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2

午后,大夫来复诊。

“令爱身体已无大碍,只是惊吓过度,需要静养。”

惊吓过度?

姚夫人一愣。

绵绵不过是受了风寒,却不知何时又受了惊吓。

“娘。”姚枝雪低声唤她。

姚夫人回过神,遣人送走大夫,坐到床边。

“娘在这。”

姚夫人忧心忡忡,姚枝雪一眼便看了出来。

“许是被之前做的噩梦吓到了,没什么的。”她道。

“噩梦?”

姚枝雪张了张嘴,前世的事如走马观灯,不知该怎么说。

姚夫人抱住她,“罢了,既是噩梦,便不要去想了。”

感受着温暖的怀抱,仿佛前世的种种真的只是一场噩梦,姚枝雪鼻子一酸,眼泪就开始往外涌。

“娘,我想去城郊的别院散散心。”

“不可,你病才好,若是想去,过段时间娘陪你去。”姚夫人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可是,我也不知怎的,留在家中总是做噩梦,”她哭出声,“大夫说了,我需要静养,您就让我去吧。”

见姚夫人开始动摇,她继续哭诉。

“我梦见有人打我,我生了好重的病,怎么都逃不掉,最后被装进棺材里——”

她哭得太凄惨,姚夫人只能不断地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好端端的,怎么会做这样不吉利的梦。

莫非家里进了什么邪祟?

“我就住上十天,待我好了之后,便回来了。”

姚夫人到底是被她吓到了,只好答应她,心里盘算着这段时间请大师来家中驱邪。

翌日,姚枝雪总算如愿地前往了别院。

在她的坚持下,此行带的人不多,好在别院虽然规模小些,但该有的都有,姚夫人再三叮嘱才送她离开。

姚家的别院清幽雅致,一直都有人定期打理,搬过来就能住。

姚枝雪扶着冬晴下了马车,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也许戎秋此时还未来到此处。

她病才要好,身上没什么力气,此时坐了一天的马车,只觉得分外疲惫。

前世只听说别院似乎有打斗的痕迹,损失也颇为惨重,当时爹娘还以为是得罪了外面的什么人,战战兢兢地过了一阵子,还是戎秋派人前来致歉,说是借用了别院,一切损失皆由他来补偿。

只是他恶名在外,姚老爷哪敢真让他补偿,客客气气地把人请了回去。

后来戎秋直接送来了一箱子东西,说是赔礼。

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像是并未挑选过,随便送来的。

其中有一颗珠子,入夜后会发出皎洁莹白的光,令她爱不释手。

哥哥说,那是东海夜明珠,乃御赐之物。

爹娘听说后,吓的立刻又派人把夜明珠送了回去,只留下了其他的东西。

为此她还心情低落了好一段时间。

房间内地龙烧得很足,热气一上来,熏得人便有些犯懒了。

她解下大氅,又将袄裙褪去,只留下贴身的几件罗衫。

冬衣厚重,脱下来后自在许多,她眉眼间已经有了倦意,便让冬晴守在外间,打算浅眠片刻。

撩起床幔的瞬间,她眼前一花,随后被一股大力挟裹着掼到床上,好在被褥柔软,倒也没有磕疼她。

整个过程极快,连床铃都跟着叮当地响。

“小姐?”冬晴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昏暗的床幔内,戎秋死死地压在她身上,一双凌厉的丹凤眼紧盯着她。

“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见姚枝雪没应声,冬晴又唤了一遍。

脚步声渐近,姚枝雪脖颈上传来一抹凉意,那是一把短刀。

无声的威胁。

戎秋慢慢松开捂着她嘴的手。

“无事。”她倒还算镇定。

姚枝雪看着他,尽管是在这种情况下,心里却没多少惧意,好像她笃定他不会对她做什么。

只一眼,她就看出来眼前的人是戎秋。

两人同在燕京,虽说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可姚枝雪在前世也是见过他的。

姚家到底是商户,那些王公贵族自然瞧不上眼,但或许是哥哥的原因,睢阳侯夫人举办的秋华宴赏竟然将请帖送到了姚府。

姚枝雪喜静,从来没参加过各种宴会,但睢阳侯府的请帖,她哪有拒绝的权利?

也就是在那次宴会上,她才得以看见戎秋的庐山真面目。

一身杏黄色的窄袖织金锦袍,眉眼精致,唇红齿白,马尾高高束起,腰间黑色的细玉革带一勒,更衬得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贵气。

明明身边还跟着几人,但一眼看过去,好像只能让人看见他。

来参加秋华宴赏的人她一个都惹不起,更别提这位就差把嚣张二字写在脸上,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姚枝雪躲在了一处假山后面。

“戎哥,我听说姚钦南的妹妹也来参加这次宴会了,他在朝中屡次参你,不如这次我们给他妹妹点颜色看看!”

姚枝雪心中一紧。

原来他就是哥哥曾提起的戎秋。

深秋的微风带着凉意拂过,少年清越的嗓音响起。

“欺负女人,你也不嫌寒碜,”懒洋洋地,带着一点不屑,“当心我给你点颜色看看。”

……

回过神,她的目光从他带血的衣服上扫过,顿了一下,又对着冬晴道:“打些温水来吧。”

“是。”

随着关门声响起,戎秋这才收回了短刀,翻身坐在一旁。

刚才的这番动作又扯到了他的伤口,令他气息都有些不稳。

没了他的压制,姚枝雪手一撑,跟着坐了起来。

她身上的罗衫松散着,露出雪白的脖颈,墨一般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许多春光。

“我是戎秋,方才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且借我躲两天。”他从怀里摸出铭牌给她看。

他的名号京中无人不晓,戎秋顿了一下,心想他臭名昭著,这丫头不会转头就把他卖了吧。

“有人在追杀我,如果被人知道我躲在这里,你们谁也跑不了,你帮我这一回,待我回府之后,定有重谢。”

这一番威逼利诱他用得十分熟练,等姚枝雪点头之后,他才放松下来。

长得倒是乖巧,不知道人是不是一样听话。

他呼吸有些粗重,“帮我把这个取下来。”

姚枝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他右脚上还有一个捕兽夹。

感受到她的沉默,戎秋有点尴尬。

他被人追到山上,处处都是积雪,谁知道那么倒霉就踩到了捕兽夹,这才瘸着腿躲到了这里。

他深呼吸片刻,把手放在上面,看了姚枝雪一眼。

姚枝雪会意,学着他的样子也把手放在上面。

“一,二,三!”

姚枝雪跟着他用力,捕兽夹被掰开,戎秋这才把腿拿了出来。

他一松手,捕兽夹发出刺耳的声音,“啪”地一下合上。

他后肩上的剑伤经过这一番动作都快血流成河了,戎秋眼前泛黑,“我衣服里有药粉……”

没等他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床上。

见他没了动静,姚枝雪这才松了口气。

这人,醒着的时候浑身上下写满了不好惹,还真有几分摄人。

“小姐,水来了。”冬晴把水盆放在架子上。

“你出去吧,我没喊你不要进来。”

“是。”

姚枝雪喜欢独处,冬晴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等她出去之后,姚枝雪才开始清理他的伤口。

腿上的伤看上去更严重些,她小心地脱去他的靴子,卷起裤脚,露出血肉模糊的小腿。

只一眼,她便不忍再看,缓了又缓,这才用打湿的毛巾帮他擦拭血污,又在他身上摸出药粉撒在上面,扯了块干净的布替他包扎好。

至于他用过的东西,则全被她找了个箱子放在床下面。

当收起那个沾着血的捕兽夹时,想到戎秋深可见骨的腿上,她还试着用力掰了一下。

纹丝不动。

……他力气还蛮大的。

忙完这些,天已经黑了,她把床幔遮好,喊冬晴进来点灯。

冬晴被小榻上满是血污的被褥吓了一大跳,连忙问怎么回事。

戎秋睡得本就不安稳,此时也醒了过来。

姚枝雪面不改色道:“是我来了月事,不小心洒了些水上去,寻个时间处理了吧,莫叫旁人看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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