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五羊关破

随时时间推移,君山山脉阔叶树木已经零落的差不多了,松柏类树木颜色也显得更加深沉,北风呼啸而至,刮起层层黄沙,遮天蔽日。

秋意逐渐南移,北风也尾随而至,热气被吹散,寒意显露头角,京城街道上的行人不得不给自己增添衣衫。

羽谷关焕然一新,再不复之前残垣断壁杂草丛生的荒废模样,三大禁军、京邑府兵、五军都督府营兵已经进驻羽谷关,军卒一列列在军关穿梭,各类防御器械在神机营教习司教习指引下进行放置、安装、调试。

羽谷关修葺完成,京城的禁止也就解除了,憋了足足三个多月,除却西城三门因用于大军行军,禁止平民出入,因为进出城门过多,其他几门此刻已是拥堵不堪,幸得黑禁军全力维护秩序,道也不至于出现大问题。

五羊鏖战一年,无数军卒慷慨赴死力保五羊不失,血不流干誓不罢休,五羊边军,几万儿郎的血与肉融进军关,融入每一条石块。

生、当以命守,死、当以魂守。

夏族旌帜满君山,不遣鞑子匹马还。愿得此身永戍边,何须生出五羊关。

是夜,五羊北关关墙两侧君山高峰之上,几个身着夏服的老者飘然离去,独留几座草堂屹立在峰顶之上。

老者离去第二日夜间,自海日古大帐中传出独特的鹰鸣声,一声比一声高亢,回荡在君山南麓上空,经久不绝。

“来了。”

“来了。”

“来了。”

半仙、白典、张监三人轻声嘀咕,在听到鹰鸣的第一声便齐聚五羊关都指营营正公房。

“关内准备的怎么样了?”

半仙看着北方,轻声说道。

“都准备好了。”

白典沉声回道。

“半仙、白算,保重。”张监向二人躬身行礼,低声说道。

“黑脸。”

“黑脸。”

半仙、白典看向张监,满脸老泪,已是泣不成声。

张监昂头挺胸大步流星向南而去,监房监事将军牙军与军纪军紧随其后,神色坚定目光决然。

“为五羊计。”

五羊关内所有人脑海中浮出的心思。

破晓时分,鹰鸣停歇,鞑子大军出离营地。

破烂不堪拼凑而成的两架参天云梯在真神奴隶军阵掩护下快速靠近北关关墙,真神奴隶实力强悍,此次关墙之上五羊军卒对其无可奈何,只能任由真神奴隶登上关墙。

鞑子驳神羽部、土枭神羽部、独豹神羽部、肥遗神羽部、类神羽部、狐狢神羽部六大真神奴隶军阵,在北关关墙之上稳住战阵,后方鞑子开始通过两架参天云梯源源不断登上关墙。

隶属于血狼卫寨的姜兰领帐下青壮两百余众,悄然离开北关战兵道,在鞑子隼级勇士协助下控制住北关三墙关门机括室,打开五羊北关关门,迎鞑子骑兵入关,关内各道遍布拒马桩,洒满三才尖刺,战马无法畅行,鞑子只能下马应战。

半仙率五羊仅剩的两千余人放弃北关,进入关内,利用房屋与关内鞑子展开残酷的巷战。

海日古志得意满,登临五羊关北关关墙,意气风发,仰天大笑。

鞑子在海日古布置下,更改作战方略,勇士射术精湛者铺满北关内关墙,用箭矢将五羊军卒死死压制在房屋内。

鹭级、牙级勇士被分散到各支百人队中,隼级勇士每三丈一人,以防意外,持弓者登上屋顶,持刀者冲入屋内,依次开始清理房屋内五羊军卒。

整整十三日,五羊军卒殊死相搏,鞑子也是拼命厮杀,北关上九道每一座房屋内血流成河,滚烫的热血侵染了每一块石板,灰褐色的石板条变成红褐色。

两千余军卒包括半仙,战死在五羊关内,鞑子也付出身亡将近万人的代价,而其中勇士便有将近千人。

“半仙,走好。”

南关内关墙上,张监、白典高声喊道。

五羊关内一片惨烈之像,入目所望,已处一处完好房屋,坍塌破落,满地碎石断木,火焰肆意燃烧,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各帐主帐下奴隶清理废墟,搬运尸身。

关内再无边军军卒,海日古率部陈兵南关内关墙下。

鞑子也不再顾忌,隼级勇士直接登上关墙,不与监房军纪军纠缠,通过廊城直接前往南关外关墙,抢夺控制关门机括室,却被仅剩的老卒营老卒缠住。

真神奴隶军阵出动,开始清理梯道。

“老白,走吧。”

张监对身边的白典沉声说道。

“黑脸,走好。”

白典走下关墙,率三百骑,出军关,随身携带的鹰笼被打开。

南关外已闲置多日的两支传令骑,飞速离去,一支前往王郡、一支前往荒郡,传递五羊关破的消息。

梯道清理完成,鞑子登关畅通无阻。

“五羊边军,死战。”

“死战。”

“死战。”

“死战。”

五羊军关都督府监事房左监事张平昌张将军,身先士卒领牙士军与监房军纪军以及监房众多军吏慨然赴死,无一生还。

老卒营老卒身缚火油桶,点燃之后纵身一跃,跳下南关南墙,整个南关陷入滔天大火之中,鞑子隼级勇士见机撤离,其他所有在南关内的鞑子无一生还。

五羊近乎全部战死,海日古彻底拿下神雀五羊军关,鞑子彻底陷入狂欢之中,只有海日古在隼级大圆满勇士亲卫护卫下游走在五羊关,看到一具具老弱病残五羊边军尸身愁眉不展,攻下五羊的欣喜被冲淡许多。

开元历4338年,神雀历368年,孟冬望日。

耗时一年的五羊边关之战落下帷幕,五羊军关被謌克海日古领兵攻克。

五羊关都指营营正吕忘尘战死关内。

五羊关都督府左监事张平昌战死南关关墙。

五羊关自都督府至各军寨及两州一万援兵,除却白典领三百骑顺利逃出南关,其他四万七千三百五十八员,全部战死。

杀敌一万自损八千,鞑子十万大军、六座真神奴隶军阵,入关者不过两万三千余骑,六大真神奴隶军阵虽说全都还在,真神奴隶却战损大半,隼级勇士十去其四。

“五羊关破,鞑子入关。”

这个消息在白典出南关的那一刻,传向神雀各个角落,闻者,惊惶失措。

五羊仅剩三百单一骑,勒马止步,看着熊熊烈火中的五羊关,嚎啕大哭泪流满面。

“偷梁换柱、浑水摸鱼、瞒天过海、借刀杀人、金蝉脱壳、苦肉连环、卧薪尝胆、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已出,黑脸走好。”

白典任由泪水纵横,轻声嘀咕。

“尔等为骑阵军卒,更是五羊仅存的边军,军关已然被破,鞑子必劫掠财货荼毒同族,就算军关不在,我等依然是戍边军卒,保境安民为吾等本分,就是鞑子势众又如何,五羊边军死战,纵身死亦无悔。”白典高喊道。

“边军死战,纵死无悔。”

······

南关陷入火海,关内水道不是被封堵便是遭到填埋,五羊所有没有来得及运走的火油及兽油全都被放在南关,再加上上官陆留给血狼的法子,加入火金草叶片,海日古只能眼睁睁看着熊熊烈火而束手无措无可奈何,这大火一烧便是六日。

海日古拿下五羊关,是真真正正的夺下神雀五羊边关,对謌克汗国而言,无异于喜从天降稀世巨功,謌克汗王骨彦多亲笔写下汗王令:允其独成神羽部落,部落赐名:鹞鹰,赐海日古英雄称呼,赏下肥美的草场、成群的牛羊、健硕的骏马。随着汗王旨意到来的除了王子外,还有莫日根所领的十五万大军。

随着五羊军关被破,神雀局势风谲云诡。

大学士宋朝来、马文昌,例朝议政联名上奏。

“大军不宜死守羽谷关,朝堂应挑选精锐骑兵,出羽谷关,布于五羊关至羽谷关一道,五羊州、幽谷州州衙及都指司为其提供军需补给,其一:慑敌安民,提防謌克纵兵劫掠,以防荼毒周边各氏族;其二:切断謌克大军与后方联络,使其陷入孤军奋战之境,待军需粮草耗尽,敌兵自退。”

此奏,虽有朝臣附议,却遭到兵部、户部两位尚书的极力抵制,最讽刺的便是,两位尚书反对缘由中有三:謌克攻克五羊,大军必定急于南下攻打京城,想必不会本末倒置在行军途中进行劫掠;神雀修葺羽谷关致使国库空虚,难以拨付拔军之资;为使五羊争得羽谷关修葺时间,王、荒两郡及各州已耗尽粮钱,无力承养入境骑军。朝臣各执一词争论不休,昌晟皇无奈之下只能搁置再议。

兵部尚书郭盛恰恰忘却,当初在承宣宫,为反对宋朝来所奏,所驳之由便是鞑子劫掠成性,鞑子大军行军时日自会增多,羽谷关修葺时间足够,无需给五羊关拨付银钱还有粮草军需。

所奏无果,不管是马文昌还是宋朝来,并无恼怒之姿,反而流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色,只有东渊阁大学士冯建旭在下朝之后,连同其他两位学士,特意前去拜访。

马文昌、宋朝来二人上奏未果当夜,荒郡五羊州、王郡幽谷州的地面上各出现一支骑军,行军途中无任何斑杂声响,军容齐整军纪森严,当是虎狼之师,只是人数并不多,差不多也就一标的军兵。

母郡、理郡、氏郡、药郡四郡兵马奉旨派出援兵赶赴羽谷关。

君山山脉,五羊关。

本为五羊边关都督府议事大厅,经海日古令奴隶与工匠紧急修葺后,本是想作为汗王骨彦多幼子斡云德勒格日的住所,却成为议事大厅。

斡云德勒格日就在北关关墙之上,支起一顶金色篷帐,顶部金鹰高高挂起,在阳光的照耀下栩栩如生。

海日古这个謌克汗国草原各部的英雄,巴特尔海日古离开五羊关返回草原,接收属于他的草场、牛羊、马匹、青壮部众,五羊关内各帐名义上归斡云德勒格日统领,实际领军之人却是莫日根,謌克汗国汗王骨彦多的祭血阿哈,謌克汗国白牙部主大祭司索达坎弟弟。

斡云德勒格日带着守卫他的四名隼级大圆满勇士,进入议事大厅,厅内议事已经结束,莫日根正欲起身离去。

“阿爸嘎,有那个小狼崽子的尸身吗?”斡云德勒格日急切问道。

“勒格日,还惦记着那个小狼崽子呢,阿巴嘎的亲兵都出去帮你找了,有消息就找你去了。”莫日根朗声说道。

“阿巴嘎,阿哈死在君山,就是被这个小狼崽子杀的,特意求了父汗这才到五羊关,为得就是找到他。若他还活着,一定要剥皮俱五伺候,若他身死,定要将肉骨分离,皮肉喂食秃鹫,躯干挫骨扬灰。”斡云德勒格日满脸阴毒之色,厉声说道。

“放心吧,我知道这小子,血狼寨的上官陆。海日古就是个废物,打了一年,没有捕获一头奴隶,拿下个空荡荡的军关有什么用,废物一个,若不是几大金毡部主支持他,阿哈怎么会封他巴特尔,还允他建部,赏赐无数财物。”莫日根面色有些狰狞,最后几乎是愤懑的吼道。

“那就拜托阿巴嘎拉,金鹰真神的奴仆,怎么能死在小狼崽子手上,这是对伟大金鹰真神最大的侮辱,唯以血洗刷。”斡云德勒格日高喊道。

五羊关南关大火已经熄灭,莫日根开始派出奴隶清理,所有的工匠都被他用来修复控制关门及挡板的机括,关内各王爷、部主在莫日根的布置下开始准备出关打垛。

以勇士组成的探骑用吊篮出关,开始探查关南军情,为大军出关做准备。

京城,左军都督府,监牢。

上官陆拿着魏鹏的书信盘坐在草席上,双目无神呆坐着有两天了,不吃不喝,监卒唯恐上官陆出现什么意外,起初还意外是吃食不适,军头自掏腰包买来吃食还有佳酿,见没有什么效果,监卒便轮番到牢房外劝说,同时也盯着上官陆。

书生几人见到左军都督府监卒已经是第三天了,本只有姜愧一人能够入监牢探望上官陆,监卒军头为了避免意外,终于允许书生和姜愧二人进入左军都督府监牢,探望劝说上官陆。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姜愧往日好吃好喝的伺候,再加上银钱的力量,监卒直接离去,对于上官陆牢房不再监看。

上官陆邋里邋遢的,浑身散发着恶臭,胡须掩面,露出的双眼红肿布满血丝,嘴唇泛起干裂白皮将周围的胡须黏在一起。

上官陆这般模样,连经常探看的姜愧都吃惊不已,毕竟,他每次过来,不仅为上官陆带来吃食,还有换洗衣物,清洁面目,更换典籍,而距离上一次,不过五日。

“小主子,究竟是什么事情?”书生看向上官陆轻声问道。

“书生、姜叔,你们来了。”上官陆缓缓抬头,看向二人,轻声说着,嘴是张开说话,牵连胡须扯动裂口,流出血丝,声音也沙哑的不行。

“姜愧,去取些茶水过来,再问那些监卒要些干净的布条。”书生实在是不忍心看上官陆现在这副模样。

一番忙碌,上官陆总算是恢复一些生气。

“小主子,说说吧,究竟是因为什么。”书生再次问道。

“书生,五羊怕是不行了,血狼四寨很多弟兄都战死了。”上官陆面无表情,轻声说道。

“小主子,五羊不是不行了,就在前几日传出消息,五羊关已被鞑子所破,吕营正战死、张左监战死、白文典领几百骑逃出,血狼四寨恐怕也是难以幸免。”书生沉声说道。

“什么?,不是···”上官陆无法相信这个消息,震惊不已,而且上官陆不是对魏鹏说过,就算是关破,魏鹏也不应该战死在五羊关啊。

姜愧快步走出牢房,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这才微微点头,向书生示意到。

看到姜愧的动作,书生压低声音说道:“五羊关破确属事实,然五羊三将对五羊有所谋划,关破前,五羊精锐已悄然撤离出关,战死皆是心甘情愿赴死的老弱病残,吕营正佯死逃离,只有张左监事是真正战死南关。”

上官陆听到书生所言,这才长出一口气。

“魏鹏呢,他现在身在何处?”上官陆问道。

“魏小子,这个还真不清楚。”书生回道。

“哎,不对啊,依照魏鹏书信所说,五羊战事艰难,军需粮草尽皆消耗一空,关破也就旦夕之间,现在才被鞑子攻克,实在是有点诡异啊。”上官陆感到怪异,出言问道。

“朝堂为羽谷关修葺争取时间,银钱、粮草、军械、军备、援兵纷纷送往五羊,这才让五羊坚持到现在,不然,早就被鞑子攻下了。”书生有点不屑的说道。

“不对啊,半仙、白典、张监三位对五羊有所谋划,应属绝密,书生你是怎么知道的呢?”上官陆略一思索,感到书生言语之中的疏漏。

“都指营的营正吕忘尘,托人在京城寻你,被姜愧遇到,姜愧将那人带到燕山居所,说是希望你脱身后能够前往君山,传授教习军阵。哎,不得不佩服戍边军,为防消息泄露,说完后便自戕了。”书生感慨道。

“可曾告诉我们吕将军他们藏身的位置。”

“嗯,给了我们一副地图,在长虫身上。”

“书生,这些时日,一直苦苦思索,五羊边关何以至如此境地,自残血夜惊变后,五羊边关始终戍卫夏族北境,阻拦鞑子铁蹄几千年,无数边军战死边关,多少忠魂埋骨,若无他们,若无五羊,又怎会有关内这几千年的承平祥和。”

“战事将近一年,就算是有人居心叵测,行使阴谋诡计,阻拦五羊军情传抵京城欺罔视听,难道朝堂之上皆是庸人吗?真就没有丝毫察觉吗?坊间传言,连十三郡游魂都赶赴五羊,依旧还是无丝毫动作,这就有点过于匪夷所思了吧。”

“多日苦思,始终没有答案。”

上官陆沉声说着,说完满怀期冀的目光看向书生。

书生看到上官陆的目光,并未立刻回答,思索片刻后,这才轻声说道:“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满朝文武百官,哪个不是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焉能不明,身为皇臣,当以皇意为重。夏族隐秘深不可测,争斗更是不择手段污秽不堪,五羊不过是牺牲品罢了。”

“争斗,以一关几万边军弟兄的生死为代价,丝毫不顾忌族人安危,任由鞑子肆虐,战祸荼毒吗?”上官陆实在是无法接受,情绪近乎失控。

“小主子,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以利论,钱货财物当为利、权柄地位当为利、盛名威望当为利,为利计,也就理所应当。”书生感慨道。

“若真是为一己私欲,放任鞑子攻下五羊,任由鞑子劫掠,这种人,已不配为人。”上官陆说话的语气透露出一股毒辣和杀机。

“小主子,你想找出他们?”书生问道。

“那么多弟兄不能白死,总要有人为他们讨个说法,既然皇帝不管、百官不管,那我上官陆来管,我来为那些战死的弟兄们要个说法。”上官陆满脸厉色,充满坚定的说道。

“与鬼魅相斗,想来应该很有意思。”书生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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