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翎徒步走向国王广场，路上越来越多穿着白色衣服的民众也开始向同一个方向聚集。受到教会几十年的影响，赫尔曼王国信教的子民也越来越多，国内的丧葬庆典都慢慢向教会的宗教体系靠拢。白色在教会的教义中代表着绝对的圣洁，因此在举行丧礼的时候，教徒们都会穿着白色的衣服为死者送行，希望死者能顺利地回到至高神的怀抱。
克莱尔的葬礼阵仗很大，被安排在布莱登王城内城前面的国王广场举行。国王广场的规模很大，足足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王城举行任何大型庆典都是在国王广场举行的。至于为什么叫国王广场，是因为广场中央树立着一尊巨大的赫尔曼十四世的石像，以宣扬亚特的丰功伟绩。将葬礼安排在国王广场，级别都快可以算得上是国葬了。
当秦翎走到国王广场的内城门口时，发现此时的国王广场已经是人山人海，民众们以家庭为一个个小单位，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也有不少的家庭会带着半大不小的孩子参加国丧，由于葬礼还未开始，内城城墙上只站立着一些值守的骑士，民众们便在广场中小声地低语。
看到国丧规模之大，秦翎才意识到，克莱尔不光是作为自己的老师，同样也是前仍国王的挚友、现任国王的启蒙老师、两位皇子的启蒙老师，居然算得上是国父一级的贵族。而且克莱尔与赫尔曼十三世年龄相仿，这意味着克莱尔年轻的时候还处于赫尔曼十二世的时代，成长与赫尔曼十二世，接着辅佐了两任国王，教导了现仍两位皇子，这就相当于贯穿了赫尔曼四任皇室，可以说是深受皇室信任。
难怪即便是在克莱尔与赫尔曼十三世差一点将整个王国拖垮之后，亚特依然对他尊敬有加。
“你怎么才来？”阿瑟赶紧将不紧不慢上着阶梯的秦翎拉上来。
“一宿没睡。”昨天熬夜一宿，秦翎的黑眼圈和暗黄的脸色都在告诉着别人自己的状态不是很好。
对此阿瑟表示理解，上下打量了一下秦翎，看到秦翎手臂处的黑条，问道：“怎么穿成这个鬼样子。”
秦翎并没有完全按照教会的习俗着装，只是穿着一身浅色的丧服，手臂上套着一块十分明显的黑色布条。
秦翎并没有解释，只是表情暗淡地摆了摆手，然后默不作声地站在阿瑟的身边，等着丧礼的开始。阿瑟见状也没有追问，王国有一条很重要的法律，就是在教会传教的时候，不得强制赫尔曼国民强制信仰至高神教，赫尔曼国民拥有宗教信仰的自由权。
所以此时的秦翎没有选择入乡随俗，而是选择使用了地球上的奔丧着装，虽然与艾伦融合了记忆和一些性格，但是艾伦的人格似乎渐渐消散在这个躯体里，作为地球人，秦翎认为自己这么穿，才能得到一丝心安。
秦翎本就是一个十分有主见的人，现在彻底贯彻了克莱尔对自己的教导：
坚持你自己的内心！
克莱尔的棺椁就摆在内城高台上的正中间，克莱尔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椁中，被教会的象征太阳花包围着，从鞋子、法袍到胡子都被搭理地一丝不苟，就如同一个干干净净的老人，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轻眠一样。
秦翎很高兴，因为克莱尔与他每一天见到的那个老人一样，总是会将自己打扮得严肃得体，哪怕是永远闭上了双眼，也是一个体面的王国贵族。
大大小小的贵族开始陆续进入内城城墙上，以爵位大小按顺序围绕在克莱尔的棺椁周边，最靠前的就是阿瑟和贝克两位王子，秦翎作为克莱尔唯一一位学生，同样享受如此殊荣。其后便是与胡里克公爵站在一起的王国几位公爵，这几位都是在联合战争中为王国拼尽血液而仅存的大贵族，而且亚特的兄弟在联合战争中尽数战死，因此王国没有亲王，将来阿瑟或者贝克将会成为近几十年以来王国的首位亲王。
还有就是类似于夏佐这样的人，属于克莱尔的同事。虽然对于克莱尔的突然逝世，夏佐的心里窃喜不已，但是面子上必须得做足不能落人口舌。
而让秦翎没有想到的是，莱蒙斯也早早地就到了。向来邋遢的莱蒙斯居然穿了一身没有褶皱的袍子，连脸上的胡须都好像刻意梳理了一下，差点让秦翎有些认不出来了。
“他们是谁？”秦翎发现国王广场上出现了一些骚动，原本平静的子民开始像水波一样缓缓分开。
“还能是谁，教宗冕下呗，这才丧礼的主持者。”阿瑟瞄了一眼说道。
教会的成员开始缓缓走上内城，最前头穿着镶金边的白色礼袍的老头不用想便知道一定是教宗冕下，其后跟着三个穿着红边白色礼袍的便是执掌大教区的红衣主教，最后面的是说不上职位的几位神官，教会在布莱登王城的实权人员几乎尽数到场。
教宗戴着一个朴素的冠冕，面色红润，不像王国大多数老人一样留须，脚步很稳健，一幅十
（本章未完，请翻页）
分和蔼的老人形象，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但是克莱尔与秦翎说过，这位只在赫尔曼功成名就，在整个瓦赫兰大陆上却不显得怎么闻名遐迩的一教之主，是一位实打实的十级大魔导师。
教宗身后跟着的三位红衣主教都是执掌着大教区的高级神官，有一位秦翎认识，就是赫尔曼王城的首席主教。教宗亲自出动，并一次带领着三位红衣主教，足以看出教会对丧礼的重视。
包括教宗在内的每一位神官胸前都挂着秘银打造的太阳花吊坠，右手抱着一本厚厚的硬皮书。
这是秦翎第一次接触到地位如高的教会成员，当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可以看破过往与未来的教宗冕下。
话说这个教宗叫什么来着？秦翎思考着。
哦对，好像是叫伯铎。
教宗带领着主教们围绕在棺椁周边，开始做起弥撒。秦翎一开始的时候觉得至高神教与基督教应该是一样的教会，都信仰一神论、创世论，后来长时间的异界生活之后才发现，还是有一些本质上的区别，至少至高神教就显得相对低调。
九点钟一到，丧礼准时开始，沉闷的钟声开始回荡在国王广场上，渐渐地，整个王城都可以依稀听见悠远的钟声。
广场上聚集的人民停下了窃窃的私语，所有人都神情肃穆，看着内城的高台，准备着吊唁仪式，即便是他们大多数人都并不知道克莱尔是哪一位大师。
内城高台后的大门缓缓打开，亚特同样穿着白袍，带领着其余的皇室成员缓缓走出来，表情略显沉重。皇帝陛下唯一的小公主艾尔玟手绑着太阳花紧紧跟在后面，这是秦翎第一次见到曾经要被亚特许配给自己的小公主，这是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少女，可惜秦翎此时没有心情去观察。
所有的大小贵族纷纷在两旁躬身迎接，广场中的民众也开始欢呼，这说明了亚特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至高无上。
亚特走上前台，让所有的王城子民看得到他之后，举起了手，正在欢呼的子民立马变得鸦雀无声。
“今天，是我的老师克莱尔的葬礼，大家只用悼念，不需要为我欢呼。”亚特中气十足的声音通过斗气传递到广场的每一个角落，所有的人平缓了自己的内心，静静地听着亚特的讲话。
“在我六岁的时候，克莱尔老师成为我的启蒙老师，教我知识，教导我应该成为一个合格的王储，甚至连认字都是克莱尔老师教的。”
听到亚特的讲话，所有的人民立马换上尊敬的表情，此前他们不认识克莱尔是哪位大师，现在他们知道了。亚特在他们的心中就是救世主，而这位克莱尔大师是他们伟大国王的老师。
“我二十岁在克莱尔老师的教导被册封为王储，二十七岁就登基成为赫尔曼王国的国王。”亚特说话的语调很慢，讲述着自己的往事。
“当时我很年轻，我们的王国被联合战争拖得一穷二白，很多人在前线牺牲了，也有很多人认为王国的光芒熄灭了，王国几位忠心的大贵族都几近山穷水尽，所有人都认为我们赫尔曼气数已尽。在这样的环境下，克莱尔老师变卖了所有的家产，支持我颁布了继位以来的第一条律例。”
秦翎知道这应该就是阿瑟跟他解释过的那条在联合战争中亚特发布的贵族财产国有制。
“魔法历1223年，克莱尔伯爵发动炼金术师协会，举全国炼金术师之力为王国军队无偿提供炼金术药剂，只至战争结束。”
“魔法历1225年，克莱尔伯爵只身远赴奥玛王国腹地引进至高神教，为王国争取到最强有力的盟友。”
“魔法历1228年，克莱尔伯爵亲赴前线，在多玛顿战线提供魔法援助，身负重伤。”
......
接下来是亚特亲自咏颂克莱尔的功绩，这一个字都仿佛流淌着克莱尔的血液。
“魔法历1230年，联合战争取得全面胜利，克莱尔伯爵退居幕后，拒绝王国提供的一切补偿以及回报，追封赫尔曼智慧之狐称号。”
亚特念完长长的功绩录，每一条都狠狠地敲击在秦翎的心上，此时的秦翎才真正明白，克莱尔是如何支持赫尔曼王室，如何守护着赫尔曼王国，这才是他作为王国大贵族的真正职责。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克莱尔是真正在整个王国最为难的时候拼尽了自己的每一滴血。这才是上至赫尔曼十三世，下至阿瑟王子和贝克王子，都对克莱尔极为尊敬的根本原因。
“如果你有所成就，老师希望你，帮我守护着赫尔曼王国。”
秦翎猛然想起来克莱尔曾经在他上课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现在终于明白过来，克莱尔没有子嗣，却早早就将他当做自己的接班人去培养。
克莱尔的爵位是继承至他的父亲，也就是说这份责任是从他父亲那传承给他，现在这种传承落到
（本章未完，请翻页）
了秦翎的身上。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这种身负重担的感觉，再一次回到了秦翎的身上，他从来没想到克莱尔的临终托负竟是这样的使命。
当年中科院协助攻坚超高音速战略轰炸机的设计时，秦翎才真切感觉到自己与祖国的兴盛紧紧绑在一起，这是一种普通老百姓感受不到的体会，那时他才明白中科院的高级研究员在工作的时候为什么都有一种莫名的特质。
原来是这样啊。
“这样的担子，有些重啊，我的老师。”
秦翎闭上眼睛，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这种信任，让他秦翎虽万死而亦往已！
亚特念完功绩录后，便来到穿着金边白袍的教宗身边。
“伯铎教宗，仪式就拜托了。”
亚特侧身给教宗让了让，伯铎教宗点了点头上前，手里捏着硬皮本的书脊，硬皮本居然自己翻动起来，直到停在散发着莹莹白光的一页。随后伯铎教宗就开始咏颂教会的教义，为克莱尔引渡去至高神的怀抱。
亚特走到克莱尔的棺椁前，将一朵白色的花轻轻地放在克莱尔的身旁，随后朝秦翎招了招手。
我吗？
秦翎有些诧异，自己的顺序这么靠前不太好吧，王子和大贵族都还没上去呢。直到阿瑟在他的背后推了他一把，秦翎才拿着太阳花走上前去。
“你是克莱尔老师的亲传弟子，你有这个资格。”亚特轻轻拍了拍秦翎的肩膀，示意秦翎上去献花。
秦翎再也不多想，径直地走到棺椁前。克莱尔被整理地衣着光鲜，就像他平时那样，看样子亚特也十分用心地处理了这些事情。
说来可笑，秦翎连克莱尔的岁数都没记住，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闭着眼，又好像再对他笑，那是一种解脱了的笑容。
秦翎蹲下身子，将手中的白花插在克莱尔胸前的口袋中，紧紧地抓住了克莱尔的手，眼前这个老人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良久，秦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接下来是阿瑟王子、贝克王子，后面的是秦翎没怎么见过的艾尔玟公主。艾尔玟公主是跟着亚特一起出来的，秦翎因为自己的情绪问题所以并没有关注。十六岁的艾尔玟公主生得落落大方，有阿瑟和贝克出色的长相在前，艾尔玟当然也长得十分标致。
随后，身处王城的大贵族们一一上前献花，克莱尔在政治场上并没有得罪什么人，更是因为克莱尔对王室、对王国的杰出贡献让这些终于王国以及赫尔曼王室的贵族们心生敬佩。
最后是克莱尔在炼金术协会的同仁，等所有人都献完花了之后，克莱尔的身上已经被花朵所覆盖，一个红袍教士带着一批白袍教士开始为克莱尔唱赞歌直至伯铎教宗咏颂完毕。
“克莱尔是赫尔曼王国的臣民，也同样是至高神杰出的孩子。”伯铎教宗对着广场中的民众道，秦翎认为他开始变得像个神棍。
“鉴于克莱尔在人间做出的卓越贡献，至高神欢迎他的孩子回到他的怀抱。”
伯铎教宗手中的硬皮书又开始自主翻动起来，随即左手按在展开的一页上，大声朗诵道：“回家吧，孩子！”
硬皮书的书页上骤然涌现出一团白光，光芒十分柔和，让人看着都心生暖意。白光将克莱尔的身躯罩住，一个半透明的克莱尔竟然从克莱尔的身躯中站了起来飘到半空中。
“天哪，克莱尔大师的灵魂！”
“至高神保佑！”
“克莱尔大师保佑！”
……
广场上的民众纷纷跪地膜拜，他们都认为是至高神显灵了，要将这位德高望重的大法师带走。
秦翎也痴痴地看着克莱尔的灵魂，他不敢相信灵魂这件事情是真的，但是他没有判断能力，因为克莱尔的灵魂竟然朝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魔法吗？还是现实？
不管是真是假，能亲眼看到克莱尔向自己告别，秦翎也再无遗憾了，他将右手贴着自己的左胸，低着头，对克莱尔郑重告别。
此刻的秦翎，气质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在他身体中一直都显得格格不入的、那个属于艾伦的记忆和人格，终于完全与自己融为一体。继承了克莱尔遗志的秦翎，此时此刻，已经变为彻彻底底的了一个瓦赫兰人、一个赫尔曼子民、一个胜负重任的炼金术师。
秦翎感谢克莱尔，感谢克莱尔为他这个地球人带来了属于瓦赫兰大陆的新生。
克莱尔的灵魂并没有存在很长时间，慢慢地化成点点星光飞向空中，飞向太阳的方向渐渐消失不见。
“愿大师的灵魂在至高神的神殿中保佑赫尔曼繁荣昌盛、永世长存！”亚特站在高台上对着民众大喊道。
“繁荣昌盛、永世长存！”
“繁荣昌盛、永世长存！”
……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