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虞疏站在徐辙跟前,一边哭、一边将那本《丹修入门》翻来覆去地背了三四遍,背到最后,体内药力才堪堪散尽。

那些丹药豆子折磨得她整夜睡不着,觉着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又撑得她灵脉酸胀,苦痛难言。虞疏半夜起来,绕着药田跑了许多圈,又在徐辙回来后拉着他开始背书,这才有了方才景象。

待她整理好情绪、擦干眼泪,才发现时楚门下所有的师兄师姐们,一个个的正整齐地站在她身后,满脸慈爱地看着她。

许音秋抢先贺喜:“进步很大啊小疏!两个月就能记住这么多,真的太厉害啦!头还晕不晕?下次可不能一口气把一瓶丹药都吃啦!”

虞疏颇觉着不好意思,点头回答大师姐自己身体已经无碍。又想起她好像是有重要问题要问她爹的,可转头间,一阵阵金花在眼前炸开,额间似乎坠着个千斤重的秤砣,若不是徐辙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恐怕早已一头栽到地上去了。

在徐辙臂弯间缓了好久,虞疏才觉得钝痛散去,灵台回归,可等她再想开口,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方才要说的话是什么了。

奇怪……虞疏在心里复盘着:她在醉云树下读书,然后药田起了火,开启药田法阵后听到了集结钟声,她跑到广场,问大师姐她爹去哪儿了,她还因为下意识喊爹而把自己的口音弄得很奇怪——可是,她为什么要找她爹来着?

哦!对了!

刹那间灵光闪过,她想起来了!自然是因为左右一番张望却瞧不见父亲的影子,这才要问的嘛!

虞疏直起身子,再度向师兄师姐们表示自己没事后,朝徐辙问道:“大师兄!你昨日下山下得那么急,是有什么要紧事发生了?”

徐辙藏在袖中的手正因费力施法微微颤动,面上却是与平日无异的从容不迫,他轻轻点头:“嗯,那村子有些蹊跷,具体的,待师尊出关时,我再向他禀报——关于药田,那魔族少主,可有什么要说的?”

终于,还是逃不过这事,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许音秋站了出来:“听他意思,似是愿意留下来抵债,像他的魔尊母亲说得那样,不论是做苦力还是别的什么都好,看着并不像是空话。还说……”

思及此,许音秋颇感无奈,但顶着同门们好奇的目光,还是说了下去:“他还说,愿意把内丹剖给我们,似有强买强卖的架势,我半威胁着给他喂了点化功散,让他没有自绝经脉的力气,他才不再提了。现在正在堂外候着。”

虞疏心下惊奇,脱口问道:“师尊有那么凶吗?”

平日里最爱玩笑的三师兄林并谢笑道:“师尊可不凶,还没大师兄的一根手指头凶!”

虞疏不解更甚:“那他为什么还要剖内丹给我们?药田的损失再大,也不至于要人命……呃,魔命来填的程度啊?”

“其中或许有魔界阴谋,不可不防。”

众人听了大师兄的话,皆点头称是,唯独林并谢随意道:“嗨!魔族修为高深的,早就一个接一个死得差不多了,怕他们做什么,要我说,直接把那魔族少主、叫什么?明昭?反正魔族生来寿命就长,把他丢到掌门师叔那儿去,负责在早课上点他千八百年的名,点完名就去飨园做饭,做完饭刷碗,一来二去的,不就什么都赚回来了!”

徐辙皮笑肉不笑地点他:“哦?让他点个千八百年的名,到时候你学艺不精、寿元将近,身死道消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去他面前应一声到,再等回光返照时想吃点好的,就去他窗前排队,你看如何?”

不苟言笑的大师兄难得讲起笑话来,众人十分给面子地皆笑林并谢,就连他自己也颇不好意思,笑出了声。

“好了。”徐辙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吩咐道,“今夜便是师尊出关之时,有什么关于功课要向师尊询问的,都好好想想。”

众人道是,虞疏则意外道:“今天就是师尊出关的日子吗?”

“是啊!不然我们大伙儿,难道是专程来笑话小疏哭着背书的吗?”

不知是哪位师姐调笑一句,虞疏又开始觉着有些难为情了。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师兄师姐们似乎个个爱笑,人均以师尊好久没有收徒了为由,轮番逗弄这个小师妹。

唯一不爱笑的那个还是她亲爹,逼她做了两个月的学习永动机。

不过关于师尊,虞疏心中是有过诸多幻想的。修仙门派的顶梁柱仙尊嘛!小说故事也好、电影电视剧也罢,总是有那么些光风霁月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在的,或许面如冠玉白衣飘飘,或许风姿绰约我见犹怜……

不、不!虞疏赶紧把这个念头掐灭在了心里,她想起了徐辙说过的那句“要像尊敬爷爷那样尊敬他”。

可等她见了这位“爷爷”的庐山真面目,才发现刻板印象总是不可靠的。

修真界鼎鼎大名的时楚仙尊,竟然只是个衣着朴素,长相清秀,看起来二三十岁的普通青年,唯独额间脑神散发出的淡淡光芒,昭示着此人修为不凡,更奇的是,时楚仙尊的手里,正拿着一把锄头。

时楚面色和煦,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挥舞着锄头向弟子们宣布:“为师这次闭关,终于领悟出了适合火心七叶花的栽培方式,原来要诀正在种植过三尾风叶的土壤之上,以火量风、引风吹火!等到药田那批三尾风叶成熟,就可以着手栽种火心七叶花了!”

弟子们则是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有的还下意识地空咽了下口水。

时楚原以为,如此这般令人欣喜的发现,必然会引得弟子们齐齐欢呼,从未想过会是这等情形。他满面不解地望向徐辙,试图从这位向来最成熟懂事的大弟子身上获取答案。

只见徐辙恭敬道:“恭喜师尊!只是不知……那火心七叶花,可否栽种在焦土之上?”

“当然可以,只不过它花期极短,开花时又有太阳真火现世,难免会殃及其他灵株。若想栽种于药田之中,还是为师这次发现的方法更为合适。”

徐辙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师尊,原本栽种三尾风叶的那块药田……”

“那块药田……?”

“昨日魔族来犯,魔族少主自称失手引火点燃了药田,恰好……毁去了栽种三尾风叶那块地。”

窗外的墨色被泼进了屋里,化成点点缄默,封住在场众人口舌,更是连思绪也跟着化作了一股烟,凝不出一个固定的模样。

在这环绕在师徒之间的窒息沉默里,虞疏偷偷望向师尊的表情,恍惚间,她觉得那样的神色似曾相识。

只不过上一次见到,还是在她刚进大学的第一天,一不小心踩坏了农学院学长栽种的期末作业时。

负荆请罪的往事犹在,虞疏望了望师尊手里那似曾相识的锄头,没由来地想到:师尊不会用这锄头,把那魔族少主的内丹给剖了吧!哦……对了,那魔族少主叫做明昭…明昭?为什么魔界少主不随魔尊的姓?

将她从胡思乱想中拉出来的是时楚的声音。

经历了晴天霹雳的仙尊并未直接兴师问罪,只是声音听起来,不论如何都有股淡淡的崩溃:“述玉是如何处理的?”

徐辙迟疑道:“掌门师叔…把魔族少主赔给了我们。”

时楚:“?”

徐辙将昨日之事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时楚听罢,沉默片刻,问道:“那魔族少主叫什么名字?”

听完徐辙回答,时楚又问:“是不是在离停战还有整百年时出生的?”

徐辙想了想:“依他自己所说的年月推算过去,的确是那年所生。”

“除药田外,是不是还烧坏了其他的什么东西?”

徐辙望向虞疏,虞疏心领,上前一步,紧张得声音微微发颤:“是…!师尊,还烧掉了大师兄给我的书。”

时楚看向她,似是回想了一会儿,随即和颜道:“你就是小疏吧?之前闭关匆忙,未来得及与你细说,此后有什么疑问,尽管问你大师兄便是。”

虞疏点头称是,时楚则是再度陷入沉思,口中喃喃念道:“我的卦从未如此准过…”

在刚入门的那几天里,在尚未被剥夺的课余时间中,虞疏曾听三师兄林并谢说过,师尊会每日起卦,只是卦象未必总与现实相同,说白了,就是十卦九个半不准,故而从不教授弟子此道。

说完,二人谈话就被徐辙听了个正着,罚他俩一起抄写门规尊师重道篇五十遍。

险些重温腱鞘炎的过往历历在目,这次虞疏和林并谢都学乖了,在弟子堆里老老实实地扮演鹌鹑,等待师尊和大师兄的下文。

徐辙并未应话,也不问卦象内容,只说明昭正在堂外候着。时楚点头,徐辙去叫人,众弟子本想留下细听如何处理,却听时楚道:“都回去歇息吧,有什么问题,明日可自行来找我。对了,小疏留下。”

众人虽心有好奇,但师尊发话,不得不从,一时间,屋内只剩下时楚和虞疏师徒二人。

虞疏正因不知如何与师尊相处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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