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发生变化

“皇上不是说了子夫你可以不用去参加宴会的吗?为何太后还会宣你过去?”江雀小心的扶着行动不便的卫子夫,不解的问道。

对于江雀的困惑卫子夫也无法解答:“虽然皇上特许我不用参加,但太后这个时候召我过去,许是宴会上出了什么事,让太后觉得我不参加有损太后的颜面,总之我们还是尽快赶过去吧,不能让太后和皇上他们等着。”

明知道子夫怀有身孕不方便,太后还叫她过去,真不知道太后在想什么!江雀有些不开心的嘟着嘴,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扶着卫子夫的手还是微微握紧了些,脚步也加快了一点。

这时,卫子夫突然停了下来,扭头对身旁的江雀急切的问道:“雀儿,给丞相夫人准备的贺礼是不是没带?”

“啊!”江雀这才想起贺礼的事,本来准备好的贺礼是想等家宴结束后,太后留丞相夫人在宫内闲聊的时候,再给丞相夫人送过去的。谁知太后突然派人来召,她们走的匆忙忘记带贺礼了,可若是空手过去,定会让在场的人觉得卫子夫不懂礼数。

“我这就回去拿!”江雀刚准备转身跑回去,可她又不放心卫子夫一个人,见此,卫子夫轻声说道:“雀儿你快去吧,我自己一个人慢慢的往大殿走,不会有事的。”

江雀也知道不能耽搁,便语速飞快的说道:“那你自己小心一点,不要急,我会尽快赶回来的!”说完便匆忙跑走了。

江雀离开后,卫子夫便独自一人抚着肚子,晃悠悠的朝未央宫前殿走去。虽然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断不会只有江雀一个人跟在她身边,但卫子夫不喜欢身后跟着一群人的感觉,这样让她觉得很拘束,而且只有江雀一个人在身边,她们还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担心因为言语不当而被人抓住把柄。

眼看就要到前殿了,卫子夫回头仍未见到江雀的身影,便决定先找个阴凉处等江雀。卫子夫小心的走上台阶,然后轻轻的靠在一处偏殿的宫殿墙上,抬头看着泛着光圈的日头,擦了擦额头的薄汗,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时,通往前殿的拐角处传来窃窃私语声,想来应是参加家宴的贵人们的随行侍女,趁着主人们都在前殿参见宴会便在此交谈放松一下。

卫子夫本欲不去听她们在说什么,结果这时其中一个侍女微微拔高的声音吸引了卫子夫的注意:“什么!诸邑公主?”

“嘘!”似乎是另一个侍女在提醒对方小声一点。

听到诸邑的名字,卫子夫隐隐有些不安,便扶着墙轻轻的朝拐角处走去,这样,两人的交谈声便清晰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是诸邑公主?”虽然压低了声音,可卫子夫还是听出来对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相信。

“真的!我当时就在屋外,亲耳听到我们家大人和夫人说的!我可是丞相府的人,我们家大人说的能是假的吗!”这个侍女的话语里充满了傲慢。

丞相?丞相为何会提到诸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卫子夫心中更加疑惑了,连忙继续凝神细听。

“所以,长安城内最近发生这么多事,真的与诸邑公主有关?”

“何止是长安城,我们大人说了,自诸邑公主出生以来,我们大汉朝就没有太平过,这些都是因为诸邑公主的命数不好,与大汉朝的国运相冲了!”

“哎呀!那皇上知道吗?”

“皇上当然知道,那位李道长跟皇上说这件事时,我们大人就在一旁,亲耳听到的!”

卫子夫愣了,皇上他知道!

“怎么会这样,我们夫人之前还说宗族里有个男孩,和诸邑公主年岁相近,说不定日后还能娶到公主成为皇亲呢!”

“那你可得赶紧劝你家夫人打消这个念头,我们家大人说,道长算过了,若想保住大汉朝的国运,每逢祭祀等重大活动,诸邑公主均不得参加,也不能为诸邑公主大操大办,你说,这样一位公主,注定会是一位不受宠的公主,若娶回去,只怕还会累及夫家啊!”

“对对对,你说得对,我听说太常大人家有位庶出的孩子就是这样,他……”

后面她们再说什么,卫子夫已经听不清了,她只觉得她们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飘渺,她的头有些晕。

诸邑命数不好?与国运相冲?皇上还知道这件事?

越来越多的疑团终于清晰了。难怪诸邑过完周岁生辰后,皇上对她的态度转变的那么大,原来是因为他那个时候已经知道了,这个孩子会影响大汉朝的国运!

也难怪诸邑再过生辰的时候,皇上不再给她操办宴会,甚至连简单的家宴都没来参加,原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可是,这是他的亲身女儿啊!他怎么能忍心这么对她!

卫子夫眼前一黑,有些站不住的靠在墙上,她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巨大的哀伤瞬间席卷全身,他,怎么可能不忍心?

她怎么忘了,那个人,就是这么狠心的。只要是为了他的皇位,他的江山社稷,他什么都可以做的出来,哪怕是要了自己亲生孩子的命!

卫子夫痛苦的闭上眼睛,鬼神之说,又是鬼神之说!前世,正是皇上对鬼神的深信不疑,害死了她的三个孩子和大姐一家,甚至连累了无数无辜的人。她永远都无法忘记,诸邑,阳石,还有据儿,他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来求自己救他们时的眼神。

可是,那个时候,自己根本救不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从宫人口中得知他们已经不在人世的噩耗。

腹部传来阵阵痛楚,卫子夫勉强睁开双眼,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那里孕育着她的第三个孩子。可若是皇上早就知晓诸邑的命数,那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想要这第三个孩子?这个孩子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若她们的命运仍会和前世一样,那她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

“啊——”痛感猛地增强,卫子夫忍不住叫出声来,她终是支撑不住滑落到地上。侍女交谈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卫子夫听不到她们的声音,四周一片安静,好像没有任何人在似的,只有钻心的疼痛充斥着她的头,令她痛不欲生。

江雀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卫子夫跌坐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肚子的。她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手中的贺礼因为失力而坠落在地上,然而江雀已经顾不上了,她连忙冲到卫子夫的身边,看着嘴唇几乎咬出血来满头大汗的卫子夫,焦急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然而卫子夫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一般,没有回应江雀,只是紧咬着嘴唇不让痛苦的声音泄露出来,只有压制着的呻吟声。江雀吓得连忙朝四周喊道:“快来人!有没有人!快来人啊!”

听到江雀的呼叫声,附近的侍卫这才匆匆赶过来。在等待侍卫去抬步辇的时候,江雀流着泪一个劲的为卫子夫擦汗,呼唤她的名字。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离开了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子夫就变成这样!她更不明白子夫为何紧咬着嘴唇不喊人,这样附近的宫人定会早早就发现她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卫子夫也不明白,明明她以为前世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了,明明她以为这一世的刘彻与前世不同,可到最后她还是错了,那个人,根本就没变。

侍卫抬着步辇赶了过来,江雀立即小心的将卫子夫扶上步辇,然后一行人匆匆的往猗兰殿赶去。谁也没有注意到,拐角处那两个交谈的侍女早就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阴森的双眸和奸计得逞的笑容。

太医令欧阳白闻讯赶来后,立即为卫子夫把脉,结果卫子夫的脉象令他大惊失色,立即转身对一旁的江雀说道:“快!快去通知皇上!卫夫人可能要早产了!还有,快去找产婆和准备热水,快!”

赵成听了猗兰殿宫人的禀报后,立即进殿走到刘彻身边将卫子夫的情况告诉皇上。殿内众人在赵成进殿时,把酒言欢的声音就慢慢淡了下来,随后他们看见赵成一脸沉重的在皇上耳边说了什么,紧接着皇上便变了脸色,二话不说站起身朝殿外跑去,把这些达官贵人甚至是宗族长辈都视若无物般抛在殿内。

这下,殿内彻底寂静下来了,王太后终于不再克制内心的怒火,脸色铁青的坐在席座上,众人纷纷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只有陈阿娇面色平静,似乎对方才发生的一切早已预料到了。

当刘彻赶到猗兰殿时,殿内早已乱作一团,宫人们端着各种东西来回奔波,内室的人进进出出,卫子夫也终于不再隐忍着疼痛,她那痛苦的声音在猗兰殿内传荡,两位公主被母亲的叫声吓哭了,坐在殿内的一角嚎嚎大哭。

刘彻从未见过卫子夫这么痛苦过,哪怕是在生当利和诸邑两位公主时,也没听她叫的如此痛苦,撕心裂肺一般。刘彻顿时懵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好在这时收到消息的卫孺和卫少儿赶进宫来,还把先前为卫子夫接生的产婆也带进宫来。

卫孺带着产婆进了内室,卫少儿则去安抚两位公主,将她们带出殿去。产婆来后,欧阳白终于可以抽出身了,可他刚走出内室,就被刘彻一把抓住,严厉的问道:“卫夫人她怎么样了!”

欧阳白被皇上提着衣襟,瞪大眼睛怒视着,吓得他直哆嗦,磕磕巴巴的回答道:“回…回皇上,卫夫人,她…她这次早产加难产,只怕,只怕凶多吉少啊!”

这下刘彻抓的更紧了,他低沉着声音对欧阳白说道:“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若是卫夫人出了什么事,你就去给她陪葬吧!”

刘彻手一松,欧阳白脱力般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的说道:“臣一定竭尽全力救卫夫人,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欧阳白心一横,直截了当的说道:“只是,卫夫人潜意识里抗拒臣的诊治,似是…似是不想把孩子生出来。”

什么!这下刘彻愣住了,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内室的方向,不想把孩子生出来?这怎么可能!难道谖儿发生了什么事?

最终,这个孩子还是成功的生了出来,只是因为早产,孩子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欧阳白一直守在孩子身边,不敢有片刻的分心。卫子夫则因为体力耗尽陷入了昏睡,刘彻也一直守在卫子夫身边,生怕有什么不测。

刘彻看着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的卫子夫,心痛的同时也有隐隐的不安,不知为何,他觉得这次比生当利时还要凶险,虽然当时谖儿也是陷入昏迷,但是他一直坚信谖儿一定会醒过来,不会抛下他一个人的。可是这一次,他莫名觉得心慌,似乎这一次,他将失去眼前的这个人。

刘彻看向内室的一旁,那里欧阳白一脸紧张的盯着手下的孩子,而孩子则不哭不闹,只是双眼紧闭着,让人感觉不到活着的气息。

又是个女孩!刘彻注视着孩子的眼神中难掩失望之情。虽然卫子夫又为他生了个孩子,他很开心,可是这份开心之情已经远远比不上当利公主出生时的喜悦,因为刘彻还是希望,卫子夫能给他生个儿子的。

于是卫子夫又诞下一位小公主的消息,很快便有人传报给王太后。但王太后听了后只是冷哼一声,没有任何表示。皇上没交代一句话便从家宴上匆匆离去,已经让王太后心里很不满了,若是卫子夫生的是儿子,也许王太后还能高兴些,但卫子夫这一次又生了个女儿,这让王太后更加觉得颜面全无,怒火便也全转移到了卫子夫身上。

刘彻本以为,这一次,卫子夫还会跟生当利公主时一样,要昏睡好久,可当他第二日下朝回到猗兰殿后,惊喜的发现卫子夫已经醒了过来,正坐在床榻上凝望着窗外。

刘彻站在内室门口欣喜的对卫子夫说:“谖儿,你醒啦!”

然而,这一次,卫子夫没有回应他。她仍然静静的看着窗外,似乎没听见刘彻的话,也没注意到刘彻的到来。

刘彻嘴边的笑容慢慢褪去,心里那股不安也越来越强烈起来,这样的卫子夫让他觉得,似乎自己,真的要失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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