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昌嗣一句句一字字，无不是肺腑之言。看他痛心疾首的模样，谁敢说他不是忠臣，谁敢说他不为大明朝着想！？
听完杨昌嗣的说法，本来愁容满面的朱由检，破天荒的舒坦了一下子，露出来一抹笑意。
“杨爱卿啊，你年事已高，跪着对身体不好，朕还需要你为大明出谋划策啊！”
“王承恩！赐座！赐茶！”
朱由检走上前去，搀扶起杨昌嗣，并下令道。
王承恩端着茶水前来，小太监抬着椅子跟在后面。
杨昌嗣一脸惶恐，连连回道：“老臣一把老骨头在所不惜，大明江山社稷为重，即便长跪于此，老臣也要让皇帝陛下您回心转意啊。”
朱由检点了点头，待杨昌嗣落座后，这才回到龙椅上。
“既然杨爱卿觉得林云的计策乃是亡国灭心之策，那依杨爱卿所见，这林云是何居心。”
“朕前些日子携百官亲自登门拜相，一切依照前朝礼制，并无半分不妥。”
“可林云并没有答应朕，如果林云是哗众取宠为名为利，封侯拜相已经是位极人臣了，难道还不足以打动他吗？”
当下朱由检正好摇摆不定，便听一听杨昌嗣的看法。
毕竟东林党和其他内阁成员，多多少少有点猫腻，他们的说辞，朱由检不会完全相信。
“陛下，或许林云并不享受位极人臣的待遇，他想要的更多！”
“如今他虽然没有当宰相，但却比宰相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您每日登门拜访三五次，虚心求教，还尊为先生，若为宰相便是臣子，何须如此。”
“还有他那所谓三术，若是为臣子，岂能如这般端着让陛下苦苦询问。”
“老臣本以为这三术有何惊为天人的想法，如今看来，实乃亡国欺君之术！”
杨昌嗣不愧是内阁首辅，整个朝堂朱由检最信任的人，把朱由检拿捏的死死的。
朱由检最是好面子，如今杨昌嗣这样一说，反倒是说林云之所以不答应拜相，其实是想居高临下地对待他这个皇帝陛下。
这是什么，这是赤-裸裸的折辱！
他朱由检堂堂大明朝皇帝，怎么能被人折辱！
而且还戏耍了！
如果这是真的，林云不仅得诛九族，还得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朱由检心里思索了一阵，不免眉头一蹙道：“按照你的意思是，林云是有意羞辱朕，故弄玄虚，在糊弄戏耍朕！？”
“老臣只是猜测，不敢断言，毕竟林云的风骨大家有目共睹，是不是装出来的不好说，只是有这个可能罢了。”
杨昌嗣看了看朱由检，赶忙低头说着，看似规矩谨慎，没有半分摸黑的嫌疑。
但实际上已经让朱由检起了疑心。
侍奉朱由检多年，杨昌嗣太清楚朱由检了，只要起了疑心便会深究到底，如若不能满意，那就是宁错杀不放过。
东林党和内阁其他人的阐述当然有理有据，但终究是身外之事，很难左右朱由检。
但杨昌嗣不一样，因为他知道攻心为上！
只有让朱由检彻底起了疑心，让他怀疑林云，才有可能快速搞垮林云。
“好一个林云啊，竟然有这等恶趣味！”
“那依杨爱卿之见，他的目的除此之外便没有了吗？”
“为了戏弄朕，连命都不要了？”
朱由检眉头皱得越发重，都快扭成麻花了。
“说不好，但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位都无动于衷，更高的那就只有。”
说到这里，杨昌嗣不免停了下来，只是怔怔地看着龙椅上的朱由检而已。
朱由检神色一震，看了看自己屁股上的龙椅。
如果让朱由检在恶趣味和皇位选择，朱由检毫无疑问选择相信是后者。
普天之下，谁能抵挡住这个诱惑。
想到这里，朱由检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好啊，好啊，好一个林云！”
“陛下，老臣只是猜测罢了，当不得真。”
杨昌嗣见状，立马开口道，想要撇清关系。
什么叫老狐狸，这就是老狐狸。
“杨爱卿放心，朕自有分寸”
“你且说一说，谷城张献忠的事情吧。”
朱由检摆了摆手，杨昌嗣这才故作松了口气，吐出一口浊气的样子。
紧接着立马恢复神态，开始报告关于镇压张献忠造反一事。
大体就是一切如预期想象，谷城已经守住，张献忠的人马锐减到三万，大势已去之类的。
这让朱由检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好了，这一趟辛苦杨爱卿了，你且回去休息吧。”
朱由检心满意足地说道，杨昌嗣行礼跪拜，紧接着便离开了太和殿。
待杨昌嗣走远了，朱由检一把靠在龙椅上，长舒一口浊气，沉默良久。
“王承恩，你觉得如何。”
“杨昌嗣的这一番话，有几分道理，有几分正确。”
太和殿内，朱由检能说上话交心的，只有掌印太监王承恩了。
朱由检虽为皇帝，但高处不胜寒啊，孤家寡人一个。
“老奴惶恐！”
被朱由检问到的王承恩，立马跪地，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无妨，朕许你说。”
朱由检摆了摆衣袖道。
王承恩抬头看了看朱由检，咽了咽唾沫，再三犹豫，这才开口。
“回禀陛下，老奴虽在宫中多年，略晓皮毛，但学问远不及林云先生和杨首辅杨大人，不敢胡言乱语，但当下局势如此，老奴以为不宜大动干戈。”
“至于关于林云先生的说法，老奴不敢胡言乱语，还望陛下恩准。”
王承恩身为掌印太监，也是个人精，方才杨昌嗣一番话皇帝陛下很明显动摇了。
难不成自己要唱反调，支持林云？
自己脑袋还要不要了。
“呼…”
“你领他们下去吧，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进入太和殿半步。”
听完王承恩的话，朱由检吐了口大气，神色凝重了起来。
王承恩如蒙大赦，赶忙起身行礼，带着宫女和小太监下去了。
一时间，整个太和殿就只剩下朱由检一个人。
“林云啊林云，到底是你说的对，还是杨昌嗣他们说的对…”
朱由检喃喃自语着，脸色虽然有所纠结，但心中的天平多多少少已经开始倾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