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五年的县官,他自然明白这其中猫腻,吐着酒气,豪迈地抬手,姑娘放心,本官自会处理妥当。
肥腻腻的身子软绵绵地倒下,烂醉如泥。姓萧的女子厌恶地跨过官老爷的手臂,裙摆在风里一扬,回了竹林。
她拔下头上的银簪,解了竹子上的封印。青衣的男子瞬间出现,却虚弱得几欲瘫软在地。她着急地扶住他,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他眺望四周,却没有那个红色的身影。萧娆自以为用银簪把他封印在真身里,他只是动弹不得罢了。却不知道,萧家祖传的银簪,对妖有着致命的伤害。看着萧彻四处寻找的目光,她明白,他还是在惦记那只狐狸。
不要以为她不知道,那只狐狸每天都来竹林找他,却只是对着竹子说话。似乎她并不知道萧彻是只竹妖,也瞒着萧彻她的真实身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最好不过了……
她微笑着告诉萧彻,那人已经知道他是竹妖,心生恐惧,匆匆逃离了月凉村,你再也寻不到她的踪迹了。
萧彻不肯相信,推开萧娆,拖着受伤的身子就往那间小小的茅草屋跑去。她怎么会走呢……难道真的就因为他是妖,她是人吗?他从未害过她半分啊!
萧娆站在他身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却没有阻拦。萧彻,你会失望的。她早就被关进了大牢受刑去了,他又怎么能找得到她呢?
空荡荡的茅草屋里,萧彻顺着墙壁颓然地坐了下来。萧娆说的没错,她知道了他的身份,她真的不见了。
萧娆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柔声道,“萧彻,从今往后,你还是像以前一样,陪在我身边。我不会像她那样嫌弃你是竹妖,待中秋一过,我们就成亲,好不好?”好又能怎么样,不好又能怎么样,萧瞳离开了,心里总空落落的。百余年来,他站在竹林中央,再怎么孤寂也都熬过去了,孤独和冷清早已看惯,若是无心,有没有人在身边又有什么两样?
萧娆权当他是默认了,心中窃喜。萧家的人都知道她早已芳心暗许萧彻,早已替她准备好了嫁衣。
起初她的爹娘誓死反对,一个人,怎能和妖成亲,况且萧家世代抓妖,虽说现在早已收手,隐于月凉村,可这事就算是祖宗在天之灵也不会同意。
她牙尖嘴利地反驳,她从小到大,萧彻是待她最好的人,况且萧彻替看守竹林这么多年,对萧家衷心耿耿,除了他是妖以外,有什么别的不好?
萧母担忧地看着固执的萧娆,苦口婆心地劝她。女儿啊,单单他是妖这一点,足矣决定一切。等你的岁月流淌干净,白发苍苍之时,他外表依然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何能陪在你身边不弃不离?你的寿命不过短短几十载,拿什么来一生与共?
沉浸在对爱情的向往和幻想里,谁都动摇不了她的决心。就算她无法像他那样容颜不老,但她至少可以拿出一生的时间爱他,至死方休。
无奈之下的萧家人只好答应了她的要求。嫁衣做好的那一天,萧父取出了珍藏很久的酒,在门前坐了一整个晚上。女儿啊,如果你有朝一日知道萧家竹林的秘密,你会不会恨爹答应你和萧彻成亲?望着天边一轮弯月,萧父一夜无眠……——
阴暗的大牢里,潮湿且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偶尔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老鼠蹿过地面,纤细的长尾巴掠过这个地方独有的阴森。
萧瞳穿着破旧的囚衣,手被铁锁链高高拴住,脚也被脚铐所禁锢。炽热的烙铁烧得通红,缓缓举到她面前。“说,是不是你杀的人!”恶狠狠的声音带着压迫感。
她已经很久没有喝水了,嘴唇干裂开来,她很艰难地发声,“我…没有杀人…”烙铁毫不犹豫地就重重印在她的背上,灼烧的肌肤升起一缕白烟,撕心裂肺的喊声回荡在大牢里,闻者心寒。
“说,是你杀的人。”这是不容违抗的命令,若不承认,便是狠毒的鞭挞。萧瞳什么都不懂,她只知道自己没有杀人,却无缘无故被抓进牢来。这一次,手脚都被铐住,她就是想逃也逃不出去。上一次她命大,有只好心的黑猫相救,可是这一次……“啊——”鞭子利落地抽下,她的身上立刻皮开肉绽。
粗粝的鞭子上带着小小的刺,萧瞳本就身子单薄,经不住几鞭就昏厥过去。冷的彻骨的水自头上浇下,浑身都在战栗。冷的还没过去,热的又马上欺上来,烙铁又一次死死摁在她背上,数次转动,久久不肯离开,任她哭得如何撕心裂肺,还是等到皮肤灼得焦黑才善罢甘休。
萧瞳一口气还没提上来,沾了盐水的鞭子又一次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狱卒早就看惯了这样的犯人,看起来宁死不屈,任严刑逼供也不肯说半句话,到最后,还不是一个个哭哭啼啼地伸手画押?
鞭子结结实实抽在身上的声音让人心悸,凄厉的喊声响彻大牢。萧瞳的嘴角有殷殷的血迹,她哭着求饶,却还是换来了一身长长的,如蜈蚣般丑陋的伤痕。盐粒粘在血肉模糊的位置,钻心的疼痛。为什么……她明明没有杀人,她虽是狐狸,可除了上次在集市被人按住以外,从未咬伤过一个人。
她低低地抽泣着,伤痕自手腕蜿蜒到脚踝。她不敢显出真身,她怕人看见她的尾巴,又要像上次那个人一样,剥了她的皮。疼痛遍布四肢百骸,血迹渐渐凝结,伤口便和衣服粘连在一起,稍微一动,就是尖锐的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