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东西想造反，杀了自然不行。
毕竟出征在即，若是动了他，夏从文和夏从武不反也得反。
还不如收买。
倒是湘王若果真要反，那么他的两个儿子，大概率是回不来东周了。
湘王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好一阵才道，“从文尚未婚配，也无后人，此番出征，留他在东周可好？”
我抿唇笑了笑，道，“此事还是请从文和从武过来一起商量吧。”
小厮很快便将夏从文兄弟请了过来。
二人见我便拜，我微笑颔首，道，“坐吧，今儿来是有事要说。”
我开门见山，直接将夏念雪承继一字并肩王之事说了，又道，“此番我率军攻打西关平西军二十万精锐，当然也可能是三十万、四十万。”
“要知道，平西军杨家将老谋深算，不得不防。”
“你二人随我出征，为柳轩将军报仇。”
二人闻言，齐齐起身抱拳，“末将遵令！”
湘王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挑眉看向夏从文，“早先你便跟着那个什么狗屁的鬼将军为北齐征战，现下又要跟着并肩王上战场，你可想过我夏家！”
夏从文垂头，一字一顿道，“并肩王乃是为我东周夏家开疆拓土，我身为夏家人，岂能旁观？”
“并肩王。”夏从武起身，拉扯我的袖子，我这才发现他今日没有戴面皮。
往日，他都是被念雪打扮的跟个中年大叔一般，此刻还真是惊艳了我。
不过，我也就饱饱眼福而已。
“听长兄说你喜美男，瞧我这姿容，可否成为您的入幕之宾？”
“哗啦！”
湘王将一个茶盏直接摔在地上，怒道，“你疯了！”
“从武，你可知并肩王乃是陛下的女人！”
“她与陛下后日大婚，你还做梦！”
“王爷息怒。”我娇笑着起身，“本王今儿还是初次见到从武真容，多看了两眼，惹他误会，错不在从武。”
“王爷家事，本王便不掺和了，莫忘了帮本王好好培养念雪。”
说罢，我大步出门，夏从武也跟着走了出来。
“并肩王果真要嫁给陛下？”
我停下脚步，仰头看向这张陌生脸孔，无奈道，“对于我这种刀尖舔血之人来说，过好当下才是正经事儿。”
“谁知此番出征能否平安归来？”
“也许，你我这一去便是永别，对吧？”
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句话我终究没能说出口。
我想，夏从文应当与我一般深有体会。
毕竟，当初我们征战匈奴之时，手上的将领再少，也都是兄弟。
现下，只有他，我和夏景淮还完整活着。
萧七郎、莫庭轩、王松等人战死，我又岂能是幸存者？
“玉婉，与我一同陪念雪一日，可好？”
夏从武眼眶微红，哑着嗓子道，“若我们都回不来，念雪也有这么一日爹娘俱在，他日回想起来，亦是不会后悔。”
“好。”
我扯出个苦涩笑容，望向北齐，那里有一个小男孩，他是我的儿子，也许这辈子我与他都不会再见。
若他将来得知爹娘相互算计，从不曾真正恩爱，会如何呢？
我被夏从武牵着手，在夏府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来到夏从武的院子里。
念雪还在跟着先生背书，我与夏从武走进房间，坐在她左右两侧。
念雪朝我的方向靠了靠，背书的声音更大了。
我索性将她捞进怀里，脸贴着她的发顶，细细感受这难得的片刻温情。
先生见我们都来了，冲我们拱了拱手，自行离去。
“娘，您怎么哭了？”念雪放下课本，抬手帮我擦去泪痕，奶声奶气道，“您想豌豆弟弟了吗？”
我再也控制不住对儿子的思念之情，紧紧搂着念雪，泪流不止。
若不是沈煜，我岂能几次与豌豆别离。
我与他，许多事分明可以好好谈，便是我蠢笨，还不至于卖了他。
可他一次次为我好，竟是将我的心彻底搅烂。
此番出征，我最想去的其实是北齐京城。
然而，若沈煜又拿豌豆做文章，我当如何？
嘴上说得再怎样硬气，心底岂能没有他的位置。
我只是不敢想他。
“玉婉，我去京城方向，到时帮你把豌豆带回来，如何？”
夏从武声音轻颤，道，“无人比我更懂你。”
“不必。”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道，“你与从文随我去西关，我们灭了平西军，就地驻兵整顿，再南下。”
“京城定然是最难啃的，我不想念雪没了爹。”
北齐京城的老皇帝死活不知，但我想，他早该驾崩了。
否则，镇南军不可能投靠沈煜。
那么，我们攻打北齐京城，镇南军必然北上。
沈煜知我对豌豆的感情，也必然用他来要挟我。
甚至，极有可能将我的数十万大军坑杀。
若果真那般，我要如何面对我的将士。
都说自古无情帝王家，如今，我亦是深有体会。
陪着念雪玩了大半日，在夏从武的小院里，我们“一家三口”用过晚饭，我将念雪哄睡后，才被夏从武送回皇宫。
宫门外，夏景淮独自站在夜色中，静静等待着我的归来。
“二哥！”
我辞别夏从武，跑到夏景淮身侧，“等很久了吗？”
“没有。”
温凉的大手牵起我的小手，我回头望见了夏从武静立的身影。
“喜欢他？”夏景淮低声问，“大婚可以取消。”
“没有。”我叹息道，“当年我被沈煜绑在崖壁山洞内，不小心坠崖，被他所救。”
“我一身病痛也是他帮我治好的。”
“玉婉，你问过自己，究竟喜欢何种男子，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吗？”
宫道上，夏景淮望着前方，牵着我的手。
我能感受到他问出这个问题之时，心中的惆怅。
“这辈子啊！”我感慨道，“以前呢，我想进宫杀皇帝。”
“可我进宫以后才发现，杀皇帝好难啊，沈煜一再阻拦不说，便是杀了他，我亦是很难逃脱。”
“后来我就想，凭什么周承运灭杀我董家满门，我不能杀他全族，夺他的江山？”
“说来说去，不过是执念罢了。”
夏景淮停下脚步，俯身与我对视，“那若是大仇得报，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我想过平常人的生活，就平平淡淡守着儿女，看他们长大，看他们成才。”
我环住他的脖颈，轻声道，“二哥，我好累啊，早知与沈煜会成了现下这个样子，当初我定然不会进宫，更不会给他生下孩子。”
“此番你帅兵进攻北齐京城，莫要因豌豆而手软。”
“他沈煜敢拿豌豆要挟我们，便是不把他当儿子了。”
夏景淮沉默片刻，将我打横抱起，“莫要多想，如何派兵，还要等早朝之时商议。”
我知道，夏景淮不会同意我出征。
其实，除了沈煜，哪个男子舍得自己的女人征战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