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撒豆成兵

果然逃走了。

魏尔伦面上毫无波动,意料之中地收回了手上的力道。

对方如果能轻易被压死,魏尔伦才要失望了。

能在他的重力之下发动空间遁逃,即使不如兰波,也不算什么无名鼠辈了。本以为横滨这片土地除了弟弟就是个简陋的垃圾堆,没想到还能遇到点有意思的存在。

算了,还是先去会会可爱的弟弟吧。下一次遇到那个青年,再赐予他真正的死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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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到达“旧世界”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阿呆鸟,医生,冷血,钢琴师。中原中也一生最重要的朋友都在这个小小的台球酒吧里。他们的身体几乎已经被魏尔伦摧毁殆尽:阿呆鸟腹部裂开,骨头像野草般刺出体外,医生的身体只剩下腰部以上的部分,至于钢琴师和冷血的形状,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了。

中原中也低着头,沉默地看着地上零落的尸体。死死咬着牙关,拼尽全力才没有让压抑着的悲鸣溢出,打扰死者的宁静。

宇宙仿佛在他眼前熄灭。他的目光在同伴们的躯体上逡巡,像是要把这几张脸永远刻入记忆中。

就在此时,“吱呀”一声。

那声音极轻,在这种时刻却像子夜时分一颗水珠滴到钢管上一样滴入中原中也的耳中。中原中也蓦然回首,随即彻底呆在了原地。

酒吧门口站着一个儒雅清癯的老者,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干净布衫,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拢在耳后,手里拄着一根藤杖,此刻正微微蹙着眉头,注视着店里的情形。

让中原中也彻底呆住的却并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站着的那个青年。青年的相貌标致到了极点,一点泪痣点缀在眼角,为他平添了几分柔美与蛊惑。

“怎么了,中也?”青年的声音还是记忆中那样温柔。“露出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呢。”

中原中也如一尊木雕般怔愣着,好像见到了一个美梦,而他稍微一动,梦境就会消散不见似的。

青年走到中原中也面前,一言不发地抱住了他,闭上了眼睛。

“公关官,你不是……”中原中也被公关官抱在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不久之前,他亲眼看着公关官的尸体从魏尔伦的后车厢滚落,像一个破沙包般滚入尘土。那一刻的愤怒与绝望,他此生都难以忘记。

公关官顾不上许多,松开了他,拉着他走到门口的老者面前:“这位是李先生,是一位了不得的医生,多亏他刚刚救了我。”李先生的品性显然如他的外表一般,温和知礼,善解人意,并没有直接进入酒吧,留足了中原中也和公关官单独悲痛的空间。

“哈?”中原中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看了看全须全尾的公关官,又看了看面前的老者——李先生,对方微微颔首,并没有因为他毫不掩饰的震惊而愠恼,而是用一口生疏的日语说道:“我可以进去了吗?”

“华国人?”中原中也微微一愣,公关官在旁拉了拉他。

中原中也也不是傻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死马先当活马医。他立刻后退一步,单膝跪在地上,用对首领的最高礼节行了一礼。

“李先生,请您救救我的朋友。我愿意用我的性命——”

“使不得使不得!”李先生被他这阵势吓得中文都飚出来了,“老朽不过是寻人之时路过此地,顺手为之罢了,要你的命做什么?”

公关官连忙充当翻译:“李先生说,不用这样,只收取一些诊费就可以了。”公关官是港黑的门面,精通多国语言。

那就是钱了。中原中也一边在脑内计算着把自己所有的财产折现需要多久,一边引着李先生到了旗会几人的尸首旁:“您看看,他们还有救吗?”

话虽如此说。中原中也其实不敢抱任何希望。他相信奇迹,可他不相信神迹。公关官好歹保留了个全尸,也许尚有回天之力。而余下几人不仅断气多时,身体也已经七零八落残缺不全……思及此,中原中也注视着李先生,肃然道:“即使没有,也请您直说。您能救下公关官,我已经感激不尽。”

李先生根本没听到他的话,走到阿呆鸟的尸首旁,俯下身,自言自语道:“这个最轻,就他先来吧。”说着,取出一个素净的缠枝纹小青瓷瓶,拔开塞子,向阿呆鸟的伤口洒了一些黑色的粉末。

中原中也眉梢抽动了一下,这行径怎么看都不像公关官口中的“了不得的医生”,倒像个江湖骗子。

公关官俏丽的脸上也划过了一抹震惊,他知道李先生救了自己,没想到李先生的救治方法居然这么……朴素?这真的是医生而不是法师吗?

两人光速被啪啪打脸。

那些黑色粉末化作绿色的光点,升腾而起,在阿呆鸟的伤口上欢快地跃动了起来。阿呆鸟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三两回呼吸之间,他身上足有篮球那么大的伤口竟然消失了,露出的骨头规规矩矩地缩回了体内,被魏尔伦辗得血肉模糊的膝盖以下部分,以人类不能理解的方式长出新肉、血管和皮肤,那皮肤就像牛奶一样白皙光滑。

紧接着,阿呆鸟已经变成了两个血窟窿的眼睛重新长出了眼球和眼皮,在中原中也和公关官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的眼神的注视下,阿呆鸟的手臂抬起来,揉了揉自己的新眼睛——“欸?我又能看见了?地狱免费发放新眼球吗?”

这熟悉的轻浮欠揍的口吻,如假包换的阿呆鸟。

中原中也还来不及品味失而复得的感慨与喜悦,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振聋发聩的怒吼:“不要用脏手揉眼睛!”

阿呆鸟像个礼花一样从地上窜了起来:“撒旦在说话?!”

中原中也:“……”

公关官:“……”

中原中也捂住了脸,被阿呆鸟丢人得无地自容。

“中也!你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阿呆鸟一眼看到中原中也的动作,如同遭了晴天霹雳,“虽然魏尔伦确实厉害,你也不至于——”

“下你个大头鬼啊!”中原中也忍不住冲上去狠狠给了他一拳,“还不快向李先生道歉!先道歉再道谢!”

阿呆鸟这才将视线转到了在场唯一的陌生人身上,待看到李先生那愤怒得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之后,一向我行我素的阿呆鸟竟然觉得脊梁骨一冷,有点心虚。

出于对同伴的信任和多年出生入死的直觉,阿呆鸟甚至还没思考,嘴上就先吐出了字眼:“李先生对不起感激不尽先生如果您以后……”

李先生重重地“哼”了一声,用后脑勺回应了这句道谢。

公关官咳嗽了一声:“李先生是非常严谨的医师,可能比较讨厌不健康的生活习惯。”比如用沾满鲜血和灰尘的手揉眼睛。

他们说话的空挡,李先生已经在救治医生了。医生整个身体的下半部分不翼而飞,李先生用手比量了一下,咕哝道:“有点难办啊。”

中原中也心里一紧,即使是李先生,也不行吗?

下一秒,李先生竟然从他的藤杖上折了两根藤条下来,粗暴地插入了医生身体的截面。

“你在做什么!”阿呆鸟没见过李先生刚才的神通,以为对方在侮辱好友的尸体,急得上前一步。中原中也拉住了他,顺便踩了他一脚。

李先生不想搭理阿呆鸟这个潜在医闹,双耳直接过滤了这句话。插完藤条后,他照例往医生的伤口——也就是腰部截断的地方撒了些黑色粉末。随着熟悉的绿色光芒升起,那两根藤条逐渐变粗、变长,无数绿色的光条缠绕着它们,逐渐变为红色的血脉和肌肉,重构,再生,到最后,医生居然就这么硬生生地长出了下半身!

旗会的三个年轻人表情恍惚,仿佛世界观已经被打碎重构。

阿呆鸟像梦游一样说道:“你们看,医生那玩意儿好像变大了,李先生还挺贴心。”

中原中也下意识地向医生的两腿间看去,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闹了个大红脸,爆锤了阿呆鸟一记:“混蛋,这种时候你在说什么东西啊!”

医生正在捏着自己新生的双腿,感受它们的弹性,闻言阴沉沉地看了阿呆鸟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要是羡慕,我可以帮你锯下来,再接一根新的。”

阿呆鸟被他笑得蛋蛋一凉,如果不是看在刚刚捡回一条命的份上,他真想拿台球棍给医生来一下子!

在场唯一还保留着“情商”这种东西的公关官大声咳嗽几声,遮掩着几人越来越不像话的对话。而李先生此时已经用他那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治好了钢琴师和冷血——由于两人身上缺少的部位实在太多,李先生的藤杖都快薅秃了,看着可怜巴巴的。

旗会众人的眼睛已经失去了高光。

医生阴沉地注视着李先生的身影:“我算是什么都见识过了。”

公关官温柔的声音泄出了一丝恍惚:“我以前读华国古书,书里说华国人可以撒豆成兵,本以为是神话故事,原来是真的吗?”

阿呆鸟的关注点截然不同:“那冷血他们几个,是不是变成了‘植物人’?哈哈哈哈哈……”

中原中也:……阿呆鸟果然还是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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