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三足蟾1

掌柜徐饶业,与夫人常春冬,看着眼前的焦黑蟾蜍,一个脸色煞白,一个神情含怯。

矦十一手一抬,蟾尸嘣一下跳往徐掌柜面孔。后者反应快,慌忙的接住,才不至叫它真撞上了脸。但尸体掉进手心时,男人的身子还是禁不住抖了抖。好似被上头的余温,给烫痛了皮肤。

“想不到,他……竟会是妖精啊。”

徐饶业盯着蟾尸,仍是不敢相信,“他们一直说,梦楼与失踪之事有关,我还不以为然。料不到啊,这害人的妖物居然真就在身边呐。”

常春冬满面嫌恶,咬咬嘴唇道:“失踪之事是从两年前开始。这个赵汇也是同时间到此做工。细想一下,确是有关联的。”

“的确。”徐饶业说,“他是我雇请的人。哎,都怪我识人不清,害了乡邻乡亲啊。”

常春冬看他一眼,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出口。

此时,躲藏的人们试探着从各处望来。距离近的,见妖物已被降服,终于放心大胆从桌底椅后,纷纷钻出身来。一时,窃窃声四起。

“诶兄弟啊,那妖精死透了没?”

“早死了,你自己看喏,都焦成碳啦。”

“哦呦,那就好,那就好啊!”

……

权池光瘫在地上听着周围私语,肩膀忽遭一碰。偏首去看,原来是那小九子,正从旁边的桌下爬出。一见着他,便说:“客官呐,妖精已经死啦,您不需要怕了,快快起来吧。”

他脸上一热,心中发虚,忙从地上撑起。动弹之间,才发现身上的水绳早就没了影,于是一个打挺坐了起来。坐正了后,四面碎碎的议论,多了几分清晰。可以听明,谈说的无不是那降妖之人。

“喂,这女娃儿是谁,怎莫如此厉害?”

“是呀,年纪轻轻的竟这般了得!”

“可不是么!诶诶,她到底哪个教派的?名号为何呀?”

……

权池光埋在这些杂声内,只觉得脸面无光。想他堂堂驱魔人者,还未出手呢,就败给了偷盗的贼,真是好生的丢人!幸亏,这楼内没人熟识自己,否则啊脸还往哪搁呢?

这时,徐饶业丢开蟾尸,对着矦十一长拱了个礼,说道:“今日之事,多亏这位天师姑娘。得了您圣手神助,才解了咱虹壤都灾祸,也报了乡亲们丧命之仇啊。”

“不错。”常春冬扯出一个笑,接着话道,“没有这位姑娘,咱城中的妖祸也不晓会持续到几时。而我这酒楼……”

她说着顿住,吸了口气又说:“而我这酒楼,还要埋葬多少亡魂呢?”

她明明是告谢,可语色中却甚是凄凉。徐饶业瞥她一眼,道:“夫人,如今都云开雾散了,你还悲愁什么?我们啊,得好好重谢恩人才是呢。”

说着,他再度压低腰背,意欲施个大礼。但矦十一却按住他肩膀,阻断了这个举动。

“掌柜的。”

她笑盈盈道:“你不用谢我。”

“为何?”徐饶业不解,“您有大恩德,自然是要谢的。”

“是呀。”常春冬也道,“您救人杀妖,这城里每一人都该感谢您。”

矦十一看看二人,笑说:“谢呢,当然要谢的。不过么,却还不是时候。”

夫妻二人闻言大奇,互看一眼,齐声问:“这是何故?”

“因为么,妖精还没有捉呢。”

“嘶。”徐饶业瞄了瞄地上蟾尸,面容生惑,“这妖……不是刚捉完么?”

矦十一拍拍他肩,道:“抓是抓了,可是呀……却没捉干净呢。”

常春冬低垂的眼猛的抬起,对上矦十一似笑非笑的脸。少女晶耀眼眸朝她微微一挤,速又回到徐饶业面上。

她举手放到他头顶,慢慢滑过他脸颊,笑笑的说:“大掌柜,你来说说看,那未清理的妖精,藏去哪边了呢?”

洁白的纱袖,拂过男人头脸。明明是轻柔一举,却仿佛起了一阵阴风,刮进众人胸腔。他们心中,刚刚才放下胆怯,此刻又浮上惊恐。他们看见了,徐掌柜飞快改变的容貌。

徐饶业宽阔的额头,在平压着塌下,而脸部同时拉长耸出。一对微凹眼睛快速朝两边突起,脖子和肩膀也缩连成一线。他黄白的皮肤,随嘴角扩大,而变暗变粗,眨眼换作为褐青颜色。只短短工夫,就成了一副非人非兽的样子。

但他依然弓着身,无知无觉瞅着白纱上一块油黄污渍,丝毫未察自己的改变。直到身边的女人,突然“啊”一声惊呼着往边上逃去,才直起了背。

他狐疑的转头,见妻子抱住梁柱正瑟瑟发抖。不由得奇怪,问道:“夫人,你怎么了?”

常春冬指着他语不成句,只一字字的道:“你……你……”

“天啊……他是妖精啊!”

厅上不知是哪一位,因为她的尖叫魂魄归了位,高着嗓子喊叫起来。这一语火星也似,一瞬点着静默空气。目视这变化的人,呼救的呼救,奔跑的奔跑,一时复又陷入恐慌,油锅般翻滚起来。

“妈呀,快逃快逃!”

“救命!……救命啊!”

……

鬼哭狼嚎的情状拨醒了徐饶业,他低眼瞧瞧自己,终于觉知发生了何事,连忙飞身后跃,退到大堂另一头站下,狠狠望定矦十一。

“咕呱呱,臭丫头,你是怎知我身份的?”

见已被识穿,他不再伪装,一面鸣叫着威胁,一面惊愕的问着。

权池光眼见这一幕,心里也是诧异难当。那赵汇现形之时,尚有淡淡妖气可闻。可这个徐掌柜,即便是现在,也无散发出一丝妖物之息,可见其道行非浅。可那矦十一,不但一眼辨出了赵汇,更连这般的大妖也能轻松识别。可见她本领远远高于自己。不禁的,向她深深看去。

矦十一面对妖精所问,笑微微说:“我若这点本事也无有,怎敢接这个活儿呢。”

徐饶业一只泡眼盯住她,另一只往权池光那儿转了转,而后放回在她身上,说道:“臭丫头,你与那废小子不同,也和那些烂天师不一样,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么?”她笑,“我叫矦十一。”

徐饶业一怔,旋即脸色腾变,“矦十一……那个盗猎人矦十一吗?”

“盗猎人?”

她听了却不置可否,只是道:“唔,好像是有一些人老这样叫我。”

看她没有否认,徐饶业满身的戒备又拉高一重,欲要再讲说什么,一直藏身于柱后的常冬春,却突然走出,跌撞着朝矦十一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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