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失忆

陈仲胥眼神一眯,涣散的眼瞳立刻凝出一道惕厉的光。

“你为何会知晓?!”

陈弼是他养父的事情一直是秘密,除了陈弼,向来只有他一人知道。凡事与他身世有关的人都被陈弼灭口,不会再有旁人知道这段过往。

她到底是谁?

愫愫侧身避开他尖锐目光的审视,不急不缓走到他跟前。距离之近,甚至能将他眼底的血丝一览无余。

她哂笑不语。

陈仲胥察觉到愫愫的目光停在他手中的碗上,后背忽而感到一阵凉意。

“你,你竟敢下毒!”

陈仲胥卡着脖子,开始死命地咳嗽,想要将方才喝的水吐出来。

铁链在半空中左摇右荡,拉扯着拴铁链的石柱子都开始微微晃动。

愫愫担心他动静太大招来守卫,怀里掏出帕子便堵了他的嘴。

“你大可放心,我赵愫愫还从未做过趁人之危的缺德之事。这水是在洞壁缝里接的,你若不信,大可自己去看。”

“唔唔唔!”

她还骗人!

陈仲胥顿生绝望,此处顶部都是平地,他在此处关了七日都未听到任何滴水声,哪儿来什么泉水!都怪他实在饥渴难耐,才不慎中了这毒妇的招!

他用力瞪着愫愫,仿佛要将她瞪穿。

洞壁的水声变得更大,落在空旷的洞穴中分外明显,只需静下片刻,便能听清细泉冲刷洞壁的响声。cizi.org 永恒小说网

但陈仲胥彼时正处于气头上,哪顾得上细听,胡乱拽动铁链意图挣脱出来找愫愫报仇雪恨。

愫愫不耐拔出腰间利刃,搁在他脖颈处,威胁道:“你若再动,我便立刻结果了你。你若安分,我便给你解药。”

陈仲胥惯会欺软怕硬,刀子一搁,嘴里立刻偃旗息鼓。

“我有三问,你若知晓答案,便点头,不知晓,便摇头,可明白。”

他忙不迭点头。

“第一问,你可知这地宫的出口?”

陈仲胥视线飘忽地迟疑片刻,还是在愫愫眼神的逼问之下点了点头。

“第二问,这地宫,可是陈弼所建?”

这只是愫愫的猜测,上辈子父亲已经被人诬陷,她正在陈情央告的路上,朗州城发生的事,她也只是略有耳闻。她之所以怀疑,只是因为上辈子陈弼死后,他贪墨的财物一直不知所踪,朝廷查了许久,知道这笔钱财数额巨大,但始终未能找到藏宝之处。

陈仲胥没有犹豫,立刻点头。

“第三问,你在此处……可曾见过有女子的行迹?”

陈仲胥僵直着脖子,却并未给出愫愫想要的回答。

只见他蓦然睁大双眼看着前方,片刻过后,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地拼命颤抖。

“唔唔!”

“叫唤什么?”愫愫皱眉,手贴紧刀刃。

她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刹那间天崩地坼,巨石、泥水、尘灰仿若千丈之瀑垂落而下,头顶烛火剧烈摇晃不止,纷纷砸落在地。

地洞塌了!

愫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陈仲胥跟前,在他震惊的目光中三两下便解开了他手腕的锁链。

“地宫出口在哪?”

整个洞穴如同断了引线的风筝,失控地在黑暗中震摇。陈仲胥弓着身子狼狈地东躲西藏,丝毫未听见愫愫的声音。

人在惊惧至极之时身体中总会迸发出无穷的力气,愫愫毕竟是女儿身,只能扯住他的衣袍,任凭他像泥鳅一般四处躲藏。

放任自流的局面便是,陈仲胥像一只脱缰野狗跑在前面,身后巨石泥土滚滚而落。

听着背后的轰隆声愈来愈近,愫愫实在按捺不住,冲着他耳畔大声道:“出口,往出口跑!”

“啊?”

“往出口跑!”这次,愫愫用了十足的力气。

现如今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声音会引来守卫了,保命要紧。好在陈仲胥总算听到了她的话,停了片刻找清了方向。

可天有不测风云,两人才跑出几丈远,忽然被一块巨石堵住了前路。

两人用尽全力往前推,可石头像是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身后的坍塌声已经逼近,不过须臾便会吞噬周遭一切事物。

陈仲胥背靠巨石,无望道:“我陈仲胥一世英名,难道今日竟要死在这里?”

愫愫用力推着面前的石头,分出一口气问他:“你不是陈家人么,难道只知道一处出口?”

“倒是还有一处……”他的语气依旧苦闷,显然未抱任何希望。右手往地下一指,道,“在这地底……”

他话音未落,地面瞬间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刹那间仿若地崩山摧,愫愫好巧不巧正站在裂缝口,眼看就要坠落而下,她一咬牙,一手拽住处在裂缝边缘陈仲胥的衣襟,连衣带人一道扯了下去。

他口中骂人的话还不及说出口,无尽的尘灰立刻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坠落不过顷刻,顷刻过后,便是随之而来无穷无尽的疼痛。尽管如此,愫愫仍旧死死攥着他的衣袍,丝毫未曾放手。

黑暗中,愫愫隐约听见他骂了一句极其文雅的脏话,奇怪的是,他却并未掰开她的手指。

之后的一切她再也无从感知,只记得昏迷前一瞬,似乎有一道熟悉至极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清冷如霜雪,微若游丝。

不知过了多久,愫愫隐约察觉到眼前有微弱的光。强忍着疼痛,她艰难地睁开眼。

“你醒啦?”

在耳畔说话的是个女子,声音温柔如水。

愫愫直起身,借着周围幽微的烛火打量了一圈。周围估摸有四五位女子,皆是粗布麻衣打扮。众人皆用警惕而怯懦的目光看着她这位不速之客,眼神中暗藏惧怕。

“这是何处?”

方才那女子轻轻扶起她,道:“这里是地牢,姑娘是从顶上摔了下来。”一边说,她一边为愫愫披上外衣。

烛火森森,隐约映出地牢轮廓。每间地牢互不相通,皆以木栏分隔。此地与方才的地道并无不同,幽深黑暗,唯独空间比上方大上不少。

由此可见,整个庭院下几乎被掏空了屋基,也难怪地面会倾斜。

或许是瞧着愫愫面善,并无恶意,几人磨磨蹭蹭,终于有人出声问了句:“您是狐仙大人派来救我们出去的吗?”

问话的是位年纪尚有的小姑娘,灰尘扑扑的脸蛋早已看不出原先的肤色,一双眼睛却比十五的满月还要亮上三分。

愫愫不知如何回答,沉吟片刻,还是道了声是。

伊葭虽不是狐仙,但她却是来救她们的。

几名女子一听,立刻惊喜地笑了。

“果然是!我们早就知道狐仙大人不会抛弃我们的!”

“有了狐仙大人护佑,我们定能平安出去。”

“这可真是如有天助啊!”

众人叽叽咕咕说了一阵,很快引起了守卫的注意。

那守卫一身黑衣,一条手掌宽的伤疤如蜈蚣一般盘踞了半张脸,面如獠鬼,相貌之丑陋,足以止小儿夜啼。

“嚷嚷什么,找死?!”

众女子顿时噤了声。

愫愫藏在阴影中,又有众人在面前遮蔽着,暂且瞒住了那守卫的眼睛。她轻轻转过身,不出意外见到了不远处的人影。

陈仲胥静静靠在石墙边闭目养神,他似乎受了伤,额头还有些许残余的血迹。

昏迷前的那缕气息如幻似梦,飘渺无形,但她又的确察觉到了它的存在,不像是幻觉所致。

莫非这里还有旁人?

就在愫愫冥思苦想之际,那守卫却忽然走到了地牢门前。指着地牢上的大洞,厉声呵问。

“那是什么!”

打头的青衣女子侧过身,不露声色地挡住他的视线。

“方才的声音您也听见了,这破地方暗得很,伤了本姑娘的眼睛,我们正凿壁偷点儿光呢。怎么,大人您也想帮我们不成?”

她的语气十分玩世不恭,丝毫未有处于险境时的提心吊胆。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女子单是心境便远超旁人,愫愫不禁高看她一眼。

守卫闻言,脸色不大好看,但眼底警惕却渐渐淡了。

现如今这顶上都塌陷了,便是逃出去又如何,终究难逃一死。这大洞,说不定是方才塌陷所致。

“丑话我可说在前头,这地牢和上头比,可是个好地方,你们若敢逃,可无人给你们收尸。”

说完,他冷冷瞥了众女子一眼,负手而去。

见他离开,愫愫走到陈仲胥面前,扯了扯他衣袍。

“刚才在上头,你便说这下头有出口,在何处?”

陈仲胥慢慢睁眼,眼底飘过几丝迷茫。他看着愫愫,不明所以。

“没有?”

他并未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不对,你分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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