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叶子耸耸肩:“可是燕金大军已经撤回北边,咱们一时也没有头绪。”

李厘想了想:“听说这个陆徵是个火药火器的人才,若是能有机会让他投到锋锐营的门下,倒是一件好事。”

薛悦一笑:“你又痴人说梦了。人性难测,莫说陆徵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他知道自己是陆天王的孩子又如何,天忍教十一年的养育之恩,岂能说放下就放下?”她伸手在李厘头上一拍,“还是想一想怎么处理眼前这摊政务吧,我的锋锐营主。”

小叶子哈哈笑道:“政务或者该放一放,婚事可不能等了。我作为李厘的娘家人,说什么也得给他把婚期定下来。”

薛悦脸上一红:“你嘴上也是没个把门的,都让杨一钊把你教坏了。”

小叶子哼了一声,双手叉腰:“我可是薛天王手下的得力爱将,他想什么我可清楚的很。他老人家一生威名赫赫,就差个子孙满堂,嘴上虽不说,心里急也急死了。喂,大少爷,你拿了人家的天雪寂,也该回人家一份聘礼才对。”

李厘被小叶子臊得脸通红:“常小宝你这丫头……”

小叶子噗嗤一笑:“好啦好啦,事情总该提上日程的嘛。这样,就由我来做这个媒人,可好?”

三人正在闹着,云焕从门外走了进来,笑道。

“什么事说得这么热闹?谁要做媒?”

李厘和薛悦都不好意思接话,倒是小叶子侃侃而谈道:“还不是他们两个,明明都同生共死了,还不肯步入正轨,真是气死我了。”

云焕哈哈大笑,伸手在小叶子额头上一点:“你也真是不害臊。明明自己都没出嫁,还敢大言不惭做媒婆。还是由我这个昭胤王爷来吧。”他拍拍胸脯,冲李厘一笑:“李兄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云焕身上了。”

小叶子拍手道:“师父出马,这样我可省事了。那……薛姐姐你想要什么聘礼?由着你挑。钱都由我来出。”

云焕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个爆栗:“你一穷二白,哪儿来的钱。”

小叶子一噘嘴:“杨一钊的钱,不就是我的钱咯。反正以后都是他的人了,我就先挪用一点儿,他也不会介意的。”

听到这句话,云焕眼光一动,似乎还算满意,忙道:“算了算了,等杨一钊回来,还不知要等到哪一天。杨一钊的钱和我的钱也没分别,还是靠我吧。咱们好不容易得胜归来,难得有喜事,还是要好好办一办的。”

小叶子兴奋的跳了起来:“好极了好极了,真是好久好久也没有遇到一件喜事啦!咱们这就去求昀汐,怎么也得在这雁荡城里,把你俩的事情给促成了才行。”

定了主意,小叶子便一手拖着云焕,一手扯着李厘,兴冲冲就要去找昀汐。云焕忙捶了她一下,笑道:“你怎么这么急性子,且容我准备准备聘礼啊倒是?你们昭胤不是最讲孔孟礼数的么,就这么空着手莽撞撞的就去,也不怕薛天王当场拒绝啊?”

小叶子脚下一顿,这才顿悟:“哦,对,戏文上好像是有什么三媒六聘这类的……嗨,我光以为有个媒人就够了。是我唐突啦。”

“再说了,就算去求亲,也得先跟萧昀汐打招呼吧?”云焕白她一眼,“身为一个昭胤人,居然还不如我这个拓靼人懂规矩。幸亏没让你做这个媒人,不然非把这一桩好事给搅黄了不可。”

“是是是,师父说的都对。”小叶子扁了扁嘴,“人家就是想帮李厘一把嘛。”她转过身去,咳嗽一声,一脸正经的问道:“李厘,我且问你,你愿不愿意娶薛悦为妻,就算海枯石烂,始终不改初心?”

李厘一张脸都快红破了,偏头看了薛悦一眼,半晌,才低声道:“愿意的。”

小叶子一笑:“那薛姐姐,你愿不愿意嫁给李厘,无论富贵贫贱,此生不离不弃?”

薛悦垂眸一笑:“……自然。”

小叶子哈哈一笑,双手合十:“好啦,在我这婆家人这里,你俩就算是正正经经的一对儿了。剩下的事就交给师父去办……哦,对了,我还可以帮你去跟昀汐打招呼,你放心,昀汐一日不同意,我便缠磨他一日,两日不同意,我便缠磨他两日,早晚把他缠磨同意了为止。等我好消息吧~”一转身,小叶子便迫不及待朝着昀汐的房间奔去。

刚巧昀汐正在和薛炀谈话,见小叶子在房间外面兴冲冲的走过来走过去,又想进来说话,又怕打扰二人正事的样子,昀汐心中一动——这丫头,为了什么事兴奋成这样,倒还……蛮可爱的。

薛炀精明的很,见小叶子来了,便找了个理由离开。小叶子扭手扭脚的走到昀汐面前,刚要跪下,昀汐一把扶住她,皱眉道:“……以后不要跪来跪去的,伤膝盖。说罢,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小叶子傻傻一笑:“我是替李厘求亲来的……听说天王帮弟子婚配俱要帮主同意,李厘笨嘴拙舌不懂说话,我便替他来讨帮主一句允诺。请帮主你允准李厘和薛姐姐这一对儿天作之合,让他们早日完婚,成就一番美事。”

昀汐笑了:“我还道是什么事。李厘年少有为,悦儿稳重聪敏,确实是良配。只要李厘和悦儿两情相悦,我也没什么可反对的。”

“帮主你就这么答应了啊?”小叶子一呆,低声道,“我还以为会和戏文里一样,要来一圈曲折离奇才罢休呢。”

“什么曲折离奇?莫非在你心里,我这个帮主竟成了一个棒打鸳鸯的恶人了吗?”昀汐笑了——这个丫头,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呀。

小叶子撅了撅嘴:“也不是啦。只不过我从小野习惯了,对礼法不太懂,还以为求亲要像买东西讨价还价一样,要你来我往一番,才称得上隆重。”

什么?买东西讨价还价?这丫头想象力怎么这么丰富?昀汐忍俊不禁。小叶子红了脸:“笑吧笑吧,我就是这么一个不懂礼数的野丫头。”

“那依你说,怎样的婚礼才算隆重?”昀汐一笑。

“……其实也没什么,有……有天地明月,凤冠霞帔就好。”小叶子想起杨一钊,脸上一红,轻轻一笑。

昀汐岂能看不出她的心思,他心中苦涩,却又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微笑道:“小丫头,你会有的。”

小叶子得到他的祝福,感念良久,随即甜甜一笑:“帮主,你也会有的。”

昀汐凝视着她的脸,微笑不答。

……也许今后的每个梦里都会有的。哪怕……只是梦,也是甜的。

在云焕的大力操持之下,李厘和薛悦的婚事很快操办起来。昀汐也不吝帮助,亲自为两人择了最近的一个良辰吉日。秋依水、神夜来一起去帮着薛悦打扮,而小叶子则和老母亲一样,打着圈儿的为李厘操心。

“哎,胸花再整理一下下。”

“不对不对,帽子颜色不好,再换一顶试试。”

“此生唯一一次大婚,你总要画个眉毛显得精神点嘛……”

“你听话,多少吃点东西,不吃的话一会儿待客容易醉,喝醉了看你怎么入洞房。”

云焕在一旁看着小叶子叽叽咯咯的心烦,恨不能找个胶布封住小叶子的嘴。柴嵩忙拦住他,微微一笑:“今天大喜日子她一个人寂寞,只要不伤大雅,就由着她操心吧。”云焕一怔,便自不语。

小叶子装扮整齐,一路跟在李厘身边,像个男孩子一样帮他闯门,接亲,挡酒。她都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的,直到将他和薛悦送入洞房,她才怔了一下,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云焕看了她一眼,小叶子忙伸手抹去眼泪,一笑:“……我这不是难过,我是高兴的。过了今天,李厘就是个大人了,他爹妈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

云焕轻轻舒了一口气,拉着她离开了这热闹的婚场,直跑到雁荡城的酒家里买了一大壶酒,带着她来到雁荡城郊,找了片草地坐了下来。

今夜,月明星稀。

小叶子抱着酒壶狠狠的喝了一气,忽然哈哈大笑,指着天上的月亮叫道:“你看今晚的月亮好圆啊,真是个人月团圆的好日子。”

“你若是难受,就哭吧。”云焕亮了亮肩膀,“这里随你靠。”

小叶子摇摇头,哈哈一笑:“我不哭,今天是大日子,不能哭。哭了不吉利。”她跳起身来,问道,“云焕,你有什么梦想吗?”

“梦想?”云焕一愣,复又一笑,“小时候的梦想,大概是少挨打,多吃饭。后来长大了,就想着能为族里人做点事。现在……”他低下头,沉声道,“现在是想为天下人做点事。”他抬头看着小叶子,一笑,“你呢?你有什么梦想?”

“我的梦想……”小叶子笑了,“和杨一钊在一起,就是我现在的梦想。”

因为不便冲撞新人,她今天穿了一身轻盈的白纱红边裙,看上去又活泼,又清纯,于夜色中耀眼之极。她轻轻扬起衣袖,在月光下缓缓起舞。似乎寄托了无限的心事,她的舞步缠绵沉醉,姣姣然若月下仙子。一步一拈间,仿佛月光都流在了她的白裙之上,化作轻笼的仙雾,随风荡进云焕的心里。

他知道,她此刻在模仿杨一钊跳舞,来寄托她心底深藏的重叠思念。仿佛间,他看到她眼中蕴含的水气。

她果然还是喜欢杨一钊多一些么?难道是我错怪她了?

他心下满是纠结,嘴角嗫嚅了几下,似乎有话想说。

但下一秒他便低头一笑——推算时辰,事情都安排上了,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

没有什么,比得到天下更为珍贵。就当他欠她的,以后得了天下,再补偿吧。

他抬起头,拍了拍手,戏谑道:“跳得不错,值得赏一吊钱。”

小叶子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才停了舞步,眼尾一飞,嗔道:“呸。你这个大男人,一点情趣也没有。早晚让你遇到一个真命天女,你就不敢再这么侮辱女子了。”

云焕摇摇头,笑道:“什么真命天女不真命天女,我不是杨一钊,女人在我这都是麻烦。我的心里,只有天下。”

小叶子还要再说什么,忽然一队骑兵从雁荡城之中奔将出来,瞬间奔到二人面前——却是李厘的手下:“不好了,岚京城传来消息,皇上遇刺驾崩了。”

尖叫一声,小叶子不敢确信:“岚京城?莫不是咱们昭胤的都城?岚京城传来的消息……皇上真的遇刺了?”

骑兵道:“是,如今昭胤朝中拟定扶立太子李深,主战派有心打算请萧帮主回朝摄政。营主一听说此事,立刻赶往萧帮主那里,还请云先生一同赶去商议国家大事。”

云焕听了这个消息,脸上虽然表现得颇为意外,但眼中却暗暗透射出一缕幽暗的光芒。

他点点头:“好,我和常近侍即刻赶去。”

小叶子也不敢怠慢,忙和云焕一起赶回昀汐居所。

刚一踏进屋,就看到新婚的李厘、薛悦及薛炀、柴嵩、神夜来、程澈等人早已聚集一堂,只等云焕前来。

昀汐皱着眉头坐在主座之上,闭目不语。

薛炀看了岚京城来信,道:“先帝遇刺驾崩,内廷甄丞相亦拟定扶持太子李深继位,来信请帮主带兵回京,辅佐新皇登基。但外戚李大人亦手书一封,直言只要帮主肯带兵勤王,得了内廷,便拥立帮主同为摄政。”

李厘道:“皇上突然遇刺,此事非同小可,让咱们带兵回京只怕背后有诈。”

柴嵩道:“主战派和主和派由来不睦,这一次算是趁机爆发了。”

小叶子不明其中利害,不由发问道:“主战派?主和派?”

柴嵩看小叶子不明所以,便解释道:“昭胤一直分成两股势力——主战、主和。自颉帝被俘,昭胤王朝建立之时,政坛便一直是李氏的天下。李氏向来主张收复失地,是以是主战派。王朝传到先帝这一代,膝下子嗣伶仃,多年来只有一子二女。长女洪嘉公主乃过世皇后所出,而次女洪尧公主及太子李深系甄丞相之女甄贵妃所生。甄贵妃母凭子贵,登上代后一职,背后娘家势力亦出了不少功劳。只是甄家众人胸无大志,一向以自己利益为先,并不愿意北上复国,是以在朝堂上一直与李氏不对付。此之谓主和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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