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变故

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

夏凡对柳红袖可没有半点客气。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他可不想再重蹈宛阳的覆辙。

别说是柳红袖,就连冷烟都让他悄无声息地在体内下了禁制。

没办法。

夏凡并非信不过她们。

而是懒得和她们玩心眼,更没有这个脑子与她们玩心眼。

不提冷烟。

单说柳红袖。

她和冷烟不同。

冷烟是被迫无奈投靠了自己,而柳红袖更多是屈服于自己的威胁。

难保她到时候会阳奉阴违心生别念。

与其如此。

他还不如学天山童姥直接下生死符算了。

想要解开他的禁制,一个大宗师可不够看的,何况又有几个大宗师会帮她们这些小虾米解除禁制?

但是光给巴掌不给甜枣是不行的,恩威并施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别紧张,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

面对低头耷脑惶恐不已的柳红袖,夏凡面露微笑地安抚了她一句。

“从今往后,你就算是我的人了,如果有人欺负你呢,你就尽可报上我的名字。”

“公子……”

柳红袖顿时苦笑无言。

事到如今。

她算是彻底让夏凡给拉上贼船了,想跳都跳不了了。

她早该知道的。

得罪了大宗师还妄图心存侥幸,简直是异想天开。

但凡事都有利弊。

如同夏凡所言,有一个绝世大宗师当靠山,基本上柳红袖都不必再看其他人的脸色。

问题在于。

不到万不得已,柳红袖根本不敢搬出夏凡。

毕竟她如今依旧是画眉舫的人。

一旦她暴露自己是夏凡的人,无疑等于和画眉舫划清了界限,甚至会打上吃里扒外的叛徒标签。

纵然画眉舫或许会看在夏凡的份上不敢对自己痛下杀手,可柳红袖自己却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她对画眉舫谈不上太深的感情。

但她对无法愧对养育自己的师父。

当年若非师父一手把她带入了画眉舫,恐怕她现在早都沦为了某个大人物府上的玩物。

尽管师父早已仙逝。

甚至临终前还特意言明,她是她,画眉舫是画眉舫,倘若有朝一日,她厌倦了画眉舫与江湖,大可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是自由的。

可柳红袖却难以忘怀师父的恩情。

以至于她把这份恩情都转嫁在了画眉舫上面。

这些年来。

她一直都兢兢业业地完成着画眉舫给予自己的任务。

而颍州便是她负责的地界。

在她多年的经营下,画眉舫的触角可谓是遍布颍州各县,江湖上凡有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耳目。

随着手里掌握的情报愈多。

她便愈是意识到这个世道已经如同烈火烹油,看似安稳的现状下四处暗流涌动,迟早有天都会爆发出翻天覆地之变。

宛阳一役便足以证明她的推断没有错。

表面上。

这是一场朝廷的平叛战争。

实际上这场战争的幕后却是各方势力的暗中博弈。

一旦这场愈演愈烈的战争从幕后走上台前。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她已经提醒过画眉舫。

奈何画眉舫却置若罔闻。

因此柳红袖不得不早作打算。

至少在世道真的崩坏后,她都能在自保之余庇佑更多的自己人。

比如她的门徒以及追随者们。

这是她必须承担的义务与责任。

她是一个女人,一个连宗师门槛都没有触及的女人。

如果哪天连画眉舫都不再是她们可以依靠的港湾,那么她们便只能寻找自救的办法。

而柳红袖不过是在提前自救罢了。

为此她都不惜冒险攀附上薛泽,只希望大难临头前有个挡箭牌。

然而宗师又如何是好糊弄的。

直至夏凡出现前。

柳红袖都依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无非是她不愿意拿自己的徒弟莺莺来巩固两者的关系。

现在。

她终于不用再烦恼了。

因为夏凡替她作出了选择。

只是这个代价有点沉重罢了。

“我该走了。”

酒足饭饱。

该谈的事情也谈完了。

夏凡自然没理由继续待下去。

“公子接下来准备前往何处?”

柳红袖忙不迭地恭送道。

“秦州。”

夏凡走出船舱,懒懒地伸了个腰道。

“那边还有几个小朋友在等着我。”

“公子……奴家有一个请求还望您能答应。”

柳红袖犹疑片刻道。

“说。”

夏凡遥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云梦河畔道。

“公子,奴家能否恳请您将莺莺一同带离南郡,同时公子路上都有个人可以照顾。”

柳红袖轻咬着银牙,仿佛下了偌大的决心道。

“给我一个理由。”

夏凡不禁挑了下眉毛。

“因为薛泽之子薛冉这些天一直都在暗中派人调查莺莺的下落。”柳红袖面露苦色道。“再这样下去,奴家担心莺莺迟早都要藏不住了。”

“就这?”夏凡撇撇嘴道。“等会老子亲自去找薛泽,让他约束下自己儿子就行了。”

“公子不可!”

柳红袖下意识出言阻止道。

“为啥?”

夏凡疑惑道。

“公子,还望您能考虑考虑奴家的处境。”柳红袖连忙解释道。“一旦您找上薛泽,事后薛泽与朝廷必然会对奴家升起疑心,一旦奴家身份暴露,奴家在颍州与南郡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你和薛泽是什么关系?”

夏凡略作思索道。

“相互利用的关系。”柳红袖毫无隐瞒道。“因为奴家在南郡还有另一个掩护的身份,南郡最大的帮派金鲨帮的帮主。”

“没想到你还是个帮主啊?”

夏凡顿时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柳红袖啧啧称道。

“公子见笑了。”

柳红袖有些赧颜道。

其实金鲨帮的帮主最初并非是柳红袖。

准确的说,她是当时的帮主夫人。

问题是出身画眉舫的女人会无缘无故嫁给一个男人吗?

不。

没人知道。

这个金鲨帮帮主很早前便是画眉舫扶持的傀儡。

只是柳红袖为了一个掩护的身份才假意嫁给了傀儡,然后顺理成章地接过了傀儡的帮主大权。

别看柳红袖在夏凡前面乖巧得如同鹌鹑一样,但在金鲨帮帮众眼里她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黑寡妇”。

自薛泽安身南郡之后,柳红袖便是第一个率众投靠他的人。

借助薛泽的宗师威名,金鲨帮不出意外迅速成为了南郡最大的帮派。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

柳红袖与金鲨帮都称得上薛泽在南郡的头号狗腿。

在薛泽眼里。

柳红袖是一个相当有利用价值的女人。

但也仅此而已。

而柳红袖需要的只是一个靠山。

所以彼此可谓是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既然如此,我也不会让你过多为难,带我去见莺莺吧。”

夏凡想了想道。

柳红袖现在确实不宜暴露。

毕竟他是来招揽人的,又不是来拆对方台的。

至于莺莺?

就当顺路载个客吧。

反正离开南郡后,她爱干嘛干嘛,爱上哪上哪。

“感谢公子厚恩。”

柳红袖轻舒口气道。

旋即。

在她的吩咐下,她让船上的彩樱与婢女解开花船的锚绳,一路开始顺流而下。

“话说,你为何不让其他人早早把莺莺送出南郡呢?”

夏凡伫立在船头,感受着迎面拂来的寒风道。

“因为奴家不放心莺莺这孩子离开奴家的身边。”

侍候在夏凡身后的柳红袖满怀惆怅道。

“莺莺和奴家一样是个苦命人,她自幼母亲早逝,父亲又是一个好赌的闲汉,在她八岁那年,她父亲便把她卖给了天香院……”

“奴家不忍她小小年纪沦落红尘,故而将她收入了墙下,因此奴家都待她如自己的女儿一样……”

“可你最后还是推她出来接客了啊!”

夏凡不以为然道。

“因为奴家需要借此来让她认清这世间男子的本性!”

柳红袖轻声道。

“免得自己辛辛苦苦养育的小白菜将来随便让个猪给拱了?”

夏凡感到好笑道。

“奴家只是不想再让莺莺步入当初奴家姐妹的后尘而已。”

柳红袖黯然道。

“她也是吗?”

夏凡偏过头,不经意瞄了下远处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的彩樱道。

“彩樱不是。”柳红袖摇摇头道。“彩樱这孩子有点不一样。”

“你会选择青楼这行当主要是为了敛财与探听情报吗?”

夏凡没有多问,转而便岔开了话题。

“公子明见。”柳红袖坦然道。“因为世间大多数的男子在床笫之间都藏不住秘密。”

“呵呵……”

对此。

夏凡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一笑而过。

“这里面当然不包括像是公子这样的人。”

或许是意识到言语有失的柳红袖连忙补充了一句。

“别紧张,我虽然是一个大宗师不假,但我也是个有着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只不过到了我们这个层次,这方面的需求都算得上可有可无了。”

夏凡摆了摆手满不在乎道。

他并非不近女色。

如他所言。

有时候他真的是没这方面的兴趣。

再者。

他如果认真看寻常的漂亮女人都会如同见了鬼一样。

这就像拿显微镜看一个女人,满脸都是螨虫坑洼,就算再漂亮的女人都是如此。

不过武功修炼到高深的话。

这方面倒是能改善不少。

比如冷烟与柳红袖。

她们倒还是能养养眼的。

“……”

柳红袖闻言却讪讪不语。

约莫半个时辰后。

花船渐渐停靠到江岸的一处码头。

柳红袖没有让彩樱与婢女跟随,而是独自领着夏凡前往了城郊的一处别院。

穿过一处茂密的林子。

远远地便能看到一间别院的轮廓。

“有血腥味。”

突然。

夏凡鼻翼微动,脸色瞬间凝重地说了句。

“我先过去瞧瞧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

未等柳红袖反应过来,夏凡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眼前。

下一刻。

夏凡便出现在一座典雅古朴的别院大门前,入眼便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没有生息的尸体。

他没有理会死者,直接进入了敞开着大门的院子。

最终。

他在一处庭院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让人大卸八块的死人,而死人的头颅便挂在前方屋子的房檐上。

“……薛冉?!”

这时候。

耳边传来了柳红袖不可置信地惊呼声。

“他是薛泽的儿子?”

夏凡蹙眉盯视着屋檐上那颗瞪大着眼睛的年轻人头颅道。

“糟了!莺莺!”

柳红袖猛然想起,眨眼便冲入了前方的屋里。

很快。

她便走出屋子,面色异常焦急地朝夏凡道。

“公子!东边!莺莺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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