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走得很慢很慢，路过萧七郎坟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月后了。
夏季的草原可真美，若是他还活着，他一定会带我来策马狂奔，会带我玩一些我不知道的游戏。
我将大单于那已经腐烂发臭的头颅放在他的坟头。
点燃香烛，烧了纸钱。
这一次，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趴在坟头上贴了贴，与他告别，便朝漠北赶去。
我的肚子快等不了了。
我要尽快入宫。
回到漠北，娘早已经焦急不安，等待在城门口。
见我们只回来七万人，她的脸色也不好看。
但我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未来百年匈奴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
便是死了这些人又能如何？
便是我舍弃了大半家产又如何？
我为那个深爱我的男人报了仇，为我热爱的北齐换来了北部安定。
当然，这些功劳后来听说都归了蓝九，他已经成了新任镇北大将军。
九哥啊，要点脸，杀灭匈奴最大的功臣是萧七郎，是那个干净阳光帅气的大男孩。
“大哥，你随我进宫，还是在宫外寻找三哥他们？”
莫庭轩听我问话，叹息一声道，“老三他们自然要寻，你现下更需要人贴身保护。”
“我随你入宫吧。”
沈辉还是原来的沈辉，我们在京郊的一处茶楼碰了面。
得知我腹中胎儿是沈煜的，他激动得浑身发抖，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沈辉，我要这个孩子坐上那个位置，你可愿帮我？”
沈辉闻言双膝跪地，认真道，“主子说怎么着都成，沈掌印说了不算。”
“没错，沈煜说了不算。”我抬手将他拉了起来，“安排我进宫吧。”
“诺。”
深夜，我们一行人从宫门进入，走在前面的是沈辉和歌赋二人。
后面是一车车珠宝。
我在其中一辆马车上，并无人发觉。
再次回到昭阳宫，仿若隔世。
倾嫣挺着假肚子，见我回来，赶忙将我搀扶进了主殿。
诗词二人怔愣愣地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一个偏黑，一个嫩白。
关好殿门，倾嫣将面皮撕下，把衣服里的枕头扯了出来。
“少主，您可回来了，我都快被她们折腾废了。”
我抿唇笑道，“为何？”
倾嫣苦着脸道，“她们日日来八卦，还给我送有堕子药的吃食，得亏我没有身孕，不然早就没了。”
“哦，上回还把我绊了个跟头，啧啧，太狠了。”
我闻言摇了摇头，问，“她们的孩子还在吗？”
“都被干掉了。”倾嫣靠近我几分，附耳道，“沈辉干的。”
“沈辉！”我扶着肚子，转身看向那个曾经如弟弟般的男孩。
“主子，您放心好了，谁的都没能成功。”
“好。”我让众人退下，只留下沈辉，“沈掌印还在宫里吗？”
“在。”沈辉低声道，“他知道你回来了。”
“告诉他不许来寻我，我不想见他。”我淡淡道，“三皇子和九皇子现下在何处？”
“三皇子在平西军历练，九皇子在安东军历练。”
“呵！”我轻笑道，“难怪找不到人。”
“成了，你歇着吧，这几日多加小心，你的小侄子快出来了。”
“主子放心。”
沈辉说罢，退着出了房门。
董嬷嬷进门，低声道，“主子，您可回来了，好几次险些穿帮。”
“嗯，无妨，都过去了。”
我坐在茶桌前，饮了盏蜂蜜水，“嬷嬷，稳婆等人务必仔细，太医也要多帮我盯着，免得生产之日出什么幺蛾子。”
“主子放心，稳婆咱们已经选了自己人，太医的话，还是孔太医。”
“好。那嬷嬷早些歇息吧。”
董嬷嬷退走，诗词还要说什么，我已经乏了，让她们熄灯，便上榻睡去。
昏昏沉沉间，只觉得浑身发热，腿上痒痒的，麻麻的。
某处似乎也不对劲。
我努力翻了个身，惊觉有异物，伸手去抓，却是个人头！
“沈煜！”
“是我。”
“你混蛋，我怎么跟你说的！”
我怒道，“你便如条发情的公狗，逮到我便要做那事！”
沈煜舔了舔唇，似在回味，“想你的滋味了不成吗？”
“你是我儿子的娘，是我的女人，我从不曾碰旁的女子，碰你怎的就不成了。”
我不想与他掰扯，随他去了。
但我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很不喜欢他，就在此刻发动了。
我痛得满床打滚，他只得抽身穿好衣裳。
“我要生了，快去叫人！”
沈煜蹙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在纠结什么。
“畜生，我肚子里的是你的种，你还不去喊人！”
“你不能生在宫里。”
“滚！”
“沈辉，沈辉救命！”
“小一，莫庭轩，救我，快喊太医喊稳婆！”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煜重重叹息一声，大步离去。
阵阵强烈的下坠腹痛，和浑身骨裂的痛，痛得我只觉得头脑发懵，恨不能杀了谁让我舒坦一二。
直到天明，终于在一声婴孩的啼哭声中，痛苦彻底结束。
我躺在床榻上，虚弱无力，看向稳婆，“男孩还是女孩？”
“恭喜主子，是个小皇子。”
“给我抱抱。”我缓缓抬手欲接过瘦瘦小小的孩子。
他的头只有拳头那么大一点儿，我很想仔细看看他。
“慢着。”沈煜推开房门，“孩子给我。”
稳婆看看我，又看看他，最终选择将孩子给了沈煜。
“沈掌印，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沈煜让众人先行退出去，待所有人都离开后，他哑声道，“辛苦了。”
“不过，孩子不能留在宫里，我会对外说，孩子生下来死了。”
“烨哥哥，你不能这样做，还给我孩子，好吗？”
“求你了……”
“跟莫庭轩和离，出宫带着你的兵与北疆镇北军合并，我把孩子还给你。”沈煜的声音很冷，似每一个字都能穿透我的骨头。
“烨哥哥，你不是最疼我的吗？”我哀求道，“让我带孩子，我在宫里，陪你。两军合并之事过于重大，等我出了月子再谈，好吗？”
“孩子还给我。你不是馋我的身子吗？你每晚都可以来，你想让我怎样都可以，成吗？”
“玉婉。”沈煜正色道，“混淆皇嗣这种事，我沈家人不会做，何况这孩子是我的长子，我不可能让他留在宫里。”
说罢，沈煜抱着孩子离开，看都没再看我一眼。
“沈辉！”我沙哑的声音虚弱而无力，但沈辉还是第一时间跟着宫人们一起冲了进来。
“沈辉，你把孩子给本宫偷回来，好吗？”
沈辉双膝跪地，头抵着地面，“主子，对不起，此事已然做不到了，您产下死婴一事，宫里都传遍了。”
“这才多久？”我一脸不可置信，“怎的传得那般快？”
“您刚一发动，堂兄他便放出去消息了。”
沈辉跪在地上不敢起来，我则是力气全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