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既年轻又沉稳,既外放又内敛，既害羞又坦诚。
——
今天的晚餐和昨天晚上、今天早上的食物一模一样。
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今天的食物比起之前,要更加酸臭。
黎浮用手使劲儿攥着看不出形状的食物，把里面的水沥出来，满脸痛苦：“这究竟是什么食物啊？不会是那些矮人的呕吐物吧……呕……”
黎浮被他自己的猜测恶心到干呕,女人又一次被他逗笑：“我吃了三年这食物，一次都没有好奇过它究竟是什么，我劝你也别好奇了,万一这是那些蠕虫的肉呢？总之,闭着眼睛吃下去,填饱肚子才是正事，你看五号，吃得多香。”
五号，正是欧阳游的编号。
黎浮回头看去，见到欧阳游手捏着滤过水的黄黑色食物,一口一口地吃着；虽然欧阳游吃东西的时候很大口，速度也很快，但很讨喜，是那种会让跟他一起吃饭的人也产生食欲的吃法。
见黎浮看过来，欧阳游一笑：“怎么了,黎浮哥。”
黎浮突然问：“小游，游戏降临之前，你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这个问题一出，不只是黎浮，女人、赤膊男人，还有那个能操控蠕虫的小男孩,都一齐抬起了头，看向欧阳游。
欧阳游似乎不太习惯被这么多目光同时看着，他有些局促：“……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就是突然有一点好奇。”黎浮看着手里还剩了一个汤底的盘子，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喝掉，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把盘子放在了手边的地上。
他对欧阳游解释说：“因为小游你外貌很好看嘛，还染了白头发，我之前还以为你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小孩……但是你的谈吐和举止都很有礼貌，体力又很好，挖掘的时候从不喊累；还有，今天那些虫子攻击过来的时候，你好像对打架也很熟练。”
黎浮的话，让女人也用力点了点头。
正如黎浮说的那样，欧阳游身上有种让人矛盾的感觉——既年轻又沉稳，既外放又内敛，既害羞又坦诚。
但这矛盾并不让人讨厌，只是让人好奇——好奇欧阳游的过去。
“黎浮哥，你对我的评价也太好了吧？”欧阳游似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抿唇笑了一下：“我其实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白色的头发是我觉得很酷，趁着毕业的时候染的发；至于你说的打架熟练……那是因为我小时候长得太像女生了，总受人欺负，我爸妈就给我报名了防身课程，到游戏降临之前，我每周末都会去上课。”
说到“爸妈”的时候，欧阳游的声线变得低沉了一些，像是在难过着。
《TOWER》降临后，与亲朋好友失散是绝大多数，想必欧阳游也和他的父母在这跌宕的世界中失去了联系。
迫使一个十七岁少年想起伤心的往事，这绝对不是黎浮的本意。一股浓烈的罪恶感和后悔涌上了黎浮的心头。
看着垂着头，仿佛一只在雨中被主人抛弃的小白狗一样的欧阳游，五人的气氛陷入了沉默。
一时之间，周围其他幸存者吃饭的声音、睡觉时发出的鼾声变得更加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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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聊聊今天中午没说完的话题吧。”
最终，女人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
中午没说完的话题？
黎浮回想了一下，意识到女人是要和他说她这三年来在“无底深渊”这个副本的发现。
“……啊？现在说吗？在这里？”黎浮迟疑了一下，用眼神看了一圈周围其他的幸存者们，旨在告诉女人隔墙可能有耳。
女人看懂了黎浮的顾虑，却笑着安慰黎浮：“都是自家人。”
因为这个话题，欧阳游适时地结束了表演一个怀念父母的悲伤小孩，跟着抬起头来。
抬起头后，欧阳游又对上了那个小男孩注视着他的眼神。
男孩微微皱着眉，大而空洞的眼毫不掩饰地写着对欧阳游的讨厌。
也许男孩知道他是在说谎。
自己的谎言可能被人识破，欧阳游却仍淡定，还对男孩扬眉一笑。
男孩轻哼一声，用力别过了头。
在女人的解释下，黎浮和欧阳游很快明白了女人口中“自家人”的意思。
“今天我故意没有告诉你的我的第三个发现，也没有告诉你虫潮究竟什么时候会结束，是因为那是我们对你和五号的考验。”
黎浮：“考验？”
女人：“这个副本里的怪弱得厉害，如果你们两个连那种程度的攻击都抵抗不来，那么你们对我们来说就没有任何价值。还好，你们两个的表现都很令我满意——四号，五号，恭喜你们，你们两个证明了自己是有用的人，就像二号和三号一样。”
欧阳游恍然：“……原来这就是你对我们说‘通过了’的原因。可是你要我们做什么呢？”
“这就和我们在那次造反中发现的第三个信息。”
女人收起了一直以来挂在脸上的笑容，神情无比严肃：“……通关副本，完成任务似乎并不是唯一的方法，另一个方法……是暴力通关。”
黎浮奇怪：“暴力通关？是什么？”
“暴力通关的意思就是……毁掉这个副本。”
女人的话一出，黎浮顿时满腹顾虑，他张口正要问什么，却听欧阳游比他还快地问：“毁掉副本？要怎么毁掉？这个方法可行吗？”
女人答说：“在两年前的那场反抗中，我们虽然失败了，可是为了杀死矮精灵，副本里的三千多名幸存者，只要是拥有攻击类型的天赋技能的，都释放了出来。在近千个杀招的轰炸下，无底深渊整个副本都剧烈地摇晃起来，但有一个瞬间，副本像是被人从中间打破的屏幕一样，从中间露出了一个窟窿……而在那个窟窿中，我们看到了副本外面的天地。”
“所以我们推测，毁掉这个副本，能够让我们从副本中逃离。”
“但只凭
幸存者的天赋是肯定不够的，好在在那之后，我们发现了一个新的杀器。”
说着，女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放在手心。
那是个拇指大小的不算太规则的小球，质地像是温泉底部的石头一样表面粗糙、有气孔，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奇妙的光芒。
见到这个小球的瞬间，黎浮脱口而出：“这个？！这不是那些虫子身体里的弱点吗？”
女人点头：“没错，就是它——虽然不知道这个东西具体是蠕虫的哪个部位，但是我们都叫它为‘蠕虫的心脏’。”
“我们每天中午午休之后，会迎来时长在一个小时左右的虫潮，数不胜数的蠕虫们会从方井内钻出，攻击所有的幸存者。蠕虫的战斗力很高，高到被它们咬上一口就会失血，但同时，它们也很弱，只要把这颗心脏从虫子的身体里拽出来，虫子就会轰然倒地，立刻死掉。”
“杀死蠕虫的方法并不难发现，逐渐，每天午后击杀蠕虫变成了所有幸存者一天中最快乐的发泄时间；蠕虫越杀越多，心脏也越存越多。”
“矮人们不把蠕虫的心脏当做宝藏，所以，起初幸存者们也把心脏当做垃圾，那么多的心脏，不是扔掉就是和泥沙一起运走……直到有一天，一个刚刚进入副本的幸存者因为接受不了矮精灵的嘲讽，使用了天赋技能放出了火焰攻击矮精灵。但火焰却将另一名幸存者堆放在方井角落里的蠕虫心脏点燃了。”
“也是直到那时所有幸存者们才知道，原来蠕虫的心脏被火焰点燃后，是会发生大爆炸的。”
“这个事情，是我刚进入1089号方井的时候，从前辈那里听到的。”
女人顿了顿，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只可惜命运弄人，在两年前的造反中，我们所有人都只顾着寻找‘失落的宝藏’，没有人知道原来副本是能被轰开的。等我们知道了，时机却已经错过了。好在，下一次机会就在眼前。”
“你们看到这个长得很奇怪的大机器了吗？”女人回头，用下巴点了点伫立在场地中央的机械章鱼。
黎浮：“这个机器怎么了吗？”
女人双手撑住地面，上半身微微前倾，鼻尖几乎贴到黎浮的脸上，她一字一顿：“这个机器，是我们能否离开副本的关键。”
女人漂亮的脸颊就在眼前，虽然现在气氛严肃，但黎浮的脸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黎浮无比庆幸，好在这处空间里光线昏暗，再加上他的脸也早就被泥土染得脏兮兮的，他的糗态应该不容易被发现。
正当黎浮不知所措间，女人重新坐直了身体：“经过这两天，你们应该也知道，我们挖出来的土都是通过这个机器被带离方井的，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所有来到这个副本里的幸存者都是在方井内工作的，那么地上的土会运到哪里去呢？”
女人的这个问题很简单，在她的提问结束后，欧阳游和黎浮一起抬头，看向机械章鱼巨大的头部。
“没错，就是存放在那个空间里。”女人说：“虽然那个机器里面的空
间巨大，但总有装满的一天。
每隔一年半的时间?_[(，矮精灵们就会在那个机器的上面打开一个口子，把土运到上面。再过两个月，就又到了矮精灵们清理积土的时间，到那时候，我们……”
因为讲到了“暴力通关副本”这个计划最重要的实施阶段，女人的语气变得很快，也略过了一些重点。这让黎浮有些发晕：“等等等等，打开一个口子？什么口子？”
说到兴头被黎浮打断，女人显得有些不悦，但她只是不开心了一瞬间，放缓了语速，对黎浮解释说：“简而言之，就是每隔一年半，矮精灵们就会在机器上方打开一个通往上方的空间，把机器里的土运进去。不是我不想详细说，是因为这实在超出我的理解范围，那个空间就像是储物背包，或是异次元一样，简直就像一个单独的空间。等你看到，你就知道了。”
黎浮还是有些茫然，但已经大概理解，便点了点头，示意女人继续说下去。
女人点了点头，正要继续说，欧阳游却抢在女人说话之前开了口。
他问：“所以，你们认为，矮精灵们每次打开那个通往上层的空间，就是无底深渊这个副本最脆弱的时候？等到矮精灵们运土的时候，我们就用火点燃“蠕虫的心脏”，制造出剧烈的爆炸，把无底深渊轰出一条通往外面世界的道路？”
女人用欣赏的眼光看向欧阳游：“你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计划就是这样。”
黎浮恍然，连声夸赞欧阳游：“原来是这样！小游，你好聪明。”
欧阳游眯着眼笑起来：“既然如此，那么，我懂了——我完全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