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 2 章

胡伢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几天,恍恍惚惚的时候能感觉到有人在身边,嘴里总是适时的被人喂进一些东西,他腹内饥肠辘辘又睁不开眼只能让那些液体顺着嗓子流下去。

腿上的伤口似乎也被人处理过,先开始钻心刺骨的疼,后来逐渐的失去了感觉,再到后来开始发痒,心里明白这是见好了。

有时候意识是清醒的眼睛却死活睁不开,有时候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是在现实中。

他也搞不清楚到底哪边才是真实的,□□花香鸟鸣还是失去意识前那片猩红的天。自我意识似乎并不受控制,总是在两个世界里来回穿梭。

混乱到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死还是活。

到了后几天意识似乎不再流连于两个时空,他逐渐想起了那片浑浊的海,想起那密密麻麻的骷髅白骨,仿佛置身满是戾鬼的忘川河,那些狰狞的尸骸仿佛随时能将他拖进无间地狱。

他只能拼了命的向上游,拼了命奔着一个方向逃离这片鬼蜮般的海。

上岸时天已经黑了,他以为自己得救了毫无防备的晕了过去,直到被人一脚踢到腹部睁眼看见那片猩红。

虽然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他心里明白,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这不是他的世界,

甚至,连这幅身体都不是他的!

胡伢茫然的看着眼前这只骷髅一样的爪子,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难道是因为那个东西?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鬼东西应该就在那个链子里,眼睁睁看见它钻了进去不会错的。胡伢胡乱的往脖子上摸了一把,果然不在了。

“你醒了?”

胡伢循声望去,见一瘦弱的少年正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那少年长的清秀,面相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上衣着破烂,辫子已经坠到了后膝。

胡伢打量了片刻总觉得这人哪里看起来怪异,可脑子混沌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妥。“你是谁?”

少年端起一旁的破碗递给他了,见他接了冷冷的道,“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小鬼......主上说你叫胡伢?好奇怪的名字。”

胡伢?是有够怪的,算了,说我叫胡天诚岂不更怪,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不过,这副身体竟然和自己一个姓氏,还真是有缘。

胡伢把碗里的水喝了个干净,喝完才觉得味道有些奇怪,涩涩的难喝,忍不住皱了皱眉,“是你救了我吗?”

“这几日的确是我在照顾你。”

胡伢点点头,“真是谢谢你了。”

小鬼听了这话却明显有些不快,微微偏着头不满的问道,“你为何要说谢谢?”

胡伢:“......”说谢谢有什么不对吗?“你救了我的命,我理应道谢啊。”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小鬼撇了撇嘴看似更不高兴了,“你道谢难道是想忘了这份恩情,从此两清了?”

胡伢越听越糊涂,这是怎么个意思?“对不起,我......你救了我我当然会念着你的恩情,只是,受人恩惠道谢也是理所应当,有什么不对吗?”

理所应当?小鬼皱着眉头暗自思量了片刻,过了半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主上说你失了记忆,原来是真的?......竟然忘的这么彻底?如何做人做事都不记得了?”

胡伢没解释,他们既然当自己失了忆也好,免得麻烦,索性点了点头,“我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鬼撩起衣摆踩在旁边的石墩子上,撑着膝盖说道:“那我就给你解释解释,生而为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你既受人恩惠他日定要找机会还回去才不枉做人根本,这是天道,明白了?”

原来这里的规矩是这样的。胡伢琢磨了一下,觉得也挺有道理的。“那我不该说谢谢?”

小鬼点了点头,“说了谢谢就表示你不想报恩,平白受人恩惠。这两个字凡人甚少用到,即使对至亲长辈也不可轻易出口。”

“受教了......等等,你说凡人是什么意思?”

小鬼挑了下眉,有些不可置信,“你竟连这些都不记得了?”

我会记得才有鬼!胡伢摇了摇头,“抱歉,你可不可以跟我说说?还有......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好吧。”小鬼有些无奈,不得不像教孩子一样的解释给他听:“我们是凡人,不,准确的说我们是罪人,所以才会被流放到这里,这里是戾鬼岛,寸草不生的鬼蜮,凡人犯了罪一旦被流放此处也就只有等死的份了。凡人之上还有神族,神族在天可知万事,他们才是这天下的统治者。”

胡伢听的满心震惊,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异世?竟然会有神的存在?“还有呢?”

小鬼有些不耐烦道:“你的问题有点儿太多了,我累了懒得多说......你还是先活下来再说吧,万一活不了几天岂不浪费我口水,哼!”

这里的人似乎不太友好。胡伢眨了眨眼也只好忍下满心的疑问,作罢了。

小鬼站起身提了提腰上的破布条,“既来则安,看你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我去回了主上明日让你下洞,趁这个机会你还是多睡会儿吧。哦,还有,别忘了你欠了我的恩情,日后有机会可是要还的。”

“下洞干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小鬼白了他一眼,甩着辫子溜溜达达的走了。

胡伢借机开始打量自己呆的地方,这一看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房子,明明就是个山洞。

难怪浑身酸痛,原来自己这几天竟然是睡在一张破席子上,席子下面一层薄薄的干草,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山洞不大,四周摆满了七零八落的草席,放眼望去足有几十个,估计住在这里人不少。

崖壁上嵌着一盏豆大点儿的油灯,散着昏暗不明的光,下面还有一个石头搭起来的坑灶,上面架着一口大锅,里面有些白乎乎的粘稠物,想必那几日被人灌进嘴里的就是这东西了。

胡伢腹中饥饿本想找点儿能吃的东西,凑近闻了一下没有任何味道,似乎除了盐里面什么都没放,就是干巴巴的糊糊。

而且还不知是多久前剩下的,都干巴了,一坨一坨的凝在锅底,几只苍蝇正落在上面产卵,还有很多不知名的黑色飞虫在上面绕来绕去贪婪的啃食。

这是人吃的东西吗?胡伢差点没把自己的胃给吐出来。

依稀记得昏迷前似乎听人说过奴隶什么的,再看这周围的环境难不成这里还是奴隶社会?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鬼地方谁愿意多呆,找个机会溜吧。

不过在这之前得想办法把那条链子先拿回来。当时岸边似乎有两个人,到底是谁拿走了自己的东西?

胡伢勉强站了一会儿全身的酸痛越发的难忍,脚腕上的伤口似乎也没彻底恢复好,每走一下都钻心的疼。

这幅身体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瘦成这副鬼样,光是站着都觉得支撑不住。骨头里可能连油都没有,说不定剧烈的活动一下就得散架直接碎成渣渣。

那也不能再躺了,不想死得赶紧想办法离开。

胡伢撑着岩壁一步步的挪到洞口,入目便是猩红如血的天,连日头都被染成了不正常的妖红色,看着特别的不舒服。

周围雾气弥漫还夹杂着一股让人难忍的味道,就好像某些化工厂有毒气体泄露,呛眼又呛喉,几口吸下去胸口都跟着疼。

洞口有两个丑陋的的壮汉,看似像是守卫,不过眼见胡伢走出洞也没阻止的意思,依旧端着酒碗大口干着。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道:“我还以为这厮死翘了,没想到还挺过来了,他娘的。”

“输了就认栽,一钱金,回头记得给我。”

“秃驴,咱俩赌的可是两局,一会儿那帮奴隶上了洞,我赌双,你赌单,万一你输了咱俩可就扯平了。”

秃驴冲地上呸了一口,“你个老混棍,次次都耍赖。”

这边正胡骂着,远处浩浩荡荡的走来一队人,二人马上丢下酒碗伸着脖子开始数人头。

那帮奴隶足有五六十几号人,各个衣衫破烂面黄肌瘦,脚上全被沉重的脚镣拴着。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赶牲口一样的把人赶了回来。

“今天死了几个?”

带头那人摆了摆两根手指,“两个没上来,主上今天可亏大了。”

这次秃驴输了,刚刚赢来的一钱金转眼就没了,咧着嘴骂道:“一群废物脑子都灌了屎了,娘的,活该当饲料!”

另一人倒是心情大好,灌了口酒嘿嘿一笑,“死得好,老子省了金子,洞里的祖宗们也开了大荤了。”

胡伢在一旁听的心惊肉跳,当饲料是什么意思?那小鬼说下洞,又说什么先活下来再说,难道就是拿活人下去喂什么东西?

他是做了逃跑的打算,可眼下这幅身体莫说是跑了走两步都费劲,何况眼前还有这么多看守。

再看这四周,显然是在一片枯木林子里,路都没有,只怕跑不了几步就得迷了方向。

“去去去,都滚回去,还有你!”秃驴输了钱火气大看谁谁碍眼,照着胡伢的后腰就是狠狠一脚,“下贱的东西!”

胡伢没防备活活挨着这一下,当场扑倒在地吃了满嘴的灰,他想骂回去可牙咬在一起死活分不开,疼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秃驴还不解恨,抡起鞭子作势就要抽下来。

胡伢想躲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鞭子抡下来,下一秒定是皮开肉绽见白骨,不想就在即将抽在身上的那一刻竟半路被一只手给擒住了。

“这小子身体刚见好,你是想把他弄死吗?”小鬼抓着胡伢的手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见他站得稳了也没打算继续扶着,冲他偏头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回洞里去。

“弄死了老子赔,有啥大不了的。”

小鬼不卑不亢的道:“我知道我们这群奴隶不值钱,不过我刚跟主上回了话,这人转眼就死了主上铁定会不高兴,万一他责怪起来您也麻烦不是。”

“这小嘴巴巴的可真会说。”秃驴虽然面上不受威胁可很显然也吃了瘪,他也怕主上怪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顺势借坡下驴道:“得,我就给你个脸不难为他们,一会儿忙完过来陪我喝酒。”

小鬼暗自咬了咬牙,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胡伢四周扫了一下,那些被牵回来的奴隶一个个面如死灰,鞭子抽在身上也没一个人敢反抗,各个乖乖的进了洞,看样子都被奴隶惯了。

也就小鬼敢说几句话,估计他是这群奴隶的领头,不过看他谨慎的表情应该也是不敢惹那些看守的。

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先忍着吧。胡伢默默的扶着岩洞走了回去。

那群奴隶似乎累得很,进了洞就各自找自己的席子躺下再也不肯起来。

胡伢也走回自己的地方坐在席子上,见旁人一个个都没心思说话也不好随意打扰人休息。

远远的瞧见小鬼应付完看守便蹲在坑灶前生了火,挥了几下赶走了苍蝇,锅也不刷直接就填了水进去煮起了糊糊,不多时味道飘了出来就有人起身凑了过去,紧接着周围的人也都一个接一个的去盛了吃的。

胡伢想起先前那锅里的东西死活都不想吃,身上疼的厉害也懒得动弹。

小鬼倒是没忘了他,见众人都盛完了也给他端了一碗过来。

看着递到眼前的东西,白乎乎上面还飘着几只虫子的尸体,胡伢想起小时候家里贴对联时煮的浆糊而且还是被用过的浆糊,又是一阵反胃。

“不想死就赶紧吃,这地方没别的东西!”小鬼瞪了他一眼,把碗往地上一掷转身就走了。

他说的对,不想死只能先把身体养好。

胡伢咽了咽胃里反上来的酸水强迫自己端起了碗,忍着周围人差异的目光把虫子一只只挑出来,再给自己鼓足了勇气,终于下定决心闭上眼喝了一口。

你以为那是白面,不不不,奴隶哪配吃那么高级的东西,实际上那是一种精细的泥土和粗糠的混合物。

胡伢也以为是白面,既然是白面又能糟糕到什么地步,心理准备自然做的不够。

结果......

好家伙,只这一口差点没直接把他送走。说难吃都是好听的,真的就跟吃浆糊一样连咸淡都没有,那些粗糙的颗粒附着在牙齿上的感觉就像喝了一口泥石流,再加上水质的关系还带着一股子异味。

舌头在挣扎,喉咙在抗拒,所有味觉神经都在激烈的反抗。胃咕噜咕噜告诉他:我需要食物。大脑在嘶吼:你TM给我吐喽!

生无可恋的胡伢扪心自问: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要这么惩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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