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深处,蛮族金帐
所谓的金帐和草原上的大蒙古包没甚区别,不过却要厚重许多,四周有铁环固定,毕竟在黄沙漫天的戈壁滩中大风吹来可以说是肆无忌惮。
此刻金帐之中,
一位虎背熊腰的中年汉子正打着瞌睡,身旁是口中正喃喃不断地蛮族大祭司,大帐之中不断有蛮人进入。
大祭司身穿纯黑色的斗篷整个老迈的身子都藏在斗篷之中,脸上涂抹着各种诡异的符号让人看不清面容,此刻放眼望去大帐之中已经有二十来人,熙熙攘攘和菜市场没甚区别。
“咳咳……”
大祭司轻咳两声,手中分不清颜色的拐杖轻轻触地,整个大帐瞬间安静下来。
如果说蛮王是蛮族的实际掌权者,那么大祭司便是蛮族的精神领袖,便是蛮王继任加典都需要得到大祭司的祝福方才名正言顺,这和前世西方那套颇有些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西方已经用武力和洗脑的方式将神威深深的刻在每个人的心底,而这戈壁滩上的蛮子显然还没有到那个地步,蛮王手中的权力倒也不小,毕竟在力量为尊的蛮族,能坐上哪个位置必然是整个族群最为恐怖之人。
“大王,各部落首领都已经到齐。”
老祭司口中的声音很是苍老,话音落下时上方的蛮王也睁开了双眼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时才看清身形,浑身肌肉结扎不是那种样子货,便是远远看去也觉得力量感十足,头发披散,如同一头人形巨兽。
“到齐了便行。”
“军师你给咱分析分析如今的局势。”
蛮王挥了挥手,身后走出一位身穿白色长袍,下颌留着三寸美须的中年文士走了出来,身上的长袍已经脏的不成模样了,满是油渍,凝结成块。
说起来久居大帐,这蛮王平日吃完食物,放眼望去也就这军师瞅着干净顺眼一点,拿来擦嘴到也不错,久而久之这长袍变成了如今模样,那文士也懒得换洗,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它应有的命运。
中年文士走出后,先是跪倒在地往前爬了几步亲吻一口蛮王的脚趾这才起身。
“元辅万幸,能为大王代劳。”
文士脸上满是献媚讨好之色。
“嗯。”
蛮王点头脸上神色很是受用,
这中年文士实乃庆人,二十几年前,上代蛮王南下打草谷的时候掳来的,当时看着细皮嫩肉本打算留在军中充当口粮。
哪知道快下锅的时候,屎尿齐鸣,
一股子腥臭味实在下不去嘴,这才侥幸捡了一条命。
随后的几日这人被关在笼子中,为了活命终日嚷嚷着有良策献上,终有一天蛮王路过,觉得这人好生有趣,和其他那些麻木或是泪流满面的庆人不同,这才给了他开口的机会。
开始蛮王抱着试试看的心态,
哪成想还真有意外之喜出现,
说起来这读书人还真是有两把刷子,本就身为庆人自然对凉州各处布防有所了解,在这人带领之下蛮子势如破竹接连打下凉州数座城池,便是回戈壁的路线也是这人规划,那一趟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
那名为张远辅的中年文士本是张家隔得老远的旁系,本就不受重用,如今到了蛮子的地盘反倒颇有一番得遇伯乐的意思,被那蛮王引为军师后干活更是卖力,坑死庆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那种。
不过自从徐武调往凉州之后,这张元辅便没了太大用处,腹中那点墨水面对北凉铁骑的刀子不顶用。
意气风发的日子仅仅几月便戛然而止,被那上任蛮王留在大帐之中全当是个吉祥物,纪念往昔峥嵘岁月的藏品。
新蛮王上位,
这张远辅便成了他帐下头号狗腿子,
溜须拍马这本事在蛮族中也行得通,
面对一帮大老粗张远辅舔出了一片天,
成了蛮王跟前妥妥的大红人,虽然受尽大祭司的白眼可他毫不在意,依旧乐此不疲,
完美的诠释了舔狗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最后蛮王高兴得一哆嗦,
依照庆人的说法赏给了他一个军师的名头,
如今庆人那边出了变动,
正是狗头军师一展胸中沟壑之时,
如何能不激动?
张元辅拱手行了个礼,看了一眼身后的蛮王这才止住了激动得微微颤抖的身子。
“诸位都是咱蛮族各大部落的首领,手底下都有万余儿郎,有些话我就不弯弯绕绕了尽量说得直白些。”
张元辅一甩长袍竟显文士风流,
言语间颇有一番鄙夷,虽然已经成了蛮王帐下铁杆狗腿子,可身位大庆文人骨子里还是看不起这帮蛮子的,平日藏着掖着,受尽了他们的白眼,如今意气风发,更有蛮王撑腰,如何能不娟狂一番?
“庆人的皇帝老儿死了,这事大家想必都知道,就在几日前那北地徐屠夫登基称帝,庆人自家窝里斗了起来,朝廷九十万大军北上,那徐屠夫如今也是捉襟见肘。”
“如今正是我蛮族大军南下之际!”
“等到那庆人大军到达凉州之日,便是我蛮族南下之时。”
“凉州三郡如同囊中之物,便是那邻近各州郡也是唾手可得……”
张元辅说的意气风发,唾沫星子横飞,声音在大帐回响不断。
“依着你们庆人的话,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何不等那庆人两败俱伤时,咱蛮族大军在南下也不迟,你这军师让我大军早日南下是安的什么心思?”
就在张元辅挥斥方遒的时候,
大帐之中一汉子饮了一口马奶酒嗤笑道,早就看不惯这狗仗人势的东西,一个庆人跑到咱蛮族金帐指指点点心里如何能够畅快。
“莫非还是心念庆人?”
汉子句句诛心。
大帐之中其余部落首领也是纷纷开口帮衬,早就看不惯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庆人在顶上耀武扬威的样子了。
“放肆!”
“就在半月之前呼和部落首领之女献出牛羊五百头,骏马两百十匹,作聘于军师,用庆人的话而言便是上门女婿,如何算不得我蛮族中人?”
蛮王厉声喝道,如同天雷作响。
场中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是楞楞的看着场中那淡然处之的中年文士。
天底下上门女婿本就少之又少,
庆人中上门女婿更是称之为“嫁子”,
一个“嫁”字其中的辛酸何人可知?
便是习俗也是按照嫁女的流程来走,上门过后在家中无半点地位可言,动辄打骂,比下人还不如,与牛羊无异。
在力量为尊的蛮族之中更是如此,
女人是彻彻底底的附庸品,
如今居然有人“嫁”于蛮女?
“大王所言极是,臣早已入蛮族。”
“诸位首领还有何话可说?”
张元辅对着蛮王行了个礼,
转身傲然大喝道,场中众人久久不语,
本以为读书人虽然肚中坏水多了些,可都是要脸面的。
哪成想天下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知拓跋首领可还有话说?”
张元辅步步紧逼,气势夺人。
拓拔哈赤胸口气血翻涌,一口老血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