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会秦州

听说赏样单酋长被刺杀,就连厮顿也带领全族人把南石城献给了大宋,而受城的正是那秦州知州曹玮!

李立遵怒不可恕,再也不要什么小打小闹了,他马上集结厮鸡波、李磨论各部三万余兵马,扬言要“于五日后下秦州会食!”曹玮读了战书以后,冁然一笑,想不到李立遵还附庸风雅,学曹孟德写给孙权的‘会猎于吴下!’

笑归笑,曹玮随即出兵,迅速回击厮鸡波、李磨论两部,使之溃散。

听说厮鸡波、李磨论两部被曹玮击灭时,李立遵正在帐内饮酒,他脸色泛红,酒意醺醺,捏着拳头狠狠地砸到案桌上,“曹玮,我李立遵跟你势不两立!”

“论逋,马波腊族长到!”

“快请!”

“鱼胶缠首领到!”

“请!”

“论逋!”只见那鱼胶缠首领是个清瘦的高个子,披着狐皮敞篷,帽子上插着雉鸡翎羽。

陆陆续续其他部落首领也一一到齐,这时,侍女们鱼贯而入,两人一对地双手捧着大托盘,托盘上盖着丝绸,看不清是什么物件。

等到她们把那案桌摆满了,在李立遵示意下,侍女们缓缓揭开丝绸盖布,东西见光的一刹那,只见他们一个个眼睛发亮,不时地发出啧啧赞叹声!

“六种勇饰?”

马波腊族长眼眶发红,颤抖着声音问道?

不错,那案桌上摆的正是在吐蕃令人骄傲与振奋的“六种勇饰”,即虎皮褂、虎皮裙、缎鞍垫、马镫缎垫、虎皮袍和豹皮袍----这些都是吐蕃王朝时战士能在战场上赢得的最高荣耀!当年吐蕃王松赞干布实施了一系列的法定,有六种告身、六种标志、六种褒贬、六种勇饰、六部法典。在吐蕃,极其看重军德,在战场上有勇有谋,可以荣得勇饰,可是如果当逃兵,那便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的,他们的家门口便会被人挂上狐狸尾巴,时时警示你当逃兵的耻辱。

见众人热泪盈眶的样子,李立遵开始了他酝酿了一夜的高谈阔论,“厮鸡波、李磨论两部被曹玮所灭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可这秦州原本就是我们的,被大宋强占了,没了秦州就像光屁股在街上走,丢死人了,老子现在就把他夺回来!兄弟们一起干吧!这六种勇饰就是你们出征的赞歌!”

一番慷慨激扬的演讲,李立遵信誓旦旦,大家顿时士气高涨、斗志昂扬,特别是大家听说厮顿被曹玮策反并杀了赏样单之后,觉得那曹玮就是一颗让人迷失心智的毒瘤,宣誓要给大宋颜色瞧瞧。

接着,进来一队穿着浅蓝色衣服的侍女们,她们胸前挂着美丽的碧玉,手中捧着哈达,一一献给出征的壮士。

鱼胶缠和马波腊族长当场就决定各增援三万大军助李立遵秦州之争,加上其他几个部落,李立遵一共集结了十万精锐铁骑准备入寇秦州,华彩的旌旗上绣着六丁六甲,二十八星宿和一些神兽鬼怪。吐蕃军来势汹汹,这次不再是之前挑逗的小打小闹了,他们不日便拿下了毕利城。

曹玮意识到形势的紧急,事态的严重性,早已不是当初那玩心智的过场了。他一边加紧招兵买马,一边赶紧上表官家要求派兵增援秦州。

而千里外的汴京,却是一片欢庆祥和的气息。

原来,泰山封禅后,官家就令三司使丁谓负责在皇城西北天波门外建造玉清昭应宫,以供奉天书。又令翰林学士李宗谔,皇城使刘承珪和供备库使蓝继忠等人辅助。玉清昭应宫的宫殿房间多达三千,殿内玉皇大帝以及圣祖的造像都是用黄金做的颜料,奢华至极。原本以为这样庞大的工程要十多年才能造成,不想七年的功夫就成了,自然是万分欣喜。官家刚给潭州岳麓山山长周式提了‘岳麓书院’的门额,这下又亲自给玉清昭应宫提了牌匾。

这日晌午,官家专门在后花园设宴款待。虽然北方已经雪花飘飘,可汴京还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官家先邀请大家观赏了御用画师高克明为玉清昭应宫画的长卷,只见宫楼圌圌,惟妙惟肖。接着还特意安排了杂技,丁谓喝得有点多,看了杂技表演后,对身旁的玉清昭应宫判官说,“我听说过咏歌、咏舞,咏梅兰竹菊,但是就没听说过咏杂技的,你作一首如何!”

只见那判官也就三十岁上下年纪,名叫夏竦,据说满腹才华、卓尔不群,当年殿试的时候就是凭一首诗打动了翰林学士杨徽之,“帘内衮衣明日月,殿前旌旆动龙蛇。纵横落笔三千字,独对丹墀日未斜。”杨徽之听后连连称他有宰相气量。

当下只见那夏竦几乎想都未想,脱口而出:

“舞拂挑珠复吐丸,

遮藏巧使百千般。

主公端坐无由见,

却被旁人冷眼看。”

丁谓听后,当下黑脸。官家却不明其意,以为这诗只是戏谑杂技。

原来,为了建玉清昭应宫,丁谓从各地搜罗民工三四万,砍伐木材,修建宫殿,匠人们日夜不停地工作,有的积劳成疾而死,怨声载道,可丁谓这人的长处就是善于处理棘手的问题,不多时,怨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这些事,官家都是不知道的,官家只知道当年北方契丹的铁骑南下,民心惊惶,黄河北边的百姓纷纷抢渡黄河,每天要有几千人避难渡河,而船夫邀利,不肯及时渡民过河。丁谓奉命处置,采取果断措施,急忙从监狱中取出死囚数人,假冒船夫,斩首于河上,使百姓及时安全渡河。官家只知道丁谓为官勤勉,为百姓着想,安抚边关叛乱时也能尽力兵不血刃,据说他这几年出使契丹,每每得到家书他连拆都不拆,随从不解地问,‘这是家书,为啥不拆?’他回答说,‘拆了,徒乱人意!’

可丁谓自然知道夏竦是在拐着弯的骂自己,即便在官家面前尽力掩饰,也不免怒行于色,官家正迷惑间,正在这时,原本碧海晴天突然黑了下来,像是有幕布遮天了一样,官家抬头一看,只见无数小飞虫从皇宫上空飞过。官家顿时明白了过来,但是天子的威仪让他没有丝毫惊慌,而是询问地看着在座的官员,大家大气都不敢出,其中几个官员更是面如猪肝色,不敢与官家对视。

原来,今年夏天大宋境内发生了几十年难一遇的蝗灾,百姓的庄稼被吃掉了很多。官家正准备派人前去查看并处理,正在这时,各地奏折纷纷而至,有的说,蝗虫害怕圣上神威,都自杀了,如今蝗虫尸体遍野。有官员报告说,他们当地的蝗虫口味独特,不喜吃庄稼,只喝水;更有甚者,说他们那儿的天空突然光芒万丈,凡是照耀到的地方,蝗虫都死了;更神奇的是,苏州的知州上书说,蝗虫害怕天威,都往太湖投湖而死。

官家一开始半信半疑,但是众口铄金,讲的人多了,自然也就信了。

而如今却蝗虫漫天,而且是在皇宫内院,这不是蝗虫在当面给他难堪吗?

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差人把众大臣叫了过来,怒斥道,“你们就是这样报答供你们锦衣华食的百姓的?你们骗我可以,可是骗得了天下的百姓吗?骗得过这些蝗虫吗?”

他们一个个把头拉得老低,只差钻进土里了,官家当下哪有心情处置他们,只想着怎样解决蝗灾,“这场蝗灾一定要灭,传令下去,尽快组织灭蝗,一定要消灭干净!另外,从国库拨出银两救济受灾百姓。”

“官家,不好了!吐蕃大臣相李立遵集结了马波腊和鱼胶缠多部,总共十多万人,扬言要攻打秦州,已经过了毕利城!”

蝗灾总算是去治了,可这下边疆又出问题了。

其实,早在几年前李立遵就派兵占领了秦州西北地区,宋庭也只是多次警告,并没有大动干戈,他们认为,凶猛好战的党项人才是他们如今最大的隐患。因为就在不久之前,吐蕃发现大宋竟然在党项边境招募弓箭手,想必是对党项有所防范,唃厮啰认为这是个重挫党项的大好机会,通过谋臣向宋祈求‘请平夏人以自效’,可是宋庭并不想无故兴兵,在党项边境招募弓箭手的事也只是边将的意思,所以也就搁置了下来。

那时候,李立遵没有任何消息,而如今,唃厮啰没有任何消息,李立遵竟然转头主动向宋宣战。

官家怒不可遏,大发雷霆,“好个曹玮,朕当初就不该听他的话拒绝李立遵要求,现在战事一起,还不断催促朕调遣援兵。”

原来,他后来才知道,大宋皇帝之所以没答应封他为赞普,就是因为曹玮从中作梗。官家不知道曹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想他不停催促增兵,是不是害怕了?准备派个人换了他!

这时翰林学士李迪像看出了官家的心思,劝道,“陛下,曹将军乃一代名将,屡战沙场,他要求增兵必是在清醒认识边关情形的情况下做出的选择,还望陛下允许!”

见官家还怒气未消,李迪继续催促道,“陛下,请速增援,曹将军若是有所请求,必当是必不可需。”

官家怒气稍歇,“你认为朕给他援兵,他就有必胜的把握?”

李迪斩钉截铁道,“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曹将军必胜!”

官家这下稍微放下了心,但是还是不能失了面子,“调增兵可允,但是朕得派个督军过去,一同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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