它抽搐着，翻着白眼，血混着黄色白色的东西从它的七窍流了出来。
局长松开手，任凭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倒下，摔在另一具被一击枭首的尸体上。
他的目光投向排水口下的湖泊，一辆车停在那边上，一行三人从中走了出来。
他想看见的人不在那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