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季平揉了揉眼睛，魂魄脱离真身太久的弊端展露出来，方季平整个身子疲惫不堪，他从魂魄归身到恢复意识，用了一上午。
太阳高挂。
王初元坐在庭院与茶杯对峙，听见动静侧头看过去，黑眼圈在他苍白的脸上格外醒目，“哟，起了？”
“你一晚上没睡吗？”方季平啧了啧嘴，“比我还夸张！”
王初元面露苦涩，“我过不去这个坎，病骨与小天地相连，这个坎过不去，我这四境都是纸糊的。”
“喝不下去茶？”
王初元耸肩，“”是接受不了新的事物——老姚他俩在逛铺子，你这个样子还是待在屋里休息吧，别把人家吓到。”
方季平原本身子都转过去一半，听见他的话莫名叛逆，仰着头走了出去。
王初元莫名其妙。
有病。
……
说是逛铺子，其实就是为了打探消息。
方季平随意的走进去走出来，刚走进一家铺子，方季平突然觉得不对劲，一抬头发现这店中的顾客竟然都是女生，还都红着脸看向他。
“公子……这个是女性专卖店……还是贴身衣物……”招待员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说这话时眼神乱飘，不敢直视他，声音也越来越小。
方季平愣了愣，脸上也有了温度，他干咳几声，强行镇定的说道：“我家有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母亲，那个……你能帮忙吗？”
老母亲才是神。
姑娘的尴尬略微缓解，她刚想开口，其中一位妇人抿着嘴，笑道：“小伙子撒谎可不好！”
方季平红着脸，三步并两步地走了出去，妇人笑得越发灿烂，说道：“真是好久没有见到这么有意思的孩子了！”
女人之间往往是热闹的，尤其是有了话题后，她们七嘴八舌，从男人聊到了诗词歌赋，这都是有可能的。
过了许久，妇女才起身离去，腰肢扭动，风情万种，尾随她的方季平都不敢直视太久。
妇女与他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然而就是这么一句话，让方季平注意到了她的不同，低阶修士与普通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在于呼吸法的不同，妇女的呼吸方式很奇怪，方季平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他敢打包票，那肯定不是一个普通人会有的呼吸方式。
方季平迈出店铺便躲在小巷埋伏着她，妇女热情地与小贩交谈，方季平随意一瞥，竟然发现李松寒站在糍粑摊前。
方季平失笑，蓦然发现他离妇女渐远，连忙跟上。
方季平跟她进入两栋宅邸之间的九尺巷，然而视线内哪还有妇女的身影？他怔怔，连忙快走几步，前方被一座墙堵住了。
方季平伸手敲了敲，实心的，他刚准备发力跳上去，身后有人按住了他的肩，平乱出鞘半分，熟悉的气息露出一丝才堪堪稳住，李松寒声音在方季平体内小天地响起：“你跟踪技巧还是太烂了，我去跟她！你回去叫他俩。”
方季平点头，忍不住感慨，偷菜诀这么溜的？如果不是李松寒有意泄露，方季平压根不知道有他这只黄雀在后面，还好这黄雀和他是一伙的。
……
方季平踹开大门，抬头就和姚成安对上视线，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也是刚回来，站在他对面。
“怎么了？”姚成安问。
方季平连忙说道：“发现疑似邪恶的人了，老李在跟着了——老王人呢？”
“他刚回去补觉。”
“……这人作息怎么不规律呢？”
……
王初元几乎是被他俩架过来的，睡眼惺忪。
三人跃过墙壁，落在郊外草地上，树木茂盛，方季平眼皮子直跳，绿植倒也不必这么广泛。
王初元打了个哈欠，“这么快就有进展了，效率很高的嘛。”
拔开草丛，树木围绕着一小小村庄映住眼帘，出现的太突然三人皆惊慌失措，下意识躲在树后面。
村庄里面的人面无表情，包括那名妇女，唯一的生气大概是中间有中年男子抱着的紫衣女童了。
女童身上挂满银饰品，清脆的碰撞声意外悦耳，她伸出手，咿咿呀呀的说了什么，中年男子表情越发虔诚，暴喝道：“帝后有旨！”
方季平皱起眉头。
两个神奇木讷的男子走了上来，中年男子轻声问道：“帝后这两人，留，还是不留？”
女童也许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好奇的瞅着他们两个，中年男子句两人点了点头，两个男子二话不说拔出匕首自尽，血液溅了，一地。
女童一脸茫然，死死地扯住中年男子的衣襟。
……
“荒唐。”姚成安轻声下定义，李松寒声音从树上传来：“有比这更荒唐的呢！他们准备在今晚把她献给狼王！这个邪教大概是属于那种和妖族勾结的普通人。”
那就代表没有修士，方季平松了口气，忍不住说道：“这女孩有什么特殊的吗？”
“她身上好像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不对，是不是身上是体内。”姚成安轻皱眉头，“她是一个天生的修道种子，修的却不是灵力。”
“特殊修炼群体？”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修的。”姚成安歪了歪头，王初元笑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现在问题是这个据点没修士，但咱们总不能一件都功不立就走吧，不如在这里多等等，等到那个狼王出现？一个妖群也够了——方季平你用那眼神看我干什么？狼不都是群居动物？”
方季平翻了个白眼，但对于王初元的话，三人并无异议，于是王初元挑了个杂草多的地方躺下，不一会儿呼吸均匀，睡着了。
李松寒从树上探出脑袋，“他是不是单纯想睡觉啊？”
“你这个偷菜诀挺实用的，可惜宗门攻法不能外传。”方季平颇为遗憾，并非伪装，李松寒从树枝上上跳下来，笑着说道：“根据武盟规定，18岁内成为三进修士，就可以修炼任何宗门的功法，意在培养一个称王级的宗师——一般可以单对妖王的九品便可称王，比如京城妖窟的章向北，九州城的黎正，我师尊，老姚师尊之类的，所以才有了称王级一说。”
方季平啧啧嘴，别的不说，关于武盟的实力认知，他要再翻一翻新了，太牛了！主要是大宗居然认了，要知道功法往往代表着一个宗门的立身根本，功法外传极有可能毁了宗门的半个根基！
“……”
王初元皱起眉头，他睡得并不安稳。
……
夜深更重，王初元醒来精神不错，但三人还是担心，姚成安几度张开嘴。
王初元耳朵微动，正色道：“来了！”
女童换下紫衣，穿上了被人精心裁制的大红嫁衣，头上还盖着红盖头，多少有些滑稽，与其年龄相差无几的男童好奇的很，欲要伸手，被一旁的妇女踹翻在地。
草木颤动，从对面树林中窜出大概七八头狼妖，领头的那只眼神格外深幽，狼王无疑。
四人对视一眼，冲了出去。
邪教妇女一把抱起女童，飞奔进了主屋，边跑还有边高声喊道：“有贼人！保护帝后！待大帝结束贼人，直入洞房！”
姚成安大喝一声，灵识散开，邪教之人始终面无表情，哪怕被威压压的无法挪动半分，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神佛塑！”
李松寒浑身直冒金光，光汇聚于身上竟成了铠甲的模样，方季平挥刀，天雷落下，两人配合，宛如古神降临。
狼王也不过二境，那么王初元就被空了出来，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进入正屋，杀狼妖是为了面子过得去，比起狼妖，他对那个女童更感兴趣。
正如他小时所说，他不将废物带在身边，换言之，有用的他会用可用的手段带在身边。
王初元拉开房门，女童正坐在大床上，气血爆发死死压住一旁的妇女。
王初元上前几步，手刚碰上红盖头，妇女立马剧烈挣扎：“别碰她！你怎么敢对帝后不敬！杂种！”
见王初元不为所动，妇女的声音立马软了下去：“不，掀了她的盖头就要娶她，你……你不会想娶这个怪胎的！没有她，大帝会发怒，我们都会死的！”
“你们这样与死又有什么区别？”王初元淡淡的回了一句，一把掀开了她的盖头，她宛如一只受惊了的小鹿，抬起头看着他，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怯生生地叫了声，“哥哥。”
就这么一声触动了王初元心里柔软的那一部分，同时也打破了那囚禁他已久的壁垒。
王初元无比庆幸她足够聪慧学会了说话，庆幸她没有被洗脑叫他夫君。
半晌，王初元偏头问满脸绝望的妇女：“她叫什么？”
“姓付，只有小名，唤成林。”妇女突然平静下来，王初元下意识松开对她的控制，岂料下一刻女子立马直奔木柱，触柱而亡。
王初元下意识的捂住了女童的眼睛，猛地反应过来，这种画面她其实已经见过了很多遍了。
太阴暗了。
“以后就叫你与洋吧，希望你能与太阳并肩。”
王初元抱起她，走了出去，到了门前，他突然放下她，蹲下身子对她笑道：“成林，自己走出去，以后你只是成林，只是与洋。”
女童似懂非懂，迈过门槛。
王初元点头——其实他也很好看，只可惜被姚成安盖了大半——他一双足以颠倒众生的桃花温柔似水，他在女童的脸颊落下一吻，轻声道：“你只是你了。”
他们的命运从相遇的那一刻就开始纠缠。
……
王初元自认这个名字不错，很有文采，方季平偏要和他杠：“为什么不叫与元呢？与初元相并也不错啊！”
“不如给她取外号叫妤圆？”
王初元黑脸：“人有小名，成林。”
“成字辈。来昆仑吧！”姚成安也插了一脚，笑道：“那道坎过了？”
王初元满脸苦涩，一声哥哥让他彻底明白自我封闭，最是无能，总会有下一代人的，他终会被时代抛弃，这和他接不接受没有关系。
天命如此。
迈过来了，好像也没有多难以接受，王初元眺望远山，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