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机缘

白寒冰总觉得怪怪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靠在夜合的身上,盯着越来越白的天际,他知道不出一小会他就会再一次看到那壮烈无比的戈壁日出。

旁边的小刀忽然翻了个身,一颗石子滚到了他的手边,顺手捡起了那枚石子,白寒冰豁然开朗,他忽然想明白了到底哪里不对劲了,那就是太平静了,自从经历了一场大风,然后和那个莫名其妙的御兽人打了更加莫名其妙的一架后到今天已经是十三天过去了,这是十三天平静到近乎无聊的时间。

从最初他们近乎逃命的狼狈不堪到现在的终于正常下来后,实在是白寒冰不敢想的事情,更何况是他这么衰的运道。这十三天来,从那场大风过后,戈壁上的风似乎恢复了温柔的本性,就那么不紧不慢的吹着。而且大风带来的影响也在慢慢的消失,天空又恢复了那空灵的苍蓝。他本来以为那个御兽人会再回来,或者是青夜骑士,但他们就那么人间蒸发似得再未出现。

风从身边溜过,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瞥见了一边的大刀和他身边的那只亪凰,白寒冰苦笑一声,不禁又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看着焦急的大刀,小刀不敢大意,连忙从脖子上取下了王珠。但是大刀抱着亪凰的头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回头吼道:“怎么办?”

看着大刀流下来的泪,白寒冰心头一颤,但他那里知道,无助的摇着头。

“塞进它嘴里,让它咽下去!”身边的碧空虹坚定的道。

大刀掰开了亪凰的嘴,放入了王珠,但是毫无反应的亪凰却没办法吞咽。大刀狠劲一起,整个右臂都塞进了亪凰的嘴里,好在亪凰足够大,大刀可以轻易的把手臂伸进去,才把王珠放了进去。

时间似乎变慢了,亪凰却依旧没有反应。但就在突然之间,亪凰猛的扭动了起来。“千万不能让它把王珠吐出来!”碧空虹喊道。

大刀死死地抱住亪凰的头,亪凰拼命挣扎,但它好像受伤非常的严重,没有飞起来,只是不断的摆动着长长的脖子。这可苦了大刀,但他就是不放手,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磨得惨不忍睹。

终于亪凰安静了下来。

“赶紧松开!”碧空虹紧张的道。

大刀刚一松开,亪凰忽然伸直脖子吐出一股奇腥无比的淡青色的毒液,接下来它又连吐了好几口,最后一次连同王珠一起吐出来的已经是无色的水了。吐出王珠后,亪凰软软的瘫在了那里。大刀不顾身上的伤,捧起了亪凰的头,亪凰的两只眼睛已经回复了漆黑的颜色,但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大刀眼中的惊喜慢慢褪去,他忽然发现亪凰的眼睛中没有丝毫的神采。大刀的呼吸越来越紧促,霍然抬起头来,看着碧空虹,眼中的慌乱一览无余。

碧空虹不自主的抓住了白寒冰的手,伤心的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白寒冰还是第一次看见没心没肺的大刀如此的伤心,他抱着亪凰的头无声的哭了出来。小刀慢慢的走过去,扶着大刀的双肩。白寒冰不忍再看,回头看着身边的碧空虹,发现她眼中泪光点点,白寒冰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个样子。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青灰色的天地压抑无比。大刀眼中的泪慢慢滑落,晶莹无比。蓦然,一滴泪珠顺着大刀的脸颊,落入了亪凰的眼中,接下来又是一滴,又是一滴。亪凰漆黑的眼睛似乎飞进了异物,轻轻的动了一下。

“大刀!大刀!亪凰的眼睛在动!”小刀突然叫了起来。

三人倏然回过神来,围了过来。大刀抹了一把眼泪,看着那苏醒过来的亪凰,又不禁喜极而泣。此时的亪凰显得非常的虚弱,完全没有了刚才那霸王似得气概,低低的哀鸣很是让人揪心。而且最严重的是它中间那个最大的眼睛,还在断断续续的流着红色的血。大刀伸手想看看那里到底怎么了,但刚一碰触,亪凰一声嘶鸣让大刀连忙住手。“好好,不碰,乖乖,不碰!”

白寒冰一阵恶寒,恨不得一拳头打过去,刚刚涌起来的对大刀的好感此刻又荡然无存。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亪凰竟然把头慢慢的靠在了大刀的腿上,合上了眼睛。

包括大刀在内,几个人如遭雷击,难不成这只亪凰疯了,它之前恨不得活吞了大刀,现在怎么会这个样子。看着大刀疑惑中又得意洋洋的样子,白寒冰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懒的去问。

“小刀,夜合能走吗?这里不能再停了!”

跑过去把大刀从深沟里赶出来的小刀高喊道:“可以!”

“它怎么办?”白寒冰指了指亪凰。

“当然是带走啊!”大刀一脸的理所当然。

“它这么大,我们怎么带!你想压垮夜合啊?”

“你说什么?”碧空虹不可思议的看着白寒冰。

“怎么?我说错了吗?”看着碧空虹脸上略带嘲讽的笑容,白寒冰忽然很火大。

碧空虹忽然发出一连串的轻笑,把白寒冰笑的直起鸡皮疙瘩,“你试一下把亪凰抱起来看看。”

直到他们都坐上了夜合,白寒冰的嘴还是没有合起来。他实在是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他实在是没想到如此庞大的亪凰竟然轻的不像话,在帮助大刀把亪凰送上夜合的时候他大概试了一下,发现亪凰最多也就是三个人的重量。这才弄明白碧空虹为什么笑他了,看来一些事情还是不要想当然的好,要不然会丢大人的。

但让他更想不到的是,最想离开这里的竟然是夜合,因为不用小刀催促,只给它指定一个方向,它竟然用白寒冰从来没看过的速度撒欢儿的跑了起来。而这速度竟然一持续就持续了十三天,你想让它慢下来都不行。后来,碧空虹才说道,夜合是被御兽人给吓坏了。

看来白寒冰认知里关于御兽人的很多东西也要改改了。他原本以为,御兽人在修行者中是多少有些上不了台面的,毕竟他们的修为针对兽而非人。在面对一些修为稍高一些的修行者时,他们的修为就是鸡肋。但今日一见,才知道自己的浅薄。对任何一类修行者来说,顶尖级的都不好惹。更不要说,举凡天下之兽,还没有不怕御兽人的。就连传闻中的亪凰,都险些中招。

白寒冰在第三天的时候问了一下大刀,为什么会对这个随时准备要了他的命的亪凰如此伤心。大刀的话让白寒冰苦笑不得。他的记忆开始的时候,是从一个山洞里爬出来的,第一个见到的活物就是这只亪凰。而且就是它似乎有意无意的把他引到了他们找到水的那个山洞的,他有好几次如果不是亪凰示警就差点被青夜狼骑士堵住了。

从那以后,亪凰就在他四周不断的转悠,既不接近,也不飞走。大刀走到那里,它就跟到那里,也算是相安无事。后来闲来无事的大刀就开始对着亪凰说话,不过照亪凰的神情看估计也只当他在放屁。

直到大半个月后如果不是他无聊到要犯贱,非要骑上亪凰玩玩也就没后来的事情,而且前四次都没有多大的事,亪凰最多也就是把他甩下来就完事了。然后继续在他的四周转悠,直到第五次他从亪凰的头顶上揪下来了一撮毛才惹得亪凰勃然大怒,但也就是把他摔下来摔得惨了一些罢了。

之后他一直没有见到亪凰,心里反倒空落落的。这次终于见到它,反倒很高兴。而眼见着有人把它伤成这样,他能不伤心吗!

一直在闭眼沉思的白寒冰忽然觉得眼前亮的有些晃眼,他遮住眼前,慢慢的睁开眼睛,在东方的天际,喷薄而出亿万条红光。白寒冰心中忽然涌起一丝莫名的激动。戈壁的日出!和他在老妇人的小石山上看到的日出大不相同。在那里的日出仿佛是待出嫁的少女,羞赧中总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把每个人都撩拨了急吼吼的新郎。而这里的日出却是如此的直接,以君临天下的姿势告诉你它来了,不让你有丝毫的准备。天边那道青蓝相接的地平线上瞬间燃起了无边的的大火,被红光生生染成了血红色,把缠绵了一夜的天空和大地无情分开。猖獗了一夜的黑夜溃不成军,狼狈退却。天地之间似乎就在瞬间就充满了光线。白寒冰张开了双手,闭着眼睛仰起头来,感受那无处不在的红光在自己的身上游弋,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通透了起来,无尘无垢的似乎新生一般。他忽然有一种想要融入这红光里的冲动,化作这天地间的一道红光,心中不再有阴影,不再有痛苦,与天地同寿。

“你又在发什么神经啊!”

人说一大早就听见乌鸦叫会倒霉一天的。白寒冰翻了翻白眼,虽然乌鸦在叫,但如果去和乌鸦一般见识,那自己未免太掉价了。看着已经起来的大刀,白寒冰直接忽略了他。碧空虹照例在用金贵的水仔细的梳洗,第一天看到她这样的时候,白寒冰真想打她一顿。不过小刀鸡婆的说龙池先生送给他的地图上可以在月狼戈壁上找到水,弄得白寒冰哑口无言。后来那天他报复性的喝了一大水囊的凉水,而直接的后果就是他水土不服的拉了两天肚子。

这时亪凰也醒了过来,后来他们才发现,那天它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还摔断了腿。但这对于它而言简直算是皮外伤了。因为在大刀的细心照料下,用了碧空虹的药,竟然在三天后痊愈了!它现在最严重的就是眼睛上的伤。御兽人最后的一击有没有弄瞎它的眼睛,现在谁也不知道,因为亪凰不让任何人碰它受伤的眼睛,而它从那天起也从来没有睁开过那只眼睛。但是从眼睛中间或流出的血水显然让情况不是非常的乐观。

现在更不乐观的是它好像不会飞了!虽然在碧空虹不下十几次的检查后断定它的身上并没有外伤了,可它就是不飞。这倒也罢了,它现在是非常的依赖大刀,前后紧跟着他,乖的比什么都乖。但让他们心下难过的是,亪凰毕竟算是救了他们,而现在对于它的伤一群人是束手无策,就更别提帮它治疗了。

几人收拾妥当后,碧空虹把几个人叫到了一起。她把小刀的地图放在了地上,道:“如果我没有计算错的话,我们这十几天来的行进已经快要接近无夜谷的位置了。无夜谷因为无夜石的关系,是天下第一大幻境,自古以来那里就有数不清的传言,没人能真正说清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有人把真的当假,有的人把假的当真!总之一句话,那里什么都有可能是真的,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

她指了指地图上的一条虚线道:“这是龙池先生认为的大概的幻境开始的地方,但这也是他猜的,所以我建议我们从现在起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她从脖子上取下了一个华丽的挂饰,好像是月银打造而成,繁复的花朵组成一个眼睛的形状,但在瞳孔的地方却是一块伤痕累累的褐色石头,如一个哭干了眼泪的眼睛,“这是我的师傅走的时候让我在幻境中可以不迷失的神物,我想你们也有。我希望个人保存好自己的东西,我可不希望我们有人还没见到万岁兰就先疯在无夜谷里……”,

碧空虹慢慢的停下了,看着面面相觑的三个人,她的秀眉越蹙越紧,道:“你们不会没有吧!”

白寒冰还没回答,忽然发现脚底的石头慢慢的震动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如同天神把月狼戈壁当成了一面大鼓急速的擂动起来。

四人不知所措的对看。忽然面向西南的小刀无声的叫了起来,抖着手指着前方。三人急转去看,发现从西南的地平线上卷来一道无头无尾的烟尘。不是风,白寒冰的直觉告诉自己。他极目望去,顿时心凉如冰,那竟然是数不清的青夜狼骑士狂奔而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就知道自己的衰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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