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青竹出手,毫不留情,剑气如虹,剑光如白练一般在黑衣人中间挥动,不时传来如剁瓜切菜一般的声音:“噗!”一只手臂飞上了天空。

“呲……”一条大腿被削断了。

“嗷!”“啊!”

一声声的惨叫响彻在寂静而优美如画的香山脚下,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之味,素颜将头埋在叶成绍怀里,她不忍看那血肉横飞的画面,那些惨叫声让她心惊肉颤,她是从现代来的,在和平年代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有见过死人,更没有经历过如此血腥的场景,但是,她只是不忍看,却没有心软。

皇家争斗历来便是血与火的洗礼,心慈手软,只会让自己陷入绝境,这些人,都是来杀她的,她何其无辜,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却被一再的迫害,追杀至此,今晚,如果没有冷傲晨,没有青竹红菊,银燕,没有叶成绍的从天而降,没有中山侯的暗中保护,断手断脚,惨叫连天的就可能是自己了。

所以,不该有的仁慈她坚决要忍住,不看,便眼不见为净了。

“娘子,怕了吗?”叶成绍也知道素颜没有见过这样的血腥场面,将素颜拥得更紧了,他感觉得到素颜的身子在发抖,养在深闺中的娘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惊吓,她已经很勇敢了,要是换了其他女子,只怕会吓得尖叫吧。

“嗯,怕了。”素颜在叶成绍怀里闷闷的说道。

“那我帮你堵住耳朵,你别听也别看就是了。”叶成绍拿了自己的帕子帮素颜捂耳朵,又帮素颜将锦披裹紧了些,生怕她受了凉,这一惊一吓的,要是再受凉,会生病的。

听到他在她的耳边喁喁低语,又感受到他的体贴与细致的关怀,素颜竟然感觉昏昏入睡,一夜的紧张和担忧全都烟消云散,身体紧贴在他怀里,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他温暖宽阔的胸膛是最好的温床,渐渐的,她听不见身外的声音,只感受得到他的心跳了。

叶成绍仍继续与她低语着,先素颜还答上两句,到后来,竟然没有了声音,但他听到了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嘴角就忍不住翘了起来,脸色绽开一朵幸福而俊美的傻笑,再没有比这种情形更让他自豪,让他得意,让他喜不自胜的了,身边刀剑撞击得火花四射,血肉横飞,马嘶人叫,敌人环伺在周围,他家娘子却能在他的怀里安然入睡,方才明明很害怕,在发抖,在他的温柔哄护下硬是睡着了,这能说明什么?当然是他家娘子对他的信任程度到了空前的地步,有他在,娘子就不会害怕和担忧,这是对他最好的褒奖,他男性的尊严和自信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尽管青竹和中山侯激战正憨,他却笑得无比的幸福。

青竹抽空回头看了自家男女主子一眼,不由直翻白眼,这当口能睡得着的,整个天下怕也只有自家女主了,而这当口,能笑得那么傻,笑得那样欠抽的,怕也只有自家男主子了,手下的剑挥动得更快更利索了,青竹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战斗,实在是自家男主的那个笑容太丢人了。

没见过抱着睡觉的老婆就能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人。

眼看着自己带来的人一个一个的倒下马去,明英感觉到很不妙,调转马头就想逃,她还很年轻,她不想死,更不想被叶成绍抓住,受他的折磨。

中山侯看了她一眼,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却并没有出手阻止,陈王也是站错了队啊,这一次,只怕整个陈王府都会被他这小女儿给毁了,追杀未来的皇太子妃会是什么罪行?凌迟之外,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明英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任性,太自私,只会害了自己的全家。

青竹哪里肯容明英逃掉,方才若非有几个黑衣人死死的护在明英周围,她早就捉住明英了,就算不把她削成人棍,也要断了她的手脚筯,那女人太恶毒了些,在别院里时,就差点害死司徒敏以求陷害大少奶奶,这会子竟然敢暗杀大少奶奶,她死一万次,也抵不过大少奶奶受的惊吓。

双腿一夹,脚踢马腹,青竹弃了手中的对手,向明英追去,一段白绫凌空射向马背上的明英,明英手中持剑,回手向袭来的白凌砍去,但柔能克钢,她这种砍法哪里能砍断白凌,青竹打马飞奔的同时,素手轻舞,白凌舞得半点也不比红菊的差,就像一条灵蛇一般绕着明英的身子而去,明英左突右闪,还是没有躲过白绫的攻袭,青竹的手一抖,白绫像有了生命一样,将明英的身子缚住,青竹再一收手,将将缚住明英的白绫甩到了半空中,两手飞快往回挽,明英像一只断了翅膀的鸟儿一样,重重的摔落在草地上。

而这边中山侯终于开了口对黑衣人道:“你们都是陈王府的人么?或者是二皇子的死士?如今二皇子已死,你们的王妃也被捉了,还不快快投降,更待何时?”

其实,杀到现在,那二十多人的队伍已经死得只有七八个了,还有几个被青竹削断了手或者是脚,掉落马下,没被马踩踏的,也只剩半条命,早就没有了斗志,方才见明英跑时,有几个已经跟着调转了马头,开始四散逃奔,不过,都被中山侯一个小小的钱镖击中的大腿,滚落马下。

叶成绍终于不再傻笑,拥紧他家娘子,轻轻放缓马步,对青竹道:“收兵回府。”

这时,前面冷傲晨的战头也结束了,中山侯赶来时,也带了几十人的护卫,全都留给了冷傲晨,这会子,五十人队伍中的首领已经被冷傲晨生擒,交给护卫五花大绑地丢在马背上。

冷傲晨也担心素颜,虽然看到叶成绍奔袭过来,向素颜而去,但还是担心人数太少,会有什么不测,所以,战头一结束,他便打马向后而去,银燕见了却是长剑一抖,拦住了他,美艳的双眸斜睨着冷傲晨,一副挑恤的样子:“少主会救下夫人的,公子还是不要前去打扰的好。”

冷傲晨何等傲气之人,他素颜姿意惯了的,最受不了别人对他的指手划脚,其实,与其说是受不得人家指手划脚,不如说是嫉妒,嫉妒叶成绍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救素颜,更讨厌银燕的语气,尽管,银燕说的一点也没错,但那正好触到了他的痛脚,所以,看起来温润如玉的他,长剑一挑,将银燕的剑尖挥开,冷冷道:“本世子可如何,还由不得你来置喙。”

银燕唇边带了一丝嘲讽,长剑一腕,又拦住了他,高傲地一扬下巴,冷笑道:“本姑娘偏要管了,你又能如何?”

“不可理喻!”冷傲晨懒得再看银燕,挑开她的剑,缰绳一扯,踢了马腹飞奔而去。

银燕这一次没拦得住他,撇了撇嘴,鼻间轻哼了一声,眼睛却是一直追随着那笔挺坐于马上的伟岸身影。

红菊在指挥人收拾战局,回头顺着银燕的目光看去,嘴角漾开一抹迷人的媚笑,对银燕道:“你要是能将他收到北戎去,世子爷肯定会大礼谢你,加油吧,我看好你。”

银燕被红菊弄得脸一红,恼羞成怒地瞪了红菊一眼,打马跑开了。

红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言自语道:“不过,只怕困难呢,谁让咱家的大少奶奶那样优秀啊,估计让东王世子移情,很难很难。”

冷傲晨打马与叶成绍一起汇合,清点人数,自己这一边死了十个护卫,而明英带来的人几乎全军覆没,那首领果然是西山大营的人,由明英拿了二皇子的印信调遣出来的,都是陈王府的亲信,这下子,明英也知道,自己的娘家也被她陷入了死境了。

冷傲晨一过来,便四处寻到着素颜,亏得他眼神好,借着淡淡的月光,看到缩在叶成绍怀里,像猫一样倦伏着的素颜,心头先是一紧,以为她受了伤,但看叶成绍的神情并无痛苦和担忧,又放下心来,再来的,就是一阵阵的酸楚,看她那样安静的伏在叶成绍的怀里,应该很是一点也不担心,很信任叶成绍,所以才能睡着吧,什么时候,她也肯如此伏在自己的怀里呢?他,自问并不比叶成绍差,他的胸怀,也可以为她提供最温暖的温床,只要她愿意。

看着冷傲晨凝视过来的目光,叶成绍眉头微挑,心里的涌出一股酸得掉牙的醋意,手下意识的又将素颜搂紧了些,但随即他就放开了胸怀,爷吃什么醋啊,要吃醋的是他们好不,他娶了全天下最优秀的娘子,人家觊觎是正常的,要是娶个没品没情趣没本事,没文化没才华的女子,谁愿意多看一眼啊?对,应该得意,应该让他们更嫉妒才是呢。

于是,他脸上又露出欠抽的傻笑,一副无奈的又宠溺的样子看了眼素颜,才对冷傲晨道:“多谢傲晨兄出手相救,本该让娘子也谢你的,只是你看她……怕是先前太过劳累了,这会子睡着了,傲晨兄,要不要叫醒她?”却没有半点要去叫醒素颜的意思,甚至一只手还轻轻拍着素颜的背,怕她睡得不踏实。

这是红果果的炫耀,冷傲晨果然眼神黯了又黯,半晌才撇开眼睛不再看叶成绍得意洋洋的笑容,淡淡地说道:“不用了,世嫂一夜未眠,就让她多歇会子吧,唉,叶兄不在京的日子里,她确实过得很辛苦,将来,我要是有了娘子,一定是舍不得她辛苦,更舍不得她陷入危境的。”

这是在戳我心窝子么?叶成绍听得也沉了脸,他最大的愧疚便是不能给素颜一个安宁祥和的家,不能给她所要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但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对此无能为力,只能让她跟着他一起战斗,一起奋勇向前,不然,他们就无法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素颜已经是他的妻,而且,对他也是情深意重,他相信她的情,但是,却又心疼她的苦,冷傲晨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气得呼吸都重了几分的叶成绍,根本就没法子反驳冷傲晨,半晌才深吸了口气,脸上挂着干笑:“是啊,傲晨兄要是也娶了我娘子这样的女子,一定会玉珠似玉的待着的,唉,可惜,像娘子这样的女子,世间少见啊。”

冷傲晨听得脸若冰霜,恨不得一拳打在叶成绍那讨厌的笑脸上,他再也不看叶成绍一眼,转过身,与中山侯见礼去了。

一旁跟着来的银燕听了两个大男人酸得掉牙的对话后,噗次一笑,艳丽的双眸在冷傲晨脸上流转了一个圈,也回头跟几个北戎人闲聊去了。

一行人辛苦了在半夜,明月西沉,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来,深秋的寒气也更重了,素颜仍在睡着,她在叶成绍的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适一点的姿式,又沉沉睡去。

冷傲晨帮着中山侯一起将明英和那西山大营来的那首领一齐压入宗人府去了。

叶成绍也是累极了,连夜奔袭数回京,又被二皇子所派的人伏击,杀出重围后,又杀了二皇子,打了太后,为自己正了名份,再来救素颜,整整一夜,他没有半分消停,这会子,他什么也不想多想,只想抱着素颜回家睡大觉去。

回到别院里,叶成绍小心翼翼的抱着素颜下了马,双手托住她,生怕吵醒了她,素颜却是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道:“相公,都打跑了?回家睡觉吧,好困啊。”

叶成绍附下头在素颜的脸上亲了一下,温柔地说道:“嗯,回家睡觉。”

脚步如飞的向自己的院子里奔去。

紫绸和方妈妈还有陈妈妈几个胆战心惊的守在正屋里,也是一夜都没有合眼,这会子见世子爷抱着大少奶奶回来,步子又走得急,一时脸都吓白了,陈妈妈首先就冲了上去,颤着音道:“世子爷,大少奶奶她……她没有受伤吧。”

叶成绍一看大家的神情都很紧张,心中一暖,这些人对自家娘子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危难之时,并无人逃走,便好声好气的对陈妈妈道:“无事,大少奶奶没有受伤,我们只是累了,想歇息,今天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要叫我,你们也是,轮流睡觉去,什么也别管了。”

紫绸和方妈妈几个相对一眼,方妈妈还是小心地问道:“爷,忙了一个晚上,还是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再洗洗睡吧。”爷的身上血迹斑斑,一时门就带着一股肃杀的血腥气,这样子去睡,内屋得熏多少香才能去味啊?而且,也太不吉利了些。

叶成绍听得微怔,笑了笑道:“也好,去备些热水来,再弄点燕窝给少奶奶吃吧。”他疲倦而又满足的看着依在怀里像只小猫一样的倦缩着的素颜,大步向里屋走去。

紫绸跟着进来要帮素颜脱外及,叶成绍的手一扬,让她退下,轻轻将素颜放在床上,素颜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咕哝道:“相公,睡了。”便翻了个身,自动自发的钻进了柔软的锦被里。

叶成绍含笑看着她静谧安祥的睡颜,也许是因为操劳和忧心,她的脸色微有些苍白,却使得肌肤更如细瓷般透明晶莹了,秀眉轻轻地舒展着,如两弯裁剪秀气的柳叶,长长的睫毛,微微卷着,可爱的翘起,像两扇轻颤的蝴翼,挺直而小巧的鼻子,鼻尖上细细的绒毛清晰可见,最是那红润丰俏的双唇,微微嘟起着,像要向他发出邀请,诱惑着他去品偿一般,身体里又涌起一股燥热,尽管浑身倦怠得连伸手都发懒,偏生看到眼前这活色生香的娘子又兴奋了起来。

他们分开得太久了,他就像久旱的禾苗,碰到了潺流的小溪,很想将她抱进怀里,吸取她的甘甜雨露,在淮安时,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以前就知道自己被她迷住了,离开后,相思更让他刻骨失魂,尤其夜深人静,睡着冰冷而又简陋的工棚里时,看着窗外那轮孤独的明月,他就越发的想念她,甚至他有过御起轻功,连夜掠飞几百里地,回来只看她一眼的冲动。

“爷,热水备好了。”紫绸在耳房里轻轻唤道。

叶成绍依依不舍地自床边挪开步子,去了耳房,脱了衣服将自己泡在热水里,温暖的热水将他包裹起来,一身的疲惫顿时消散无遗,惦记着床上的素颜,他又泡了一会子,起了身,只松松地披了件薄袍子,便出了耳房。

床上,素颜睡得正香,一只白玉无暇的皓腕搭在另一只软枕正不自觉地摸了摸,像是要寻找着什么,不一会子,又见她蹙了蹙眉,又睡着了。

叶成绍的心尖上像是被人用羽毛撩拨着,痒痒的,软软的,鼻子也是酸酸的,自己没在家的日子里,她一直就是这样睡不安稳的吧,睡梦中下意识还在寻找着自己,触不到熟悉的身体,失望和孤寂让她更加的思念了吧,怪不得,自己会感觉相思入骨,因为相同的挂牵,便是相隔万里,也一样能灵犀相通啊。

轻轻悄悄的揭开被子,将那个温软的身子抱在了怀里,握住那只手腕,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心口上,再吻上她的明泽的光头,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先前的燥动化为一派安祥和满足:“娘子,睡吧,我陪你睡。”

可惜,这一觉只睡了两个时辰,门外就响起了方妈妈的声音:“大少奶奶,世子爷,侯夫人来了,快些起来吧。”

方妈妈在外头站着,她快要急死了,侯夫人像疯了一样,带着文静和文娴两个直往正屋里冲,好在青竹临睡时就派了好几个粗使婆子地在外头,不许人进来打忧两位主子。

但这会子侯夫人又哭又骂,整个院子都闹翻天了,三小姐素丽去劝阻,被文静好骂了一顿,侯夫人在骂什么白眼狼,畜生,忘恩负义什么的,方妈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侯夫人会一大早就从侯府闹到别院里头来,看她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应该是出了大事了。

叶成绍恼火的睁开了眼,抱着素颜就不想动,素颜也被惊动了,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日思夜想的那张俊颜,有些不置信,以为还是在梦里,探了手,顺着他的脸庞抚摸着他的眉眼,真的是他呢,嘴角忍不住就翘了起来,醒来能看见他在,真好。

外面方面面又在催促:“起了没,大少奶奶?侯夫人要闯进来了。”

素颜这才想起昨晚的整个时情来,不过,她还不知道宁伯侯也死了的消息,所以有些奇怪,二皇子死了,侯夫人来闹个什么劲,叶成绍以后成为了皇太子,那绍扬的世子之位不是又得回去了么?

“相公,母亲来做什么?”素颜想了想来,却被叶成绍一翻身,压在了床上,他乌黑的头发扫在她的脖子上,头也在她怀里拱着,嗡声嗡气的回道:“不管她,娘子,咱们再睡一会。”边说边伸了嘴,含住素颜的耳垂,轻轻啃咬着。

素颜不胜其扰,心里也是一阵荡漾,可这不是做这个的时候啊,她无奈地将他往外推:“起来吧,去见见母亲,你不在家的日子里,她对我还是不错的,父亲几次来找麻烦,她都帮着我呢。”

叶成绍听得怔住,他实在是不想去面对侯夫人,宁伯侯虽然最后并非是他杀死的,但他也伤了宁伯侯,他也不想与宁伯侯成为生死大敌,可是,人家要杀他,他总不能坐以待毕吧,一切不过是自保而已,但是,整个京城,乃至大周百姓都知道,他是宁伯侯的儿子,就算皇上下旨明说,他只是寄养的,但养恩大于生恩,他成了杀父的凶手,这便会被全国的百姓唾弃的,一时间,他脑子里有了对策,却真的不太想面对侯夫人。

但躲是躲不过的,更不能让娘子去面对悲愤欲绝的宁伯侯府的人,于是,叶成绍道:“娘子,你留在屋里不要出来,我去会会母亲。”

素颜看他神色凝重,心中一凛,知道事情怕是很严重,忙起身服侍他穿衣,“一起去,若是她发火,你先让着点,有话好好说。”

叶成绍对待侯夫人从来就没有过好脸色,素颜虽然不知道侯夫人又发什么火,但侯夫人最近确实很消停,应该是有原因的,不会胡来才是。

叶成绍没声对她道:“昨晚侯爷死了,母亲以为是我杀的,所以来质问我了,你去,她会连着你一起骂的。”

素颜听得大惊,果然是出大事了,眼睛便疑惑地看着叶成绍,叶成绍苦笑道:“是我的剑刺伤了他,但我只是伤了他,杀死他的,是二皇子,可是,现在怕是说不清了。”

“我信你,相公,你也不要有愧疚心里,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侯爷也卷入在其中,不过我知道,你不是个心狠手辣,丧天良的人。”素颜坚定的看着叶成绍,这个时候的他,最要的是来自亲人的支持和信任,虽然二皇子死了,但是,更大的困难还在后面,他以前的身份太过尴尬,这会子就算是给正了名,恢复了身份,要让大臣们接受,要让百姓接受,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更何况,他现在还背了个杀养父的罪名。

叶成绍握着素颜的手紧了紧,放开她,穿好衣服便出了门。

侯夫人在门外大骂:“叶成绍,你这个混帐东西,我们夫妻养育你二十年,你不知图报也就罢了,竟然杀了你父亲,你这个畜生啊,还给你父亲安了那么个罪名,宁伯侯全府上下一百多口人,除了你们夫妻,全都要被判罪,你妹妹,你弟弟都要被连累,你还是不是人啊。”

方妈妈听了这些话愣证半晌,心思猛转,原本清淡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一改方才的诚惶诚恐的神情,冷笑着对侯夫人道:“夫人,奴婢劝你还是不要再骂的好,侯爷如果是犯了谋逆大罪,你想活命,又想要救几位少爷和小姐的话,就不要再得罪少主子了,你自己也说了,你养他二十多年,侯爷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奴婢不知道,但是,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侯爷若不是真犯了大错,又怎么会死?以少主子的心性,他是那狠毒之人吗?”

侯夫人被几个粗使婆子拦着,听了这话,眼里前过一丝痛楚,也闪过一丝坚定,对着方妈妈就呸了一口:“呸,老贱蹄子,别拿你宫里的那一套来教训我,我是个头脑简单的,不知道那些个弯弯绕绕,我知道,他杀了他的父亲,又害了全家,我要找他理论,找他拼命。”却并不是说要报仇的话。

叶成绍深深地看着侯夫人,见她将似疯狂,眼神却清澈得很,而且,眼里虽然有着惶恐和愤怒,却并无悲伤,便知道了侯夫人的用意,对方妈妈道:“请夫人进来吧。”

方妈妈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恭敬地说道:“少主子,侯夫人她对你怕是有误会。”

“放她进来,我来跟她谈。”叶成绍说罢便走进了正屋,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粗使婆子放开了侯夫人,侯夫人骂骂咧咧地进了屋,后面文娴和文静两个其实更为惶恐,她们两个原本还在睡觉。突然就被侯夫人使来的人吵醒了,一听侯夫人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侯爷是侯府的天,他一倒了,那属于她们的世界也就全垮了,突然就从侯府嫡女,世家小姐要变身成为叛逆之女,抄家灭族的危险就在眼前,她们一下子便失去了重心,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文娴更是痛失父亲,一听得是叶成绍杀了侯爷,先不是信,后来心里就有了恨,这会子见侯夫人进了屋,她也跟了进去,但方妈妈却将她拦下了。

“三小姐,非常时期,奴婢劝你还是不要跟着闹的好,大少奶奶是个仁慈的,她对你素来不错,如今你想以后还享有优越的生活,就应该懂事一些。”

方妈妈这是在提醒她,也是在警告她,不要闹事,要去走素颜的路子,或许,她们姐妹还能逃得一劫,还能再拥有宽裕的生活。可是……

文娴骤然之间,像是长大和成熟了很多,像侯夫人那样去闹的确没什么意思,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她冷静下来,抬眼看向正屋,只见素颜正自里屋走出来,明丽的俏脸上还带着一丝红晕,那略显慵懒,眼角眉稍还带着小幸福的神情深深刺痛了文娴,笼在袖中的由不由紧紧握住,她向方妈妈福了一礼,哑着嗓子道:“多谢妈妈提点,我和二姐姐在穿堂里等母亲好了。”

方妈妈见她果然知事,便点了头,让紫云给她上了茶,好生待着她和文静两个。

侯夫人还在骂骂咧咧,叶成绍静静地看着她,想等她发泄完后,再与她说话,他向来是没有奈心对着侯夫人的,有的,只是厌恶和不屑,这一次,是没法子,宁伯侯死了,但养恩还在,尽管知道这些年宁伯侯一直是在算计自己,但人死如灯灭,他的过错,随着他的死亡而消散。他会好生等宁伯侯府的其他人的,算是偿还养育之恩吧。

素颜见侯夫人哭得眼都肿了,让人沏了茶,亲手给侯夫人奉上:“母亲,不要再哭了,侯爷并不是相公杀的,您且消消气,听相公如何解释。”

侯夫人终于止了哭,也不再骂了,看素颜的眼神里带了一丝的期盼,却没有开口。

素颜突然就感觉到,侯夫人可能是知道很多事情的,只是她一直在装疯卖傻,这一次的闹,怕也是曲线救国的法子吧。

“人确实不是我杀的,他与二皇子之间是什么关系,您可能还不清楚吧,我这里有证据。”叶成绍冷静的对侯夫人说道。

他以前虽有怀疑,但一直没有证据,也不太肯相信,自己叫了二十年的父亲也是要谋害自己的人,但这一次,他遇袭的时间和路径二皇子摸得太清楚了,回来前,他只给侯爷发过信件,只有侯爷知道他准时回京的路线和时间,而二皇子的密室里,侯爷又正好在,他潜在外面听到了侯爷与二皇子的对话,当时心冷的发寒,再联第这么些年来,司安堂掌握的一些东西,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串在了一起,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们是什么关系?”侯夫人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很热切的想知道真相,又很怕知道那个结果,眼神明暗不定。

“红菊,将那包东西拿来。”叶成绍懒懒的唤了一声。

红菊应声而来,手里拿着一个藏青色的绸布包,叶成绍将布包打开,抖出里面一条秀着虎头的红肚兜,递给侯夫人。

侯夫人接过那红肚兜顿时激动了起来,冲口说道:“我是我亲手透给绍扬的,怎么会在你这里?当年……莫明其妙就丢了,以为只是婆子们没有管好……”

“当年是白妈妈用这肚兜给您的孩子穿上的吧,据说您生了二弟后,就晕过去了两天,醒来就只发现了二弟的肚兜不见了,再没有异样吗?”叶成绍看着侯夫人问道。

侯夫人的心怦怦直跳,脸色变得杀白了起来,半晌,她才痛心疼首的惨呼了一声:“不……这不是事实,不可能……”

“我也希望不可能,但您不觉得侯爷对绍扬太过冷漠吗?他对成良都比对绍扬好,绍扬可是他的嫡子啊?当年,侯爷的亲妹子可是进了宫的,她几乎与您同时怀孕,她难产而死,而您呢,也是难产,但命大,并没有死,却昏迷两天。这包东西是在宫里一个老嬷嬷手里得到了,那个老嬷嬷据说曾经服侍过叶才人,她因为与白妈妈交好,所以,所有服侍过叶才人的宫人几乎都死了,只有她没死,你不觉得奇怪吗?”

叶成绍的声音里不带一丝的感情,这包东西他早就见过,但一直没有弄清楚原由,果然给侯夫人一看,证实了他的猜测。

“你可能还不知道,就连皇上身边的刘全海都是侯爷的人,上一次,我娘子中毒,侯爷在中间也是插了手的,刘全海那老东西其实是听从了二皇子的指使的,他中是宫里的大总管,在他的掩护之下,换一个孩子出来,并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叶才人的死,侯爷很伤心,皇上心中的愧,侯爷进宫看望叶才人是再正常不过的情份,皇上因为对他有愧,所以,看顾得也松一些,又有刘全活在一旁掩护,狸猫换太子的事情就发生了。”

“你是说……你是说,绍扬他……他才是真的皇子?而二皇子,她是我的孩儿?不……不可能……”侯夫人听了叶成绍的话,真的要疯了,她疼了十几年的儿子,竟然是别人的,而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儿子是谁时,儿子已经死了,这叫她如何受得了,一时,她像是失了魂一样,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会是真的……你骗我,这一切全是骗我的。”

叶成绍还待要说,素颜却是阻止了他,她实在是不忍看侯夫人那痛苦的表情,这对侯夫人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一起共同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丈夫,将她的孩子换走了,却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任他为了另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痛苦和怜惜,从来没有提醒过一次,侯夫人是整个事情中最悲苦,最可怜的人,她对绍扬爱得至深至切,为绍扬的病痛苦折磨了十几年,其间还有忍受陈妃的要协,忍受刘姨娘的毒害,宁伯侯对她也太过残忍了。

这个时候的侯夫人,只是个可怜的,被丈夫欺骗又痛失爱子的妇人,素颜怕她再听下去,就会疯掉的。

“是的,相公跟您开玩笑呢,您只要相信,侯爷不是相公杀的,侯爷也是死于了意外,母亲,绍扬最近的身子怎么样了,吃了我开的那些方子有没有好一点,他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张罗着,给他娶一房媳妇的好,您也有人孝敬不是。”素颜拉着侯夫人的手,唠唠叨叨地扯着家常,像是方才叶成绍说的一切真的都是玩笑话儿。

侯夫人的眼神呆滞的看现素颜,愣愣松了一口气道:“嗨,是玩笑话啊,真是的,吓我一跳,绍扬的年纪着实也不小了,可那孩子,他说要考取功名之后才肯成家呢,我也不知道劝过他几回了,他就只是笑,不肯听,你别看他脾气很好的样子,其实倔着呢。”

“嗯,绍扬是个有志气的人,母亲您就由着他吧,等他真考取了功名,以后能选的亲家身份也能更贵气一些,您说是吧。”素颜对叶成绍瞪了一眼,叶成绍叹了一口气,伸手宠溺的抚了下素颜的头,娘子还是那么的善良,算了,就依着她吧,也许,不要让侯夫人知道真相,对侯夫人来说更好一些。

他自怀里拿出一个瓶子来,递给侯夫人:“母亲,这是绍扬的解药,吃了这个药后,他再也不用忍受毒性的折磨了。”

侯夫人静静的看着叶成绍手里的药瓶,眼眶湿润,却是不肯接那瓶子,声音暗哑的对叶成绍道:“你……是他哥哥,还是你亲自给他的好。”

素颜听得心中一阵剧痛,侯夫人心里是明白的,只是,她似乎压住了心里的沉痛,故意将糊涂呢,绍扬现在怕也和文静几个一样,以为叶成绍是他的杀父仇人,如果,绍扬是真正的二皇子的话,那他与叶成绍还真是亲兄弟,让叶成绍送药给绍扬,是想给他们兄弟一个和好的机会吧。

素颜的鼻子就酸了起来,以前只当侯夫人是个糊涂又无理之人,如今看来,她其实睿智得很,这些年来的糊涂怕有一大半都是装出来的,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绍扬和文静的安全吧。如今她又故意装糊涂,就是想叶成绍能看在以往的情份上,救护宁伯侯府,救护她其他的子女。

叶成绍深深地看了侯夫人一眼,收回了瓶子,难得恭敬的嗯了一声。

侯夫人和文娴文静几个被素颜派了车送回了宁伯侯府,没多久,皇上就召叶成绍和素颜一同进宫,皇上下了布告:言明二皇子被宁伯侯谋杀,叶成绍为救二皇子而杀死宁伯侯,顿明群臣沸腾,百姓纷纷议论了起来,都有点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而陈王府被御林军团团围住,陈王及其儿子,西山大营的统领全被压入了宗人府大牢里。

素颜和叶成绍一同进了宫,叶成绍去了乾清宫,而素颜则是去了坤宁宫。

皇后正慵懒的半卧在睡榻上,眉眼间全是喜色,见素颜进来要行礼,忙懒懒的挥了挥手,“过来,坐我身边来。”

素颜含笑走了过去,皇后拉着她的手细细的打量了一遍道:“太瘦了,得多吃点,养好一点,快些给我生个皇孙出来才是。”

素颜被皇后说得脸红,垂了眸,嘟了嘴道:“相公一出去就是半年,怎么可能有孩子嘛……”

她声音虽小,但皇后还是听见了,立即拧了拧她的小鼻尖道:“是,不怪你,是我那儿子的错,不过,他这现在可是回来了哦,你可得努力,加把子劲才是。”

“那也不是我努力了就成的事啊。”素颜不由在心里直翻白眼,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后老人家半句也不提,只逼着她生孩子,那有这样做婆婆的啊。

“昨晚受惊吓了吧,走,带你出气去。”皇后笑了素颜一阵后,起了身,拉起素颜的手就往外走。

出气?出什么气?素颜听得莫名,被皇后拖着往乾清宫去。

乾清宫里,明英被绑住跪在地上,周边护国侯,中山侯,刑部尚书,连着户部尚书工部的刘大人都在。

皇后带着素颜经人通传后,走了进去,皇上见皇后进来,不由微叹了口气,皇后一大早得知叶成绍杀了二皇子,反应平静得很,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臭小子,总算懂事了。”便又转头去睡,但一听说明英带了人追杀素颜,差一点就成功了,立即凤颜大怒,揪住皇上的衣领子说骂道:“你们男人争天下,想怎么杀想怎么死都不关我们女人的事,凭什么要让我们女人跟着受罪,不行,我得给我儿媳妇出气,我那媳妇可是个宝贝啊,吓坏了怎么办?谁给你生孙子?谁给我生继承人?我不管,你把那明英给我提出来,我要让我儿媳亲自出气。杀我的儿媳,也不看看她有多少斤两。”

皇上被皇后闹得没法子了,只好应了。现在皇后不像以前那样,对他温柔体贴,而是爱理不理,经常无视他,他去别的宫妃那里,想引起她的嫉妒,结果,她不管他翻了谁的牌子,都很贤惠的派人给他送补品去,还不忘了告诉他一声:“年纪大了,悠着点,好好补补。”

皇上立时就没有了兴致,悻悻然又回了乾清宫,以前看她吃醋是情趣,现在,她不在乎他了,他却没有了与别的女人亲热的兴致,尤其怕看皇后眼里的鄙夷的目光,曾经他在她的眼里是神明一样的存在,当年的她,那样深爱着他,将她的一切都奉献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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