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第八十八章

热闹看完了,大堂里的人虽没见到花魁,但因着之前许诺的话,又开始吃起酒来,没一会儿,整个醉香楼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杜若见到柳师姐她们已然坐回了楼上,看着依旧没有动作的卫清弋,心里有些担忧,“卫......。”

卫清弋没有让其继续说下去,只是淡淡道:“我们也上去罢。”说完压下心底的担忧,转身上楼了。

杜若与许恒弈见状,也跟了上去,徐墨见闹剧结束,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寒子期在婢女的带领下,来到一间房前,婢女这时也对着房内恭敬的说道:“姑娘,公子到了。”

“嗯,让他进来。”屋内传出一道明媚的声音,与之前慵懒的声音完全不同。

婢女闻言,将门打开,低头说道:“公子,请。”

“好,谢谢。”寒子期道谢后,深吸一口气,随后走了进去,不过寒子期一进去并没见到人,只听屏风后传出稀稀疏疏的声音,有些不解,但她也不敢贸然开口。

屏风后的人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媚声道:“公子先坐下吃茶,奴家换身衣服就出来。”

‘原来是在换衣服。’寒子期面上一囧,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依言坐下,婢女也很有眼力见的为对方倒茶。

没一会儿,凝萱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寒子期刚抿了一口茶,只见到一抹红出现在她眼前,衣着虽不算暴露,但在寒子期眼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得体的,所以不好多做停留,下意识朝那人的脸看去,待看清后,寒子期口中的茶还没来得及咽下,就被呛到了。

“咳,咳.....咳。”

身旁的婢女虽感莫名,但也识趣,没有什么表情,眼观鼻,鼻观心,直挺挺的站着,低头不去看。

凝萱见其被自己吓到的样子,没有不悦,只觉好笑,挥挥手让婢女下去,走到那人身后想为其顺气。

寒子期余光见到对方要伸过来的手,下意识的往后退,想说什么,但气还没顺下来,只能不停的摆摆手。

凝萱见其动作,也不强求,只是坐下来,静静等对方顺气,寒子期感觉好多了,才看着那人说道:“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公子可是觉得奴家这模样担不起花魁的名号。”凝萱挑眉道。

这下到寒子期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些意外。”寒子期说的也是实话,虽然在她心里,没有那个女子能比得过师姐,可平心而论,眼前的人有羞花之貌,亦有扶柳之姿,这花魁的名号自然是担的起的,只是这些话寒子期没必要说,也不想说。

凝萱也不在意,只是美眸定定的看着眼前人,问道:“那我方才跳的舞好看吗?寒姑娘。”

“........自是好看的。”寒子期微微一怔,随后心虚的说道,她压根没细看,说完又觉不对,心里一顿,警觉道:“你知晓我是女子?”

凝萱轻笑一下,看着那人眼底闪过一丝怀念,第一次见到那人时,那人也是这般拘谨,让人忍不住逗弄的心思,不过只一瞬,眼神就恢复了之前的清明,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了一口。

“嗯,这么俊秀的小郎君作为男子着实可惜了些。”

“.........,你既已知晓我非男子,为何还要选我。”凝萱不正经道。

“自然是你比那些男子可人啊,我喜欢的紧。”

“........。”

寒子期有些无语,身份被拆穿了,倒也不慌,不过心里确实对这人警惕起来,用余光打量起眼前的人起来,她虽觉得这人可疑,可却没有感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这样一来无非就是两种情况,要么此人真的没问题,要么就是此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不过寒子期更偏向于后者。

凝萱一杯茶入肚,注意到身旁打量的眼神,眉中的媚意消散,眼底的冷意越发浓烈,寒子期在其身旁自是注意到了,顿时一愣,不知这人为何如此,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倒不是害怕,是这人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不待她开口,对方就先说话了。

“这趟浑水你们趟不起。”

“嗯?姑娘何意?”寒子期闻言一愣,随后还是波澜不惊的问道。

见那人眼底没有惧意,凝萱挑了挑眉,原本泛着冷意的眉眼此刻却多了一丝俏皮,好似方才的肃杀只是一场错觉。

“你是聪明人,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福安镇的事确是我所为,再说了你当真觉得今晚只是一场游戏,那玉环我动了手脚,没有修为的人是看不到玉环真正的位置的,你也不用怀疑为何你们无所察觉,毕竟人外有人,至于其他的几人我不过让他们凑凑热闹罢了。”

寒子期轻笑,也不慌,“我不知姑娘何意,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呵,看你温润似玉,嘴巴却凌厉的很,聪明人不说暗话,我知晓你们的身份,毕竟你们进来福安镇的时候可不算低调,你们要想全身而退就不要插手,福安镇的人都该死,我虽非良善,但亦是公私分明。”凝萱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寒子期也觉得再装下去就很无趣了,暗了暗眸子,冷声道:“你到底是何人?”

“我并非人,也不屑为人,在你们宁殃宫口中,我应是被称作妖邪。”凝萱淡淡道。

寒子期虽然心底有了猜测,但这人直接承认的态度,真的是让她有些看不懂了,“我不明白你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你为何跟我说这些,我可不记得跟姑娘相识,加上之前见得一面,我们才不过两面之缘,你眼下将一切告知我,是不信我们的能力,还是你太自负了?不怕我知晓了商量计策对付你?”

“呵呵呵呵,些许我真的是自负呢,你说的没错,我与你并不相识,与你说这些也不是我的初衷,只是你.....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她与我不一般,与你待一起,想说便说了。”凝萱说着眸子黯淡了下去,她也不知为何,自云儿没了,她身边便再无亲近之人,今日误打误撞遇上寒子期,起初只是觉得有趣,后见其之前所写的小句,莫名觉得这人与她是一类人,不由得对寒子期生出些许亲切感,让她没有顾虑便说了出来。

寒子期一时语塞,她也捉摸不透凝萱的性子,只是想到对方所言的故人,结合对方眷恋悲伤的神情,知晓一定是对方心中的人,想到这,寒子期心底一惊,对方知晓自己是女子,又言自己与那故人相似,讶然道:“你那故人是女子,你与那故人......。”后面的话寒子期没能说出,但是她心底已然有了猜测,只是有些震惊。

“是,你想的不错,我心悦她,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感情有背伦常。”凝萱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寒子期。

“当然不!只是.......。”听到凝萱的话,寒子期莫名想到自己对师姐的感情,一时有些激动,说完意识到自己失态,暗恼的低下头,还说不会被对方牵着走,眼下却如此失态。

凝萱漏出一抹了然的笑意,方才在大堂,她可是将这人与之身旁的人的互动看在眼底,那人可比眼下的人更容易看出是一个女子,见其被自己的话触动,凝萱轻笑,随即偏过头,不再看她,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可想听一个故事。”

寒子期只觉得这个人很危险,可不得不承认,她对凝萱与那故人的事情起了好奇的心思,她没回答,她知道凝萱会说的。

果然,凝萱没有得到回应,抿了一口茶后,自顾自的开口了。

“她是一个极善良的人,善良到有些愚蠢,她名唤周若云,原是福安镇绸缎庄周老爷之女,明明是千金之躯,可偏偏好管闲事,不平之事要管,看不过眼的事也要管。

你可知,就连周老爷都奈她不了,但知她是行善,便也不再多劝,虽然她性子温和,但做起事来却雷厉风行,只是人却傻了些,人终归是贪婪自私,我明明劝过她的.........。”说道这,似是悔恨,凝萱一时有些哽咽。

寒子期听其话里的不满,但眼中柔情确不减一分,有一丝触动,不由得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我劝不了她,便跟她一起,那些日子真的很快乐,快乐到我都已然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但我终归不是人,自然不能久待人间,我本想着我只是离开几个月,处理好自己的事后,便可一直待在她身边,可不想那次分离竟是死别。”提起过往,凝萱还是忍不住心痛。

凝萱虽然不细说与那故人的过往,但寒子期真切感受到对方的快乐与伤悲,莫名也觉得有些惆怅,但她知晓凝萱还未说完,不发一言的等着。

凝萱拼命忍住眼中的泪水,也不管身旁的寒子期,仿佛眼下只有她一人般,只想抒发心中的郁结,絮絮道:“周老爷家大业大,又因为若云的善举,在福安镇备受尊重,这自然也引来不少人觊觎,只是那两个良善之人,至死都不明白,他们真心相待的人会合谋算计他们。

绸缎庄被夺,家道中落,树倒猢狲散,周老爷一病不起,你说好人为何没有好报呢,他们救济那么多人,可在他们困难的时候那些受过恩惠的人却没有一人伸出援手,不仅如此,还落井下石,云儿将仅剩的积蓄花完也没能将人救回,周老爷逝去之后,她便再无庇佑,但是那傻子始终坚信我会回来寻她,依旧靠自己努力的活下去。

可那些夺了她家产的人却没有放过她,姓钱的那厮觊觎云儿貌美,想纳其做妾,只是云儿刚烈,自然不允,可那厮也不轻易放过云儿,加上久等我未归,她许是累了,在那老混蛋逼嫁之日自殁了,我回来之后,只得到一个锦囊和一具毫无生气的身体。”

寒子期从对方的神情来看,就料到这故事的结局注定是悲惨,可当其真正说出来,寒子期心不免一阵触动。

凝萱不管身旁的人作何反应,只是想到那日怀中冰冷的身躯,眼底的哀恸渐渐退去,随即染上层层冷意,“伤害过云儿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无心,那心也没留着的必要了,那些冷眼旁观,落井下石的人都要给云儿陪葬。”

寒子期沉默了,若是换作是她,怕是做的比凝萱还要恨绝,可她不是凝萱,师姐也不是那周姑娘,今生她也断然不会让师姐有事,对于凝萱,她是有几分共情的,只是她们的立场不同,注定了两人为敌,有一瞬间,她有些厌恶自己的身份来,可也只是一瞬。

“他们许是不无辜,可你也无权定夺他们的生死,你可知这是在宁殃宫地界,你要屠戮整个福安镇,就算我们阻止不了你,宁殃宫也会派其他人来。”

“哈哈哈,你和云儿真的很像,哪怕那些人伤她万分,依旧报之以渔,可惜我不是你们,我凝萱向来睚眦必报,而且你真的觉得我会那么傻,我自然知道这里是哪里,所以今夜我早已布下血阵,就算你们有办法破阵搬救兵,可远水救不了近火,等你们的救兵到来,届时我已大仇得报,我死而无憾。”凝萱原本黝黑的眸子蓦地变红,眼底满是狠厉决绝。

寒子期见状一惊,这红眸她最熟悉不过,这凝萱分明是入了魔,出于警惕,她站起身防备的看着对方。

看到寒子期的举动,凝萱勾唇一笑,红眸逐渐恢复清明,淡淡道:“放心,今夜我不会对你们出手,可若是你们后面要与我为敌,那便不好说了,我不希望你们插手,不是忧心自己无法对付你们,只是你们出手,必会拖慢我的计划,再说了,你也不希望你身旁的人受伤,这是我跟那些人的恩怨。”

“我还是那句话,纵使那些人罪大恶极,你也不能随意取其性命,他们自己做的恶果,终会自己偿还。”看到那人入魔的样子,寒子期就知道眼前的人不好对付,她是不希望师姐她们受伤,可她们天职如此,虽不愿,但亦不能袖手旁观,哪怕以卵击石,也不能退缩,师姐也断不希望她如此。

“你相信恶有恶报,哈哈哈哈哈,当真天真,看来我们谈不拢了。”凝萱不觉意外,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不过很快就释怀了,若是这人眼下就答应了,她反而会看不起。

“不也是姑娘意料之中。”若不是她们立场对立,凝萱这敢爱敢恨的性子,寒子期还是很愿意与她交好的,起码这人比自己勇敢,想着心底也松了几分。

“呵。”凝萱不再言语,结果已然明了。

寒子期见状,知晓自己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了,道了句告辞就欲离开,只是她刚要打开房门时,身后一道哀怨的声音传来。

“我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你说若云是不是气我没来寻她才如此。”不然为何两人立下‘生不离,死不弃’的誓言,对方却违背了。

寒子期有些无奈,不过对于其提出的问题,她心里一叹,其实她大概知道那周姑娘是何其绝望,最后才选了一条死路,当然这她不能说,说了徒增其伤悲罢了,就算她们是敌人,她也不屑于攻心,末了才说道:“我不是周姑娘,不知她所想,可你说过她是何其良善的人,应当不希望你如此做。”

寒子期驻足了一会儿,见其没有回应,暗叹了一声,她知道凝萱有她的执念,随后打开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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