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心绪难宁

最想做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 毕竟他的少年就在身畔不远处,只要伸手就能触碰,甚至能轻轻纳入怀中;但说难却也极难, 毕竟, 现在远非最好的时机, 他不会,也不可能做出那样自私那样不计后果的举动。

云澈沉吟片刻, 神色平静地给出了一个“官方答案”:“最想做的事情, 大概是将我的好运传达给更多华国的选手, 希望有更多选手能够超越自我,在冬奥会上取得满意的成绩。”

话毕, 云澈眼尾余光有意无意地向纪和玉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当然,这样的“好运”最好是第一个就给到他的少年。如果纪和玉能有一个国际大奖傍身, 他也就不至于在与纪和玉相处时如此束手束脚了。

“云神谦虚了,”穆婷婷笑道, “您今天的成绩并不是因为好运,而是因为实力如此。华国的冰雪运动虽然起步较晚,总体实力落后于西方世界, 但近年来华国一直大力扶持冰雪产业,不管是装备制造技术上还是项目整体实力上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就比如前几天的男单比赛上,我们小玉和蒋神刷新了华国在冬奥男单项目的最好成绩,未来成功站上世界级大赛的领奖台也是指日可待,我相信您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云澈微微颔首,道:“那就再好不过了。”duqi.org 南瓜小说网

“第二个问题也是粉丝们非常好奇的一个问题,大家都知道您和男单国家队的成员们关系非常好,和蒋神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和小玉也认识了很长一段时间,今天他们还特意来这里观看比赛,不知道云神能不能解答一下粉丝们的好奇心,讲讲您和小玉究竟是怎么熟起来的?”

“也许,这个问题可以直接问和玉,”云澈失笑道,“如果和玉不介意的话,告诉大家倒也无妨。”

“不介意不介意,”纪和玉摆了摆手道,“云哥是一个很好的人,云哥平时真的很温柔体贴,之前也帮了我很多忙,我们应该算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不过毕竟我也就和云哥认识两年多,应该还是蒋哥与云哥更熟吧。”

在纪和玉的身后,听见这话的蒋一清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他可不觉得认识的时长能和熟悉程度成正比!

“最早认识云哥的时候我还没开始参加比赛,”回想起当时在晨跑时和云澈撞上的那两回,纪和玉稍稍有些尴尬,但还是实诚地说道,“那个时候真的是纯纯巧合,在晨跑的时候……嗯,总之在晨跑的时候就认识了。”

闻言,云澈低笑了一声,倒也并未反驳。

“我当时能够报名参加俱乐部联赛,云哥也在其中帮了很大的忙,如果没能参加俱乐部联赛,可能大家都没办法在国家队里见到我了,”纪和玉下意识地看了云澈一眼,精致漂亮的桃花眼里似有水光流动,“之后我个人也遇到过一些麻烦,嗯,就比如当时参加大奖赛华国站之前的舆论危机,云哥也帮了我非常多,所以我非常感激云哥,如果没有认识云哥,可能我就不是现在的我了,最起码,我这一路走来肯定没有那么容易。”

柔和的日光自厚实的云层间倾泻而下,映照在纪和玉昳丽勾人的眉眼之间,少年正用充满了感激的目光望向云澈,眼神清澈到不带有一丝杂质。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目光,就在云澈藏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时,纪和玉忽而又语气认真地说了一句:“云哥对我非常好,我也拿他当我真正的哥哥一样尊敬,所以我基本上都直接叫‘哥’了。”

拿他当真正的哥哥一样尊敬……

云澈险些被少年那一眼点燃的心火又因为纪和玉轻飘飘的一句话给骤然浇灭,望向纪和玉的目光也染上了几分无奈。

他对纪和玉抱有别样的心思,而纪和玉竟然把他当哥哥?

云澈可是知道,纪和玉现实中的“哥哥”究竟是个什么货色,那个叫纪元嵩的,分明只是小三所出,不仅自己没什么真才实学,还嫉恨纪和玉原配之子的身份,数次加害纪和玉。

云家一贯家风森严,云澈最看不上这样的行为,眼下纪和玉拿他与纪元嵩作比,就令云澈有些不满。

然而,纪和玉很快又接着道:“云哥真的对我帮助太大了,我觉得叫‘哥哥’都有点轻了,只是除了‘哥哥’之外,也没有另一个身份能够衡量这种关系,总之云哥真的是很好的一个人,可能他平时在大家面前都是一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样子,不过他性格非常好,我也希望大家可以多喜欢我们云哥一点呀!”

纪和玉的话令云澈又是微微一怔。

除了“哥哥”没有别的身份标签了吗?

……和玉,很多事情可不是非黑即白的啊。

“哈哈哈,原来小玉与我们云神之间有这么深厚的渊源,”穆婷婷仍旧觉得哪里不对,但纪和玉的神色干净纯粹得过分,显然是在实话实说,让穆婷婷不得不推翻了自己心底那点微妙的感觉,承认是自己多想,“看来小玉今天是准备为我们云神正名啊。”

纪和玉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能为云澈做的不多,但让大家认识到真正的云澈、这么好的云澈还是能试上一试的。

在两个粉丝问的最多的“八卦”问题结束后,穆婷婷又抓紧时间就比赛技术和心理等专业一些的方面向云澈提了几个问题,这才“放”云澈去领奖台上领奖。

此时,三位获奖选手已经在礼仪小姐的引领下站上了颁奖台,而获得了冠军的云澈更是站在中央最高的那块台子上。

不同于大多身形纤瘦,平均身高也不高的花滑选手,滑雪项目对体能和爆发力的要求很高,选手大多身量高大、肌肉发达,身材也是极好,而哪怕是在获得了奖牌的三位顶尖选手中,云澈也是其中最突出的一个。

国家队的队服依旧是糟糕的番茄炒鸡蛋配色,以及宽大到根本不显身材的版型,但穿在云澈身上却也不显臃肿,这队服的设计虽然差劲,但根本无法遮掩云澈完美的倒三角身材。

男人宽肩窄腰,脊背笔挺,运动裤包裹下的大腿隐约露出一点起伏流利的肌肉轮廓,整个人充满了力量感,绝对是所有女人看了都要心动的身材,就连男人也很难忍住不艳羡。

他的身高本来就高,加上又站在了冠军的领奖台上,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纪和玉甚至需要扬起脖颈,才能以仰望的视角看清云澈的脸。

而当云澈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望向这里时,纪和玉甚至觉得自己耳根都有些发烧!

“哥怎么这样……”纪和玉下意识嘟囔了一句。

他原本只是自己抱怨,没想到蒋一清却听得清楚,还好奇地问道:“什么怎么这样,到底是怎么样?”

纪和玉猛地回神,赶紧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耳边响起的熟悉的国歌乐音,协助纪和玉彻底将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思绪撇清,望着冉冉升起的国旗,望着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的云澈,纪和玉不由有些心潮澎湃。

凭一己之力为华国高山滑雪打开大好局面的男人强大、冷静、充满力量,虽然在外人眼里一直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纪和玉却知道,他骨子里流淌着不输于自己的、对冰雪运动的热爱与坚持,流淌着对祖国最深切最真挚的归属感,流淌着不输于自己的滚烫的血。

男人在这个项目里踽踽独行,硬生生穿过了一条不输于花滑的发展之路的、荆棘坎坷的道路,直至攀上了世界巅峰,成为万众瞩目、万众仰慕的存在,哪怕是在得到第一个冠军、真正成为顶尖的明星选手的时候,也不曾松懈过一丝一毫,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大抵如此。

同时,男人远非外表那样冷漠不近人情,而是温柔的、细心的、体贴的。他虽然从来不说,但会在自己发热的第一时间发现,并送他去医院;会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的上风口,替自己挡住冰冷砭骨的寒风;会在自己围巾散开后,小心地替自己寄紧。

恍惚间,纪和玉只觉这世间在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人了。

幸好这么好的云哥,总算是在今天赢来了自己第一枚冬奥金牌。

这只是高山滑雪的第一场比赛,纪和玉相信,在接下来的几天内,一定还能拿到第二块、第三块金牌!

“真好啊,”蒋一清的语气难得地有些落寞,“他总算是做到了我一直没有做到的事。”

“阿澈和安然都做到了,就剩我一个……不过也好,这样一来我也算没什么遗憾了。”

蒋一清这句话听得纪和玉心中一涩。

在他们几个好友之间,林安然虽然最早因伤病退役,但因为华国的速滑发展得不错,他是拿到了几个冠军以后才退役的,在速滑项目里基本上没有遗憾了;而云澈之前就已经拿过了世锦赛的金牌,眼下又拿到了他的第一块冬奥会金牌。只有蒋一清以及华国花滑,仍在这条充满了困难险阻的道路上苦苦支撑,哪怕在今年的冬奥里,华国男单已然实现了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突破,但这全仰赖于他们二人在冬奥会上不留余地、全力发挥、全力爆发后的结果,而且即便如此,他们距离那领奖台依旧尤为遥远,就更不用说那最高的领奖台了。

纪和玉上前半步,给了蒋一清一个拥抱。

“别这么说,蒋哥,”纪和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蒋一清的肩膀上拍了拍,“我们只是走在了一条过于长的路上,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没再前进,相反,我们前进得已经很快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与高山滑雪和短道速滑这两个完全由时间决定成绩、评判标准也相对客观的项目不同,花滑的成绩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裁判的打分,不光是节目分,就连技术分都具有很大的主观因素,华国本就基础薄弱,冰场条件、教练素质以及花滑装备都相对落后,国籍在世界赛场上又不占优,能走到今天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

只是两人都清楚,这样的突破,根本不够。

“明明我才是前辈,怎么变成你安慰我了,”蒋一清笑着揉了揉纪和玉的发顶,眼里的落寞已经消失不见,“行了小玉,我也不知道还能比多久,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你快点拿牌啊,最好是快点拿个金的,你拿就是我拿嘛,咱俩谁跟谁。”

“这可不是安慰,这是事实,”纪和玉笑道,“而且我一个人拿牌哪够啊,咱们要一起拿,蒋哥。”

“我看啊,咱们队里,就你最油嘴滑舌。”蒋一清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显然已经被“哄好”了。

见蒋一清已经能从善如流地开他的玩笑,纪和玉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向领奖台上的云澈,男人此时正戴着金牌,举着鲜花和证书接受官方的采访和拍摄,而纪和玉虽然“远在场外”,却觉得自己简直是与有荣焉。

虽然这次冬奥自己没能站上领奖台,但云哥代替他站在了上面,倒也不错嘛!

颁奖仪式结束后,纪和玉在看见云澈走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冲上去给了他一个主动的拥抱。

大概是心情激动的缘故,少年步履极快,冲向云澈的时候简直是“扑”上去的,差点就没刹住车,若非云澈眼疾手快将人捞进了怀里,险些就要栽倒过去。

纪和玉笑眯眯地伸手环住了云澈的肩膀,嗓音都带着点喜意:“恭喜云哥!明天的比赛也要加油啊!”

少年微凉的体温和气息将云澈彻底包裹,云澈不由脊背一僵,哭笑不得地将人放开,道:“怎么弄得比自己得奖的时候还激动。”

“我哥拿了冬奥金牌,可不该比我自己拿奖时激动啊。”见云澈心情好像也很不错的样子,纪和玉甚至敢开几句他的玩笑了,回想起两年前他们才刚认识的时候,自己甚至拘谨到对外表冷漠的云澈叫“云先生”,不由就有些恍然。

而云澈则更是无奈:“怎么,还真拿我当哥了?”

“在世界上没有出现比哥更亲近的关系之前,只好先这么委屈你了,哥。”

闻言,云澈没再说什么,只是望向纪和玉的眼神一暗,一双深邃的眸子里盛满了纪和玉读不懂的情绪。

接下来几天的比赛也很快结束,在冬奥高山滑雪的五个项目里,他一共拿到三块金牌,两块银牌,这成绩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这几天里,唯独一件事令他和斯蒂芬又有些不快的,那就是艾德蒙在第二天的回转项目比赛上拿到了金牌。云澈一贯是一副冷淡模样,倒没怎么显露出来,斯蒂芬的不高兴简直就完全写在脸上,纪和玉毫不怀疑艾德蒙本人都能看得出来,不过以斯蒂芬的性格,根本就不在乎得罪了人。

这几天的比赛非常精彩,让第一次接触高山滑雪的纪和玉大饱眼福了一场,对纪和玉来说,唯一一件有些遗憾的就是,云哥因为“只”拿下了三个项目的金牌的缘故,还未能达到“超级大满贯”即拿到过所有比赛、所有项目的金牌的名头。

虽然在一场冬奥会上拿全五枚金牌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到了极致的事,但纪和玉却是暗地里觉得,他的云哥值得。

在高山滑雪的比赛结束以后,他们也就暂时没什么事情,只要等着最后的冬奥会闭幕式就好。

几人一起在这附近又转了两天后,纪和玉总算想起来一件被他抛之脑后的事——

在高山滑雪比赛开赛前几天,云哥似乎对他说了,有些事情要等到比赛结束后再和他谈,现在比赛已经结束,但云哥却好像忘记了这茬似的,一直没有跟他提起。

纪和玉觉得可能是蒋一清一直跟他们在一起,云澈不方便开口,所以在这天晚上,大家各自回屋洗漱休息之后,纪和玉敲响了云澈的房门。

云澈原本正在处理这几天积攒的公司事务,听见敲门声料想是纪和玉或蒋一清来找自己,也就没有多想地直接开了门。

云澈才刚打开门,门外的少年像是刚沐浴完的样子,双颊泛着淡淡的粉,额发尚带着蒙蒙的水汽,乖巧地贴在脖颈之上,就连眼睛里都泛着薄薄水光。

少年并未穿上严实的睡衣,而是披着一身有些松垮的睡袍。纪和玉的身形实在纤细,而选手村的酒店里,专为滑雪运动员提供的睡袍又是很宽大的尺码,对纪和玉来说实在有些不合身。虽然睡袍上的腰带和纽扣都已系紧,睡袍的领口也依然微微散开,露出一点雪白而又旖旎的风景,走廊上的灯光打在少年颈项之间,几乎衬得他整个人秀丽如玉。

云澈猝不及防之下,一眼望见了少年脖颈间若隐若现的瓷白肌肤,以及精致漂亮的锁骨。

虽然心里有些难以言说的思绪,但云澈从未产生过冒犯纪和玉的想法,因此这会儿骤然见到这样的画面,云澈的大脑就有一瞬间的宕机。

然而,许是走廊里的暖气并不够充足,少年忽然打了个寒战,连带着鸦羽似的双睫都一阵细碎颤抖。

见到纪和玉像是有些发冷,云澈脑海里那些不可告人的旖旎心思彻底消散一空,当即就眉心微蹙,一把将门外的少年拽入了温暖的房内。

“和玉,有什么事吗,怎么不把衣服穿好再来找我,”云澈尽量避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少年脖颈间裸露的雪白肌理之上,语气艰涩道,“……这样不好。”

纪和玉眨了眨眼:“马上就睡觉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虽然云澈很想告诫纪和玉这样会被别人看到不该看的,但少年性子纯真,目光更是清澈无比,云澈实在无法将这样的话说之于口,只好低低道:“这里天气冷,不穿好衣服容易着凉的。”

纪和玉恍然地点了点头。

云哥实在是太细心了,连这样的小细节都替他注意到了。

“坐这里,”云澈带着纪和玉在沙发上坐下,无奈道,“究竟有什么急事,叫你头发也不吹就来找我,吹了风一会儿该头痛了。”

双肩被云澈轻轻按住,纪和玉有些茫然地仰头望着云澈的动作,迟疑道:“哥?”

“坐好,给你吹头发,”云澈无奈道,“有什么事也吹完头发再说。”

云澈虽然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替纪和玉吹头发的动作却很轻柔,捧起少年的发丝时小心翼翼,生怕将人弄痛,在纪和玉看不见的角度,唇角都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哥,你真的太好了,根本就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冷冰冰的,明明就很温柔嘛。”纪和玉小声说了一句。

吹风机的嗡鸣声盖住了纪和玉的话语,云澈并没有听清少年说了什么,暂时关停了吹风机道:“嗯?”

纪和玉恍然惊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耳根当即就是一热,面上也泛起了一丝不好意思的薄红,轻咳一声道:“没什么。”

“很热吗?可能是你刚刚从外面进来的缘故,暂且忍一忍,要是把温度调低就该冷了。”云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少年发红的脸颊,语气难得地带上了几分促狭。

虽然不知道纪和玉在脸红什么,但总归应当会是很有意思的事。

“哦哦,好的,没事。”纪和玉怕云澈还要追问,赶忙道。

殊不知,他这点道行在云澈这样的久经商场的“老油条”面前实在太嫩,要分辨一个人究竟是真的脸红还是被热的对云澈来说再容易不过。

云澈见好就收,倒也不再逗他,而是认真地替他吹好了头发,又俯身耐心地替少年将领口的开度和睡袍的衣带调整得更好了些,这才回到了之前的话题,疑惑问道:“才刚洗完澡就急着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和玉?”

“没有,就是突然想起,在比赛前哥你好像跟我说,比赛结束后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但这几天你都没有提起,不知道是不是蒋哥在不太方便,所以我就来问一下到底是什么事情。”纪和玉实诚道。

听到了这个答案的云澈微微一怔,显然也想到了自己当时在赛前是怎么说的——

“有些事情,可以等这段时间的事情忙完再说,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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