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刀客的觉悟

等到林晚慢慢抬起头来,她全身的狂躁之意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眼中的清明目光。

她看向面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轻轻开口:“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处于自卑当中。游戏内,我只是一个氪度不高的女天刀,尽管大家都戏称打不过我,但所有人都知道真相究竟如何。就连和我组过一次队的南风都嫌弃我,转头去抱其它大腿。”

“而游戏外,其它的女玩家总是能收获一群舔狗,千舞也好,黍离也好,沈妙也好……而我却只有一个体重的梗让别人整天嘲笑。就连自己家族的群里都充斥着黍离帮派的内鬼,私下里讲的话,总是毫无保留地被报告给了别人。”

“即使到了这里,情况似乎也没有变得多好。南风把我当成空气,天刀把我当成打工人,洛阳府尹对我不屑一顾,乞丐和尉官把我当成傻子来骗。”

“实在是……实在是有点想杀了他们。用刀狠狠地捅进他们的身体,让他们的鲜血溅在地面上,看他们临死挣扎的样子。”

“但杀人真的能解决问题吗?如果一个人嘲笑我、看不起我、欺骗我、背叛我,也许是他确实该杀。但如果所有人都讥讽、鄙视、哄骗、背弃我,到底是他们全部该杀,还是我自己也有问题?”

林晚看向自己的手:“作为队友,我确实拖了南风的后腿,他另寻高明也情有可原。作为玩家,我确实实力一般,不如黍离能够把别人打到服气。作为女生,我讲话太过耿直没有魅力,自然也没有舔狗把我当女神看待。作为家主,我处事太过佛系,人心不齐也再正常不过。”

“归根结底……还是我不够强而已。如果我足够强大优秀,南风不会离开我,内鬼不会出卖我,舔狗也会愿意倒贴上来。我自然也能像黍离一样,靠一个人撑起一个帮派。”

“如果我已是止境,哪里需要乞丐才能把人救出?哪里需要看尉官脸色?他们还得毕恭毕敬地把那对母女安置得当,除非谁活腻了想吃我一刀!”

林晚大笑起来,内心的阴影已被她抛在脑后:“世道便是如此!我想杀者众多,只因我杀他们不得。若我强到能任意杀人,哪里会有那么多人惹我不快?行侠仗义,究竟还是实力说话!”

她冲着面前另一个自己呐喊:“喂!你是我的心魔吧,你说你能让我变强?来吧,讲讲看!只是变强之后,我可不会像你讲的那样见谁杀谁。南风要是愿意改邪归正,我挺乐意原谅他一次;黍离要是愿意求我,我也会让她做我的副手。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坏人。要是真的遇到了罪无可恕之人,我再一刀杀了便是!”

林晚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像一声声澎湃的心跳。

女子露出佩服的神色,点点头对林晚说道:“嗯……你说得对,杀人并非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不过变强这种事情,我却帮不上什么忙,最终还是要看你自己。”

林晚大奇:“你不是心魔吗?这么好说话?”

“谁是你的心魔了?”女子吃吃笑起来,“我是你的刀啊。”

说着,女子化为一道银白色的亮光跃入林晚手中。林晚只觉得自己握住了一片轻盈的月色,一股如臂使指的感觉在心中浮现。是了,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强大!林晚欣喜地笑起来,秉持着对仗义的向往猛地出刀,只见碎石崩裂,黑暗破碎……

林晚浑身大汗淋漓地苏醒,四下一看,自己还在天刀门的问天大殿中,楚休狂正静静看着她。一旁炉中的香才只燃了一半而已。

“如何?”楚休狂见她醒转,出口询问。

林晚咧嘴露出笑容:“感觉很不错……行侠仗义并不是简单的事情,我现在想先变得更强。”

楚休狂大笑起来:“很好!如果是以前,本尊会立刻把你收入门下,可惜现在这么做恐怕是害了你。”

他沉吟一会后又说:“本尊让你们这些外人去洛阳办事,何尝不是一种自欺欺人?只要不是自己亲自造就了惨案,难道就能心安理得了?人往往走得太远,却忘了为何出发……多谢你帮我下定决心。”

楚休狂站起身来走到大门处眺望整个天刀门,自言自语般说道:“本尊一直想当个好刀客,好门主,好父亲,但现在看来我一个都没有做好。林女侠,你知道吗?嫣然从前被当成是小公主、小魔女,现在她比所有孩子都要懂事。但我看着这样的她却只想痛骂自己无用。”

他转头看向林晚,脸上沧桑的意味更浓:“曾经天刀也盛极一时,现在却成了大派里垫底的存在。到头来,连本尊手里的刀都变得胆怯软弱。明明看得清楚,心里却抱着不该有的幻想。”

“门主……”林晚突然觉得与他比起来,自己那点苦楚简直不值一提。她想出言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楚休狂摇摇头,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放在林晚手里:“本尊马上会遣散不愿留在门中的人。说来好笑,本尊想托付的弟子,一个个哭着喊着也要待在这里……”

他苦涩地笑笑,又道:“林女侠,你一会也离开吧。本尊很期待你的侠义之道能走到什么地步。不过,如果天刀门出了什么变故,你可以拿着令牌去找泰安的老木匠,本尊在他那留了点东西。”

“楚休狂的令牌(唯一)

唯一道具,所有世界中仅会存在一个。天刀门出现变故后,持着本令牌找到泰安的老木匠,也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说完话,楚休狂意兴阑珊地挥挥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而林晚也因为完成了主线任务,被传送回了小队空间。

楚休狂独自一人坐在大殿当中,凝视着不断跳动着的烛火。

太近了啊,落霞与洛阳……如果像泠月与剑王一样,在天高皇帝远的边陲之地,兴许自己还能周旋一二。实在是太近了……

但楚休狂并非软弱无能之人,也不需要他人的安慰。除却嫣然之外,他终究无愧于任何弟子,也无愧于他自己的侠义。他抽出自己的佩刀与一套器具,对着火光细细打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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