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无头

巧夺天工有木鸢,一飞冲天,恰如蛟龙添风帆,摘星似翩跹,须臾天地翻,谁道苍天不可攀?

黑影之人驾木鸢,一把掳走月无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哪里跑!”

猴头木鸢亦飞天,惊了黑夜。

“月无心!”魏仁民身边的小捕快熟练地打开行囊,借木鸢奔行。

他,好像认识女子月无心。

“尤青!你干什么!不要命啦!”

小捕快名唤尤青。他好像没有听到魏捕头的命令,自顾自地追贼去了。

断崖边,小捕快尤青背上的木鸢仍未高飞。他纵身一跃,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他在办案的时候,从来都是不要命的。

“尤青!”

魏仁民的吼声未歇,崖下木鸢忽地升起,冲向天边。

司马轻鸿也松了一口气,叹道:“原来真的有鲁班木鸢!”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平时看你唯唯诺诺的,怂瓜蛋子一个!一到办案,就疯了,阎王爷都怕你!”魏仁民大怒。

“这样不好吗?匹夫见辱拔剑斗,非勇也,”司马轻鸿赞道,“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为豪杰大勇,有过人之节。需要时,挺身而起,他才是真英雄。”

魏仁民不好读书,不识留侯故事,不知苏子文章,也不知道司马轻鸿在那文绉绉的说些什么。

“不对!你能看见木鸢!”魏仁民猛然惊觉。

司马轻鸿目光的尽头处,陆沉和他的猴头木鸢已经模糊。

小捕快尤青驾着木鸢,很快追上陆沉,二人并排飞行。

“啊!放开我!救命!”女子月无心的求救声,回荡在山间。

群鸦飞起。

“月无心,我来救你!”小捕快尤青干劲十足。

他立刻调节木鸢,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眼看着,尤青就要追上前面的绑匪了。

“月无心!你不要怕!”尤青赶忙安慰道。

月无心见到尤青,也向他伸手,想要抓住希望。

前面,是山谷。

两边的高山,遮住了月光。

漆黑的山谷间,伸手不见五指。

“啊!慢点!快停下!”女子惊呼。

黑影之人猛地加速,带着月无心飞入山谷,转眼便瞧不见人了。

而尤青和他的纸鸢,也消失在了陆沉的视线里。

“喂!你们等等我!”陆沉急忙喊道,“哎呀!该死,我这技术!小澈啊,你造的这个猴头东西,到底是怎么用的?早知道,我就提前练习了。”

陆沉不擅长驾驶木鸢,落在了后头,追不上去。

黑暗中,好像下起了山雨。

一旁的峭壁上,也多了一片殷红。

“什么味道?这是……”

不等陆沉疑惑,更大的危机,已经来到。

猴头木鸢上,木齿轮转动的声音停止,木鸢失去了动力。

“糟了,哈哈!”情况再糟,也不耽误陆沉大笑。

对陆沉来说,难题是让人解决的,不是让人沮丧的。

木鸢已经开始往下坠了……

断影崖。

司马轻鸿和魏仁民站在崖边,不知陆沉现在的情况如何?

“司马轻鸿,你说,”魏仁民道,“陆沉他能不能活着回来?”

“这个家伙,当然会,”司马轻鸿道,“前面是黑夜,可他总能把自己变成亮光,这也是我最佩服他的地方。”

司马轻鸿仿佛已经看到那张富有感染力的笑脸。他也想笑,可担忧让他笑不出来。

“这家伙的本事,我学不来,”司马轻鸿心道,“他,是个帅才。陆沉,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一只木鸢,绕着山峰飞了一圈,又转回来了。

“尤青!你小子还知道回来!”魏仁民一眼便认出了那木鸢。

也许是在责怪小捕快尤青擅自做主、不听命令,魏仁民脸色铁青,看起来比阎王还可怕。

司马轻鸿的脸色,也变了。

“为什么……”司马轻鸿口中喃喃道,“我看不到他的影子?”

黑色的夜。

尤青乘着木鸢,下面是断崖,寻常人哪能看到他的影子?

当然,司马轻鸿不一样!

如果司马轻鸿看不到一个人的影子,那么只有两种可能,那个人是陆沉,或者那个人已经……

司马轻鸿,无法看到逝者的影子!

纸鸢降落。

一具无头尸体,出现在魏仁民的面前。

“切口平整,一击致命。”魏仁民习惯性上前,检查伤口,不带一丝个人感情。

山风呼啸,似在吟唱悲歌。

山谷间,又一个人出现了。

司马轻鸿可以看见这个人!他,正是陆沉。

“哈哈!”

人未到,笑先到。

一人,一影。

陆沉,月无心。

二人同乘“飞天木猴”,回来了。

“哈哈!小鸿,我回来啦!”陆沉笑容凝结,“这!”

捕快热血满腔,追凶似飞狼,转眼碧血凉。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消失,陆沉一时难以接受。

“当啷。”

不知什么东西,从陆沉的猴头木鸢上掉落下来。

一个带血的包裹。

锁链,尖刀。

魏仁民一手抓起包裹里的尖刀,一手揪住陆沉,怒气冲冲:“陆沉,你杀了他!”

“你怀疑我?”陆沉一把推开魏仁民。

宝刀出鞘,划破长空。衙门里的刀,果然不错。

长刀,直指陆沉。

刀尖忽地如电飞去。

途中一把折扇飞出,荡开那宝刀。刀锋,偏了。

司马轻鸿横身拦在陆沉和魏仁民的中间,不让二人交战。

一向话多的陆沉,也不说话了。

“束手就擒吧,陆沉,你知道我是不会徇私的。”

铁面无私,早已成了魏仁民的标签。

陆沉的脸色,怪怪的。

“一把小小的尖刀,能砍头吗?”司马轻鸿道。

死者身上的切口,明显与“凶器”不符。

“如果凶手是陆沉的话……这种事,易如反掌。”魏仁民似乎已经认定,陆沉就是凶手。

“尖刀上的鲜血,早已凝结,”司马轻鸿道,“推算时间,除非陆沉是神仙。”

司马轻鸿怎么知道,刀上血液凝固?

“司马轻鸿!”魏仁民有些不耐烦了,怒道,“那你说,谁才是凶手!”

“这,不是一道送分题吗?”陆沉忍不住开口。

月无心也从木鸢上下来了。

她的手,好像受伤了。

“这件案子,一共就两个人可疑,假如……我不是凶手,”陆沉看向了月无心,非常笃定地说道,“那么,不管这位姑娘看起来有多无辜,她一定就是真凶。”

司马轻鸿自是赞同。

“你!”月无心恼羞成怒,一时语塞。

“小陆,有两件事,你好像彻底搞错了。”魏仁民道。

“什么事?”

“第一,我以前跟你说过,做人不要老是以自我为中心,你好像从来不听。”

“嗯,这一点,我错了,”陆沉真诚道,“魏大哥。”

陆沉的表情,有些奇怪。

魏仁民也有些不太习惯,今晚的陆沉比起往日来,太严肃,太客气了。

“第二,可疑人并不止两个,你忘了绑匪,他一样有嫌疑。”

陆沉没有说话。

“就是!你这个家伙,凭什么冤枉我!”月无心怒道,“别以为你刚才救了我,就可以胡说八道,给个甜枣、打一巴掌,什么人!”

方才在山谷间,猴头木鸢下坠。

人、鸢分离。幸亏陆沉及时打开一把特制的雨伞,这才幸免。

谷底。

“好险啊,多亏了小澈的雨伞,救了我一命!”

月无心,也在谷底。

一只木鸢,已经坠毁。

“我摔伤了手,你能救我上去吗?”月无心求救道。

“当然,”陆沉查看木鸢,说道,“绑匪呢?呃……”

“绑匪……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管了,先上去再说。”

陆沉的猴头木鸢,乃是一位奇人所造,玄妙无比。这木鸢自高空坠下,只是磕坏了一个角。

“小澈鼓捣出来的东西,真是不可思议啊。”

一番摆弄后,木齿轮终于重新运转。陆沉带着月无心,又回到了断影崖上。

落月,断崖,都没有改变。

生死,清白,却颠倒了许多。

“冤枉?”陆沉笑了。

“你不该多此一举的。”司马轻鸿也开口了。

月无心颤抖了一下。

司马轻鸿看了地上的影子一眼,说道:“陆沉说得没错,带血的包裹一出现,这已经是一道送分题了。”

“你……什么意思?”月无心慌了。慌乱中,她还是忍不住看了司马轻鸿腰间的宝玉一眼。

“京城留香斋的胭脂,香气独一无二,”司马轻鸿道,“陆沉这家伙,可不碰胭脂。”

月无心的脸上,包裹的布上,正好都有胭脂。

胭脂再红,也盖不住月无心脸上的羞色。

司马轻鸿不再开口。他不喜欢当众揭穿别人,那样很没意思。

一个包裹,收拾不了陆沉。

月无心,惹了一个最不该招惹的人。

“被冤枉的滋味,可不好受,”陆沉推己及人,叹道,“这样的事情,再也不要发生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冤枉别人?”魏仁民立刻质问道,“你说真凶是她,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她被绑匪掳走,究竟是怎么杀人的?简直可笑之极!”

月无心与绑匪在前,陆沉与被害者并行于后。怎么看,陆沉都更像是凶手。

“你们看前面的山谷,”陆沉道,“姑且算是月无心被绑架了,当时小兄弟快我一步,追了上去。”

“就在小兄弟靠近她的时候,脖子突然被套住,”陆沉道,“前面的木鸢猛地加速,那力量,足以切断头颅,唉!”

“山谷间的阴影,给犯案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锁链,缠住巨石。

“砰!”

陆沉一用劲,巨石登时碎裂。

“就是这样。”

“一派胡言!”魏仁民随即驳斥道,“简直胡说八道,你有人证,还是有物证?”

一旁的月无心,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人算,不如天算。”陆沉走到尤青的木鸢旁,伸手一拈,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

金蚕丝。

一段带血的金蚕丝。丝线上,血迹还未干。

这,便是真正的凶器。那丝线,连磐石都可以切开!

当时,凶器断裂。没被回收的凶器,纠缠在木鸢上,成了铁证。

“安息吧,小兄弟。”

月无心慌忙捂住袖口。

她的右边袖口抽丝,两袖一长一短。刚才她的衣服,可不是这样的。

金蚕丝的衣服,可不多。在这飞雪小镇上,更是找不出第二件来。

月无心虎口开裂。她手有伤,不是摔伤,而是割伤。她,太紧张了。

多余话,陆沉也不必再说。

受到司马轻鸿的影响,陆沉也不喜欢当众揭穿别人。当然,贪官、奸商等人除外。

陆沉的冤,已经洗清。这一次,魏仁民也没话说了。

“呜……”月无心再也支撑不住,跪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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