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反派(九)

“季辰,你以前是魔教圣子,对不对?”

对面的少年神色一慌,想不到突然被点破来历,低眉顺眼没有回答,像个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

谢棠看完剧情书都没见到有季辰这个角色,今天看他抓苏越的场面很眼熟,这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人。

现实的发展和剧情彻底不一样了,角色的命运也都发生了变化。

季辰原名应该是季心雨。

剧情书里,他在谢棠灭杀魔教总坛时逃走,晕倒在湖边,被休息的沈非白救下,醒来之后看到宛若仙人的沈非白,从此深深痴迷,情根深种。

书里的沈非白和谢棠纠葛至最后,心中只有谢棠,并不接受季心雨的感情,知道他是魔教圣子后刻意远离。

季心雨的在魔教染上的狠毒让他不会正常面对,求而不得,便抓了沈非白的朋友苏越,把沈非白引来,想挖了他的眼睛,让他再也看不到谢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其妙成了青云阁弟子,但谢棠知道和自己夺舍了书中的角色有关。

书里那个魔教圣子为了情爱发疯,想把沈非白做成瞎子囚禁在身边,伪装成自己和他守一辈子。

《夺情剑》书中写:季心雨不在乎自己是什么身份,他的名字也可以随时换掉,只要得到想要的东西,为了得到,他可以扮演谢棠一辈子。

谢棠都分不清他是对沈非白有执念,还是对自己有执念。

“我留你一命已经很客气了,在我手下做事还擅自行动,甚至用魔教的身份,这是想让我被怀疑和魔教勾结吗?”

掌门对他的行事原来知道得一清二楚!季辰立即跪下请罪:“弟子知错,再也不会有第二次,只求掌门师叔不要赶弟子离开,让我做什么都行!”

“行了,下去吧,没有下一次了。”谢棠轻描淡写。

再抓不到一个能用的筹码,他就快演不下去了,没人知道他每天去沈非白面前“惺惺相惜”有多累!

阴暗地牢中,谢棠让狱卒来行刑,伴随着鞭笞,还有苏越时有时无的痛苦抽气声,自己坐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喝茶,叶慎在一旁煮着新茶水。

“你觉得我这么做会很过分吗?”

谢棠在武林的地位再高,还是习惯自称为“我”,他对那些特殊的称呼和自称毫无兴趣,喜欢怎么舒服怎么来。

叶慎为他杯中添了一点新的热水:“属下以为,要改变整个武林总要有所牺牲,他们不识大局,不肯交出宝藏,主人用一些手段是无奈之举。”

谢棠知道叶慎完全不会说谎,他只会沉默和坦白两种选择,说出口的话,他就一定真的那么认为。

放下茶杯,谢棠双手背后走到牢门前,隔着一道栅栏看苏越。

冷酷又风雅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苏越抬起头深深凝望他,这就是谢棠,灭魔教,夺落玉山庄,接任青云阁掌门娶第一美人,如今是武林尊主的谢棠。

沈非白做到其中一两件有可能,但绝不会全部做到,他没有这种城府心机。

“去把他这件衣服扒下来。”

叶慎放下水壶,去解苏越受刑的血衣,把最干净的部分叠在上层,双手捧到谢棠面前。

为了给沈非白一点冲击力,让他相信苏越的处境,沾血的衣服是很好的证据,谢棠对苏越不好意思,甚至腼腆地笑了笑:“抱歉了,让你受了点委屈。”

苏越推翻了之前对谢棠的所有想象,这就是个人面魔心的修罗恶鬼!

他相信魔教是谢棠一手灭杀,对付极恶,只有更恶的人才知道什么办法最有用,谢棠很懂那些恶人的想法。

晚上,谢棠照常来到沈非白的住处。

今天他显得有些紧张,似乎是突然赶过来,沈非白一眼发现他的状态不寻常,谢棠还是带着晚饭过来,只是眉宇间弥漫了一层忧虑。

“怎么,是那几位长老又为难你了?”

谢棠动作一顿:“没有,是这饭菜里有化功散……而且他们好像还抓了你的朋友。”

“朋友?哪一个?”沈非白手中拿着书卷,指尖比白纸的颜色还要冷白无暇,语气没有波动,“我没有什么朋友,除了……”他抬眼盯着谢棠。

被他盯得如芒在背,谢棠直接提醒:“苏越听说你被关押,独自来救你,自投罗网也被关进地牢了。”

沈非白终于想起来这位朋友,心急如焚地站起来:“不行,我要去救他,十多年前他外出游历,我以为他不会卷入这场风波,他为了我回来我不能不管。”

焦急徘徊了两圈后,他终于发觉现在能求助的只有谢棠,走过来握住谢棠的手:“你毕竟是掌门,一定有办法,我可以不走,但求你救他离开!”

谢棠心里有点好笑地看着沈非白,抽回双手背在身后。

沈非白的武功在全天下都是数一数二,这么容易就认为自己走到绝境无能为力,习惯性地求助他这个“二庄主”。

在落玉山庄时期,沈非白痴迷剑法,遇到武功进境之外的难题都来问谢棠,形成了依赖,他还以为谢棠会在他身后拍排忧解难。

谢棠面上皱着眉,愁云惨雾,叹了口气道:“好,明晚的计划已经定下,我试试吧。”

按照计划,谢棠会带人去地牢和苏越谈条件,说服他帮自己套出宝藏下落,沈非白伪装成青云阁弟子跟随,假装偷袭谢棠,趁机把苏越救下逃走。

给沈非白的说法是这天青云阁会大摆宴席,警戒不会太严。

谢棠创立新门派在即,应酬本来就多,随意安排一下就可以让他们去喝酒了,平时他御下严格,有机会吃喝玩乐都很高兴。

晚上谢棠换了身便装,以“厌烦那些人利欲熏心”的姿态,抑郁满怀,精神颓靡地来到沈非白这里。

“这个掌门我也不想做下去了。”

“别这么说,你能真心悔过已属不易。”沈非白期待的目光看向谢棠,“我们可以一起走,远离江湖。”

荣华富贵如烟云已散,若能与谢棠一起隐居世外,他就算不做那个庄主又如何?

谢棠好像没听见,等沈非白乔装好,他一共带着五个小弟子混淆视听,一起向地牢走去,另外四个小弟子是在路上随便点的。

得掌门青睐,几人内心都在激动猜测。

连寸步不离的叶慎都不在掌门身边,是不是要跟随掌门去办大事,从此他们要转运,前途无量了?

远远看到他们走近,地牢管事急忙出来迎接,跪地叩拜道:“恭迎掌门!”

地牢狱卒恭敬为谢棠开路,体贴地提了两盏灯笼照亮阴暗的环境,没人多问一句,惶恐在掌门面前失仪。

来到关押苏越的地方,狱卒把钥匙交给谢棠就走,不敢打扰。

“你们四个,也先去外面等着吧,等我办完事你们可以去领些赏银。”谢棠对沈非白之外的四个人说道,他们有些失落,但能领到银子也好,听话地退下。

谢棠看牢门上沾着血污,把钥匙扔给沈非白。

到现在他还没发觉,谢棠作为“傀儡”掌门,怎么一路过来无人不恭敬。

他出生就是落玉山庄少主,对这种细节完全察觉不到,觉得有个身份摆在那里,别人毕恭毕敬是理所当然的。

门打开,里面没有苏越的影子,只剩下一件血衣,沈非白看到那件苏越最喜欢穿的云绣锦衣鲜血淋漓,心中痛如刀绞,冲过去把衣服捡起来。

“他人在哪里?”沈非白转头问谢棠。

跟着谢棠的目光,他看向门外,两个青云阁弟子押着被打得浑身皮开肉绽,口不能言的苏越,十几个杀手冲进来将他们围困在屋内。

最后走进来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是青云阁的大长老?

小弟子不敢对谢棠不敬,都是听命行事,见大长老亲自拿过刀,把刀指向谢棠的脖子,心里有些慌。

这些是大长老的亲信手下,互相看着同僚,不知道大长老是不是要造反。

掌门师叔后来者居上,年纪轻轻成为武林尊主,莫非大长老他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准备反了当今的谢尊主,自己称霸武林?

谢棠那么高的武功,他们今天跟着大长老还有命回去吗?

大长老接下来的话让他们都迷惑了。

“沈非白,你要想谢棠和苏越活命,就乖乖说出前朝宝藏的秘密,否则今天谁也走不了。”

大长老也考虑到谢棠的武功太高,特意又补充道:“今晚掌门的酒里也有化功散,不知有没有尝出来?”

该说的说完,大长老看着谢棠,不见谢棠有所指示。

谢棠:“……”

现在是自己被挟持,难道他在等自己给他下令?

大长老反应过来,要威胁沈非白,总要有点实际行动,不能真的砍掌门一刀,那就只能全招呼在苏越身上。

指着谢棠的刀锋反手在苏越胸前划出一道血口:“你要是再不说,下一刀就不会偏了,看来他没有你的秘密重要。”

沈非白目眦欲裂,再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谢棠,十几把明晃晃的刀都指着他,如今他们两个都中了化功散之毒,怎么都不可能逃得出去。

他听着须发皆白的老人蛊惑般威胁道:“说出宝藏下落,我就放过他,否则我就杀了他,沈非白,从此你在世上没有朋友,连仇人也没了。”

沈非白被这种空茫的孤独感击中。

他从来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那些死去的兄弟是属下,是亲人,但都不懂他,谢棠的出现让他明白什么是知己,后来,知己成了仇人。

如果连谢棠也死了,沈非白就彻底成了无根浮萍,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可去之处。

“你说了我也不一定能脱身,而你还有一战之力,不用管我。”谢棠声音平稳,温和看着沈非白,像是要让他安心。

前世谢棠从最底层走上去,绑架威胁都没少做,抓别人的朋友亲眷是拿手好戏,逼他们听自己的命令。

以前是他把剑架在别人脖子上,终于轮到自己了。

沈非白迟疑片刻:“你们先放开谢棠,他现在是青云阁的掌门,这样对他是大逆不道,秘密我只告诉他一人。”

在谢棠的眼色示意下,大长老同意点头:“好,我有办法从他嘴里知道。”

沈非白对谢棠笑着说:“被你救了很多次,这次终于轮到我救你……”

剧情书里写沈非白是武林第一的高手,和魔教对峙期间,不知道魔教怎么想的,要抓他威胁二庄主谢棠。

结果,真的每一次都差点得手。

沈非白的武功就像现在一样,仿佛是不能用的摆设,随时可能被魔教抓走。

他不停遭遇到下毒,暗杀,偷袭,埋伏,在正面对战的时候,偶尔才恢复第一剑客的实力。

沈非白压低声音,说出了落玉山庄守了近百年的秘密。

等他说完,谢棠推开旁边碍事的刀剑,信步闲庭地走出去:“不枉费我花这么多时间,为了上千万两还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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