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重生

翌日一早,王宫里果然传出了消息,南昱修欲将丞相之女沐瑾鸢纳入后宫,封为瑾妃。

洛书然一起床便听到了宫里探子的汇报,探子还说沐瑾鸢的封妃大典将在下月初七举行。

得知这个消息后的洛书然,并没有像收到南昱修给他和叶楚楚赐婚的圣旨时那般冲动。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后,问了一句:

“下月初七?那今天是何月何日?”

“回将军,今天是腊月初四。”探子道。

“腊月初四?呵!”洛书然发出了一声讽刺地轻笑,还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然后他就出府骑上一匹快马,又进宫去了。

南昱修的宣德殿内,又出现了洛书然的身影。

但这一次的洛书然,比上次要镇定许多。进殿后他就站在殿中央冷静地问道:

“你为什么要让她入宫?”

南昱修正在王座上看书,听到洛书然的问话后,才放下书卷,抬眼看向洛书然,缓缓说道:

“对不住了书然兄,孤知道你很喜欢瑾鸢,但瑾鸢身份特殊,乃沐相独女。沐相作为三朝元老,手中势力盘根错杂,稍不注意就能欺压到孤的头上。”

“孤又才登上王位,根基不稳,若是能得到沐相的支持,必能保大燕百年兴盛。因此孤才不得不将沐相之女纳入后宫,跟沐相结为姻亲。”

“但谁让沐相偏偏只有瑾鸢这一个女儿呢?孤也是万不得已,才做了这个决定。孤知道你很喜欢瑾鸢,说吧你想要什么?权利地位财富孤都可以给你,但瑾鸢她必须入宫!”

“够了!”

洛书然大吼道。又抬眼目光凌厉地看向了南昱修:

“瑾鸢不是货品,不是用权利地位财富就可以交换的玩物。你让她入宫的理由我也听了,对,很合理。既然如此,瑾鸢入宫后,你就好好待她吧。我先告退了。”

说完洛书然十分敷衍地朝南昱修拱了拱手,就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反倒是坐在王位上的南昱修比较疑惑,洛书然居然这就同意这件事了?他还以为,他要废好大一番口舌呢!

这还是上次那个大喊大叫着说“此生非沐瑾鸢不娶”的洛书然吗?

··

洛书然不是不想同意南昱修跟沐瑾鸢的事,而是他知道他再怎么反对,都于事无补。

沐瑾鸢注定会入宫,注定会跟南昱修一直恩恩爱爱,注定会让他后半生活在痛苦之中。

因为这些事,洛书然前世都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啊!

是的,洛书然他,重生了!

萧燕两国战役爆发之后,洛书然死在战场上那一刻,他就重生了。

再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将军府的床上。他下床询问了仆人年月,才发现他重生回了南昱修刚登上王位之后,沐瑾鸢进宫为妃之前。

洛书然也不知道重生这种邪门儿的事儿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但他既然重生了,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他就一定要弥补前世的遗憾。

前世他最遗憾的就是将沐瑾鸢拱手让给了南昱修。这两人,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走到了一起。他心里纵使有千般不愿万般不舍,也不得不看着心爱的女人跟别人甜甜蜜蜜。

但这一次,他重生之后,沐瑾鸢还没进宫,南昱修也还没跟他抢女人。所以是不是只要他快南昱修一步将沐瑾鸢娶到手,南昱修就不能再跟他争抢了呢?

想到这里,洛书然就开始行动了。这一次,他拼了命地对沐瑾鸢好,无时无刻不在向沐瑾鸢倾诉爱意。他还想方设法地阻止了沐瑾鸢跟南昱修见面,在沐瑾鸢面前说南昱修的坏话。

他以为这样,沐瑾鸢就会越来越爱他。哪怕之后南昱修要跟他抢沐瑾鸢,沐瑾鸢也能为了他,拒绝南昱修。

可是他错了,纵使他再怎么努力,事情还是会像前世那样发展。

他的聘礼都摆到沐瑾鸢面前了,沐瑾鸢却还是以要嫁给南昱修为由拒绝了他,他还是晚了一步。不过这一次,洛书然倒是从沐瑾鸢拒绝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许端倪。

沐瑾鸢说,是沐相进宫跟南昱修密谈后,才定了让她进宫一事。但沐相,真的进过宫吗?

重来一次,洛书然比前世多了很多心眼。为了防止沐瑾鸢跟南昱修见面,他早就在丞相府和王宫内外安插了诸多眼线。要是沐相真的进宫了,他又怎会不知道?

可是据眼线来报,前日沐相明明就一直待在府中,连府门都未踏出过一步,又何来进宫跟南昱修密谈一说呢?因此洛书然才敢断定,沐瑾鸢撒谎了。

可沐瑾鸢为什么要撒这样的慌呢?为什么偏偏就在他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的时候撒谎呢?难道沐瑾鸢根本就不想嫁给他?若是不想嫁,那之前跟他那般恩爱,又是何意呢?

他们不是说好了,等南昱修登上王位,就成亲的吗?

洛书然想不通这是为什么,沐瑾鸢却还在给他解释着她不得不入宫的原因。说什么父命难为王命难为,说就算她入宫了,她心里还是只有洛书然一人。

这些话听着好听,换做前世的洛书然,没准儿就信了。甚至还会沾沾自喜,觉得就算沐瑾鸢嫁给了别人,但至少心还是只属于他的。

但这一世的洛书然,是已经被沐瑾鸢伤得千疮百孔的洛书然;是已经看遍了沐瑾鸢如何在他面前跟南昱修恩恩爱爱的洛书然;是听到沐瑾鸢亲口在他面前承认她已经爱上了南昱修的洛书然。

什么心里只有他一人啊?在嫁给南昱修之后,都是扯淡。

所以再一次听到沐瑾鸢说心里只有他这些话后,洛书然只觉得好笑。甚至还会感叹,原来前世的自己就是这么被骗的啊,真是愚蠢!

但洛书然也有点迷茫,为什么这一次他都这么努力了,却还是无法阻止沐瑾鸢进宫?

明明沐相就没有进宫跟南昱修密谈,沐瑾鸢为什么还是说自己得不得进宫呢?明明就是沐瑾鸢撒的一个谎,为什么第二天还是传来了南昱修要封沐瑾鸢为妃的消息呢?

难道……沐瑾鸢跟南昱修早就串通好了?那他们又是什么时候串通好的,为什么他竟毫不知情呢?

洛书然细思极恐,他终于开始意识到了,沐瑾鸢和南昱修二人,都不简单!

……

从王宫离开后,洛书然没有骑马回府,而是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上辈子他知道沐瑾鸢要嫁给南昱修后,也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很久,一边走一边还回忆着他跟沐瑾鸢经历的点点滴滴。

原来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不论他做了多少努力,不论他有多爱沐瑾鸢,他都注定得不到沐瑾鸢啊——

还以为重来一次,可以改变些什么呢,没想到竟还是这样的结局。那他重来一次又有什么意义?是想让他两辈子都活在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之中吗?

或者说,是想让他生生世世都活在这样的痛苦中吗?

洛书然越想越难受,那种看到想抓的东西却怎么都抓不住的无力感又瞬间萦绕在了心头。终究是老天爷给他开了个玩笑,想告诉他,即使他活了两辈子,也还是个笑话对吧!

洛书然抬头望了望天空,细细密密的雨水竟瞬间就倾泻而下了。浸湿了他的双眼和脸颊。连衣袍上也很快灌入了水,一层一层浸透到了他的肌肤上。

看吧!老天爷果然在嘲笑他,还下了场雨来鞭笞他。

腊月很冷,雨水很凉。但更冰凉的,是洛书然那颗被拾起来后,又被揉碎的心……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此刻街上的行人都已经四散跑开。只有洛书然一人还在雨里生无可恋地走着。

走累了之后,他干脆找了个地方蹲了下去。双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双目也空洞地盯着前方,像丢了魂儿一样。

上辈子,也下了这么一场雨。洛书然在雨里哭啊哭啊,几乎快哭晕过去了。回去之后,他就生了一场大病。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一夜之间竟老了好几岁。

这辈子,他难道也要像上辈子那样,活在痛苦中,稀里糊涂地过完一生吗?

“你果然在这儿!”

洛书然正想着,耳边就传来了一个很焦急的女声。紧接着,他头顶上还出现了一把油纸伞。洛书然的意识骤然清醒,遂抬起头看向了那个为他撑伞之人。

眼前的女子,梳着垂髫髻,脸颊的发丝有些散乱。披着一身红色的绒毛大氅,正撑着伞,焦急地注视着他。

洛书然看清了女子的样貌,五官小巧玲珑,虽带着几分跋扈,却也有藏不住的可爱,还很活泼机灵。

正是前段时间,那个非要嫁给他的萧国公主,叶楚楚!

“雨下这么大,你都不知道躲躲吗?身子淋坏了,算谁的啊?”叶楚楚弯着腰朝洛书然着急地大喊道。

见洛书然没什么反应,又道:“沐瑾鸢的事我都听说了,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没必要为了她折磨你自己啊!”

提到沐瑾鸢,洛书然深邃的眸子里,似乎透出了一点光亮。

叶楚楚觉得有希望,便继续道:“你一定很不想沐瑾鸢进宫嫁给燕王吧?那、那你就去努力争取嘛,可前提是,你得有资本有条件去争取啊!你要是把身子淋坏了,沐瑾鸢凭什么选你啊!”

叶楚楚当然记得书中洛书然淋了雨后就生了一场大病的事。像这种瓢泼大雨极寒天气,不生病才怪呢!

而她呢,本该是继续在燕国四处游玩的,但她算了算日子后发现,南昱修应该快让沐瑾鸢入宫了。便从千里之外,紧赶慢赶,赶了三天的路才赶到燕都城。

果不其然,她今日一到燕都,就听说了南昱修打算封沐瑾鸢为瑾妃的事。这倒不打紧,打紧的是洛书然他要去淋雨啊!

受了情伤,可以喝酒、可以吸烟、可以打游戏……但洛书然偏偏选择用淋雨来折磨自己,是不是太不划算了?

关键是淋雨事小,身体淋坏了事大呀!叶楚楚可不想洛书然接下来都病恹恹的,也不想看到他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她便遣散了其他人,独自一人拿着伞寻着记忆一路寻找,终于在南街的一个角落,找到了正蹲在那里淋雨的洛书然。

而洛书然呢,在看到来者是叶楚楚后,在听到叶楚楚频繁地提起沐瑾鸢后,他眼里竟闪过了一丝不解,还微微皱了皱眉头。

搞得叶楚楚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正想开口继续解释,就听得洛书然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公主,喝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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