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取水 言道官府又要招人做工。

在说到衙门给那些百姓分了一笔不小的银钱时, 闫四郎的脸上还显露出几分凶狠。

不论什么时代,能做人口贩卖这行生意的,就别指望他们的人性能有多良善。这类人好似骨子里生来便带着狠毒, 对于招惹他们的人从不肯心慈手软。更别说官府这次何止是侵犯他们的利益, 可以说是完全不留余地的在斩断他们的财路。

“一叔,咱们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闫四郎阴鸷着一张脸说道。

这些时日,官府赎人的事仍旧在继续。

这么多年来, 被抵押出去的孩童又何止那一百多名。在最开始官府出面愿意借钱赎人时, 有些家里太过贫穷,或是抵押的时间较久的, 便难免有那么一些做父母的并不怎么愿意去赎回孩子。

为了尽快多赎回些孩子,韩彻便又想出了一个办法。依旧是官府借钱给百姓赎人, 但这一次的欠债不落在百姓身上, 而是落在那些被赎回来的孩童身上。

赎回来的孩子先留在衙门给官府做工, 待到他们的工钱能抵消欠债后,才可获得自由身。

古代婴幼儿存活率远不如现代,柏州又过于贫穷, 于是不缺“货源”的放贷人在接受孩童做抵押时,为了减少损耗和便于出手, 也是有一些门槛的。比如年纪太小的不要,身体素质太弱或有明显缺陷的也不要。

尤其是这几年, 能被抵押出去的孩童便大多都是已经到了知事的年纪,属于放贷人很好出手的“货物”。

因着韩彻又来了这么一出,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闫家便又被赎去近两百名孩童。

最要紧的是,有些孩童闫家甚至都已经将其售卖了出去。结果那些百姓在官府的撑腰下,拿着契书过来赎人, 逼得闫家不得不耗费更多的银钱,去把人重新赎回来。

闫家因这事银钱损失的可不少,人也得罪了好些。

闫四郎被这事弄得可谓是焦头烂额,急火到不行。若非这次行动的是官府,又有闫家主的制止,闫四郎早摁耐不住了。

“我早先便与你说过,凡事勿要急躁。若非你未到时间便去寻卖家,纵使那些人拿了契书来,又能如何?”闫家主瞪向他。

以往这些拿来做抵押的孩童,再在高利息的快速滚动下,基本上是绝了被赎回去的可能。所以如未到时间便把抵押的孩童拿去售卖的事,闫四郎并非第一次做了。

“我,我这不是估量着他们赎不起人了么!正好又有买家需要……谁知道这位新刺史会来这么一出。”闫四郎不甚服气的说道。

闫四郎就没见过像韩彻这样的人!

在他看来,韩彻这么做简直比传说中的散财童子还要来得离谱。这哪里是慷慨,这明明是傻子。

不管是谁,但凡有个什么技艺,都是藏着捂着,当传家宝一样去对待的。结果韩彻倒好,那么能挣银钱的技艺,就这么全白白给出去不说,他还相当于是花钱请人去学技艺。

“官府这次看来是要严办这事,吩咐下去,让所有人最近都收敛点。”深知侄子性格的闫家主便还又说道:“新来的这位韩刺史,我派去打探的人回来告知,他便是教授安南百姓造出藕粉和白糖的那位。”

碰到这么一位懂民生,能带领一地百姓挣银钱,快速发家致富的,只能算他们倒霉。若不然,他们还能与官府明面上直接去抗衡不成?

话又说回来,便不说那能带来巨额利润的白糖,单只是这一次的冬季蔬菜,都让闫家主动心不已。

“你刚说,那些做工的已经归家?”闫家主便一脸若有所思的问道。

“是呢,带了好多银钱回去的。”闫四郎一想到这事,心情便烦躁不已。

“想来那些人应当都会冬季种菜的技艺了?”闫家主再问道。

“那肯定都会了!”闫四郎刚一回答完,意识也便反应了过来,眼睛瞬间变亮了。

“如此,你便去办这事吧。”闫家主说道:“这次学会技艺的人数众多,便是咱们不去打探,旁的人也一样会去。”

等到打探的人多了,等到年底他们拿出去售卖,官府知晓又能拿他们如何?

再者,他们这种专门的生意人,论渠道和人脉比之衙门去组织百姓统一售卖,肯定会更为方便许多。

如此一来,官府再想用这法子去帮那些百姓挣钱,怕是也不成了。等没了这份来钱的门路,时间久了,那些个百姓之前挣的银钱也花完了,到时候不还是得来找他们放贷。

至于那位韩刺史,他便是再如何懂民生和种植,除非他能解决柏州贫瘠缺水的最终问题,否则依然还是只能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辈子。

“是!”闫四郎这回是心情愉悦的应下。

把冬季种植蔬菜挣得的利润全分给百姓,一方面是韩彻怕衙门落个经商和与民争利的名声,另一方面,柏州这地方的人实在是太穷了。他不得不担忧前脚衙门才借钱给百姓把孩子赎回来,后脚有那么一些人便又因为生存不下去,把孩子拿去做抵押。

现在那些需要抵押孩子才能维持生活的家庭,有了那笔钱,起码短时间内的生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了。

除去父母主动赎人的那批,剩下的还有近百名孩童,便都是以自赎自身的方式留在衙门。韩彻想着既能教授他们一些地里的生存本事,也能保障他们的平安长大。

毕竟父母一开始并不积极借钱赎人的情况下,韩彻没办法高估人性。还不如先留在衙门做工,待过上几年他们长大成人,有了更多的自主权,便可以自行选择归家还是重新分地编户。

这时代除了北地京城那边一些重要繁华的府城,哪哪都是地广人稀,完全不愁没土地分给他们种植。

安置这些孩童的地方,韩彻也一早便选好了。作为刺史,韩彻这次按例可得六顷地的职田。另外刺史府同样也分配有职田,作为补贴。

职田原来的佃户依旧还留着,只今年韩彻做了更改,以工钱的方式支付佃户和这群自赎自身的孩童。

工钱这一块,韩彻是特意算过的。给的比佃户之前租佃职田的收益要高得多,佃户自然是十分愿意的。有佃户们带领看顾着这些孩童,韩彻和衙门也能省不少事情。

如今天气逐渐变得暖和起来,韩彻这日便带着韩老三出了城,出发去职田。

平洲那店家实力确实不错,之前约定的是春三月之前便可,老板却在春一月末就给韩彻弄回来了棉花种子。

但就算是这样,时下并未广泛种植棉花,因此店家能弄来的这些棉花种子,也是远远不够韩彻推广到柏州每个百姓家中都能种植。

韩彻便只能今年先在他的职田里种植,待年底收获后再做推广。

前些时日,地里稍微松泛些,佃户们便带着这群孩童开始翻垦土地。柏州这地方虽贫瘠寒冷,但其实白天的温度还好。

为了能让他们种地更为轻省有效率,韩彻也一早便给职田这边置备了不少耕牛和农具。

此刻,佃户里的管事陪同韩彻去看了预备栽种棉花的选地:“大人,您看这地翻垦的可还行?”

“可以。”韩彻点头道。

虽说棉花如今还只是贵族阶级才会在家中种植的奢侈观赏花卉,但佃户们都是地里常年在地里劳作的。一些并不是很需要技术的事情,只需韩彻交待一声,他们便都能做的非常好。

见着韩彻满意,周围的佃户和孩童们都显得非常高兴。佃户们过去租佃职田,是按租佃的田地亩数去缴纳固定的作物或银钱。若碰上收成不好的年月,佃户们可能挣得还不够自己食用。

但这种职田,在官府的强制下,佃户想不种都不行。

孩童们在自己家里时,因为贫穷,家里地里的活从懂事起,便得跟着大人一起干。在被抵押出去后,那些放贷人更不是做慈善的。在抵押期间,这些孩童不仅要给放贷人做更多的活,做得不好的时候,常常挨打受骂。

若是被售卖去做奴仆,遭受的罪往往便只会更多。

棉花在种植之前,还需要灌水足墒,再施入底肥。

韩彻一边讲要点一边再择选一块地演练一番,接下来便交由佃户带着孩童们自己去试着操作。

似这般忙碌了一段时间,职田这边的棉花终于顺利的播种下去。一晃时间便进入到农历四月下旬,寻常百姓家中的春油菜和春小麦也都陆续种植完毕。

韩彻开春前便让人去寻城中铁匠打造的一批铁镐也正好如数被送来,他查验完没什么质量问题后,便命人发出通告,言道官府又要招人做工。

这次招工为的便是解决柏州贫瘠缺水灌溉的大问题。

自从来到柏州任职,这五六个月的时间里,韩彻几乎都没有停歇过。尤其是在冬季蔬菜种植时,他更是没少带着韩老三,以及府衙特意找寻来的向导去到三个县做巡查。

柏州是受地理位置等气候因数影响,常年降雨量过少,地表蒸发又严重,很是影响了作物的栽种。

针对于地上水严重不足的问题,韩彻当时便想到开发地下取水。

一直关注着韩彻这边动静的闫四郎突然便听闻一消息,已经没了之前的轻视,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忍不住当场骂了句脏话:“特么的,他不会真从地下搞出水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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