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空调早早打开，厢室内满填冷气。
SUV在环海公路上飞驰，车窗两侧的行道椰树在视野中快速后退，与充沛的日光混合成紊乱的剪影。
“Atte——是什么意思？”
车子后视镜的上方安装着一只小型摄像头，周露坐在副驾驶，面带笑意地询问正在开车的江北寒。
“等风。”
他胸口系挂的那只墨镜放进了车载储物箱，视线在周露问话之际上抬，透过后视镜观察周露的神色。
“没一点法文基础的人，大概写不出这么好看的字。”
“学过一点，之前有练字的习惯。”
之前，指的是还没发生那场车祸之前。
“所以在打电话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大概猜到了我的身份？”
“真没有，”江北寒笑着说，“露珠这个词首先不在我的法文认知范畴里，其次没想到你会上节目。”
就如江北寒最开始和韦导的交锋，综艺咖在圈内不是什么好词，尤其像周露这种在电影圈内备受关注的新艺人，上有尚导提携，其下路人缘也不错，粉丝群体固定，在江北寒的视角里，周露完全没有上恋综的必要。
甚至可以说，这档恋综于周露而言会是负面影响。
还是说，他小看了韦导？
“所以，你怎么会想到来恋综上玩一玩？”
玩一玩这个词，对周露来说应该更恰当。
周露眨了眨眼：“我也有情感需求啊，对不对。”
百分之八十掺水的假话，江北寒投去一记你自己都不信的眼神。
“其实我之前见过你一次。”
“见过我？”江北寒惊讶道。
“在阳光娱乐的会议室，大概是好几年前，我记得你那时候穿着一件花衬衫。”
那个时候还不是他。
江北寒有些玩味地问：“那个时候看我，是不是觉得这人就一非主流？”
“能说实话吗，”周露没忍住笑道，“有点儿。不过那时也就看了一眼，没什么接触。”
江北寒也乐了：“那现在呢？”
“很难讲。”
“这话怎么说？”
“明明我年纪比你大，但总有种你才是年长者的错觉。”
“说明沉稳了，是好事啊。”
江北寒一打方向盘，车辆驶过匝道，开进市区。
“数了节目组给了多少钱没？”
周露恍然：“噢对。”
“一餐中午饭，包括十件装饰品。”
江北寒说话的时候，周露从包里取出一只信封，从中掏出一沓红色钱币：
“一、二、三……五。”
“只有五百？”
“不，是四百五。”
周露从几张红色钱币当中捏出一张青绿色的，对着空调出风口迎风招展。
“它们当中出了一个叛徒。”
……
“您的目的地已到达，XX地图将持续为您服务。”
轿车熄火在美食街的路边停车线里，周露戴着一顶米棕色的渔夫帽，在接近正午十二点的日头下迎着日光不顾死活地往前走，江北寒走在她身边，戴着墨镜，在灼烈的日照下像个瞎子。
“去这里吃，你确定？”
“刚刚查过了，两个人，两个菜，三十块不到，”周露转过身来，灿烂笑道，“怎么了，江大明星，吃不了路边小店啊？”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愿意来这边。”
“怎么，你以为我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大明星，出入要人清道，动辄七八个保安，不是珠穆朗玛峰的雪水不喝，不是两个月的牛犊肉不吃？”
江北寒煞有介事地点头：“也不至于，顶多是玛丽皇后："人们没有面包吃了，那就让他们吃蛋糕吧"那种。”
周露快步小跑过来，对着江北寒的胸口砸了一拳。
“走走走，别让摄像小哥晒着。”
美食一条街里并非想象中类似夜市的路边摊，路面干净整洁，街道两旁栽种常青科行道树，各色美食店林立在浓密的树荫下。
周露领着江北寒走进一家湘菜店，两人连同摄像小哥在一个靠窗位坐下。
中午的客流并不多，店内干净整洁，桌椅不沾油，新亮洁净。
“老板，点菜。”
“来嘞！”一个长相憨厚的男人挑开后厨与收银台相隔的帘子，随手抓起一张菜单。
“几位看看，吃点什么？”
江北寒一边接过菜单，一边问道：“有什么特色菜没？”
憨厚男人拍了拍手，笑道：“咱们家啊，要说最出名的肯定是水煮鱼，经典湘菜风味，大菜里有羊肉，牛肉，十三香小龙虾，还有白斩鸡，啤酒鸭，这天儿要想喝点什么降温的，冷藏椰汁，冰啤，果啤随您选呢。”
江北寒打开菜单，径直跳过了前头几项招牌菜，直接往蔬菜区看。
好家伙，一个清炒时蔬都不止二十。
江北寒展开菜单，推到周露面前，无奈地摊手：“你查的，俩人三十块不到？”
“怎么回事儿啊老板，你们这儿价格不对啊。”
“怎么个不对法儿？”
“我们之前在车上查地图，说你这廉价味美，俩人也才三十多呢。”
江北寒看着周露笑道：“不是不到三十吗？”
周露翻了个白眼。
“这软件上都是几年前的了，这年头猪肉涨价，鸭肉涨价，连根葱都涨价，咱做餐馆的再不涨，老婆本儿都亏没了。”
周露摘下渔夫帽当作扇子扇风解热：“要不走了，去看看别家？”
“哎，等会儿，等会儿，”餐厅老板忙不迭伸手拦住三人，盯着周露看了看，“你是，你是那个谁——周露！”
周露惊讶地看了一眼江北寒，又看向餐厅老板：“您认识我？”
“这怎么可能不认识，这几年能看的过眼的剧，就属你拍的好，我老婆就是你的铁粉儿。”餐厅老板这时才注意到摄像小哥，“我知道了，你们这儿是在拍剧，要不就是拍什么采访，真人秀是吧？”
他忙让几人坐，连珠炮似的说着：“今儿，不说别的，我请了。”
江北寒道：“还是要付钱的，不然显得咱们像吃霸王餐的。”
“这位是——”
餐厅老板和江北寒握了回手，恍然道：“噢我知道了——周露的助理吧！长挺帅。”
江北寒的嘴唇颤了颤，一旁周露“扑哧”笑了。
“对，他是我助理。”
“行大兄弟，少不了你的，”餐厅老板转头向后厨喊，一副大嗓门，“招呼上菜，把咱店招牌菜全都上一遍。”
摄像小哥比了个大拇指：“老板，实诚人。”
十几分钟后，老板亲自端着一盆水煮鱼上桌：“来咯——水煮鱼。”
大菜刚上桌，老板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老婆。”
“不是，中午餐厅不是没事儿吗，你是不是又搁哪儿偷摸喝酒呢？”
老板激动地眉飞色舞：“老婆，你绝对想不到谁来咱们店里了。”
“谁啊，你的罗纳尔多还是比尔盖茨啊？”
“周露在咱店里拍戏呢！”
“你说谁？”
“周露！在咱店里吃饭拍戏呢！”
沉默的零点几秒之后，一声高亢的尖叫从听筒里泵出。
“啊——！”
“快快快，帮我要签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