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拉祖斯就找上门来了,在北方的冬季黑夜格外漫长,因此不能根据太阳的东升西落来判断时间。开拓地里似乎有特殊的计时机械来规划作息。
拉祖斯抽了点时间帮吴林生寻找他们的行李,因为有特殊的交通工具,所以他们没有花很长时间。
那是一种类龙生物,但是生长着很厚的皮毛而不是鳞甲,后肢短小,但脚蹼肥大,前肢几乎有半身长,尖端是长而锐利的角质尖刺,心肺似乎格外厚大,显得重心相当靠前。
吴林生一开始还有些好奇,想要扒开这种怪兽的嘴巴看看里面的牙齿,被拉祖斯一巴掌打开。
“虽然我觉得你是个靠谱的家伙,但是把手伸到纳玛嘴边可不是什么靠谱的行为。”
“这东西叫纳玛?”
“对。”拉祖斯一边往雪橇上装吴林生的行李一边说,“可以把骨头嚼碎。”
艾希娜尔在货物堆里找了个空位坐下:“随他去吧,拉祖斯叔叔,吴林生是个很强的人。”
“战士?”拉祖斯瞥了眼吴林生腰间的黑剑,“武器是挺不错的,但是似乎身体不怎么结实。”
吴林生嘿嘿一笑:“战士方面我也只是一阶的水平而已,还很不上道呢。”
“和我同阶。”娅妮塞拉不会放过任何可以黑吴林生的机会。
货物装载完毕之后,拉祖斯还要再返回一趟开拓地去接其他客户,他们不可能只带一批客人就跑一趟,吴林生也趁此机会购进了一点补给。
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在冰天雪地里买到东西的。
同行的人有十来个左右,有测绘员,冒险者,商人,在吴林生的询问下无一例外来自米切尔帝国,并且对艾泽凯尔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吴林生也向他们隐瞒了那边发生的事情,他不想自己的目标被干扰。
“准备好了?那就出发!”拉祖斯最后确认了一次自己的客人已经准备就绪后,抬手给了纳玛兽一鞭。
串联在一起的雪橇车开始向着北方飞驰,这一条路拉祖斯已经拉过无数次,仅凭一些基础地标就能认路。
纳玛的跑速相当给力,让吴林生回想起了第一次骑乘飞行兽的时候,刚刚起步的瞬间吴林生甚至感觉到了推背感,手指头都差点扣进扶手里。
他还用余光瞄了一眼艾希娜尔,对方坐在行李架上,双手悠然自得,甚至还有闲工夫扶正行李。
“佩服佩服。”吴林生咽了口口水,身子缩得更紧了。
“你害怕了?”娅妮塞拉就坐在吴林生旁边,虽然没有艾希娜尔那么自在,但是比起吴林生来说还是舒坦一些。
当初在天上飞的时候可没有多少参照物,现在坐在雪橇上,吴林生才感觉到什么叫风驰电掣。
吴林生嘴硬:“我只是冷。”
“法师的身体素质不太行啊。”娅妮塞拉冷嘲热讽。
“你是个法师?”赶车的拉祖斯扭头问道,作为团队领袖,他的雪橇理所应当排在头位,吴林生也攀了艾希娜尔的关系得以坐在拉祖斯的车上。
“姑且算是吧,没有什么大的成就就是了,就是个混日子的法师。”
拉祖斯重新回头赶车:“法师听起来是和萨满差不多的角色,我也没见过他们使用法术,虽然我不理解,但是我想能成为法师应该是和萨满一样有着某种天赋,你也不用说些混日子之类的丧气话。”
吴林生现在巴不得有人能把话题从坐雪橇上拉开:“萨满是一群怎么样的人,我不是很懂,也很少听艾希娜尔讲过。”
“拉祖斯叔叔要赶车,就让我来说明吧。”这几天艾希娜尔确实介绍了很多极地特色,但是萨满还没有过具体的讲解。
“大概是在创世之初,这片土地上孕育出许多强大的神明,他们和四神不同,是加兰德原生的神,我们最初的部族也因此将他们奉为创世诸神。虽然后来四神降临,但是原生神明在我们的文化里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地位。”
“我们如同其他地方的人崇敬四神一样崇敬原生诸神,而他们也将自己的力量回馈给我们。萨满就是掌握力量的一群人。”
“萨满们的力量,怎么说呢,因为原生诸神来自于自然,萨满也能更多的运用自然的力量。像是落雪,狂风,流水,落雷,都能成为萨满的武器和工具。”
“和精灵不同的是,精灵的德鲁伊们是和生命相互联系,比起力量更像是契约,而萨满则是可以真真正正的号令自然。”
吴林生有点了解了,他回想起那天米契鲁多爆发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火山爆发:“听起来像是很强大的力量。”
艾希娜尔的语气当中激起了自豪:“确实如此,在原生诸神们许可的范围内,萨满可以任意使用自己的力量。在我们的神话里,始祖萨满艾利波耶就曾经让大地开裂,吞噬了无恶不作的邪恶火神。”
“后来呢?”在旁边三步之后的并车上有一名客人以为自己在听什么神话故事,顶着风问艾希娜尔后面的事情。
“后来啊,这片土地因为失去了冰与火的平衡,原本富庶丰饶的土地因此变得越来越冷,这也就是为什么这里是一片雪地的原因,因此平衡在萨满教义当中是极为重要的一课。就像不能因为一时同情就击杀正在猎食的波利卡一样。”
太阳渐渐升起,有些人的眼睛开始受不了刺目的雪地,戴上了特质的染色眼镜,条件差点的就用一种类似于覆面盔之类的布团裹住自己的脑袋。
安东尼奥的身体倒是没有什么雪盲症状,这让吴林生大呼过瘾,看着身边的人三三两两带上防护他就觉得格外的爽。
接下来的两天过的很惬意,吴林生过上了跟团旅游一般上车睡觉下车撒尿的悠闲生活。白天看看山看看平原,无聊了就让艾希娜尔讲几个北方神话,夜晚开个篝火晚会,天南海北的人东扯扯西扯扯,倒也逍遥自在。
吴林生也因此得以瞥见艾希娜尔曾经的生活,虽然绝对说不上富裕,但是神秘,广阔,纯粹,潇洒。好像邪神和别的什么让人心烦的东西都离这片净土遥不可及。
等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拉祖斯用北方特有方言嘹了一嗓子,几架雪橇在一个坡顶陆陆续续停了下来。
“这里不像是一个休整地啊?”吴林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没有一点遮蔽,根本防不住风雪和野兽。
“我们没打算休整。”拉祖斯从雪橇上跳下来,等着其他雪橇全部停下。
等停下之后,其他客人也陆陆续续跳下来,似乎也对头领的选择有些疑惑。
“各位,趁现在,该放水放水,该活动活动,我们今晚不休整了!”拉祖斯等到所有人下雪橇之后扯开嗓子大喊。
“是有什么东西吗?”吴林生问身后的艾希娜尔。
艾希娜尔摇摇头:“如果真的有点什么就好了,但是恰恰相反,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那气氛是不是太紧张了点?”娅妮塞拉同样感到困惑,拉祖斯他们的表情如临大敌,让娅妮塞拉直觉上也跟着紧张起来。货物,人员,甚至拉车的纳玛都被重新分配。
“我来说明吧。”艾希娜尔指着前方,“翻过这个山坡,就真正进入杜尔亚的地界了,足足五六个小时的路程,都是完全平坦的雪原,没有一丝多余的痕迹,如果不是经验丰富的人,绝对会迷失在这片雪原当中,活活把自己困死。所以不管是要进入还是离开杜尔亚,都必须在晚上进行,而且中途不能停下,否则一旦失去星辰的指引,我们将被留在雪原上,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让我们迷失方向的话,我们将被滞留小半天。”
拉祖斯靠了过来:“艾希娜尔说的是对的,老练的猎人和旅者都不喜欢留在啥也没有的冰原上。等到这些畜生休息好了我们马上出发!”
和之前成竹在胸的向导形象不同,现在的拉祖斯就像是火烧屁股一样,恨不得马上扛着雪橇冲进雪地里。在此期间,拉祖斯和他的手下开始给各个雪橇分配补给,食物,饮水,提神药剂等等,看样子真的是要打长途战。
休息了一个小时左右,拉祖斯的雪橇率先出发,随着一声鞭响,雪橇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移动起来。
“卧槽!”吴林生死死抓住兜帽,他从来没想过雪橇可以跑得这么快。
就连之前一直气定神闲的艾希娜尔也开始紧抓扶手,这种速度下的紧张感就连土生土长的原住民都难免心慌。
等到雪橇冲出去将近两百米左右的时候,吴林生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其他雪橇还停留在山坡上。
“他们好像没有跟上来!”吴林生对着拉祖斯大声喊话,生怕声音被风刮跑。
拉祖斯似乎没有听见,吴林生刚要大喊,被艾希娜尔一把按住肩膀。
“这是猎人们独特的旅行方式,你只要相信拉祖斯叔叔就好了。”
“什么意思?”娅妮塞拉没明白。
艾希娜尔这几天已经解释了很多东西了,她让吴林生和娅妮塞拉先猜一猜。
吴林生稍微思考了一下:“纯属猜测,这样是为了保证直线行驶吗?”
“差不多是这样吧,雪橇队出行的时候可以用这种队形来保证行驶方向的正确,雪橇手不可能时刻关注星象,线形队可以减轻其他雪橇判别方向的压力,而且如果前车出现什么问题,也可以停下尽快处理而不会丢失方向,所以最坚固的雪橇和最老练的向导都会在队头或者队尾。”
“聪明的方法!”吴林生被这些原住民的智慧惊艳到了。
雪橇队一直行进到第二天黎明,中途只有一次停下来,做一个半小时的简短休息。期间确实也像艾希娜尔所说的,有一辆雪橇出现问题,不得不就地搁浅,但整体速度并没有被影响,在问题解决之后,吴林生回头看到故障的雪橇重新出现在队伍最尾,而且正在追回自己的位置。
北方的天亮格外的迟,一直到吴林生都撑不住,险些睡过去的时候,拉祖斯才用他疲倦而嘶哑的声音说道:“我们到了,杜尔亚。”
吴林生一下子清醒过来,一整晚的行驶让他的精神也高度疲惫。
“是界碑,已经可以看到界碑了!”艾希娜尔兴奋地扯着吴林生的衣领。
“戒备什么?”娅妮塞拉也差点睡过去,迷迷糊糊听了个大概。
吴林生顺着前方看去,整片雪原还是一望无际,就像是行驶在封冻的海洋之上,远天缀着一点云,除了白色几乎空无一物,视野内三百六十度地面几乎一点没有一点波动。
但在车队的正前方,隐隐可以看到一根漆黑的立柱。
艾希娜尔的声音难掩兴奋:“那是我的族人建立起来的界碑,用于在荒原里辨识方向,等到了那里,就真正进入杜尔亚了。各位,欢迎来到我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