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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远近东西

秦冬阳有些吃惊。

林巍从来不是爱说教的性格,难得这么长篇大论。

这些话真是点拨张依卓吗?

还是有感而发?

大律师的司法人脉其实挺不错的,刨除肖非艳和他那个在T市的姑姑林南予,向乾对自己的两个出息徒弟也从不吝啬积攒起来的各方面资源。

任何事情都有惯性,受关注被重视和名气能力过往经历等等东西也成正比,别的地方不敢说,林巍在H市的律法界真能算上游刃有余,他还消极,别人真的不用活了。

可是这人有此论调也不奇怪,秦冬阳深知林巍虽然获益却不热爱,不觉得忍辱负重也是勉强配合这种游戏规则,只是奇怪他会明说出来。

共事三年,很难听他这么发表见解,不像平常的脾气。

去聚会的路上秦冬阳就表达疑问,“您挺看好张依卓吗?”

“谈不上。”林巍神色淡淡,“李律看好我就认真帮着带带,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这行不好干,太没本事的人活不住,太精明了也容易翻车,反而是张依卓这种,本身不太灵光却命好的可能走远,就是诺正所的后备力量。”

“命好是指他叔叔吗?”秦冬阳问。

林巍颔首,“别人不可得的资源。”

“怪不得您愿意提点,”秦冬阳说,“我那时候可没听到这些。”

“你和他不一样,”林巍有点儿不以为然,“不需要听。”

“我没懂您意思。”秦冬阳很是诚实。

“你总不懂。”林巍似嘲似真地说,“又傻又犟又没叔叔,和你讲这些干嘛?不选这行也都选了还劝退吗?我走得远你就走得远,我要走不远,说什么不是白费口舌?”

秦冬阳不由看住了他。

“我走得远你就走得远”,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别感动啊!”林巍立刻又补充道,“对我来说你不是外人,但也不算内人,朋友弟弟而已。”

“可我现在不只是朋友弟弟了!”秦冬阳冲口地说。

“嗯!”林巍竟同意了,可他接着又说,“长远看,可能还不如当朋友弟弟。”

秦冬阳拿这非把冷漠挂在嘴上的人没有办法。

既要深入合作,哪怕哄骗哄骗合作伙伴呢?当老板的都给员工画饼,别把话给说得恁般无情会吃什么亏吗?

长远还远,让我做做梦么!

秦大沛牢记自己是个富贵闲人,凡朋友局从来都不晚到,看见林巍和秦冬阳进门就哈哈说,“哎呀,咱大喜啊!”

“你喜什么?”林巍问他,“野子要分你吗?”

“哥们有就是我有,我有也是哥们有,你在那儿呲哒什么?”秦大沛满不在乎。

“这话不成立。”林巍好似安慰林天野般,“你还有当检察长的老婆呢!”

“那是你们不努力!”秦大沛笑哼,“嫉妒没用。”

“努力?”林巍随口反问了句。

“啊!”秦大沛倒很认真,“别的东西可能都看天赋运气,成绩啊事业啊财富啊地位啊,唯有爱情,你得努力!”

林巍不太认可这话,但他愿意朋友美满,没再反对,转而问林天野,“东西拿回来了?”

“嗯!”林天野点头,“可够快的。分局那边说较贵重,拍照留底就给拿回来了。”

“所谓财不露白。”林巍闻言便道,“你这也捂不住,就别随便放在家里,找个靠谱地方托管。托管你懂不懂?不懂让大沛办,他干这个在行。”

“我得先问问你。”林天野却说,“真能确定这些东西是我的吗?”

“怎么了?”林巍看了看他,“乍富心慌?你家的柜子你爹的遗产,不是你的是谁的?”

“明人不说暗话,”林天野直截了当,“老林哪来的钱收藏这些玩意儿?甄阳前面给他的两笔二十万还没查到去向,万一……我是说万一啊,老林真的敲诈或者骗取了人家的钱呢?”

“好孩子啊!”林巍伸手点一点他,“想的那么多。甄阳活蹦乱跳,有腿有嘴,林叔却没有了,他被敲诈骗取不知道寻求法律帮助?退一万步,即便你猜测的真实存在,具体法律操作上也属于民不举官不究的范畴,况且他就举了还有死被告吗?根本不合诉讼条件。是你的东西就踏实拿着,地主家的儿子从来不问钱是怎么来的,荣华富贵这种事情就是命数,轮着了谁算谁。”

“我就说吧!”秦大沛跟着说道,“哪来的钱投资和投资能否取得收益不能一并而论。”

林天野坦然了些,“常在峰也是这意思,我信不着他,非得听你俩说说。冬阳别笑话野哥哈,穷人家的孩子没经过事儿,钱不钱的其次,先得闹个心里安稳。”

“不笑话。”秦冬阳非常认真地说,“换我更得胡思乱想。”

“换你……”林天野对他起了兴致,正想再说什么,却被林巍给打断了,“常在峰怎么没来?你没叫他?”

“叫了!”林天野说,“他们那个工种没有准确下班时间,估计得晚。”

“前面他就查甄阳了,” 秦大沛问,“有啥进展没有?本来你就是个应该受保护的对象,现在更是怀璧其罪,当哥们的得问明白。”

“天上方一日,人间已三年。” 常在峰从外进来,“各位只要进展,尽情忽略我们在过程里的努力。都是血肉之躯,谁也没有天眼神目,所谓限期几天破案的都是封建王朝的事儿吧!”

秦冬阳赶紧跟他打招呼说,“常队。”

常在峰跟他点头,“今天你是主角,感谢功臣。”

“这话挤兑人啊!”秦大沛跟他喝过一次酒,觉得关系近了,表示反抗,“说谁不好好当陪客呢?”说着他就站了起来。

林天野伸手拉他,“干嘛去?”

“不说他开你车呢么?”秦大沛闪开身道,“我放车上的宝贝,不得取回来吗?”

林天野这才想起秦大沛在自己车上装了东西,脸色微变,立刻给常在峰丟了个眼色。

常在峰福至心灵,立刻转了个身,跟秦大沛一起出去了。

林巍眼精,将两个人的神色看得清楚,但没什么表示。

秦冬阳却挺奇怪,“我哥往野哥车上装什么了?”

“别管他!”林天野说,“你哥爱闹。冬阳吃菜,看看都合不合你胃口,喜欢什么咱点,野哥现在有钱了呢!吃不穷喝不穷的。”

“送财童子不一样啊?”林巍打趣,“待遇立刻就上来了。”

“你也点。”林天野又说,“这次也有你的功劳,要是非得拒绝我的柜子,哪儿发现去?也送财了,不过童子两字就没份儿了,给冬阳留着吧!”

秦冬阳立刻涨红了脸。

林巍心里偷笑,面上并无表示。

林天野看出秦冬阳不好意思,又把前面生出来的兴致捡了起来,挺亲热地往他身边凑凑,“冬阳啊!不是哥教你坏!二十六可不小了,催婚催育倒是不至于的,老当童子是个事儿吗?你哥急呢!”

秦冬阳浑身难受,“野哥别逗!”

“逗什么呢?”林天野不同意说,“都是哥,你臊啥?难道偷偷摸摸地……”

“野哥!”秦冬阳不想听他把话说完,急中生智地道,“我想吃酿豆腐了,你给我点一道。”

林天野待要呼唤服务员的时候,常在峰和秦大沛先后进来。

秦大沛大声嚷嚷,“你们评评理,我的东西,常队抄手就抢,有没有这个道理?”

林巍却不帮他,“你弄那个东西为啥?警察同志对这种事情有经验,你不正好省心?”

秦大沛觉得挺有道理,“看完了还我啊!挺贵的玩意儿呢!回头安在肖检车上,盯老婆用。”

林天野听常在峰把东西弄到手了,心里登时轻松,又把秦冬阳给忘了,忙着跟秦大沛对嘴,“你敢监视我们女检察长,还想不想混了?

“我的老婆!”秦大沛强调地道,“那么刚正不阿万一得罪什么小人要对她图谋不轨呢?这叫监视?保护好吗?”

林巍笑笑地听着两人交锋,眼睛却瞄门口,等到一个服务员路过这边扬声叫住了她,“麻烦你,我们这里再来一道酿豆腐!”

“对对付!酿豆腐。”林天野这才意识到自己怠慢了秦冬阳,忙跟着说,“冬阳不好意思啊!都怪你哥,到哪儿都闹人。”

秦冬阳本没那么贪吃,闻言反而不好意思,“野哥别当回事儿。热闹才有意思。”

虽然只是一道酿豆腐,林巍还能记着,他的心情更好起来,吃不吃的反而不重要了。

“咋能不当回事儿?”林天野随口地道,“跟我们几个在一起,你是小孩儿!”

秦冬阳赶紧强调,“什么小孩儿……”

“那你是啥?”秦大沛接过话去,“多大岁数你能盖过我们?”

秦冬阳对不上了,小声地道,“没想盖过……”

秦大沛又把枪口对准林巍,“听我叔和我婶说你这几天总押着我们家小孩儿,又出差又加班的呢?”

林巍微微蹙眉,“怎么的呢?”

“周三晚上给我们放个假,别扣半宿。”秦大沛说。

“嗯?”林巍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替弟弟请假,有点儿奇怪。

“周三我们是寿星啊!”秦大沛解释说,“家里不得一起吃顿饭啊?”

林巍闻言不由瞅向秦冬阳。

秦冬阳张着嘴说,“我生日么?真忘了呢!”

第82章耍耍酒疯

林天野见状哈哈笑了起来,“冬阳总是这么可爱。以前就算了,今年你帮野哥这么大忙,野哥得送个礼。明天明天,哥挑挑去!”

“可别!”秦冬阳赶紧说,“野哥千万别把那事儿放在心上。我就擦擦柜子,顺带的发现,怎么能要你的感谢?”

“能要!”林巍说话,“不是要他的感谢,是要礼物。赶上了么,又不是没钱,当哥的人意思意思挺正常的。”

“就是就是。”林天野道,“你跟野哥客气什么?”

“这……”秦冬阳没料到林巍会帮腔,不知怎么说好,下意识地看看他哥,表示求救。

“别弄太贵的东西!” 秦大沛便道,“小傻子有压力了肯定不敢用。上高中时我给他买了一双限量版鞋,就不穿,留来留去留小了,浪费。”

“没浪费。”秦冬阳分辨,“收藏呢!”

秦大沛瞪起眼睛,“收藏?也当猴票使呢?”

秦冬阳没话了。

林天野又乐起来,“高中的还能留小,冬阳长脚长到哪年啊?”

“脚和个儿一样,都长得晚,” 秦大沛鄙薄地说,“这点儿身板儿全是大学长起来的!小时候真是矮子国的。林巍第一次见着他还问我说大沛你弟念小学呢?”

林天野哈哈地拍秦冬阳,“长那么晚?”

秦冬阳红着脸不吭声。

林巍发现常在峰只吃东西不开口,状似随意地问,“常队能习惯我们这种相处方式吗?”

“哪种方式?” 常在峰问,“哥哥们凑一块儿不逗弟弟玩能舒坦吗?我还不熟,熟了也得下手。”

“你比我家小孩儿大几岁啊就想下手?” 秦大沛挨着他坐,胳膊架到他的肩膀上去,“轮得着吗?”

常在峰伸出四个指头,“野哥也就比我大这些?你差多少?”

“林天野下手了吗?”秦大沛自然而然地道。

常在峰回眼看看林天野,漫不经心地问,“你下没下手?”

林天野没喝东西到却呛了一下,“说好了冬阳是主角你抢个什么劲儿啊?”

常在峰点点头,又瞅回秦大沛,“秦哥等我当主角的。”

“嘿!这声秦哥叫得舒坦!”秦大沛马上乐了,“行了,原谅你抢我东西了!哥跟你喝一杯,以后把我当成野子一样。”

“以后是朋友了!”常在峰端过酒杯跟他碰碰,“跟野哥一样不太可能。”

“啧!”秦大沛狠狠瞪他,“你是天生臭硬派的还是跟林天野有一腿啊?实话实说!”

“赶紧喝!”林天野连忙道,“好酒好菜堵不住你的嘴!就二婶的馄饨能治你啊?”

秦大沛见他打岔,没继续逼,“那可真是,一吃一个消停!”

“什么内涵?”常在峰没太听懂,干了杯子里的酒问。

林天野就把话题引回秦冬阳身上,“让当儿子的说。”

“我妈做饭特别难吃。” 秦冬阳今晚开了不好意思专场,又红脸道,“还总爱送吃的给我哥。野哥和林哥跟着深受其害。”

“哦!” 常在峰点点头道,“不会做饭啊!怪不得你和你哥这么大的体型差!”

“他就占了个高!”林巍则道,“细狗似的,什么体型差。”

“跟你体型差!”秦大沛立刻还嘴,“你不细狗,双开门猛男,多厉害!伟岸死得了。”

“又开始了嘿!” 林天野说,“我跟你俩凑合没有一回不当调解员的。秦大沛你再不忿还不是把林巍当亲朋友?”

“你不一样?”秦大沛又冲他去,“林巍是直接,我是间接,大哥别说二哥。”

秦冬阳笑吟吟地听着两人斗口,心里却想: 林巍是双开门哥是大单门,自己就更经济型了,老天爷的不公从来都不遮遮掩掩。

有由头的饭局,由头很快成了最不要紧的事,几个人很尽兴地闹到半夜,秦大沛接到肖非艳的电话让他去爷爷家里接自己,立刻丢了弟弟和朋友们先跑了。

都喝了酒,包括提前走的秦大沛也得照顾代驾生意,秦冬阳醺醺然地歪在后车座里,心情极好。

代驾司机听到秦冬阳轻轻哼歌,找话闲聊,“二位玩得挺高兴啊!”

“高兴!”秦冬阳有点儿醉了,闻言立刻接话,“这家的酿豆腐好吃,有空你也试试。”

“我吃过这家,” 代驾笑说,“好菜多了,怎么推荐酿豆腐呢?算特色吗?”

秦冬阳笑,“那不知道,反正好吃。”

林巍任凭他没道理,当听不到。

代驾又说,“出来喝酒这事儿得碰着对劲儿的人,吃啥都香,喝啥都高兴!”

“嗯!”秦冬阳很认真地赞同,“你太知道了。我今天就吃啥都香,喝啥都高兴。”说着他就笑看林巍,样子傻兮兮地,“人儿都对劲儿!”

林巍有些无奈,提醒地说,“话唠是耍酒疯的一种啊!”

代驾就笑起来,“那这小哥的酒疯挺可爱的,耍耍行。”

“行吗?”秦冬阳得了外人鼓励,很期待地瞅着林巍。

林巍也看看他,但见这人朱唇酡颜眼神迷蒙,真比平时要可爱些,就低声说,“控制着耍,别太丢人!”

是带嘲讽的话,秦冬阳却有本事听成纵容,嘟嘟囔囔地道,“还得控制吗?很过分吗?”

“小哥性格真好。”代驾由衷地说,“温文尔雅,挺少有的。”

林巍不语,抿紧了唇端详身旁这个认真去听代驾说话的人,表情那么郑重认真,气息却又微显急促,有些”少有”意思。

可他仍不珍惜,到了地方给代驾结了帐后扭头就往楼里面走,根本没有等等在跟代驾告别的秦冬阳,更不要想搀搀扶扶。

秦冬阳快步追上他,进了电梯就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

林巍推走了去。

“我喝醉了!”秦冬阳小声咕哝。

“到家就做。”林巍说道。

秦冬阳吓了一跳,六七分的酒意立刻吓跑了两三分,有点儿不敢下电梯了。

到了楼层林巍伸出只手,把动作缓慢的人拖进房门。

秦冬阳轻颤地道,“林哥我真醉了,头疼……”

林巍拦腰抱起了他,“做能解酒。”

“你真的不觉得累吗” 秦冬阳徒劳挣扎,“那么多的工作,怎么……”

“可能是新婚吧!”林巍把他摔在床垫子上。

“婚……”秦冬阳立刻头晕眼花。

林巍伸出一只大手盖住他的眼睛,改了口道,“可能是新鲜吧!”

认识再久上床不久,还算得上新鲜。

可这事情并不解酒。

秦冬阳没有什么反抗余地,很快交代。

林巍却不宽衣解带,衣冠楚楚神情严肃。

此处不似他的卧室,倒像什么重要场合。

秦冬阳的样子像什么呢?

俘虏还是主动入侵者呢?

总之就是需击败的对手,需镇压的敌人。

他比平时要热,像个小炭炉子,又似一个小火山口,许多红焰岩浆涌动其中。

所以林巍兴致很好。

秦冬阳起初没有什么兴致,后来也被调动起来,他在没开灯的卧室里面仰视高高在上的林巍,因为光线晦暗,无法看清那张熟悉无比的脸,就生出来神袛压身的错觉。

“林哥……”秦冬阳颇有一些畏惧地唤。

也许是被表面无神论的爷爷神神叨叨地吓唬了整个童年,面对未知和难解之时,秦冬阳总是有种说不清的害怕。

很本能地,他想找到少时认识的那个神色和煦的人,找到那个耐心好的,肯给笑脸的林哥。

林巍不搭理他,这时烧的都是荷尔蒙火,林巍根本看不见朋友弟弟小小少年,他的面前只有待奋蹄的土地,只有该征服的异族。

秦冬阳酒意上涌神志发糊,视力却更清楚,很分明地看见林巍板着张脸抿着嘴唇,自然地叫,“林哥……”

想求一点儿回应。

林巍给的回应不是语言。

律师的表达能力留到法庭去用,私人卧室犯不着的。除了辞锋他还拥有强健体魄,除了欲望他还陷于无边寂寞,许多能力需要体现,许多障碍需要冲突。

秦冬阳被击挞得喉咙作响,渐渐无法认真喊人,他痛苦地睁着眼睛,结膜里是太不甘心,瞳仁之中却又藏着焚身烈焰,能把自己损毁。

“多么?”林巍终于问了一句。

秦冬阳听不懂,很努力地聚集神志,同时不由自主地欠起上身,“嗯?什么!”

林巍用他肌肉虬结的臂推回秦冬阳去,手指回勾,一路携火带焰地划过他的侧颈和胸膛,“做得多吗?”

秦冬阳当然答不上。

这个时候这种问题,有何必要讨论?

“这就是同居的意义!”林巍吸了口气,然后伸手扯掉外套,更认真地投入进去,“即使短暂同居……”

秦冬阳不想听他再说话了。

这个人要么不肯开口,开口都是自己不愿听的。

身体宽度和强健程度远远不如上级律师的人再次挣扎起来,想把林巍抱住。

抱住他,也捂住他。

可惜只是痴心妄想。

林巍轻易就把他的努力解决掉了。

秦冬阳朝后摔了一下,又挣起来。

又摔。

又起。

再摔……

分明有着最亲密的连接,却也被拒绝着。

秦冬阳挣扎了许多次,林巍始终都没让步之意,态度坚决得像在施暴。

秦冬阳最终还是瘫倒在床垫上,没抱到人。

但他也算成功了些,因为林巍没再说话。

可这出击般的反抗也有代价,林巍在秦冬阳瘫倒的瞬间把他拽到身体上去,然后像开红酒塞或者罐头盖一样,砰地打开了他。

第83章感情用事

纵情酒色的直接后果是第二天上班时精神不济。

只有秦冬阳不济,林巍看着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

这不科学,也不正常。

但无可申诉处。

幸亏屋里多了一个张依卓,接待委托人的准备工作虽不繁琐,总得做好。

秦冬阳整个早上都在头晕眼花,努力保持好职场青年的外壳就不容易,剩下的事全赖实习生了。

林巍见客人从来不用律所其他房间,总在自己办公室里,他当然察觉到了秦冬阳的力不从心,却当不觉。责任人是他自己,再无情也不好批斥,又不能呵护包容,只好全当不知道了。

幸好最重要的不是准备工作。

张言女儿极其年轻,一看就是那种非常缺乏社会经验的富家女儿,从小长在温室里面备受关照,突然之间狂风呼啸大雨倾盆,没折已经不容易了,指望她能撑起将倾的大厦也太难为,从头到脚都是懵逼之态。

林巍没存轻慢,因为他对这个案子也懵,好在年纪大的总比年纪小的会装,当那身上依然穿着国际品牌服饰的年轻姑娘问出“您对我母亲的案子都有什么见解”时立刻娓娓而谈,“案子还在侦查阶段。张言女士现在处于指定居住状态,律师见不到人,这里面的水到底多深谁也不敢断定。我要是现在就有辩护思路,可以提得出辩护方向甚至质证意见,肯定就是骗子。一切都得等到见着卷宗以后说话,您也得做好长线应诉的准备,光是指定居住的时限就可以长达六个月,案子到了检察院后的审查起诉阶段还要六个月到一年,其间也许还会退侦补侦申请延长,然后才是一审二审。您母亲的事情绝无受冤枉的可能,公权力机关会放心大胆地联合监管部门进行彻查,不知道还要牵扯到多少人多少事情进来,肯定不会速战速决。目前我能替你做的就是听进展跟进度,同时疏理清楚案子脉络,工作量并不小,能拿出来谈和交流的却寥寥无几,因为我相信您的母亲一定知道保护女儿,不会把个刚入社会的女孩子牵扯到这汪浑水里来。”

年轻姑娘的脸色惨白无光,即使身边有个男性友人陪伴,仍旧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瞒您说,我爸爸现在也接受调查了!舅舅一死接二连三就出这么多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有些事情根本瞒不住的,但对小女孩,林巍仍旧给了最大尊重,“感谢您的信任!不过这事儿还真多亏了您的舅舅,虽然话总是说‘莫伸手,伸手必被捉’,您父母的事情早晚得被调查,这位已故之人株连亲属的能力也挺强悍。”

女孩儿没有精力在意这种调侃,神色之间越发带了小心,“其实可以电话交流,毕竟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再见个面我才踏实。案子如果得拖很久……还会产生其他费用吗?”

林巍闻言心里暗叹:硕鼠肥的时候七窍滴油,一旦被捉,留下来的烂摊子却够亲属愁的。张言其人不良,大概只有女儿真正关心她的自由,可是经济案件东窗事发之后名下财产都会冻结,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手爹一手娘的,能有多大能量?钱自然是最难为人的事情。

“一切都按合同办事。”面上他却平静无波地道,“至少一个自然年内您不需要考虑代理费的事情。”

女孩子似乎松了口气,而后又愁容不减地咨询了几个细节上的问题方才告辞离去,临走前连连拜托,明知秦冬阳是助理张依卓是新来的实习生也都捎带上了,就是病急乱投医的模样。

照顾年轻女性可能是绝大部分男人的隐性基因,秦冬阳下意识地同情,送走了人回办公室,顺口就同林巍说道,“小姑娘挺可怜的,妈也进去爸也进去,管谁不管谁啊?估计是没钱了。案子得拖的话,明年她续不上代理费咱们还能真不管吗?前期努力不浪费了?”

林巍皱起眉道,“你都是执业律师了怎么还说着这种糊涂话呢?咱们是慈善机构?还是张言是徐名达那种大善人啊?续不上代理费怎么管?什么叫做前期努力?收了今年的钱就干今年的活,认真干仔细干,不亏良心地挣点儿辛苦费。来年人家都不用你了跟谁谈浪费去?”

秦冬阳一言既失只好默不作声,老老实实挨骂。

张依卓见状十分局促,劝也不是不劝也不好,尴尬之下忙叨叨地收拾桌上半天都没想起来收的待客纸杯。

林巍一口灌了剩下的咖啡,神情不虞地道,“再给我来一杯。”

张依卓捧着纸杯和糖果盘去拿林巍的杯子,秦冬阳伸手截了,对他说道,“咱俩一起去吧!”

成蔚和小景躲在茶水间里开玩笑。

实习生说,“景哥这头茂密靓发还发啥愁?怎么掉也掉不成钱律那样。”

“可不一定。”小景不太乐观,“钱律说他年轻时候头发也好,生在这行熬的。”

“地中海式脱发是遗传的,”成蔚又说,“你家有类似的近亲属吗?”

小景稍做思索,正想回答时候看见秦冬阳了,关注点立刻乾坤大挪移,砸在同为助理的人身上,“怎么拉着脸呢?谁惹咱们冬阳不高兴了?”

“没有。”秦冬阳找理由出来,就为调整调整情绪。

林巍态度不好,话却不错,没理由生气,低落只是因为自己总是拎不清楚。

“怎么了?”成蔚眼睛瞄着秦冬阳,也问张依卓。

张依卓不好明说秦冬阳挨批,答得圆滑,“刚送走一个当事人女儿,可怜,秦哥同情她呢!”

“怜香惜玉啊?”小景闻言就笑,“上咱们这儿来的当事人家属有几个不可怜的,冬阳你同情心还这么够用呢?多情公子啊!”

秦冬阳也在懊恼自己总不理智,没好气地横了小景一眼,“我就专挑年轻漂亮的同情行不行?”

“哟!”小景越发眉飞色舞起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没人强迫啊!”

“废话真多。”秦冬阳问,“领着小孩儿在这儿瞎混,没事儿干啊?”

“就你勤劳!”小景闻言便对成蔚示意,“快走快走!咱们比不上劳模,也不受他挤兑。”

成蔚跟着小景往外走,出了茶水间的门口又回过头,很认真地往秦冬阳脸上看了两眼。

秦冬阳没注意,很专注地冲泡咖啡。

等到没了外人,张依卓劝解地说,“秦哥开心一点儿。林律也没说错,咱们是得划拉案源找饭吃的一拨人,没有能力情怀。”

“不是情怀!”秦冬阳道,“景助没说错,比她可怜的人多了去。我是有点儿强迫症,什么事情开了头都想做完整了,结局好坏都能有个头尾,要不然就难受。这是偏执,不太好,可我本性如此,也没办法,只能……尽量克服吧!”

尽量克服,或者受其控制,哪种都很受苦,心里清楚,却找不到第三条路。

如同父母总没耐心倾听孩子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话,上位者同样不爱花费时间精力去理解共情后来人,谁也没有义务等待谁的成长甚至蜕变,谁也没有责任为谁的天真和倔买单,林巍或者有过秦冬阳的阶段,也或者是接触到法律这个庞然大物的同时就摆正了理智和情感的选择次序,总之恪尽本分坚持职业原则的同时把个人感情和工作区分得非常清楚,自然就会要求一手带出来的实习生和助理律师同样泾渭分明。

秦冬阳没做到,工作三年了还做不到,挨骂自然无可厚非。

只能自我平复。

算了,什么不靠自我平复?

冲好咖啡回办公室,皱眉的人不再皱了,脸色也平淡了,大家就又相安无事心平气和地干活,忙到中午,别的同事都吃饭了,林巍才对张依卓说,“点餐!小票发给小秦,由他统一报销。”

张依卓顺口地说,“ 不用报……”

“我没那么吃人不吐骨头。”林巍立刻就说,“就是怕你不好意思才让小秦给报。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公事就是公事,不要混为一谈。在我这儿待,吃外卖的时候多了,你都负责?”

张依卓呵呵讪笑,忍不住看看秦冬阳。

秦冬阳没见林巍带过实习生,可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吩咐年轻人干活应该,盘剥自然不可取,这里又不是张依卓说的什么黑心所。

午饭过后没有午休,林巍又喝半杯咖啡之后起身说道,“斗殴致人死亡的案子,当事人是咱们行政主管的农村亲属,我临申了会见,小张跟我过去。”

秦冬阳未意识到他没有叫自己,立刻准备东西。

“你别去了!”林巍这才明说,“留守。”

“啊?”秦冬阳有些糊涂。

“去那么多人干什么?呼呼啦啦的,”林巍没有什么表情地说,“再把当事人吓着。办公室待着,能干点儿啥就干点儿啥。”

秦冬阳这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是的,很诧异地看看林巍的脸,而后又看看张依卓,想不明白自己只是说错句话怎么就会遭受到如此严厉的制裁。

林巍当看不见,自顾去了。

张依卓紧忙跟着,临出门时对秦冬阳挤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

第84章先看自己

“能干什么干点儿什么”是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不是秦冬阳没自主性,而是助理律师在不了解上级律师的具体要求下干什么都可能是无用功,甚至反作用力。

秦大沛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诉弟弟说要懂得提升自己,那是一个天生学霸对于终生前进重要性的深刻领悟,可是秦冬阳不是秦大沛,缺少方向和目标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努力。

整个下午都如身处困室,秦冬阳把几个在办案件都摊开来整理,却整理不出个所以然。待去看看小景,想起成蔚又放弃了。后来只能上网去搜斗殴致人死亡和家暴案件的同质案件来看,这种工作很有可能徒劳,因为同质案件不是同个案件,异省异地就不说了,即便都在H市发生,时间跨距也不太长,仍会因为个中较细微的区别做出不同判决。

十六点多无聊和疲惫一起把秦冬阳拍倒了,他觉得林巍和张依卓都不能回来了,放心大胆地趴在桌子上睡觉。

睡了个沉,手机响了都没听见。

林巍把车停在楼下,推开律所大门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人了,轻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秦冬阳脸冲墙地酣睡,脑囟朝外,露出一个形状很漂亮的枕骨。

林巍饶有兴致地看,想起昨晚秦冬阳疯狂抽搐之后瘫成了泥,自己就是兜着那块枕骨把他放到枕头上的,心中升起又想疼惜又想凌虐的复杂念头。

不真属于自己的人,管是完美还是平凡,林巍对其投放的精力必然有限,等到属于自己就不一样,会起兴致琢磨,会费精力思考怎么对待。

一忽儿想欺负人,欺负到地底下去,永无翻身之机,一忽儿又想搂进怀里哄哄,像有年龄差的大哥哄小弟弟,看他抽抽搭搭,看他泪眼婆娑。

前提是先惹哭。

自己都觉得挺变态的。

大概真是工作辛苦生命枯涩,长出恶趣味了。

他这些年活得挺累,整个H市律法圈,不用费心经营的关系大概只有向乾和沈浩澄肖非艳了,前者怪他不为师门效力,日渐偏心整天守着他的小徒弟,中间那个义无反顾地慧剑断情,给十几年的相濡以沫画了句号,后者则太白正,又隔性别,怎么有交情彼此间的差距也如鸿沟。

而除他们以外,跟谁都得八分虚二分假,当面做人背后扮鬼,时时刻刻掂量对方的意图打算,一句话出口前先在心里颠上三个跟头。

如此费事还不能想退缩,不能消极怠工,得主动去嬉笑怒骂搂脖抱腰,时不时地挨扎挨啃还得从容不迫。

这个世界有谁能是依靠?

爹?

妈?

还是这个在睡觉的秦冬阳啊?

他还得被自己保护。

即使这人外软内倔,性格像他后脑囟上那撮睡觉都支愣着的翘毛一样,看似一摁就倒,松手就又立起,挺难搞的。毕竟比自己小了八岁矮了六七公分轻了一二十斤体重,怎么说也该是他依靠自己。

给你靠也行啊!林巍心想:只要我立得住。可你老实靠吗?你还想要把林律打倒,以柔克刚地让我五体投地,然后自己挥挥衣袖风流潇洒。

可不好玩。

林律这么多年不仅仅是跟当事人打交道,更多的是同行或者警察检察官法官这样的半同行,总是被迫地过明处忍暗处狠的日子,到你这小东西面前还要继续?有天理吗?

熟人面前不允许有牛人,你们这是安心剥皮去衣看我的原形呢?

哪那么容易啊!

人类所有趣味和群体性的狂欢都源自于对他人的伤害,林律坚决不做那个伤害对象,不给任何一个如意。

台上讲规矩,台下说利益,这套法则爷早懂了,凭啥还犯蠢呢?

一个姿势保持太久自然不舒服,秦冬阳在睡梦中转过了头,立刻就感受到林巍的气息,睁开了眼。

林巍没穿外套,靠在自己的办公桌边站着,躯干笔挺长腿微分,像个过分完美的人形立牌。

身上只有衬衫西裤时的林巍要比全套正装还好看些,可能就是因为气场过分冷硬,再穿特别板正的衣服就更压人,反是松了袖扣拽了领带,既放松又没彻底放松的那股劲儿最迷人。

对,一个已经三十四的男人,烟酒全来,性格邪气,脾气又坏,依旧迷人。

“琢磨啥呢?”林巍悠悠开口,“总心思多。别老纠结没用的事儿,自我难为出了大戏,只是闹剧。”

秦冬阳不懂他这在说午前批评自己的事还是别的,慢慢直起了身,因为睡意未消,问话显得没头没尾,“共情力是上帝诅咒还是给的奖赏?”

“是善良者的天赋。”林巍答说,“不过你那不是共情,是滥好心。未曾察觉的潜意识就是命运,秦冬阳,别忙着看这个看那个的,先看自己。”

天色已经暗了,两个人在不开灯的办公室里四目相对,讨论问题时的样子似在研究哲学或者玄学。

“林律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儿?”秦冬阳又问。

“我不接受操控!”林巍难得耐心,很郑重地回答,“即使命运最为悬疑吊诡,总是不讲套路,我也想最大可能地做自己的主,不被绑架,不受摆布!”

秦冬阳眯眼思考这话,一时无语。

“对世界的认知太清楚不是好事。”林巍接着说道,“显得无趣,甚至可恶。但也不能太糊涂太理想化太一厢情愿,你得明白。”

“明白了能怎么样?” 逐渐清醒,被丟了一下午的委屈感越发清晰起来,秦冬阳忍不住说,“我现在就是一厢情愿啊!您是太知道了,所以随便教育,不过能起多大效果?”

林巍笑了,“慢慢起吧!听不听是你的事,说不说是我的。好了,一会儿打更的把咱俩锁这儿了,先别宏大叙事,还是先管吃喝拉撒睡吧!”

秦冬阳这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伸手揉了揉脸,跟着林巍往外面走,“怎么不叫我呢?”

林巍嘲弄一笑,没有言语。

秦冬阳这才摸出手机看看,发现林巍已经来过电话,不好意思起来,心力那点儿怨恨也变淡了。

开了车门,副驾驶座放着几个袋子,林巍努努嘴说,“明天过生日么,我看你除了西装也没别的衣服,买了两身,算礼物了。”

秦冬阳的眼睛瞬间放大,瞅林巍时神采奕奕,“怎么还买两套?”

“是两身!”林巍纠正,“我数了数,按件能把这三年的补上。前几年林律心躁,没寻思这茬儿。不过你别过度解读,来我身边工作,买点儿礼物是应该的。明年没走的话还有,但得靠你主动提醒,我可不会特意记着。”

秦冬阳捧着袋子傻笑,“就说会见当事人怎么不能带我呢?原来是为了买礼物。”

“两回事!”林巍强调,“分开说。我是当着小张给你留面子,眼眶青黑精神涣散,跟着干嘛?”

秦冬阳凑到内置后视镜上看看自己的脸,没觉得黑,又高高兴兴地看衣服,“明天下班我先回你那儿,换上一套再跟他们出去吃饭。”

“嗯!”林巍一边开车一边说道,“闲聊时候可以渗透渗透你住我那儿,就说方便贪黑赶活,省得以后让人发现被动。”

“呃……”秦冬阳全然没有想到这节,有一点儿愣。

“不然你咋收场?”林巍瞥他一眼,“都知道我是同性恋,要是被人看见你在我的房子里住怎么解释?”

秦冬阳就没想过什么“收场”,他只知道自己特别特别想要,特别特别迫切,就投进去,连后果和下场都不考虑,怎么可能考虑收场?

谨小慎微是谨小慎微,不敢袒露心扉是不敢袒露心扉,若真能爱,他想自己可以勇敢。

林巍又给他泼一瓢凉水,“沈浩澄没说分手之前特别在意我不跟家里承认同他的关系,明知道,我还是没满足他。”

秦冬阳脑仁一响,使劲儿抱抱礼物袋子。

林巍这锤敲得挺狠,清楚说了爱过十年的人也未得到他的公布,秦冬阳这块狗皮膏药更没可能。

“要相信能想到的一切可能,一切可能都有可能,” 他仍旧说,“只要你住我那儿,就很容易被人发现。”

“那您为什么还让我住呢?”秦冬阳问他,“我被发现您就被发现了,不在乎吗?”

林巍静了几秒才说,“在意我的远比在意你的人少。估计只有你哥会忍不住跳脚。”

秦冬阳竟被空气噎住。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做着实在方便!”林巍又笑起来,“想找契合灵魂有点儿扯淡,身体还是可以试一试的。我最近觉得你的味道还不错。”

秦冬阳克制不住地脸红起来。

这种不正经的调笑明显带了轻蔑意味儿,秦冬阳却没生气。

不对等的爱情没有可能滋养出来健全人格,因为彻头彻尾的自卑,秦冬阳对自己的身体也极缺乏自信,林巍这个理由令他觉得安慰,很偏执地当成认可。

“那也不必冒险,”于是就没脑子地说,“我知道哥的想法对您也挺重要的,有需求时我可以过来……”

第85章 吃饭搭子

林巍嘎吱一声踩死脚刹,怒不可遏地把车丢在干道上面,眼冒火得能烧着人,“秦冬阳你为了不住我这儿什么没脸没皮的话都肯说啊?”

秦冬阳被吓坏了,急得磕磕巴巴,“我不是……您别停这儿……违章了啊……”

林巍强压住气,脸色难看地瞥瞥上前方的拍照镜头,沉面启车。

秦冬阳扭回身去查看后面,半天才坐好了,“我不会说话,您别生气。”

“住我这里确实不自由。”林巍神情仍差,“可你不是乐意来的?”

“乐意。”秦东阳赶紧就说,“我没觉得不自由,也不是害怕被人发现,只是您……只是聊到这儿了,就想避免麻烦,话没说好,您别生气。”

白天见晚上见的你要怎么约会?林巍险些冲口而出,到底还是憋住了。

说了不是情侣只是情人,自然没有身份限制他跟别人交往,可是就能这样贪心?同一时间要那么多?

秦冬阳不住觑着他的脸色,见他始终都不转晴,非常小心地道,“我怎么说您能高兴点儿啊?”

林巍一时高兴不了,但也不想再发作了,尽量面无表情地道,“想吃什么?”

“您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秦冬阳想讨好他,“别总将就我的口味儿。”

林巍闷气略减,认真想想,打算去吃豆花鱼庄,拐到门口要停车时看到了沈浩澄的座驾,毫不犹豫地开走了。

秦冬阳也看见了那辆车,情绪越发落了一落。

这两个人口味都像,同市而居的同行,想彻底地剥出对方生命真不容易。

沈律已经爱上池跃,整天被个阳光热情的小火盆子围着,会好很多。

林巍就难。

床上那些投入没法延展到现实里来,搭配两套服装应该费了一些时间精力,并不耽误睹物思人触景生情。

又折腾出很远,最终选了一家烤鸭店吃卷饼,北方主食,仍旧点了一道熏鱼。

林巍什么都吃,硬说偏好,大概只有面条和鱼。

秦冬阳认认真真地卷薄饼,怕哪句话不对又把林巍给惹怒了,一直静悄悄的。

“你为什么爱吃带馅儿的?”林巍却问。

秦冬阳稍感愕然,把卷好的薄饼递给林巍之后认真想想,“可能是我爷爷爱吃。我奶走得早,大伯母远庖厨,我妈也不会做饭,我爷就总出去吃小馆儿,老带着我。小馆儿喜欢经营这些东西。”

林巍点头,“饮食习惯是受亲人影响,我婆是南方人,喜欢吃鱼。”

“南方人也喜欢吃面吗?”秦冬阳就问。

林巍浅笑一下,“不知道。但她觉得挂面是好东西,总说容易消化,养小孩子脾胃。自己到底爱不爱吃我还不懂得问。”

秦冬阳听出林巍对他外婆感情极深,又不太敢接话。

“她走以后再没有人关心什么肠不肠胃,我几乎是自己吃饭,” 林巍又说,“阿姨弄什么吃什么,好赖都没得挑。人长大了总要弥补小时候的缺憾,所以秦冬阳,林律不用爱不爱的,但也需要个饭搭子和床搭子。”

秦冬阳捏着半块卷饼看他,没听明白。

“跟我吃就跟我吃!”林巍点拨地道,“别窜桌。”

“回家都不行吗?”秦冬阳以为自己明白了点儿。

林巍蹙眉,狠狠地把卷饼塞进嘴里,心里骂人:装得好相!

“我说句话您别生气。”秦冬阳又小心道。

林巍不搭理他。

“您别生气。”秦冬阳重复。

“说吧!”林巍有点儿无奈。

“真别生气。”秦冬阳再次确定一遍。

林巍拧眉瞅他。

秦冬阳鼓足勇气,“饮食习惯也能改的,我也会喜欢上吃鱼。”

林巍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秦冬阳和自己认识太久了,彼此间的了解不可谓不深,他知道沈浩澄也喜欢吃鱼,所以不说面条只说这个。

如此用心,为何还做别的打算?

同性恋反正不能结婚,爱不爱的也不特别重要,凑一块儿了就专注往下走啊!干嘛总去见个女人?

秦冬阳见他支住双手不说话了,眼神又忍不住闪躲,赶紧去夹鱼吃,“真的。我是爷爷的小饭搭子,以后就给你当大饭搭子。”

明晃晃地讨好。

林巍忍不住想他这样做到底快乐还是痛苦,是不是也有缺憾需要去别处弥补。

因此情绪平稳了些,半真半假地说,“吃鱼讲究一个骨架完整。熏鱼虽然切段,也能练习练习,你试试。”

秦冬阳不由对着碟子里的鱼段犯起了难,不知怎么下口好了。

林天野和常在峰也在分局附近的小饭馆里吃饭,两个人的心思却都不在食物上。

常在峰伸着手机,给林天野看视频,“我从秦大沛安装的记录仪里倒出来的,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同一个人的背影,始终都没拍着正脸,拍摄视角有限,这家伙兜帽太深……野哥你是被人给盯上了,不怪秦大沛和林巍总神神叨叨。”

林天野没太害怕,反而若有所思地说,“最神叨的是你。这人瞅着怎么有点儿眼熟呢?好像认识……后面你把车开走了就没录着了吗?”

“嗯!”常在峰点头,“不怎么在步行街久停,他应该是没机会了。”

“那就别太担心,反正你会接我,”林天野就说,“哪天实在没空了我就临时打个车,他咋盯去?”

“‘小野’能跑?”常在峰仍不放心,“你的作息能改?安心琢磨太容易了?”

“他敢怎么着啊?”林天野不信邪说,“明杀还是明抢?让他盯,不盯咱还丟了线索。”

常在峰听他说出“明抢”二字立刻就道,“难道是求财的?你那些东西安排好地方没有?”

“安排好了。”林天野答,“大沛陪我去的。”说着他就掏出一张东西,“这是交割单,先放你那儿。等事情彻底尘埃落定真没别的说法了还是卖掉,钱放银行最踏实了。”

“放我这儿?”常在峰笑,“咱俩真通财了?”

林天野横他一眼,“野哥有啥你不得占点儿便宜?放你那儿安全。”

“嗯!”常在峰竟然承认,“占大发了!”

林天野又从兜里掏出个盒子来,“都说铜板作响人变魍魉,这话太正确了。有钱不花实在难受。你妈不是喜欢金子吗?这玩意儿比玉便宜,把这拿回去孝敬她。”

常在峰揭开盒盖,看见一个老粗的金镯子,唬了一跳,“这也太吓人了。”

“吓啥?”林天野鄙夷而又嘚瑟地说,“不关猴票的事儿。野哥剪头也能攒点儿积蓄,不给你花给谁花。”

常在峰不想表现得太大惊小怪,又凑盒子上看,“能说你买的吗?”

“揍你!”林天野也凑过去看,“你是大中队长,说攒了点儿钱你妈还能不信?怎么样?这款式行吗?”

两个人正心无旁骛,桌边突然路过了人,声音挺大地打招呼说,“常队今天准点儿吃饭啊?”

常在峰又吓一跳,赶紧抬头,见是一中队的同事,回应地道,“是是!你们吃好了哈?”

林天野有点儿不满地瞧着他把人给目送走了,轻声哼道,“别像受贿似的,咱自己的钱,心虚什么?”

“谁心虚了?”常在峰一把抓过盒子踹进兜里,“野哥买的就是我的。”

“不虚你急什么?”林天野仍说,“非选单位门口,还是个没有单间的小破馆子,该!”

“这不是方便吗?”常在峰笑,“你没听刚才那人说啥?我能正点儿吃饭不容易了。一堆事情,小高小刘还被那个叫汤静的女人挂住,实在忙不过来。老于和智学还没吃饭。”

林天野闻言就往墙上的菜名上瞅,“那带点儿啥?我让做着。”

“好警嫂啊!”常在峰更笑,“随便啥吧!我弄饱了就得回去,等着开会。”

林天野想往这人脸上泼水,看他狼吞虎咽吃得香甜,想着一会儿还要开会,硬忍下了,回头喊人做菜打包。

“回去时加小心啊!”常在峰边吃边嘱咐说,“我当了三十年光棍才混上你,别让常队守寡。”

刚才还说别人是警嫂呢,这会儿又怕守寡,林天野平衡起来,“才几点啊光天化日的,没事儿。晚上等你接我。”

“嗯!”常在峰胃口好得不行,“金镯子都舍得买了别乱抽烟,常队工资够咱俩买中华的。不过也少抽点儿,一起活他个七老八十。”

“别说我。”林天野顶他,“碰上个大活一两个小时,普通剪头也总排号,半天不抽一口是经常事儿,每次叼上都能被你看着,自己浑身烟味儿有脸念叨别人?”

常在峰嘻嘻地笑,“那也没看野哥嫌弃我啊?”

林天野挺稀罕地白他一眼,“少废话了!不是赶时间么?快点儿吃吧!”

常在峰又是一通囫囵吞枣,而后看着饭馆的人送餐盒来,想起什么地说,“哦我同事血糖高,你这儿有没有粗粮主食?”

服务员说有苞米饼子,常在峰让给装俩,完了忙叨叨地起身,“野哥结账吧啊!这月开资就交给你,能顶多少顶多少。走了啊!”

林天野笑吟吟地看着他小跑着出饭馆去,心里掂掂那几千块工资,觉得能顶一切,慢悠悠地结完了账,出来叫车时候给秦大沛打电话说,“陪我给冬阳买礼物去。”

“你还真当回事儿?”秦大沛说。

“这什么话?”林天野道,“嘞嘞完了就算做了?那还有脸当哥?”

秦大沛嘿嘿笑了,“你在美发室呢?我掐算着你没车开,接你一趟?”

林天野扭头看看分局门牌,态度强硬地道,“我用你接?商场就几步路。你快点儿,再磨蹭一会儿就关门了!”

第86章 谁比谁犟

不贵不贱的礼物选择面窄,林天野也想帮秦冬阳选套衣服。

两大男人挨家精品店走,林天野看中一套秦大沛就问,“他去哪儿穿?”

几次下来,多高涨的积极性也被打击落了,林天野叹息地说,“西装还能买出什么花来?冬阳整天穿着,跟制服有什么区别?”

秦大沛闻言就笑,“你对制服有啥偏见?常在峰也就八分人才,另外两分全靠制服。”

林天野知道秦大沛已经看出了些端倪,仍有鸵鸟心理,抱着能拖一时是之时的想法,努力把话往旁边岔,“最有偏见的人是巍子。他小时候屡教不改地抗拒校服,为这没少挨训罚站,要不是学习成绩好估计都得被老师撵回家去!当年都以为他得考军校警校,就我觉得够呛,但也没承想后来学法。现在倒是一天到晚架着西装,冬夏都那几个颜色,人这玩意儿变化真大。”

秦大沛起了兴致,“别说是我,浩子跟他一个被窝睡了十来年,听着话音儿也不怎么了解他家的事。那么好的门楣,咋就没有继往开来的心?”

“我也不太了解。” 林天野不想买衣服了,改看腰带,“认识早也没用,咱们林大律师小时候还没现在可爱呢!三九天的冰棍,没个话。上次不都跟你说了?架都一块打了还不搭理人呢!我先傻不拉几地把他当哥们了,再遇上事儿还去叫他助阵,人老先生,那叫一个耳聋眼瞎,纹丝不动。哎你看这条腰带咋样?”

秦大沛敷衍地说,“还行。他那么酷你都能贴乎上?本事。”

林天野摆弄摆弄腰带,觉得样子有点儿古板,不衬秦冬阳的少年味道,又放下了,继续挑选,“哥们自小没长学习的筋,别的事情不笨。他不给我钉子吃么?换个策略。等到打不过时再往他跟前跑,赌的就是这人面冷心热。果然,打一回好不上,多打几回还好不上?嘿嘿,你不知道他这人可有意思了,还皱着眉头问我,‘林天野你是不是特别欠,怎么总挨揍呢?’”

“哈哈,”秦大沛也乐,“我不知道他那死样?不过你也够好玩的,不理你还得想点儿邪招,换我早就把他扔到一边去了。”

“没事儿闲的呗!”林天野轻轻地叹,“半大小子不学习,老些精力往哪儿用啊!那也没太热络起来,他太傲了,就不把谁放眼里,我个没妈的孩子整天见不着不务正业的爹,特别需要有个狗打连环的朋友跟自己起腻,后来就总跟甄星玩,不怎么在意巍子了。不过跟甄星闹掰之后那儿子到处磕碜我,巍子正好听见,一顿臭揍,哥们一看这才是亲人啊,所以就不在乎他高不高冷臭脸不臭脸了,好到今儿个!”

秦大沛仍笑,“他就不是跟谁狗打连环的性格。能变今天这样,也是浩子影响了他,可惜啊……”

林天野看上了另外一款腰带,拿过去跟导购员交流半天,听说受众群体基本都是潮青,非常满意,“选这个吧!”

秦大沛也觉得那款腰带挺好,差几块钱两千,价格不算过分,就同意了。

包好腰带哥俩就剩闲逛,林天野又捡起之前的话头,“要细琢磨我也纳闷,巍子中学出柜,闹得那叫轰动,当时他都没个对象,不知为啥非得标新立异。让他爸给揍得,几乎生活不能自理。当时我还乐呢,寻思这下捡个叛逆少年,正好陪我。可这大哥根本不按我想的来,一不离家出走二不在外逗留,到上学时上学到回家时回家,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被他爸揍服了呢,细看又不太像——这家伙学习是学习跟老师对立是跟老师对立,让干啥都不干,脸一拉腿一支,谁也不忿。后来老师也不咋敢告状,大概是怕他被他爸给打死,或者干出太出格的事情被学校开除,不管咋说都是个好学生,忍了。”

“不离家出走也不在外逗留就是好孩子?”秦大沛了解地说,“估计是回去跟爹妈较劲——我就给你添堵,看能揍死我不。这人是个倔货,读大一时彻底摆烂,差点儿就没门门挂科,我听小飞燕说就是那时总关心他才来往的。整天不知去哪儿神游,二半夜的才回寝室,叮叮当当洗漱,我看不惯,就打,没半毛钱用。后来遇见浩子啥都变了,又积极又向上,一下成了有为青年……说老实话,我都没想到他现在能顺利度过,心总提着。”

林天野若有所思地说,“沈浩澄也是咱这儿长大的人,自从巍子毕业回来,我和他也没少接触,就是瓷不上。怎么说呢?人真不错,但是和我也是真有距离,咋看都跟英模似的,让人不自觉地惭愧。”

“那你不了解他。”秦大沛搂搂林天野的肩膀,“浩子人正,其实也挺接地气的。他爸牺牲得早,姥姥姥爷和他妈喜欢苦大仇深地活着,生把小孩儿弄僵硬了。这点他自己也知道,已经修正得不错了。谁的家里没有问题?没把问题放大就是本事。”

“依着你说,”林天野说,“巍子这破性格也是家里问题?”

“谁知道呢?”秦大沛道,“这个表面若无其事的驴子嘴比铁硬,就怕人分析他。浩子都没弄明白的事情我也不敢断定。反正当哥们的,啥时候需要咱啥时候上!让他住你那毛坯房呗,林大工匠都是小富豪了,有能力接济朋友,咋也不能让他露宿街头。”

“让他听见接济两字分分钟就搬走!”林天野赶紧就道,“知名律师,闹着玩儿呢?送个沙发我都硬着头皮。还好,没撅出来。”

“不至于的。”秦大沛道,“这臭家伙人黑财不太黑,摊上钱的事情不太敏感,能花你的也能给你。瞅着我现在总当结酒帐的,当年读财院时那穷的哟,骁哥碰洒我杯咖啡差点儿就没引起街头火拼,浩子也穷,一大帮老爷们不能等着肖非艳养活吧?巍子是有生活费,但怕我们花着有压力,也跟浩子和我一样出去打工,钱却摊给我们仨花。当时我和骁哥都以为他是方便追求人呢,后来才品出来不对劲儿——浩子打工他也打工俩人就见不着面了。一晃三四年呢,哪是时间短啊?哥们那时候吃羊肉串能吃五六十串,全靠哥几个帮衬着过!”

“艹!”林天野有些吃惊,“大学生啊!惨那样呢?野哥当时还成啊,咋不听他张嘴?”

“他要张嘴还是他了?”秦大沛说,“毕业就回来跟我干爹,一个月才挣几千块,还和浩子买车票回去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呢!要没他俩,哥们真没信心粘糊住咱们肖副检。”

林天野啧了下道,“我可感动了啊!同时有点儿嫉妒。”

“没说完呢!” 两人已经出了商场,并肩往停车场走,“我毕业了始终没有正经营生,看准一个小搏大的机会,缺本钱,就跟他们商量,当时是巍子做主定的,说浩子的钱留着当我们的后盾,他的积蓄则用来支持我。拿出来就意味着有去无回,十万,听着不多,哥几个现在都不费劲,但那可是巍子工作之后的全部积蓄。就靠他和骁哥撑着,哥们才把身给翻了,今天能当富贵闲人。也多亏他当初不容置疑的决定,后面浩子他妈查出病来我才没有心理压力,还能该干啥干啥!”

“这臭小子行啊!”林天野更惊讶道,“我真是头一次知道。以前光听巍子夸你够意思了,说你帮他和师父跟歹徒搏斗,光荣负伤。看来感情这玩意儿真是相互的事儿。”

“缘分啊!”秦大沛拉开车门,同时把那腰带盒子从林天野的臂弯里抽走,“这辈子就该当哥们的。明儿我们一家欢聚,礼物替你捎到,不用特意去了。”

林天野就是这个意思,偏腿坐进副驾驶室,“我说你咋放心大胆地让冬阳跟着他呢!”

“冬阳是另外一回事。”秦大沛实诚地说,“这孩子太文气,根本不是混世界的料。我那时候坚决反对,觉得他更适合当个书记员档案员什么的,安安分分规规矩矩,没风没险地过日子。可他不听我的,硬混到他林哥跟前儿去了。后来也就想通了,混就混吧,行不行的,有巍子在还能没他一口饭吃?衙门里的人际关系也挺复杂,小飞燕那么精灵的人儿还常常生闷气呢,何况冬阳这个小木头疙瘩?律师好歹是个自由职业,看他林哥一个人的脸色总比转圈儿吃亏强。”

“这话说的,”林天野道,“挺会自我安慰!巍子和亲的还有啥区别?你就不能明说说他,好好照顾咱们冬阳?”

“江山易改啊!”秦大沛摇了摇头,“那个睡狮活驴综合体能让啥话束缚住?当初我们三个不要他钱,这哥,刚开完的薪水就往地上一摔,飞得哪哪儿都是。那天要刮大风我的心得缺角,打工时我就是卖咖啡的,端杯子端得手都不好使,一天也换不上一张红票子,他扔!就是这么个强硬玩意儿,想照顾你挡不住,想翻脸你也挡不住。总之不至于卖了我弟弟,他俩的官司他俩自己打去吧!”

林天野咯咯笑了起来,“睡狮活驴综合体,秦大沛你真行啊,骂人还有花样,回头我见着巍子保证告状。”

“告!秦大沛不在乎说,“打我是真打不过,没轻没重的家伙总是抱起来摔,我这细腰多金贵呢?但是哥们腿长身子轻啊,打不过我就跑活!你细品着,林大律师还是个冲动派,有仇当场报不了,回头也就忘了!”

第87章 特殊待遇

秦冬阳未能如愿以偿,周三这天下午秦大沛早早就到诺正所的楼下等着,当弟弟的深受重视,没有时间拐去林巍家里换新衣服。

“累傻了吧?”听说秦冬阳这段时间工作忙,秦大沛方式独特地关心人说。

“不累。”秦冬阳笑,“不过不累也傻,咋也追不上哥。”

秦大沛乜他一眼,“永远都是小呆子样儿,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谁卖我啊?”秦冬阳仍旧美滋滋地,“我哥不让,嫂子也不让。哦,对,嫂子来不来啊?”

“她直接去饭店。”秦大沛说,“这就不容易了,肖副检能正常时间下班,跟太阳从西面出来没区别。”

秦冬阳就说,“那你不去接嫂子呢?我这么大个人了,还值得哥过来折腾一趟?”

“一年到头接她三百六十四天,”秦大沛说,“你也就能混这一天,别谦让了!看你缺点儿什么,咱俩先买一圈儿。”

“啥也不缺!”秦冬阳使劲儿摇头,“真不缺。”

“脑袋像个拨浪鼓!”秦大沛数落他,“我可没准备礼物啊!你哥虽然是个混子,钱却够用,谁不花谁傻。”

秦冬阳更嘿嘿乐,“等我想想往哪儿花的。我爸我妈过去了吗?”

“刚才给他们打过电话了,说出门呢!”秦大沛很认真地开车也很认真地给弟弟打预防针,“依照以往经验也不会给你准备礼物,别失望啊!”

“我又不是小孩儿呢!”秦冬阳不在意道,“从爷没了……”

话说一半他卡住了。

“行了!”秦大沛说,“哥不知道爷疼老孙子么?吃你的醋?他也就知道疼疼你,留下啥财产了?房子积蓄还不都被他大儿子折腾光了?债!”

“哥!”秦冬阳试探地道,“骁哥那边看着能红火吧?你有钱了咋不买房?总挤嫂子的,心里仗义吗?”

“少管闲事!”秦大沛说,“你嫂子有房我不挤谁挤?买那么多干啥用?哎?是不是你想买房子啊?有啥打算了?还是不想跟二叔二婶凑合了?别瞎琢磨啊,看上哪儿了哥给你选去。”

“没有没有!”秦冬阳赶紧否认,“我买房子干啥?一个月就几千块钱还得养那大玩意儿呢!难不成交个物业费也找哥要钱啊?不是爷们。”

“爷们你还等自己攒够了钱再成家啊?”秦大沛说他,“倒什么时候就干什么时候的事儿。看看现在小孩儿有几个样样齐备才开始考虑人生大事的?说了哥给你兜底儿,总寻思没用的干啥?就大胆往前走呗?看上啥样妹子你得使劲儿追啊,人才虽然一般,拿出哥的不要脸劲儿也行,不信搞不定谁。”

秦冬阳不搭话了,心里偷想:使劲儿追了,但搞不定。人家不要房子,我也挺不要脸,可惜没用。

秦大沛见他沉默,以为话说重了,语气柔了回来,“也不是非得催你,就一个人上班下班没别的事,日子不单调吗?实在找不着也不用着急。对了,我忽悠你嫂子天再暖和些放个年假出去旅游,也带着你,巍子那边哥替你说……”

“我可不当电灯泡去!”秦冬阳吓得不轻,“好几年了,你可终于跟我嫂子度个蜜月,还带二十六的弟弟?让人笑掉大牙。我真不去啊!哥你别操心我,我挺好。要想旅游我自己会去,钱不够花找你要哈!求求你可别让我丢人了!”

秦大沛只好瞪他,“为难坏了呢!山猪吃不了细糠。不去拉倒!过一阵子我给二叔二婶报个品质团,先斩后奏地把他们送出去逛逛。你自己计划自己,今年不玩一趟春节我收拾你啊!”

好在给了期限,春节还很遥远,秦冬阳呼了口气,“哥你非得与民同乐,自己旅游我们也都得旅游?”

“啊!”秦大沛腾出只手往他脸上呼噜一把,“自己吃饺子不香!看不上你们闷闷地傻过日子。”

哥俩说着唠着到了饭店,秦冬阳的爸妈已经到了,果然没给儿子准备礼物,围着饭桌研究先送到的蛋糕。

“大沛你又乱花钱了!”他爸看见侄子就说,“他个小孩儿,买这么大的蛋糕干啥?吃不了浪费。”

“一年就这一次!”秦大沛说,“十来岁时还好几年没给过呢!小孩儿我才买单层的,等叔和婶儿生日必须双层,吃不了也得摆架势。”

“那时家里不有事儿吗?”秦冬阳妈接过话去,“不用那么认真!孩儿的生日娘的苦日,我都不在乎呢他在乎啥?”

秦大沛似乎不太爱听这样的话,淡淡地道,“他在不在乎他哥也得在乎。”

“那就好好吃点儿饭菜!”秦冬阳爸又说,“我俩也是,甭弄什么蛋糕,死贵的,没用。咱省着点儿,也给你爸花花,恁大岁数,该借儿子光了!”

秦大沛彻底把脸板了,气氛正微妙时,肖非艳从外进来,笑呵呵地嚷嚷,“Happybirthday!”

秦冬阳已觉尴尬,苦于反应不够灵敏,还没找到打圆场的办法,听见这声如同来了救星,笑得非常开心,“嫂子今天真早!”

肖非艳快步走近,先往秦冬阳的脸上捏了一把,“小孩儿乖啊!在外面就肖副检肖副检,关上门就嫂子,嘴甜。生日快乐!”

“谢谢嫂子!”秦冬阳继续笑着。

肖非艳虽未正式过门,在老秦家的地位却非常高,当叔婶儿的见着准侄媳妇也都笑成朵花,男的拽椅子女的拉住手,亲热不够。

肖非艳好好陪着叔公叔婆寒暄了阵,而后掏出礼物,递给秦冬阳说,“这是第三次生日快乐了啊!不仅要生日快乐,啥时咱都乐呵呵的。”

秦冬阳连忙接过,“嫂子咋还破费?我哥都说了不买礼物。”

“他不买嫂子还不能买?”肖非艳说,“个算个的。”

秦冬阳笑吟吟地拆开包装,看见里面竟是百达翡丽的表盒,登时吓着,“嫂子?”

“嗯!”肖非艳淡淡然道,“你长大了,男人应该有的装备得配置上,嫂子的眼光,别嫌弃。”

秦冬阳捧着表盒不敢拆了。

这东西能退,他知道。

两个长辈不认牌子,跟着抻脖子看热闹,“挺贵的吧?”

“几千块钱!”秦大沛站起了身,大步走到弟弟跟前,替他开了盒子,利落戴在腕上,“非艳说得没错,冬阳长大了,啥都得带点儿样了!”

当叔的人立刻啧啧,“哎呀几千块钱买那干啥?手机不能看时间么?真是。”

秦冬阳愣愣然地看着腕上的表,他虽不是什么奢牌行家,但却知道绝对不止几千。

肖非艳往他身边歪歪,“嫂子没腐败啊!别大惊小怪的。出门咱是公仆,在家是掌柜的,抓着经济大权呢!”

秦冬阳听出这是哥的钱哥的主张,然而嫂子如此豁达也太难得了些,望着肖非艳吭吭哧哧,不会说感谢了。

秦大沛端详端详弟弟手腕,挺满意地坐回自己位置。

秦冬阳爸又叨咕起前面的话,“这要给你爸充卡里够花多长时间?”

秦大沛刚刚转晴的脸又阴下去,忍无可忍地说,“二叔你知不知道啥叫扫兴?”

秦冬阳爸没有料到侄子会这么不留情面地顶撞自己,有点儿愣了。

肖非艳不知前情,也意外道,“秦大沛?”

秦冬阳妈迅速反应过来,“是啰嗦啊!老头都这样,大沛别放心上。哎我说你磨叨来了给儿子过生日来了?能不能少说点儿车轱辘话?”

这个圆场打得生硬,气氛没太好转。

秦冬阳越发起了退缩的心,往后闪了闪身,不管事儿了。

秦大沛及时调整情绪,看向秦冬阳说,“对了,你野哥给你买腰带了,我放车里忘了。”说着他就出门去了。

肖非艳对叔公叔婆展颜一笑,“忘性大。”

秦冬阳妈有点儿糊涂地问,“野哥是谁啊?咋还给冬阳送礼物呢?”

“我们冬阳招人喜欢。”肖非艳说,“别人惦记也挺正常。”

“真有人惦记就好了!”他妈笑着接茬儿,“总怕我这儿子打光棍呢!”

“妈!”秦冬阳趁着他哥还没回来提醒父母,“别总说人不爱听的。最聪明的长辈就是不难为人。”

“嗯!”他妈似乎明白,手臂捅捅丈夫,“不难为不难为。这大侄儿这大儿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秦冬阳爸终于从被侄子顶撞的愕然和疼痛中回过神来,妻子的动作使他明白桌上还坐着一个侄儿媳妇,不好随便倚老卖老,扯出认真而又勉强地笑,“知足知足!人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维,看着你们过得好就高兴。”

“今儿我没事儿了!”因为酒量好,肖非艳非常敢于调节饭桌气氛,摸过酒瓶就给叔公和自己杯子都斟满了,“专门陪陪二叔!”

秦冬阳爸虽然不是什么爱酒之人,能被有公职的侄儿媳妇如此恭敬也觉脸上有光,笑容立刻纯粹起来,“那好那好!我可有福气了!”

秦冬阳妈捂着嘴乐,“等下喝多了就更好了。”

肖非艳来了兴致,当没听见这话,示意秦冬阳说,“寿星跟着。”

第88章 种因得果

秦大沛捏着腰带盒子进门,一眼看见媳妇捏着酒杯,赶紧蹿到桌边抢下,“我都不喝酒你还喝呢?看见摆着你就馋了?”

秦冬阳爸杯都端起来了,不明所以地看着侄子,想不通他今天怎么总是喜怒无常。

秦冬阳蓦然记起他哥之前提过的“备孕”,脱口就道,“嫂子不会有了吧?”

“啊?”他妈一下蹦了起来。

肖非艳闹了个大红脸,“秦大沛你咋呼啥呢?八字没一撇的事情。”

“那也不准喝!”秦大沛难得对她强硬,“小身板子都快被工作累毁了,还不养着点儿。

说毕他把酒杯放下,回脸对自己二叔笑,“我也养着点儿。二叔你自己意思意思行不?”

秦冬阳爸妈在这几句话里琢磨出点儿意思,总算当了一回明白长辈,“行!本来也不是啥能喝的人!年轻人是得知道保养,尤其是非艳,工作太忙了,身体重要!今儿都是自己家人,吃吃菜唠唠嗑挺好。”

秦冬阳仍狐疑地打量肖非艳的肚子,肖非艳回手拍他一下,小声地说,“有那么快?你哥要疯你也跟着。”

秦冬阳这才嘿嘿两声不再问了。

秦大沛把腰带盒子递给他说,“我跟着挑的,你系上看看。”

秦冬阳拿出腰带,当着家人的面替掉旧的,觉得果然好看,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地说,“回头野哥过生日什么的哥也告诉我一声。”

秦大沛随手就把旧腰带丢到垃圾桶里,嘴里淡淡地说,“跟哥哥们不用平来平往,不然年纪大的反而有压力了!”

“哎?”秦冬阳忙去捡,“还好好的,干嘛给我扔了?”

“不有了吗?”秦大沛又伸手夺,“小孩子家的这么爱留东西,断舍离懂不懂?”

“不是……”秦冬阳抢不过他,有点儿着急地道,“挺新的断啥啊?这也是你给我买的……”

他爸伸手拽过去了,“给我,我用。”

哥俩这才不撕扯了。

秦大沛伸手点点弟弟脑门,“除了媳妇,一切都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记住了。”

“你是成功人士?”肖非艳立刻道,“那么多的箴言?吃饭得了。冬阳都是执业律师了用听你的?哦,对了,那个家暴案怎么转给你们了?”

秦冬阳听嫂子问起这事儿,不好明说林巍是要替她报仇,遮掩地道,“挺奇怪的。”

两人自然而然地唠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秦大沛也似忘了之前的不愉快,认真地劝二叔二婶吃菜。

林巍回到毛坯房后又捋了一遍张言女儿从她父亲那里打听来的情况,因为不懂上市公司为了应付监管部门的要求在财报方面喜欢动什么手脚,跟瞿梁煲了老长一通电话粥,虽然仍只了解到些皮毛,也需时间消化,很是感慨地说,“都说隔行如隔山,广义上讲咱俩还是同行,一个校门走出来的,还是差到天上地下。”

“那是你太精益求精,”瞿梁笑道,“规则也好规矩也罢,都和法条一样,是死东西,怎么架得住利欲熏心的人千方百计运作?5200支股票,还有各路公募私募基金,上指十年三千点,前赴后继的中小投资者滋补市场的真金白银都被狐黄大仙们偷嘴吃了。良心企业长足发展创造出的净值根本就不能成为一家企业在二级市场上靓丽表现的倚仗,满坑满谷都是障眼法的泡沫!管理层不想清理吗?大耗子太多,个个狡猾,总藏着吹!依我说就别辩护了,刑罚根本不重!那些被人坑得跳楼的人跟谁喊冤?这要跟旧社会一样可以卖儿鬻女不知道得有多少无辜孩子遭殃,他们有脸要权利呢?”

林巍笑道,“这话法务可以牢骚,我们搞刑辩的要是当真了就成笑话!你烦我就直接讲,可别这么长篇大论。”

“太敏感啦!”瞿梁又道,“这不没把你当外人吗?活到咱这岁数,谁还能剩几个可以肆无忌惮说点儿话的?”

林巍听他这么讲,想起关心学长,“你和瞿栋……还行啊?”

瞿梁略顿一下才答,“他的事情我不掺合,但也多少有点儿别扭,见得极少。”

林巍闻言似劝解道,“时间长了就好了。这也没啥法子,他是儿子你也是儿子,同一个养父不同的纠葛,你当哥的也不好太要求人。只要他不下狠手把老爷子弄死就别管了。”

瞿梁苦笑,“杀人肯定不至于。但老爷子一辈子烈性,老了老了倒被自己养大的崽儿踹翻在地还踩一脚,自己也得把自己气死。”

林巍毫不同情地笑,“那也没招儿,谁让他老人家当年种恶果了?”

瞿梁悠悠一叹,“不说这个了。你这案子且拖着呢,后面还得过来,定准时间就告诉我,好好跟你吐吐苦水。电话唠这个隔靴搔痒,难受得慌。”

“我这手上还有别的案子,也不那么容易出去,”林巍则道,“后面遇到不明白的还得问你,才开头呢!”

“问!”瞿梁痛快,“我能了解就行。”

“今天先这样吧,”林巍又说,“听都听累了!也得佩服这些人啊!都半夜了,就不耽误你阖家欢乐了啊,早点休息。”

“你也早点儿休息!”瞿梁和他告别。

挂了电话,林巍丢开电脑,躺在沙发上面伸了一个漫长的懒腰,自然而然地生出繁忙过后的虚无感来。

这阵子秦冬阳日夜都在身边,起到的精神抚慰作用倒比工作上的辅助更明显些,这人不闹也不挑刺,理他也行不理也行,总是安安静静陪在身边,稍给关注就会报以重视,说话认真听,逗他认真臊,挺解闷的。

没有了他这里立刻缺乏生气,毛坯房彻底沦为装人盒子,跟墓穴的唯一区别就是宽点儿大点儿。

林巍瘫在沙发上面,眼瞪天花胡思乱想:人总是个群居动物,短时间没伴儿行,经年孤独会不会疯?过去那些寡妇鳏寡夫也得守着爹妈儿女过日子吧?只是没有丈夫媳妇而已,不会是绝对的一个人。爹妈儿女……秦冬阳今晚不会回来了吧?一家人聚餐还挺郑重其事,能闹到这么晚……

手机嗡地响了,摸过来一看,却是师父向乾。

“什么指示啊师父?”这时有个人来跟自己说话林巍就觉得高兴。

“知道你不会睡。”向乾先显摆自己对徒弟的了解,“没指示。你徐叔手续走完人出来了,明天要请咱们吃饭,挤点儿时间。”

徐名达出来对于林巍来说已是既定事实,提不起来什么兴致,可他是向乾一天到晚挂在嘴边的徒弟,师父重视的人他就得给面子,当下便答应了,“行!我也没忙那样,叫就过去。”

“没忙那样这么晚你还不睡觉呢?”向乾说他,“跟我个不上班的老头子比?我下午睡了两个小时,你比得起?身边没人了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吧?”

林巍苦笑,“想让我睡觉您打电话?”

“我就试试!”向乾不讲理道,“你想睡觉不静音啊?行了别废话,十一点多了赶紧睡觉!别说师父没告诉你,爷们缺觉就痿!”

摊上这种师父谁有办法?

林巍越发苦笑,听着手机没了声音,仍旧躺在沙发上面不动,寻思起来折腾必然更没睡意,干脆就迷糊这儿。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门锁咔啦一响,有人蹑手蹑脚进来,林巍险些疑心来贼,睁眼一看竟是秦冬阳的身形,心里微微高兴,却只不动声色地瞅。

秦冬阳以为他睡着了,摸着黑暗凑跟前看,不想瞧见他睁着眼,吓得脚踝一崴。

林巍伸手把他拽住,“稳当点儿!”

“没睡着您不出声?”秦冬阳嗔怪地道。

他开了灯,先去拉上窗帘,又走回来询问,“我带宵夜了,吃点儿吗?”

林巍这才想起自己回来就研究老鼠仓案,忘了点外卖,翻身起来,“买什么了?”

“煎明太鱼!您爱吃吗?”秦冬阳问。

林巍搬过整理箱来,看着秦冬阳把吃的放在箱子盖上,“没回家?”

“回了!”秦冬阳说,“又出来了。”

林巍拆筷子道,“折腾什么?”

秦冬阳不答这话,帮他打开餐盒。

林巍眼尖,“新手表啊?”

“嗯!”秦冬阳老实伸腕,“哥和嫂子送的。我上网查了,二十来万,太奢侈了!刚才打车过来手都揣兜里头,不敢往外亮。”

“你哥的钱。”林巍觉得不至于的,“小飞燕两年的工资也开不上二十万。”

“我哥的钱不就是嫂子的吗?”秦冬阳说,“都得领情。”

林巍又看看他,边吃东西边说,“有哥真好!”

“野哥给我买了腰带。”秦冬阳又露出来,“也两千块呢!真有压力。”

林巍觉得他挺好玩,“高兴不吧?”

“没穿上你给我买的衣服,”秦冬阳实诚道,“遗憾。”

林巍不由哼了一声,“再能装你也就是张大人皮儿!”

秦冬阳心情好,高高兴兴看他吃东西。

“来一口?”林巍问。

“不了!”秦冬阳说,“晚上吃太多了。”

林巍心情也好,“我说吃的了吗?”

秦冬阳一怔,随后害臊地道,“您逗我!”

“知道逗你还不好意思?”林巍又哼,“长大了吗?”

第89章渐生温情

因为都没喝酒,秦大沛自己载着媳妇回家。

肖非艳上车就问,“这好日子怎么给你二叔脸色看呢?中华传统美德丢脑后了?”

“自己兄友弟恭就得了,非得拽着别人。”秦大沛很是不满地说,“道德绑架,烦!”

“兄友弟恭也是传统美德,”肖非艳劝解地道,“你爸和二叔是亲哥俩,相互惦记不正常吗?”

“那也得面对现实。”秦大沛仍不高兴,“秦大伯半点儿都不冤枉,为了一己私利做了多少错事?法律惩罚是现世报,就应该在里面好好改造,凭什么想生活优渥高狱友一等?我没那个能力孝顺。”

“你保持你的立场他也可以保持他的,怎么说都是长辈么,何必认真?”肖非艳仍道,“阳奉阴违有时候就是情分。你看我,对爷爷再好也不听他的,拉着我哭也没有用。”

秦大沛听了这话舒坦多了,“我也是气不过二叔总是直心眼,明知道我不爱探视不爱给钱,这么多年就不放弃改变我的念头。秦大伯当年春风得意时其实不怎么瞧得起弟弟,好处没沾着,净跟着一块儿倒霉了,在单位里因为啥不受待见自己不清楚么?还老惦记那个破哥!冬阳的傻劲儿就随他了!”

肖非艳乐,“你那总瞧不上弟弟的毛病也随你爸,别说人家。人在江湖多数身不由己,咋就知道你爸没有牵扯弟弟不是一种照顾呢?”

秦大沛闻言一怔,随即反驳,“他没牵扯?我爷的家产积蓄都搭上了,最后还得靠小儿子养老送终。”

肖非艳向车外看,不接他的话了。

秦大沛自己咂摸咂摸,心里不太是味儿,又问媳妇,“我跟你说帮冬阳物色物色对象,放心上没有?好姑娘喜欢上交国家,我倒有的是人脉,不了解透了不敢往冬阳身上寻思。他不小了,情场是个啥样还没见着。”

“记着呢!”肖非艳说,“总得碰到合适的人!哎说冬阳我又想起来了,警告你啊,收好你那盼儿盼女的心,别不分场合的瞎嚷嚷!小叔子瞅我肚子,不要脸吗?还学不会尊重女性你生什么孩子?”

“盼儿盼女我就不尊重女性了?”秦大沛叫苦,“肖副检你能别给人扣帽子吗?孩子得在肚子里长不瞅那儿瞅哪儿啊?冬阳一个小孩儿,你还忌惮他呢?我告诉你肖非艳,咱俩再不抓紧,回头小老弟都成家立业生了侄子侄女,老脸那才挂不住呢!”

肖非艳哈哈笑了,“事业心不强这个你倒挺争先的?”

“这个不是正经事儿吗?”秦大沛放软身段,“你就好好配合,保证按咱说好的来,生完绝对不耽误你工作!哎呀我要能生真不这么求你,可太难了!”

洗漱过后,林巍和秦冬阳躺到床垫上面接了一个非常正规的吻,认真且长,直到秦冬阳喘不上气,林巍才捏着他的脖子拽开人,有些戏谑地说,“像个吸血鬼呢?”

“合作”至今,秦冬阳头一次得到如此浓情蜜意的吻,心知这是真正的生日礼物,贪得不行,透了两口气后又往林巍面前凑。

林巍不配合了,“得寸进尺。”

“不进尺……”秦冬阳好声商量,“林哥,我今天特别开心。”

林巍在黑暗里垂眼看他。

几十秒后,秦冬阳受不住地闪开眼。

他总习惯闪眼,从小时候到现在,改不了,林巍知道那是心虚和臊,若换一个不了解的,会以为是傲气和不耐烦。

都挺耐人寻味。

秦冬阳的眼睛不算特别漂亮,这几年有了成人样子,五官逐渐变化,看起来比例协调非常舒服,小时候不行,缺乏眉眼优势,很不起眼。

林巍却在这片夜色里面发现它们其实有股含怨带愁的味儿,很动人心。

什么都有分寸跟着,秦冬阳那一点点似有若无的幽凄若是谁都能够看出,就似卖弄风情,那是男子大忌,会显得妖里妖气。

但在没别人的暗室之中只给情人发现,却是一种惊喜。

肩平颈韧胸腹流畅,肌肉虽不十分发达,到处都绷年轻力量,无可置疑的男性身体,家境正常的普通孩子,为何隐隐藏着忧郁?

因为自己不爱他吗?

林巍忍不住要好奇,也忍不住得意。

被人渴望总是值得骄傲的事,而发现渴望自己的人于平庸中蕴着不凡之处,更足自豪。

秦冬阳的手指很讨好地抚摸着林巍下颌,他不敢太过分,怕显撩拨,安静相拥够幸福了,不暴戾的林巍体温滚烫呼吸深沉,像是最可靠的伴侣。

即使只是自我催眠也太值得眷恋。

林巍似也醉在这刻缠绵里面,手臂一动,把秦冬阳的脑袋扣在自己胸前,而后勾下头去好好吻他,这回却不单要奖赏在过生日的人。

子时已过,生日也已经过去了啊!

两个人的和谐一直延续到第二天,吃早餐时林巍赏赐地说,“一起走吧!”

秦冬阳喜不自胜地捧着这份恩德,到了律所心还飘着。

毕永吉头天没在律所,听说林巍已经会见过了,赶紧来替亲戚打听情况,“有得打吗?”

“你坑人啊!”林巍正想找他算账,“毒友,艾友,聚众闹事,致人死亡的手段极其恶劣,水多浑啊你往里面带我?前面给的资料上面说清楚了吗?一个所的你跟我玩偷梁换柱?真得上李律那儿告状去!”

毕永吉嘿嘿乐,睁眼说瞎话道,“看你想的?我也不知道太详细啊!再说林律这么大个定海神针害怕什么浑水?一脚踩下去哪儿不清亮了?”

“有那本事我还跑断腿地干律师啊?”林巍一点儿不把吹捧当真,“直接位列仙班。”

“别唧歪!”毕永吉跟他打了好几年的交道,多少摸到这大律师些脉门,就又摆出杀熟模样,“亲戚这玩意儿还能挑吗?我也是没招儿。表舅都没好多年了,家里一个闺女一个儿,表舅妈还指望小子给养老呢,这玩意儿偏不争气,啥事儿都干!那也得管不是?农村,没了儿子就没活头了。再说他也生了孩子,这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么!”

“不好办!”林巍认真地说,“受害人好好坐在小吃摊上喝酒,他们一行人故意过去寻仇,三十来岁了说他法盲到不知道聚众闹事是要受制裁的实在太难取信于人,况且事情一沾团伙就不好办,哪有法不责众的道理?等我好好琢磨琢磨再说吧,估计也就能在没有致人死亡的主观恶意和到底算不算主犯上做做文章,想能尽早出来挣钱养孩子有点儿难啊!告诉家里人使劲儿往后想吧,反正为了控制传播,这人能享受到独监,国家还给免费医疗,让他妈妈好好保养,等着儿子出来给她送终!”

毕永吉闻言只能笑了,“瞧你这口阴不阴阳不阳的厉害功夫,我表舅妈要是在这儿能让你给说厥过去。就当积德行善多给上点儿心吧!你不知道那家穷的,就这点儿代理费还是老亲少友给凑上的。”

“祸精!”林巍闻言就骂,“家穷还敢吸毒?还有老婆给他生孩子呢?”

“可别说了!”毕永吉更叹,“我那兄弟媳妇更是个老实头子,管不住男的在外面胡来,自己还在村上的小厂子里苦熬苦干,啥也不懂,活活地……让爷们传染上了艾滋,啧……不知咋说才好!”

林巍拳头一磕桌面,“枪毙得了,省心。”

“看你说的,”毕永吉又笑起来,“不是没到枪毙的份儿么?能早些年还是帮他争取早些年出来,家里苦熬也有一点儿盼头。当看我面子吧!小时候回村过年,总跟在我屁股后面玩!”

林巍没再说话,瞥眼望见张依卓站在旁边愣愣地听二人交谈,淡淡地问,“怎么了?吃惊?”

张依卓咧嘴,“这是什么人啊?前儿咱们过去看他,瞅着还挺正常。”

林巍一笑,“不知是从哪道来的,只进化出一身人皮。他家里的女人们摊上这货都是前世不修!你的会见记录整理得怎么样了,拿给……拿给小秦看看。”

张依卓赶紧就把昨天忙活出来的东西捧给秦冬阳。

秦冬阳没有担过如此重任,多少有些拘谨。

毕永吉不好说完自己的事就走,站在林巍的桌边笑看秦冬阳说,“冬阳历练得差不多了,还不跟李律谈挂牌啊?”

秦冬阳没来得及反应,林巍已摇头道,“他跟我来的,也得跟我走。”

“啊?”倒是毕永吉又惊讶了,“你剩两年约呢?冬阳还得给你当两年助理?这不耽误年轻人的财路?”

林巍似被这话提醒到了,若有所思地说,“我想想后面分账的事。”

毕永吉听了才说,“跟你分账挺好。刚挂牌的律师都愁案源,即使上级律师有人情,施舍的也都是些难啃的活,脚还没踢开呢一路石头,肯定满脑袋包。不如分账,既能积累经验又能挣得着钱,只剩耽误个人名气,也就两年,冬阳别着急了,以后回朗乾所从头往起积累吧!”

秦冬阳根本就没想过这些,听见林巍和毕永吉正儿八经地讲,愣了半天才想起看张依卓交给自己的东西,一时却又看不进去。

自己总说要走,其实并没认真思考未来具体怎么发展,林巍也似从来都没放在心上,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应该跟着他。

还能“合作”一辈子吗?

第90章 患得患失

林巍觉出秦冬阳有点儿魂不守舍又把原因想到隋萌身上,刚长出来的一点柔情就又死了。

当天晚上俩人一起赴了徐名达的谢律师宴,在场合上都没任何异常,出来之后林巍找病地说,“你和那个池跃挺亲热啊?”

秦冬阳不知道他何出此言,“就聊聊天,我俩都是助理么!碰上了,不说话也不好。”

“我在诺正所不跟任何同事处关系,将来回到朗乾也是一样。”林巍冷哼,“用不着你帮我拉拢谁!”

秦冬阳更加无奈,“啥就拉拢?我有那本事么?”

“讨好也没必要!”林巍不由分说,“沈浩澄不至于与我为敌,就是为敌我也不用你来解决!”

这简直是暴君,非要定罪名了!

秦冬阳不想和他讨论有关沈浩澄的事情,闭上嘴不言语。

“没听见?”林巍非得把他打倒。

“真是随便聊聊天啊!”秦冬阳只好垮下语气,真要讨好一般,“说说话都不行么?”

林巍看清他的样子认真开车不吭声了。

习惯性的自厌却又升了起来。

要不要这么难缠?

非得令人无奈?

生活是法庭吗必须把人赶尽杀绝?

秦冬阳总会厌倦的吧?

好在他还年轻,还能抽身而退。

而自己得准备好去面对充盈过的萎缩……

妈的!

秦冬阳眼见这人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心里害怕,示弱地唤,“林哥?”

林巍已经烧到八十度的心湖终于撤掉了些柴火,不奔沸腾去了。

“嗯?”他很迅速地扫了秦冬阳一眼。

“别生气!”秦冬阳乖乖地道,“我以后少说。”

这种委屈求全的语气更令林巍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刚刚压下去的情绪重新翻腾起来,他想破口大骂,想要痛斥秦冬阳怂蛋,但又觉得非对一个高挂免战牌的家伙持续输出不啻以强凌弱,太没意思。

憋着憋着满腔烦躁突然气球到了极限般地炸了,沮丧而又泄气地说,“秦冬阳你回家住去吧!”

秦冬阳身体一震,声音立刻抖了,“就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就因为我跟他聊天了?我认错了林哥!”

林巍很挫败地听着,很挫败地想他没有可能懂我,进而联系起后来同沈浩澄吵架吵到不可调和的境地时自己也曾认过许多次错,并没能够挽救什么。

终究得分崩吧?

两情相悦会生嫌隙,恩爱夫妻也有离婚之日,自己跟秦冬阳到底是走不下去的,不如早断干净,平平静静地做同事……

秦冬阳见他半天都没开口,紧张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不敢说又不敢不说地嗫嚅着,“我保证长记性,以后肯定不多嘴多舌了!林哥别生气,别撵我走!”

“行了!”林巍忍无可忍地道。

他放不过自己,也就放不过别人,这辈子都没办法好好地活。

秦冬阳立刻闭紧了嘴,可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就不下车。哪怕林巍把车开到他家楼下去也不下车。难道真能把他丟下去吗?

林巍还没疯到那种地步,他努力而又绝望地调节着情绪,不知不觉就开回了毛坯房楼下。

再一个不知不觉二人就上了楼,房门咔嚓关上,林巍在那响动声里回过了头,看清秦冬阳眼里又紧张又欣慰的神色,非常讥嘲地笑了笑说,“我这里到底有什么好的?快成贫民窟了!”

秦冬阳蹬掉脚上的鞋,胆怯却又勇敢地走到他面前,仰视住人,“这儿有你啊!”

林巍心里微动,随即就把说完话立刻闪眼闪身想躲开的秦冬阳给拽住,“我就那么好?”

秦冬阳觉得自己大概不能再被赶了,紧张感轻下去,笑容就浮上来,“嗯。”

林巍抓他胳膊的手慢慢抬起,勾着秦冬阳的下巴稍抬了抬,很认真地看看,声音又沉又磁,还带着些很恶劣的蛊惑,“那你主动点儿!”

秦冬阳的下巴被他放开,头低下去,脸也红了。

林巍轻嗤了声,“你总是这样,事先犹犹豫豫,各种顾忌,真开始了也挺疯的。”

监视汤静没多少天,刘一桐和小高还没抱怨枯燥难捱,常在峰却有些挺不住劲儿了。

他是真缺人用,王亚兰的案子查着查着查偏了路,拐到林勇的旧案子上,老太太还尸骨未寒躺在冷冻柜里,蒋振没有人影儿,他没犯事,不能网上追逃系统协查,只能寄望通过大量的走访调查工作发现端倪,可这“大量”二字写着容易,化成现实能要人命。

没跟常在峰同居的时候林天野想到刑侦工作繁忙,但没想到忙成这样,每天看着心爱的人精疲力尽地拖脚回来心疼得要死,只好把手按摩功夫使得出神入化。

次数多了常在峰也心疼他,躲闪地说,“你这双手使用频率过高,注意磨损。”

“磨什么损?”林天野把他给逮回来,“我学这个就因为你,可算用得上了!”

这话出口二人都是一顿。

半晌儿,常在峰先在林天野力道正好的动作里面叹了口气,“我后悔啊!”

“后悔什么?”林天野问。

“后悔自己没胆儿,野哥一不搭理我就退缩。就应该硬往上贴,贴死你,哪会瞎掉这么些年?” 常在峰惋惜地说。

林天野悠悠地叹,“可能命该如此。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自己如此阳刚为啥总犯这种公桃花呢!甄星那时候就把我吓够呛,不当哥们也就不当了吧,虽然遗憾,到底岁数小忘性大,没太难受,你我真是伤筋动骨……但也走不出那步,一是亲眼看见巍子他爸把巍子打得整个学期走路都不利索,知道这事儿太犯长辈忌讳,老林肯定不能那么对我,也舍不得让他失望。二是你是该穿制服的人,才十七八就被野哥这个混子给带坏了实在说不过去。早知道这活就能吃上口饭,还往死累,可能就不考虑那么多了。”

“那你也后悔了?”常在峰问他。

“后悔是后悔的。”林天野想了想后仍旧说道,“你都当中队长了还得知道低调。野哥也不用你挣钱养家,更不需要从四下宣扬里寻找什么安全感,单身没人干涉得着,咱俩消消停停地过,好也藏着点儿,万一翻脸吵架什么的都也悄咪咪的,别闹腾得谁都知道。总得有个报效国家的人,认真干工作,能进步进步能升职升职,让我跟着自豪自豪。”

常在峰笑着瞅他,“又不心疼我累了?”

林天野手加点儿劲,“不是伺候你呢?”

常在峰翻身而起,脸比鞋底都厚,“换种方法伺候。”

林天野赶紧用脚蹬他,“快赖成狗了还想干坏事儿呢?”

常在峰兜手抄住他的大脚丫子,往上抬了抬说,“野哥你那条龙纹得挺好的,性感。动的时候特别带劲儿!”

林天野知道他指什么,气得笑骂,“你滚啊!我要知道跟你这样说啥也不能纹。从来都是人背着龙,哪有被压着的?渎神!”

可惜常中队长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仍旧不管不顾地祸害那龙一通。

两人忙出一身薄汗,靠在那张陪伴了林天野整个青春期的旧床上面歇气儿,折腾够了的常在峰又开始情意绵绵,“野哥你可太会办事了!”

林天野自然就听歪了,又给他一脚,“再说废料你去住沙发啊!”

常在峰笑,“什么废料?说正经的呢!镯子拿回家去我妈都乐出眼泪来了,常在峰总算当了把好儿子。野哥,你这是不能往我身上戴东西,就武装我妈啊?”

“唉!”林天野倒叹口气,“我是心中有愧!人家培养出这么好的大儿子,跟了我,算是怎么回事?”

常在峰眨巴着眼睛看他。

林天野直觉不对,警惕地道,“怎么了?”

“咱俩谁跟谁啊!”常在峰涎着脸说,“在下面的还有愧呢?”

林天野伸脚就把人给踹到床下去了,耳中听到这个嘴贱东西摔得哐当一声又心疼了,嘴里恶狠狠地骂道,“没良心的玩意儿,哥让着你,嘚瑟上了!”

常在峰狼狈不堪地爬起来,仍嘿嘿乐,“让都让了大方点儿嘛!野哥什么能耐我不知道?都睡一被窝了不行开个玩笑?哎哟我的腰啊!”

林天野气哼哼地拽过他的腰去,下力气揉,嘴里仍说,“该!”

常在峰笑嘻嘻地享受这份亲昵,还不怕死,“野哥你说实话,是不是嫌我表现得不够好所以恶意报复?”

“还踹你啊!”林天野立起眼睛。

这么一闹,他心里那些考虑常在峰父母和同事们想法的念头暂时收缩起来,揉人时候心猿意马:这家伙有杆子好腰,人都那么累了发力还挺猛的。

“野哥!”常在峰又说,“再悄咪咪咱俩也一块儿去看看俊哥吧!我想让他知道。”

林天野闻言不由出了会儿神,而后点头答应,“先看俊哥。然后我也想去见见富妮妮,咋也当过一家人,不知道那男的对他咋样,我想给她充点儿钱。”

常在峰立刻把腰拽回去了,“我要是不同意呢?”

林天野没有生气,“我不是说想吗?想看看她,想充点儿钱,你不同意我就不想了呗!老百姓害怕大刑警!”

常在峰瞪他半天,末了泄气地道,“就这一回,没有下次!”

第91章意外领悟

“床头打架床尾和”,这话适用夫妻,夫夫也行。

周五相安无事,林巍似把范晨案子忘了,也不怎么在意那个诉家暴的,多数精力仍旧放在老鼠仓上。

案头工作用得上手用不着嘴,办公室里安静一天,下班时候林巍才对张依卓道,“明天周末,好好休息!”

张依卓则苦着脸,“我还愁论文呢,没啥心情休息。”

林巍闻言笑笑,“我们搞实战的没有太多教学心得,那也抽空帮你看看。”

张依卓听了立刻欢天喜地,乐滋滋地出门。

成蔚在外等他,对着办公室门努努嘴说,“你咋先走?林律秦律不下班啊?”

“应该下吧?”张依卓说,“让我下班了还磨蹭什么?走,不想吃油边吗?”

“傻不傻啊?”成蔚脚步磨蹭,“急着打发走你,可能有秘密说。”

“说呗!”张依卓不在乎道,“人俩都合作三年了,我个刚来的实习生啥都想插一脚?要说什么不正常啊?走走走,那家买卖好,去晚了没位置。”

成蔚被他拖着,眼睛仍在那扇办公室门打转。

林巍没说什么秘密,“今儿我得回家,回林北得家,你住哪里?”

秦冬阳忘了这人定期回家的事,稍诧了下,“那我也回家吧!”

林巍点头,“行,省得自己住怕老柜子。”

秦冬阳红脸道,“最近不觉得了。您想让我回去我就回去。”

“回家吧!”林巍看似大方地说,“爹妈得想人了!回去好好陪陪,别往外跑。”

“往哪儿跑啊!”秦冬阳随口就说,“我这人特无趣,没啥朋友。”

说明能约会的更非一般关系。

林巍已经往外走了几步,听到这句顿住了脚,非常严肃地说,“秦冬阳我好像没有跟你正式讲过,和沈浩澄分手之后我一直选择自律,不是没资本玩,也不是什么除却巫山的绝情灭欲,而是荷尔蒙的通路挺长,需要足够量的瓦斯才能点火,一般时候不好起兴。和我在一起,太贪心不行,随便也不行,任何游戏都有规则,吃着碗里的就不能看盆。我把话说清楚了吗?”

秦冬阳特别震惊。

现实之中能与沈浩澄媲美的人实在不多,他从来都没奢望揣过珍宝的林巍能太看重云壤之别的自己,可这话的味道太奇怪了,不由张口结舌地道,“您不相信我吗?”

林巍眯眼瞧他几秒,继续似是而非,“单纯提醒。有别的打算可以明说,林律支持,非要背地玩活就没情分谈了。至少身体,秦冬阳,至少身体,有我的同时绝对不可以有别人。”

秦冬阳彻底说不出话,只傻站着。

爱情大概是强求吧?可自己从小到大都在他的身边,连份信任也没赚到?

林巍想给他些时间自己消化,先出去了,“不顺路,打车吧!”

秦冬阳站得两腿发酸才醒悟到林巍真的走了,仍没急着出门,坐回位置缓着,把刚才那番话反刍一遍,强行给自己洗脑说好歹这也是份在意,凡进攻方,占有欲都强,不用上纲上线。

而后才又起身,离了律所回家。

家却空无一人,妈没在爸没在,灶上空空如也。

秦冬阳告诉过父母不用想着自己,所以也不失望,自顾自地换衣服洗澡,然后又洗衣服,还不见人回来就躺到卧室床上看电脑。

白天林巍跟他讨论过涉经刑案的常用辩点,浅说了说可能用在张言案上的辩论思路,秦冬阳在这方面的经验非常短缺,此刻没事就拿出来复盘,同时仔细思考。

二十一点左右他妈先哼着歌回来,进门看见儿子的鞋,立刻哟了一声,“来稀客了?”

秦冬阳也有些累了,出来说道,“您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家?”

她妈笑呵呵地回答,“我现在一没读书学生伺候二没孙子要带,轻手利脚地,正是好时光啊,不玩干什么?”

“打麻将啊?”秦冬阳靠着门框看妈。

他妈摆了摆手,“老坐着不健康!再说我常去的地方你爸现在也去,看他看够够了,赶紧转战,跟你徐姨他们一起跳舞来着!儿子你吃饭没有呢?”

“没有。”秦冬阳已经饿了,老实地说。

“哎呀?”他妈咋呼地道,“没吃呢?你说你这孩子,回来不给妈打电话也不自己琢磨吃的?饿死了了该!这都几点了?煮面条行吗?”

这阵面条吃得稍少,秦冬阳没太抗拒,看着他妈忙活,“我爸咋还混到阿姨堆里玩了?”

“哼!”他妈拧开煤气,“那不得怪老爷们家都不知道保养,一个个的,才五十几岁就都开始这病那病,今儿你住院明儿我吃药的?你爸也没几个交往,男的凑不上局呗!除了上班没事,不玩也没意思,也就不挑叔叔还是阿姨的了!你可别小看娘子军啊,脑子和手不比你爸更慢,我看他最近至少输掉一件衣服钱了!”

秦冬阳知道父母玩麻将的彩头都非常小,他妈所说的一件衣服也就三四百块,没咋放在心上,只是笑笑。

鸡蛋酱炸好了,他妈又问,“后面能歇一阵子吗?”

秦冬阳鲜少说谎,因此有点儿不太自然,“不能。有个大案子,今年都不一定完事儿。”

好在他妈心粗,认认真真地搅面条,“不是妈多财迷,你这么累,就是没有经济效益,也屈得慌。”

秦冬阳想起林巍考虑“分账”的话,安慰母亲,“快改善了!”

面条好不好吃落进肚子人也充实,当妈的人挺长时间没能逮着儿子,贴着身地唠叨,一下问他肖非艳是不是真怀孕了,一下又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混着对象。

秦冬阳都答不上,只能支支吾吾,幸亏隋萌来了电话,把他给解救了。

“明天休息吗?”隋萌问他。

秦冬阳迟疑,“不好说,得看上级律师有没有临时吩咐。姐有事儿啊?”

“我同学结婚,想带你一起吃席呢!” 隋萌就说,“没空就算了,要能有空你十点前给我打电话,装姐一天对象。冬阳,咱多见见热情拥抱生活的人,你遇到的,除了冷面法官就是苦脸的囚犯,时间长了谁的心情也好不了。”

秦冬阳很领情地笑道,“对象还能装呢?姐的观点特有道理,只不过别人肯定理解不上去,见你吃席还有领一个人,不得觉得咱太抠么?我不是小孩儿了,没法从容。”

“所以得练!”隋萌笑呵呵地说道,“谁不需要捧人场呢?再说姐的礼金足够咱俩上顶层餐厅消费三五回了,吃他顿席还得在意别人看法?冬阳你就是想得太多,所以才不快乐!跟姐学,该当真的当真该不管的不管……”

秦冬阳突然受了什么点拨似的,刹那之间醍醐灌顶。

顶楼餐厅,“装姐一天对象”……“你在哪儿呢”,“我在你家楼下”……

林巍哪是随便去谁楼下的人?当日的短信和今天下午的提醒,难道是……

“听着没啊!”隋萌说了半天察觉到秦冬阳走神了,警醒地问。

“对不起姐!”秦冬阳知道隔着电话也瞒不住隋萌,非常认真地道歉,“我溜号了!”

“冬阳,”隋萌关切道,“这几天你也没主动联系我,过得怎么样啊?工作压力大吗?跟他还平静吗?”

“工作还好。”秦冬阳老老实实说,“他也还是老样子,总是有点儿……不好相处,我也习惯了。姐,我就是还没琢磨明白人跟人之间的感情,你说,占有欲算爱吗?”

隋萌沉吟一下才说,“应该算吧?人总不会在意不敢兴趣的事物。可是怎么说呢?比如人爱钱财,贪婪至极,但他爱的是金钱本身吗?大抵是金钱能够换取到的物质和精神享受,吃饱喝足之后就是富足感和优越感。又比如爱小动物,不准出门不准乱跑,给吃给喝遮风挡雨,也不过是需要它的皮毛温度讨好邀宠,借以填补空虚抚慰寂寞。同样的情感换算到人的身上就不能是好感情了,好的感情不仅仅是在意和宠,还得看得见你,明白和懂得,愿意成全。”

秦冬阳静静听着,在手机旁沉默良久,之后说道,“姐,我也没懂他啊!我不明白他,也不会宠他,只有在意。原来我的感情也很不好。”

隋萌叹了口气,“傻冬阳,姐在教你怎么鉴别他人所施,你却立刻审视自己给出去的,这份优先还不是宠?至于懂得……姐是个纸上谈兵照本宣科的学术党,自己没有任何切身体会,没有实践好的具体事例可供参考,更不了解你们之间的点点滴滴详详细细,只能告诉你定义好的东西,太具体的,还得靠你自己琢磨体会。”

“那我,”秦冬阳一边思索一边又问,“可以利用这份占有欲吗?”

隋萌很郑重地想想,“火的出现促进了人类文明建立,可这东西也是灾祸,冬阳,你有信心掌握好分寸吗?”

秦冬阳不由畏惧起林巍的阴晴难测喜怒无常,立刻打退堂鼓,“我没有,姐你知道我笨。”

隋萌闻言又叹口气,“这么快就放弃了啊?冬阳,别的事情上你不是这么爱退缩的。嗯,感情的事如鱼饮水,你自己定夺,姐也不能乱做主。”

秦冬阳心道隋萌真挺了解自己,这一瞬间,他已决定不会利用任何发现去同林巍较量,只想先给出去百分百的诚意。

第92章 寻路孤兽

天已长了,下午六点左右还没见黑。

林宅静悄悄的,像没有人。

林北得却在家里。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父子两个没碰过面,林政委的地位举足轻重,年过花甲也有许多事情可忙,并不如何耽溺家庭。

但他今天却很耐心地等在客厅里面,仍旧很灵敏的耳朵听见儿子的车驶进车库,眉尾稍动了动。

林巍进门看见父亲也稍意外,两秒之后方开口道,“真难得啊!”

林北得回眸看看卧室的门。

为了方便水隽影出入,夫妻二人住在楼下,楼上除了林巍房间基本都空置着。

“有什么事?”林巍觉得父亲有话要说。

“你妈妈最近不太舒服。”卧室的门好好关着,林北得声音不高地道。

林巍眸光一闪,随即就道,“那就去医院啊?你们附属医院的医疗资源很不错的,人头又熟。需要我帮忙吗?”

“她也快六十了!” 林北得当然不需要儿子找关系为妻子看病,他要别的,“人生七十古来稀,养儿子到底干什么用?你还只是半个多月回来住一晚上就走,剩下啥都不管?”

“我能做什么呢?”林巍仍问。

“不该陪陪父母?”林北得看着他说。

林巍竟忍不住笑了,“我的耳朵没出啥毛病吧?陪陪父母?您需要还是我妈需要?能确定吗?”

林北得原本打算平心静气地和儿子谈话,此刻却又克制不住烦躁,“林巍,你都三十多了能不能有点儿好模样啊?”

林巍不想争辩好模样坏模样的话,仍旧讥诮而又无情地道,“你们生了我,给了命也给了姓,还三餐有继地养大了,该尽的义务我会尽,住院费和护理工人,我掏我请,绝对不会含糊。虚头巴脑的东西就免了吧!虽说这肯定是林政委的一厢情愿,水女士根本不会提出类似要求,我还是想问您二位一句,责任义务这种事情不是相互的吗?日渐衰老的父母需要照顾,幼小的孩童呢?林巍生下来就三十四岁?他没懂事的时候你们想过该陪伴吗?”

林北得霍然起身,“你这是要跟我算账吗?父母不照顾你,你怎么长到这么大的?没饿死呢?”

林巍笑容稍现惨然,仍未争辩,自顾自地说着要说的话,“还有我婆,她就不需陪伴?你们甚至都不理她,让她孤零零地死去……”

“够了!”林北得大喝一声。

林巍停了口,但却不看怒火勃发的父亲,管自平复,半晌儿才又说道,“不管是真有病还是新的逼迫手段,我不妨跟您明说,林巍做不了能力之外的事,不要浪费精力。还有,您的不肖之子早就和沈浩澄分手了,林政委总不至于大费周章地难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吧?我还愿意按您吩咐定期定时的回家就是承认自己还是林家子孙,要非驱逐出门尽可直言,犯不着耍脑筋!”

林北得觉得自己的肺又要炸了,狠狠盯着儿子,努力寻找着既不声振寰宇又能一举击溃对手的良策。

亲生骨肉也是敌人,这是宿命。

林巍却不耐烦等他,大步上楼,再没出来。

林北得只能颓然坐回沙发里去,独自恨了半晌儿,狠狠一拍木制沙发的宽大扶手。

家庭服务员何姨远远地观察着情形,十几分钟之后,没见林北得再有过激举动,终于提醒地说,“可以吃晚饭了!”

林北得很疲惫地点了点头,起身走进卧室,看见妻子正在窗边坐着,过去推她轮椅。

“我都清净惯了,”水隽影低声说道,“并不需要陪伴,你别费心了!”

林北得挫败而又痛苦地看着妻子的发顶,曾经的青丝已见霜雪,染发剂也遮盖不住,“你我都老了,还不跟他好好唠一唠吗?让他恨咱们一辈子吗?”

水隽影瞅一瞅他,语气坚决地说,“恨比愁好,更比无力感好。”

林北得长长喟叹一声,“可他都要成怪物了!”

水隽影闻言若有所思,没再说话。

林巍回到父母这里总没好睡。

这栋房子多年不变,格局装修还同几十年前一样,因为维护得勤,看着仍有档次,并无破旧气息,可是连片窗帘都是小时候 的款式,总令林巍有种踏进这门便即跌入旧梦之感,好似那个疼他的婆还在,不定什么时候就浅笑着端来素面。

错觉耗人心神,并非惊怕,而是期盼和绝望交织一处的酸楚不堪,不禁想,想就浑身都疼。

世间再没婆了!

回眼现实,世间也在没有从前的沈浩澄。

只剩下个从过去走到现在,仍在原地打转前进不了的自己,越活越空虚,越忙越贫穷。

若是没有工作这种事物存在,他大概已死掉了吧?

几乎搜罗齐了沪深两市成立至今金融圈的所有触刑案件,林巍闷下头去狂看,力图从中发现可学习处,如同药农采药一般目光如炬。

从小到大他都依靠学习自救,因为婆曾抱着稚小的他,眼睛亮亮地说,“我们小巍将来肯定是个学问人呐!”

“巍啊”,“小巍”,一生之中只有这个慈爱女人如此称呼她的孙儿,怎么舍得让她失望?

除了刚上大学……

对于高考志愿,林北得只给儿子三种选择——军校警校和医学院。

林巍其实想读商业,并非贪财,他想自由自在。

可是没这选项,他就读不成。

屡尝皮带滋味儿的林巍深知只靠倔强根本无法如愿以偿。

他的左臀峰上有一块疤,很深,触感清晰,秦冬阳自然不敢打听,沈浩澄却是好奇过的,当时他回答说游泳时候烫着暖气管了,那是谎言。事实是高二那年几乎没怎么见过面的姑姑林南予突然来了家里,因为不够熟悉,林巍的招呼出口慢了,林北得就不顾远道而来的妹妹错愕生气,一脚就将青春期的儿子踹到角落里头,抽了皮带开抡。

正值热天,穿的都少,林政委的皮带铁头很大,一下破开裤子布料楔进林巍肉里,好了就落下疤。

当时的林巍身形个子都长开了,已不能说全非父亲对手,可他总归不能动手相搏,而经历过出柜之后那如刑讯般的一顿暴打之后,又固执地丢了婆的嘱咐,不肯再跑。

亲爹,早晚跑不掉的。

就看看你能不能把我打死!

打死就干净了。

因为想起了不速之客的姑姑,林巍很艰难地推开了林北得为他准备好的三种安排,成功地找到了第四钟选择——学法。

然而等他从抗争取得进展后的欣喜里面回过味儿来发现法学是个纯文科,从此与他喜欢的数理化彻底无缘了不说将来还要去跟各色人等打交道,一下就沉郁了。

他不想死记硬背,更不想理睬任何人,挂科还是退学都无所谓,他不介意烂透。

直到沈浩澄的出现。

又到沈浩澄把他赶出两个人共同建造起来的世界。

林巍终于没能长成良才良人,却没有谁胆敢小看。

更没有谁还能左右他。

命运非要将他打碎重铸,他都挺过来了,并没粉身碎骨,照样能占上等。

什么都可以来打他,但他不可以被打倒。

只要投进学习工作,日子总能过的。

夜里十点,秦冬阳来了微信文字:“林律!”

林巍晃晃僵硬脖子,以为这人有事,等了半天没等着别的话,就不打算搭理。

秦冬阳又发来两个字:“林哥!”

林巍啧了一下,回语音问,“干什么?”

秦冬阳的回答仍是文字,“想您!”

林巍捏着手机,瞪那两个字,仍旧没有多余表情,眼神却温柔了。

之前怎么想的都罢,有这年轻人来做伴,总是好的。

他也回了文字,“无聊了吧?”

“嗯,”秦冬阳打字飞快,“回家也没意思。妈刚回来,爸还没回。我在房间学东西了,学累了就想您!”

林巍看得嘴里发腻,吧唧一下才又打字,“学什么了?”

“您说的那些辩论思路,”秦冬阳答,“我得消化。”

林巍浅浅一笑:“那都是些预设,定不准的。”

“也得学啊!”秦冬阳说,“我是笨鸟。不过真的很乖,没有乱走。”

林巍捏着手机半天都没回复。

秦冬阳忍不住道,“晚安?”

“为什么要乖?”林巍终于问了。

“因为真的很喜欢林哥!”秦冬阳回答。

林巍又捏着手机看,看了很漫长的时间,“为什么喜欢?”

秦冬阳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而后郑重地答,“因为您是林哥,又高大又厉害,又善良又本事。”

林巍好像不认识那几个形容词,眯眼瞅了半天,很自嘲地哂笑。

高大是客观事实,厉害就见仁见智,本事算厉害的近义词,善良?

林巍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和这两个汉字有何联系。

“理由不好。”他起了点儿玩兴,“重新说,不许重复。”

秦冬阳对着屏幕为难半天,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大概没有办法打动任何人,索性就说实的,“聪明,好看,一身傲骨!林哥,您是我的梦想,能凑近了就是最大幸福。我因为你才学的法,就想走到您的身边。”

林巍突然就把手机扣下。

你是我的梦想,这话他曾一字不差地对沈浩澄说过,此刻再见如同讥讽。

而,一身傲骨?

毕业以来,为了靠自己闯出名堂,为了不受林北得和向乾的庇护,林巍早已不是求学时的林巍,他跟奸佞揽颈,更与厌恶搂腰,为了案子能赢无所不用其极,还哪他妈的有傲骨啊?

搏到今天似乎一切都有,其实一无所有,凭什么能做人的梦想?

实在太搞笑了!

第93章相伴于岁

秦冬阳在家吃完他爸买的豆浆油条就出了门,一是惦记着洗毛坯房的床单被罩,二是父母各有各的周末生活,他不愿因为自己总不回家破坏他们的既定安排。

林巍躺在卧室里面睡觉。

秦冬阳看见又惊又喜,赶紧凑到床垫子前,“您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林巍困得声音又磁又厚,伸手摸了秦冬阳脊背一把,“别吵!昨晚熬通宵了,让我睡会儿。”

秦冬阳闻言就把外衣剥去,贴着林巍躺下。

“干嘛?”林巍迷迷糊糊地问。

“我陪您睡。”秦冬阳低低地说。

活动总归会有声音,好好的休息日不能破坏,索性就睡觉么!

林巍朝内翻翻,给他让点儿位置,随即就睡沉了。

秦冬阳贴着他的后背闻他的味道,觉得这刻幸福无比,悄悄地将两个人的手机全都调了静音。

林巍一觉睡到午后,醒过来时看见秦冬阳躺在枕头上面看他,纳闷地道,“干躺着不难受吗?”

秦冬阳微笑,“我也睡了一觉,只是没有您长。”

林巍坐起了身,“我去洗澡,你琢磨点儿吃的。”

秦冬阳赶紧点餐,然后趁着林巍洗澡的工夫把床单被罩都换下来。

林巍出来看见,“洗得挺勤,楼下的洗衣店店主肯定能喜欢你。”

“其实有个洗衣机就行……”秦冬阳话未说完音儿就没了。

林巍什么都没有也过了好几个月,如今不但装了窗帘,还多了沙发和柜子,自己再说太多又要惹人生气。

“网上定一个吧!”林巍却很反常,“明天就能送到。野子这房估计总得出租,我要搬走也不至于浪费。”

“那再添个饭桌行吗?”秦冬阳高兴极了,“简易的就行。”

林巍撩他一眼,也同意了,“带两把凳子。”

秦冬阳立刻点开软件搜索,外卖来了也顾不上。

“先吃!”林巍蹙眉,“不差这一会儿了。”

秦冬阳生怕这人反悔,赶紧就把整理箱给摆好,然后情绪上佳地拍拍它说,“你快光荣下岗了!”

“你家没饭桌吗?”林巍不懂他在高兴什么,边拆外卖包装边问。

“可我得住在这儿啊!”秦冬阳想也不想地说,“家里的是家里的,这儿是我和您的。”

林巍动作略慢,而后反提了速,啪地一声拆开密封好的小咸菜盒,“都几点了还吃粥啊?”

“咱们是早饭呐!”秦冬阳说,“您才睡醒,肠胃还没歇过劲儿呢!”

林巍先叼一个花卷,“你也没吃早饭?”

“半根油条一杯豆浆,”秦冬阳道,“早就消化没了。”

他看看表,“嗯,现在吃早饭,夜里七八点钟晚餐,十二点之前还可以加个夜宵,一顿不少。”

“你多吃了一顿。”林巍淡哼,“好在还有家族性的精瘦基因。”

秦冬阳好脾气地乐。

“晚上吃什么?”林巍本能性地嫌弃早餐寡淡,自然而然地开始期待下一顿了。

“我们去楼顶餐厅啊?”秦冬阳试探地说,“卡里还有那么多钱呢!”

林巍又看看他,刚想说话,手机闪烁起来。

秦冬阳见状连忙就道,“我给你调静音了。”

林巍瞥到常在峰三个字,伸手挡住秦冬阳,起身去阳台接。

“林律,”常在峰声音兴奋地说,“汤静那边有发现了!”

林巍下意识地回头去望秦冬阳,见人老老实实坐在原处,心里安定,“什么发现?”

“刘一桐在她家小时工丢出来的生活垃圾里发现了一套女士内衣裤,品牌货,价格不低,看着挺新,却有不正常的毁损,推测是汤静的。上面还残留着些陈旧性的人类体液。”

林巍心里亮了道缝儿,立刻就道,“汤静独居,这种私密衣物坏了也该现穿现丟,留有陈旧性的人类体液不太对劲。我建议你们送检,同时联系看守所的狱警,提取范晨的dna。”

常在峰嘶了一声,“有可能吗?”

林巍缓缓地说,“排除一下吧!”

“行!”常在峰没再迟疑,“咱们等着看结果吧!”

“还有!”林巍又说,“暂时不能撤掉对汤静的监视!”

常在峰先说了“是”,立即就啧一声,“林律成我上级了啊?”

林巍淡淡地笑,“没那妄想,肯定能做朋友。”

秦冬阳眼瞅着他心情很好地走回来,继续喝那没有喝完的粥,不可能会不问,“什么事儿啊?”

“别管。”林巍只道,“我不劈腿。”

秦冬阳被这句话怼得哑口无言,屋子不大阳台不远,可是林巍说话时候压着嗓门,眼睛还瞄自己,没法偷听。

越无法知道的事情越引好奇,人性如此,没可奈何。

可是林巍不满足他,也是没奈何的。

秦冬阳在手机上选了一个多小时的洗衣机和饭桌,最后列出几个备选方案来让林巍定夺。

林巍不知在忙什么,眼睛盯着笔记本电脑不转,“你就买么!多少钱我转你,这么啰嗦,选择困难症啊?”

“我怕您不喜欢。”秦冬阳说。

“没事儿!” 林巍头不抬眼不睁地说,“用久了都习惯了!”

秦冬阳听他这么说,只好玩了个占卜小游戏,然后选了天定的三号方案,心里落了踏实,回眼看看。

林巍仍旧紧盯屏幕,不时敲击几下键盘。

即使同居,秦冬阳也不敢随便去瞄林巍的电脑屏幕,于是信步走进阳台,站在林巍之前站过的地方朝外张望。

林巍起了烟瘾,也走出来,随口问他,“看什么呢?”

“对面那家阳台上养了一堆绿植,北阳台哪有咱们阳台适合养花呢?要不……”秦冬阳回眼看向林巍,发现他的脸色骤然沉了,急忙刹车。

“爱养花的林巍已经死了!”林巍冷冷地道,“什么东西在我这儿都活不好,别瞎折腾!”

秦冬阳的心脏慢慢地疼起来,由一个点变成一条线,而后扑啦啦地波及整个胸腔。

不是因为林巍训斥自己,而是他清楚地记得沈浩澄买房子那年,林巍曾在秦大沛张罗的新居饭上热情洋溢地说,“特意挑了个大阳台,浩澄太刚正了,养花熏熏,看看能不能陶冶出点儿浪漫气质!”

沈浩澄当时皱着眉说,“我没那根筋啊!弄回来谁伺候。”

“我伺候!”林巍笑呵呵地说道,“肯定能伺候明白!”

可他现在说什么东西在他身边都活不好,那个热热烈烈的林哥呢?

“晚上我要出门!”林巍又对秦冬阳说,“咱俩早点儿吃饭,六点就去吧!反正两个花卷一碗稀粥也撑不了多久。”

“您有事情可以不出去。”秦冬阳连忙说,“在家对付对付!”

“我不对付!”林巍却道,“况且你的话也有道理,十万块什么时候能吃完?不抓紧时间用万一他们倒闭了太亏。我约了朋友晚上八点半见面,时间够用。”

秦冬阳闻言又看看表,赫然发现快五点了,不由呀了一声,“时间太不禁过了!我也得洗个澡去!”

林巍面无表情地看他跑进卧室,心想时间当然不禁过啊,转眼自己就活成了无趣之人。

他并没约朋友,而是收到了关于甄阳的消息,准备再次创造“偶遇”。这件事情非但不能对秦冬阳明说,他还不想牵扯秦大沛,更不可能让林天野知道,只能独自行动。

倒也无牵无挂。

等秦冬阳整理好自己就该出门了。

取车路上,两个人又看见了那位带小狗的老妇。

天气暖了,老妇人的服装也变少了,仍旧不是寻常老人爱穿的卫衣或运动装,而是一件很有职场气息的小黑外套。布料轻薄,做工却很考究,看起来很有质感。

正装总要牺牲一点儿舒适性的,但给人的感觉却更有精气神儿,一看就是好好在过余生的人。

她牵着的那小狗儿后肢已萎缩了,根本不能奔跑,要靠老妇手里抓的助力设备辅助散步。

秦冬阳忍不住问,“豆子怎么了?”

老妇人笑了笑说,“太老了,牙口不好吃东西就不行,缺钙严重,几个月前没跑好摔跤了,腰椎断了!我没照顾好它!”

秦冬阳有些唏嘘,看看那狗老得木然的脸,安慰地说,“是个意外,您别自责。”

匆匆告别,林巍等那老妇听不见时才道,“你劝不好她的愧疚!”

秦冬阳没想到他会在意自己跟老妇人的对话,纳闷询问,“因为她太爱狗了吗?”

林巍点了点头,“爱是已经很努力了,仍旧会为疏忽和牵累自责不已,这个连佛都渡不了,何况劝解?”

“佛?”竟讨论到这个层面,秦冬阳十分意外。

“都说佛渡有缘人,”林巍脸上又起了些嘲弄之色,“什么叫有缘人?无爱故无忧无爱故无怖,先得放下一切。可若一切都放下了,还用谁来渡吗?由此可知信仰和梦想一样,都是骗局。”

秦冬阳突然心生恐惧,上次去顶层餐厅吃饭时的可怕经历猛然翻上心头,一下顿住了脚,“林律,咱们换个地方吧!”

林巍似看清了他的内心,可恶而又漂亮地笑了,“胆小鬼,随口聊几句天。别害怕,今天不欺负你!”

第94章认真地爱

乘坐电梯往顶层餐厅去的时候,秦冬阳鼓足勇气对林巍说,“林律,我有一个姐姐在这栋大楼里开工作室。”

林巍倏然望他,因为电梯里面还有别人,又很迅速地将讶异掩去,状似随意地道,“什么家的姐姐?”

秦冬阳望着极速跳动的楼层数字,慢慢地说,“不是亲属,算校友吧!我读大学的时候她是心理专业的研究生,去年修完了博士,追随导师,留在家乡开了咨询室。”

林巍眉毛轻动,赞叹地道,“高知女性!”

此后二人没再说话,一路出了电梯进到雅间,点了一客雪花牛仔粒和香煎梅童鱼之后才交流了一个眼神。

“她叫隋萌,”秦冬阳又说下去,“性格开朗,沾点儿泼辣,大晚上的独走夜路,遭遇流氓纠缠,我正巧路过,给冲开了,之后就成了朋友,一直这么多年。”

林巍浅浅地哂,“戏剧来源于生活,诚不欺我。”

“我对您和哥说过这事儿,” 秦冬阳道,“不过你们大概不记得了,当时沈律也在场,或者还有印象。”

林巍不想纠结这个,“是份善缘,好好珍惜。”

“隋萌姐真的很好,”秦冬阳看着他说,“又漂亮又能干,也很关心我。”

林巍的左边上睑不易察觉地搐了搐。

“我尊重她,敬仰她,羡慕她也喜欢她,”秦冬阳又说。

林巍耷拉下眼,把位置摆得挺正的餐具朝自己面前拽了拽。

“可是我们没有男女之情。”秦冬阳不再卖关子,“隋萌姐还是单身,她没同我讲过对爱情的憧憬,但我觉得她的理想一定是个风趣幽默爽快能干的人,不是我这么没用的小弟弟。”

这种转折既出意料,也在情理之中,林巍缓缓抬起眼睛,“你在谁的面前都自卑吗?”

“不是。”秦冬阳对他笑笑,“我在隋萌姐面前不自卑,她总说我是限量版的高定。但我知道她的看重出于友情,心里渴望的伴侣类型肯定不是我这种的,我也不会把她当成发展对象。”

服务员进来送餐,林巍的情绪随着外人介入迅速平静,“那有一点儿可惜。”

“不可惜。”秦冬阳望着服务员离开,继续微笑,“人都需要朋友,也得追求爱情。林哥,咱们已经这么亲密了,您能允许我说爱吗?以前我只敢喜欢您,如今我们在一起了,真的爱您,咱们好好地在一起行么?”

林巍深深瞅住秦冬阳的眼睛,表情之中没有感动也没有获得之喜,只有冷静,“再过些年你就知道,爱情这玩意只在没得到或者刚得到的时候美好,久了便会锈迹斑斑,极难保养,犯不上下大力气获取。”

“我下力气!”秦冬阳飞快地说,“您当不当成爱情都行,只要别推开我。林哥,我站在边上看了您十多年,等的念头都不敢有,终于尝到一点儿美好,真的害怕会像小时候的第一只冰淇淋,舍不得舍不得却从蛋筒上面掉在地上。我悟不了佛理,也不想被度化,满足这点儿执念就行。如果沈律不再回头,在您碰到下个深爱之前,给我一段幸福好吗?”

林巍望住秦冬阳,很鲜见地短了片刻言辞。

他说“终于尝了一点儿美好”,美好了什么呢?

如此开诚布公,言辞恳切到低三下四的程度,真值得吗?

林巍很自然地信了秦冬阳和隋萌之间的单纯,这人不会总不说谎,但他时刻都在自己眼皮底下,若有别的打算,不会自寻死路地装这个相。

认识十多年了,秦冬阳就再笨些也会知道林哥绝不好惹,跟他动鬼心思定会鸡飞蛋打。

那么这一番话就是他已经意识到隋萌被发现了,在坦白,在讨好,在说明,在索要。

林巍竟觉应对不上。

除了相信他能给什么呢?

承诺?接纳?

可他根本不能做自己的主。

“吃吧!”最后他只是说,“有机会把你这位异性密友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这个态度已比上次来时温和多了,秦冬阳也不奢求太多,他把想表达的都表达了,且没遭到呵斥打断,就很满足。

雪花肉粒鲜嫩可口,鱼也煎得适度,不焦不硬,酥脆弹舌,秦冬阳吃得开心,仍提要求,“得有主食才能吃饱。”

林巍触触呼叫服务员的按钮,添了一份海鲜炒饭和泰式浓汤,然后开玩笑道,“当中国人真好,可以杂七杂八地吃,谁都不能有意见。”

秦冬阳很认真地剔出一根鱼刺,很高兴地冲他晃晃,然后没啥心机地笑,“我只关心这顿得花多少。”

林巍被他感染到了,也笑起来,“够买你那小饭桌了!”

“啥?”秦冬阳的鱼刺啪地掉在桌上,头身分离。

“挣钱干嘛用的?”林巍拿块纸巾抹走了去,“嫌贵你就好好吃吧!”

大律师视血汗钱如粪土,加了一天班的常队仍是劳动人民本色。

今天还算早的,他到“小野”门口刚刚晚上八点,望见林天野在灯火通明的店里忙活,没急着进,折身买了一些鸭货和啤酒才又回来。

顾小江在吧台里面闲着,看不上常在峰的吃食也看不上他,眼见这人轻车熟路地钻进没有人的vip室,跟脚进去,没啥好气地说,“你把我师父的车侵占了?”

常在峰不爱理他,“管得着吗?”

“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顾小江更生气道,“开了车不算,还用我师父的油卡,真是搜刮成性!”

“你师父有啥你都挺清楚啊?”常在峰稍微来了兴致。

“我住师父家呢!”顾小江横横地说,“他都没车开了,还特意回去取油卡,我不知道?”

“那你就不搜刮成性?”常在峰笑笑地说,“吃师父的住师父的,干点儿服务员的活,连学手艺带开工资,惹事儿也靠师父出头,有脸说我?”

“他是我师父!”顾小江气急败坏。

“他还是我……野哥呢!”常在峰临时改了口,差点儿就没说出“他还是我的人”来。

不光对这嘴没毛的小孩儿,常在峰其实想对所有认识的人说上一遍,可惜不能,实在憋得慌。

顾小江跺脚就走,“救你一回,硬往上攀!”

常在峰瞄着小孩儿出去,美不滋滋地想,“谁让你师父乐意让我攀呢?”

林天野忙到九点多钟才进屋来,见常在峰一边喝啤酒一边翻手机,先分了些鸭货出去,回来才说,“你别总撩小江子!他没上过多少学,想事情直,逗太皮了不好教。”

“是他总针对我。”常在峰非要同个小孩儿一般见识,“一口一个他师父。”

“啥你都争。”林天野也开一罐啤酒,喝了口道,“要不别当警察了,也拜野哥为师?”

常在峰拖着凳子往他跟前凑了一凑,“剪头就算了,怕把你的家底儿都赔进去,别的我得拜你为师,好好教小弟啊!”

林天野听这中队又没正经,也不生气,因为站着,就垂下眼,笑吟吟地看住凑过来的脸颊,“你挺虚心的啊?赔说赔的,和我家底儿有啥关系?”

“我还进步快呢……”常在峰的撩骚大业还没完成,顾小江又闯进来,“师父……”

孩子再小也是走上社会的人,当然看出两个人的样子暧昧不堪,一脚顿住,先愣了愣,随即愕然,“师父?”

林天野迅速后撤了身,做回正经样子,“怎么了?”

常在峰则有一点儿显摆地回过眼,看住不知如何是好的顾小江。

“啊,”顾小江手足无措地说,“也没啥事儿,就……问您在不在这吃宵夜……”

“你自己吃。”林天野尽量稳住语气,“月底师父给发补贴。”

顾小江一言不发地关上门,小脸上面变幻莫测。

“怎么办啊?”常在峰幸灾乐祸地说,“野哥露馅儿了啊?补贴能不能堵住你这徒弟的嘴?”

林天野恨得伸手拧了他的上唇一把,“嘚瑟什么?你没在这馅儿里头吗?”

常在峰笑着抓他手腕,半真半假地说,“我不怕露!”

“别胡说!”林天野用另外的手拍他脑袋,而后若有所思地说,“小江子不傻,不会瞎咧咧的!”

常在峰毫不在意这个,“明天我能休息半天。周末你和俊哥活都忙吧?那也没招儿。咱们见见就行。”

林天野这才把见高家俊的事情当真,沉吟地道,“这二年我们碰得少,俊哥得挑我理。”

“谁让你不要我也不搭理老哥们呢?”常在峰似不同情。

“那时候不敢往他的地盘去,店门对着校门,碰上你呢?”林天野叹气,“联系少了就没办法自然,只能逐渐疏远。”

常在峰凝目看他一会儿,也叹气道,“始作俑者是我,心结也得我解。没事儿,中间又没什么误会,唠两回就又亲热了。俊哥给我剪了这么多年头发,最近突然不去,得奇怪呢!”

林天野伸手捋捋他的脑袋,“看来还是俊哥剪得好,让我鼓捣两次,掉了不少英武之气。”

常在峰哈哈笑了,“野哥你能不能不逗?一个贴皮谁剪能有变化?以前咱俩隔着二八丈远,距离产生美吧?”

林天野闻言幽幽吐了口气,“也可能是。你这小子如今裤头都穿我的,还美个屁!”

林天野一点儿都不上火,嘿嘿地道,“谁让咱俩哪哪儿都差不多?”

第95章红尘烟火

林巍起早就出门了,按他自己的说法是去和一些可能用得上的人脉关系联络感情。

秦冬阳心想头天晚上已经联络到后半夜了,周日还要继续,大律师这么多年的休息日都是如此过的?实在辛苦了些。

当助理的不能替人冲锋陷阵,那就保障后勤,他又吭哧吭哧地收拾根本没什么好收拾的毛坯房。

林天野对林巍挺用心的,房子虽然是毛坯房,防水防灰处理都挺细致,不知是林巍住进来之前弄的还是住进来之后弄的,总之就连天花板上都有光泽。

屋里却没什么正经清洁用具,估计林巍是从来不擦地的,自己还能干干净净大概是有出淤泥而不然的厉害功夫。

只用抹布实在太累,秦冬阳下楼去便利店里买了一个拖布桶回来,将整屋地面彻彻底底清洁了两遍,送洗衣机的工人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电商之所以能蓬勃发展,首要原因就是足够快捷。

秦冬阳又按电梯又开门地把大电器迎接进来,毛坯房的水龙头质量又不过关,不符合洗衣机的安装要求,好在工人们还能替供配套服务,多收了点成本费后忙活了一个小时左右就把洗衣机给安装好了。

秦冬阳高高兴兴地洗了被单被罩,之后发现没地方晾,又跑下楼买了一个室内晾衣架上来,之后点了午餐吃掉,送饭桌的又过来了。

只是一张没什么造型的硬塑饭桌,用料却很结实,浅灰色的现代风格也搭毛坯房的调调,两只椅子不大不小,不仔细瞅看不出来是便宜货。

秦冬阳欣赏什么明清家具一般欣赏了半天,心里没来由地喜欢,为它又下了一趟楼,把便利店里最贵的烟灰缸和纸巾盒买了,正好看见一个擦玻璃的电话贴在告示牌上,毫不犹豫地打过去,不还价地请了两名保洁人员。

林巍傍晚回来时候看见房子窗明几亮,整理箱和皮箱都规规矩矩地排在木柜子旁,地面光可鉴人,南面阳台上平平整整地晒着被单,餐厅里的新桌子上摆着一盘又红又大的樱桃,卧室里床上用品铺得利利索索,厨房里的矿泉水也码得严丝合缝,不由微微一愣。

秦冬阳坐在沙发里面看电脑呢,听他进来扭头笑道,“回来了?”

林巍迅速瞄了一眼卫生间,看见了里面的洗衣机,没头没脑地说,“这么快么?”

“嗯!”秦冬阳站起身走过来,仍旧笑着,“网上有个段子,说是京东的速度就是怕人反悔退货。我都用了,品牌东西挺有保障,好使。”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地洗衣液味,林巍在外面折腾了一整天,已疲惫了,情绪却还不错,“吃晚饭了吗?”

“等您呢!秦冬阳问他,“您吃过了?”

林巍仰头靠近沙发里去,缓缓抻了一下身体,刻意把肌肉里的酸意挤出去些,同时简短地答,“没呢!”

秦冬阳看出他有点儿累,试探地道,“那就叫外卖吧!别出去了。”

林巍闭了几十秒的眼睛,突发奇想地道,“买两盒方便面回来泡吧!再给这房子增加点儿烟火气。”

泡方便面怎么就增加了烟火气呢?

秦冬阳不懂,却没发问,先给他拿来一瓶矿泉水,拧了盖子放在手边,“我去买,您歇一会儿。”

便利店里既有煮面锅也有烧水壶,品质都还不错,秦冬阳想也不想地一起买了,又拿了点儿咸菜火腿肠什么的和方便面一起提着。

店主见他一天之内光顾了好几趟,笑着寒暄,“刚搬过来?”

秦冬阳似是而非地答,“才住。”

他注意到店主家的窗前摆着一株喜阳光的米兰,因为楼层太低光照不足的缘故养得不够好,心里略动了动,暗想若是换到林律的阳台上去必然长势喜人,没寻思完门外进来一个熟悉的人,是那走哪儿都抱狗的老妇。

秦冬阳笑着打招呼说,“豆子又遛弯啊?”

老妇笑道,“看看风景呗!”

店主也跟她打招呼,“林书记来了?狗粮到了,您自己能提得动吗?等会儿家里来人替我,帮您送到楼上去吧!”

“别耽误你!”“林书记”说,“我慢慢提,哪儿就拎不动了?”

店主笑道,“不是还得抱豆子么?一只手太沉了。”

秦冬阳听说老妇人也姓林,更生了些好感,见那一袋狗粮也就十斤,就插嘴道,“我帮您提。”

“不用不用。”老妇更加不好意思,“一共没几步路。你们年轻人都忙,我却整天没事儿,真提不动了就歇会儿么,也不着急,何必麻烦孩子们呢?”

店主却有一点儿借光意思,“没几步路就让小帅哥帮您拎过去么!林书记一辈子都这样,总不麻烦人。咱小区里住着多少轴承厂的老职工呢?碰着儿子孙子辈儿的您就使唤么!哪个小时候没吃过林书记的糖?”

老妇还想拒绝,秦冬阳已把狗粮提在手里,边往外走边问连忙跟上来的老妇人说,“我是外来的,这儿是轴承厂的职工楼吗?”

“你这孩子。”老妇笑了,无意识地颠颠怀里的老狗豆子,“轴承厂都黄多少年了?哪还来的职工楼啊?回迁了一部分旧公房是真的。另有发展的都换地方住了,老人儿比较多。”

回迁房自然不在小区的黄金位置,秦冬阳按照老妇人的提示拎着狗粮往西北角的那栋楼房走,嘴里仍寒暄道,“您退休时还没黄吧?我对轴承厂真没啥大印象了。”

“小厂子。”老妇人应道,“本来不起眼,你这岁数的自然没印象。我退时还没黄呢,已经看出日薄西山喽!”

“那您能当书记也挺厉害。”秦冬阳由衷地道,“跟着厂子一块儿辉煌过的,不负青春。我爸也就比您年轻十来岁,一辈子都是普通职工。”

老妇人淡淡地笑,“我是搞党政的出身,谈不上辉煌。论贡献不一定比得上普通职工。”

秦冬阳几乎没听过谁说话还要“论贡献”的,有点儿接不上茬儿,幸亏目的地很快到了。

老妇人很热情地往屋里让他,“进来坐坐么?我家没有别人,只有一个老太太和一个豆子。”

秦冬阳连忙婉拒,“今天不了。林书记,不能随便跟别人说家里只有您和豆子哈,得有点儿防备心。”

老妇人不甚在意地笑,“这么大岁数了有啥值得别人惦记的呢?行我知道,真是谢谢你啊!”

秦冬阳转身下楼,匆匆赶回毛坯房。

因为耽误了一点儿时间,脚步迈得飞快,开门锁时却很小心。

林巍果然躺在沙发里睡着了。

秦冬阳轻手轻脚地放下手里东西,想找一点儿东西给他盖上。

天暖和了合衣躺在沙发上面也有感冒风险,人睡眠时体温会下降,前面还有那么大一扇落地窗对这边吹。

可他才走两步林巍就醒过来,睁眼睛道,“买回来了?”

秦冬阳颇为懊恼地说,“我不动弹好了,让您再睡一会儿。”

林巍翻身坐起,晃动晃动脑袋,“没到睡的时候,弄面吃吧!”

秦冬阳闻言赶紧去洗锅子,而后蹲在地上煮面,边忙边解释说,“我碰上那养狗的大娘了,帮她送了趟东西。她也姓林,和您一家子。”

林巍一向对无关紧要的事不感兴趣,只瞅放在厨房地面上的小煮锅,“偶尔吃一顿,这么麻烦干什么?”

“反正也得烧水。”秦冬阳说,“煮煮劲道,不麻烦。我上大学时外地同学都偷着煮,隋萌姐也住校,没少跟我这个走读生显摆她的生存能力。据说研究生宿舍小电器查得不严,大家都羡慕呢!”

林巍闻言不由想起了自己读大学时的情景。

他们学校也查,几个糙汉架不住宿管动不动就突击,懒得斗智斗勇,干脆挤到胡宇骁的半地下室里煮。

那儿干啥都随便,但也心疼电费,大小伙子又都能吃,少了不够分的,一锅就煮好几袋面,挤得面汤倒金贵了。

秦大沛最可恶,总抢别人碗喝,胡宇骁和沈浩澄没少用筷子敲他脑袋,林巍也曾把他按在骁哥的小塑料凳上狂揍。

地下室里更没有像样的厨房,煮面锅也摆在地上,秦大沛抱着脑袋胡乱挣扎,一脚就把煮面锅踢翻了,结果就由单打独斗变成了合伙暴击。

十几年前的旧事,已像上辈子了。

没有饭碗,秦冬阳直接把煮好面的小锅端到饭桌上,看看有些出神的林巍,“您先吃。”

林巍迅速回到现实,看看那锅火候正好的面,拉凳子说,“一起吃。啥都干了,我不嫌弃你。”

秦冬阳自动忽略掉“啥都干了”的话,只听见林巍不嫌弃他,很高兴地坐在旁边,动手把火腿肠拆开,一边泡进方便面汤里一边眼睛亮亮地看着林巍挑了口面秃噜进嘴。

林巍不经意地抬了抬头,恰好对上秦冬阳的目光,又怔了怔。

秦冬阳脸上挂着一层很甜的笑,“好吃吗?”

林巍没笑,只点点头,“好吃。”

秦冬阳越发笑了,“就方便面,好吃什么呀?”说着他也凑到锅前秃噜一口,然后很惊讶地看向林巍,“奇怪了,真挺好吃,是我饿了吗?”

林巍终于浅浅地笑起来,“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第96章 幼小被祭

挺难得的一段相安无事。

林巍天天忙着琢磨老鼠仓案的弯弯绕绕,投入大量精力拆解其中关窍,以期梳理出些思路见解,至少对上经侦方面的人和T市大所那些有经验的同行时不受轻视。同时不太上心但挺游刃有余地处理着另外几桩案子,晚上和秦冬阳回家之后总再出去,不知都干什么,情绪却很平稳起来,言辞如刀咄咄逼人的时候少了,床上床下都没过分难为“合作”伙伴。

秦冬阳觉得这种日子挺好。

隋萌的事说开之后,林巍不再狠盯他的行踪,秦冬阳想父母了就趁林巍晚上不在跑回家去待上一阵,然后瞪眼说瞎话地告诉二老还得加班,再跑回毛坯房来陪林巍吃饭睡觉,撒谎撒得毫不犹豫,奔波奔得兴致十足。

林巍看出他这样过一辈子也不会有意见,越发觉得此人太傻。

分局那边有了进展,汤静内衣上的DNA检测结果和范晨的活体取样比对成功,事情符合林巍猜测,这个女人同囹圄中的问题少年不但认识,还发生过性关系。

“已经请她回来问话了!”常在峰在电话里告诉林巍,“既是受害者父亲的情妇,又和嫌犯的关系匪浅,我们不算无的放矢。”

“玩点儿询问技巧吧常队!”林巍笑吟吟地嘱咐,“这你太在行了。怎么瓦解一个坏蛋的抵抗,怎么突破说谎者的心理防线,律师永远也比不上警察。”

太过精明的人自然招惹提防,常在峰不接这种假恭维真叮咛,亲自领着刘一桐上阵对付汤静。

这天忙得太晚,去“小野”接人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了,顾小江黑着少年脸庞坐在吧台里面,气势强硬得不像是个吃住徒弟,倒似窗上花盆被端走的大家长看见了小偷。

常在峰挺奇怪的,“不是住你师父的房呢吗?在这儿熬什么劲儿?”

顾小江一点儿都不隐藏自己的阴阳怪气,“你把师父拐走了,我自己还折腾个啥劲儿?去了也没人给弄吃的。”

“老大个人,等着谁伺候呢?”常在峰每天早上都能享用林天野的粥或牛奶,很是大言不惭,“不过留这儿看店也行,孤家寡人的小跑腿子,在哪儿不混一觉?”

林天野不爱看他欺负自己徒弟,拽着人就往外面走,“咋这么晚?”

“林巍说的那个案子,”常在峰其实挺累,出门后就正经,“有进展了。”

“是那女的么?”林天野虽不跟着掺和,多少也知道些。

“嗯!”常在峰伸手捏捏鼻梁,“有钱,没廉耻心。还想跟我们打太极,问了一天带半宿——就二十四小时的黄金时间,浪费良机再想细抠,程序上一堆麻烦。我们不容易啊!”

林天野主动开车,“这是审出东西了?你还真是干这行的料子。”

“没有天纵奇才。”常在峰深深靠进副驾驶座,见到野哥就放赖了,腔调懒懒地说,“审问技巧没啥神秘东西,就是耐心和观察力。经验之所以重要,不过是因为人性总差不多,干坏事的其实都很清楚那是坏事,恐惧害怕同时又心存侥幸,只要逮着一个线头立刻稀里哗啦。”

“这女的到底怎么回事啊?”林天野好奇。

“不自重。”常在峰闭上眼睛歇神,“放着富贵小姐不好好当,成天成宿地在声色场所打转转,大半夜敢独自回家,被没钱吃饭四处动歪心思的范晨拖进地下停车场的黑旮旯里,抢了包又临时起意,爽快了一把。这女士本来打算报警,又怕丢人,犹豫之下没有行动。范晨更是奇葩,得了甜头上了瘾,之后还敢来找。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戏码真实上演,吃不上喝不上的精神小伙在公主家连连得手,竟然对她产生了感情,听她说起被人骗了感情,豪气干云地帮忙报复。”

“小女孩儿的爸爸骗了这女的感情?”林天野问。

“都不是正常人,”常在峰冷哼了下,“这女的跟那姓周的家伙通奸通久了,又搭钱又搭身体,不忿人家有儿有女团圆和美,再者也想找事儿坑坑硬欺负自己的范晨,干脆就当上导演了。要不然那个只会横的二百五哪来的反侦查能力?她自己说也没想到小姑娘能被弄死,就是想把范晨送进去待着,留着当时的内衣裤也是一种反击意识,再者也让姓周的害怕害怕,别以为能白纠缠自己。嗨,那当爸的还以为踩住了登天梯呢,没想想这样的女人怎么会甘心被谁拴住?她能跟个有妇之夫不清不楚,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林天野听得皱了半天眉头,“可怜小姑娘了。这女的够得上教唆怂恿同谋犯罪了吧?”

常在峰的神色更沉下去,“她要够得上,那个范晨可能真的不用偿命,失手致死就成立了!”

林天野认真看看他的表情,“法律上的事情你和巍子才懂,我这种二混子不好发表意见,咋合规矩就咋来吧!这女的背后算计人家孩子,当爹的也心存恶意,配合情妇虐待女儿,都该接受惩罚。不能为了弄死范晨便宜他们,否则也不算是伸冤。”

常在峰半天都没吭声,等到车到老楼下面才叹气道,“当警察的时间越长对正义这个词的认识越模糊了。人间难有快意恩仇啊!”

林天野默默下车。

恩仇,正义,沾上这种词汇的边儿就有痛苦跟着,总算真相还能浮出水面,没像林勇的死因一样被长久地掩盖。

秦冬阳听说范晨案竟然查出这么不能置信的变化,当场发呆。

林巍轻描淡写地道,“所以说还没走到法院的案子都不用着急,山路十八弯啊!”

“这也太……”秦冬阳甚至找不到合适形容词了,憋好半天才道,“太龌龊了!”

“不奇怪!”林巍仍淡淡然,“人么,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要是飞禽走兽干的倒可以震骇震骇。”

秦冬阳消化了很久才又挫败地说,“范晨真不用判死刑了?这种道德感极低的危险分子,再有机会流入社会还是危害。”

“我们负责维护他的权益,”林巍正色,语气远比上一次讨论范晨的刑期问题时柔和了,不够熟悉的人听着仍很严厉,“怎么判决交给法院。即使他真的有机会走出监狱,能把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改造成什么样也不是律师需要考虑的问题。首先正视自己的职业角色,再者社会上永远有各种各样的危险分子,遵纪守法的善良公民需要通过提高保护意识来防患于未然,而不是期待执法机关直接枪毙所有可能伤害他人的嫌疑犯。范晨确实没有人性,可是失手致死就是不该直接判处死刑,这个法条合理与否需要通过大量相关案件在具体法律工作中的实践去论证,而不是你我两个律师擅自违背法律规定,利用犯罪嫌疑人的愚蠢无知诱导法院做出不正确的惩戒。还是那句话,罚当其罪,找出现有证据和客观事实之间的差距是公权力部门一视同仁地对每个人负责任的具体表现,作为律师应该双手赞同热情拥抱!”

秦冬阳的言辞能力远逊于他,只能默然。

张依卓则一听林巍说长篇大论就紧张,当时噤若寒蝉,等到带教律师不在跟前立刻就对秦冬阳说,“越在林律身边待得时间长越害怕他啊!”

秦冬阳叹口气道,“他没说错。我上学的时候老师就曾讲过法律工作者评定善恶不能依靠朴素情感。比如一个整天打算烧大厦或者往公共水源里投毒的人肯定不是良善之辈,可他想了一辈子却没有做,或者做了并没完全成功,老百姓可以痛恨不齿,法律工作者却不能把他一棍子打死,不能因为担心他后面还会变本加厉直接处以极刑。这是非常痛苦却必须拥有的职业素质。”

“类似话题我们老师也讲过的,”张依卓说,“可这范晨已经导致了严重后果,芯芯没命了!”

“主观故意和主观不故意的区别如果被忽视,”秦冬阳咬着牙说,“能为芯芯报仇,却会伤害到许多其它性质的命案嫌疑人的生命权,这是维护法条严谨性的代价。”

张依卓听了也叹口气,“所以刑辩律师总被老百姓骂为虎作伥,这就不是个只讲良知的活啊!单个案件和律法大局,个人情感和职业操守,总冲突啊!”

秦冬阳仍旧想着监控视频里那个小小身形,心情低落,没再说话。

张依卓却比他调整得快,“我可不敢妄想给林律当助理了,真接不住他的脾气!”

“他也没过分啊!”秦冬阳反而奇怪,“态度不好了吗?”

张依卓吐吐舌头,“可能我比较玻璃心吧!遇到这么难受的事您心里不舒服人之常情啊?上级律师私下安慰安慰有利于职场和睦吧?林律也太公事公办!秦哥您习惯了这么严肃的气氛么?他对以前的助理都这样啊?”

秦冬阳没有计较实习生的直爽,反而有点儿糊涂——以前的助理?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作者有话说:

可怜的孩子。

第97章甄家父子

五十八岁的甄天水第二次坐进了滨江分局的询问室,看似无奈实则嚣张地道,“警察同志肯定有权利要求我们配合工作,只是这么一而再地浪费时间,影响不影响老百姓的正常生活倒没关系,你们的时间和精力都宝贵啊!”

常在峰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浑身上下都体现着生活优渥的“老百姓”,早对任何狡猾表现产生了习得性免疫的情绪没大波动,只淡然道,“职责所在,没有办法,感谢您的理解。”

甄天水打量一下询问二室,发现布置摆设都和上次待的询问一室没大区别,叹口气道,“非得配合够时间么?”

常在峰不搭这茬,只把桌上复印出的老照片们往他面前推推,“您上次说不清楚林勇为什么要拍摄您的生活细节,可是他的拍摄极有规律,基本覆盖到了每个月,缺失的几张时间段很特殊,根据我们的调查,您的长子甄阳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内给林勇的账户上转了钱,这点怎么解释?”

“嗐!”甄天水早有准备,情真意切地喟叹,“这还把孩子牵扯进来了。老林家的小子跟甄星是同学,两家大人彼此之间有个面么,林勇找过我几次,说他厂子经营不善,缺钱周转。我其实也不情愿帮忙,挣工资的还管人家当老板的?后来实在架不住他磨,就跟甄阳说了。孩子经营的是私营企业,能阔绰点儿,这不是好心办坏事吗?”

“这么说来还是江湖救急出手相助?”常在峰不把这人的厚颜无耻当回事,继续问道,“那也太大方了,讲借不讲还的?两笔二十万,”他的眼神幽冷,“当时您家娶个媳妇花多少钱?”

“怎么不用还呢?”甄天水飞快地说,“怪我们父子都没文化没脑子,斗不过他们买卖人么,光顾着感情了,也没有个正经借条,后来要多少回也没要回来。现在想想,他拍那么多的照片就是为了敲诈我家,后面根本不想还钱,所以就接着拍!认识这种家伙也真倒霉。”

曾被林勇善待过的常在峰听不下去,阴沉下脸,“我猜甄厂长已经和甄阳商量好了说辞,等下他到局里也会这样解释。您倒开明,九几年的老钢厂还井然有序,您就敢跟几名不同身份的女性发展不正当关系,这些照片里的主角张张都挺意气风发。”

甄天水稍稍一噎,马上又避重就轻,“年轻时候不懂事,见笑见笑。我听人说常队也是钢厂子弟,给点儿面子,打人别打脸哈!我确实是有点儿作风问题,这几年都改了,再说也没犯重婚罪,一把岁数了别总揪着丢人事儿说。”

常在峰盯住甄天水那双老谋深算的三角眼,声音仍旧又平又冷,“我对脸不脸和改不改的兴趣不大,不过甄厂长得相信刑警队的侦查能力,钢厂子弟不都是你职权下的工人,我为人民服务,只受国法约束。”

甄天水的反应仍特别快,“汗颜汗颜!常队千万别叫什么厂长,二线了二线。”

“别汗颜了!”常在峰再次指指桌面上的照片,“甄厂长确实年纪大了,想问题不够全面。这些照片中先后出现过四位女性,除了一名红颜薄命罹患癌症去世,还有三位健健康康地活着,她们都比您要年轻不少,没资本享受退休生活也没精力跟警方周旋,您觉得我们能不能从她们口中挖掘出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呢?”

甄天水的脸上缓缓现出一丝裂痕。

“还有,”常在峰拈起一张照片很悠闲地把玩,“被镜头留住形象的司机,您当年的跟班和一些社会上的交往……照片真是好东西啊!好像有一位老领导都去海岛颐享天年了,也得找回来配合咱们工作,还真令人感慨!”

甄天水脸色陡变,之前那些伪装登时不见了,“常在峰,你诈我?”

常在峰仍旧心平气和地道,“那又怎么样呢?有本事您就做碉堡啊?太小瞧人了吧甄厂长?把我当傻子耍?还是把甄阳请这屋来,让您二位当着我们的面演一出父子情啊?”

甄天水的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幻了半天,终于放弃什么地说,“这事儿和甄阳甄星都没关系,单纯是林勇敲诈我。他以为我手里管着一个厂子,能有钱,其实我就是外面光,兜里没啥,所以才让甄阳给他,就这么点儿事儿。”

老东西还在负隅顽抗,常在峰暗自咬牙,“他为什么敲诈你?”

“因为甄星跟他儿子关系好,所以看出我们家经济条件不错。”甄天水说,“我确实是贪污了,没他想得那么肥。”

“所以你就杀了他?”常在峰没有斥责他的污蔑,只逼问道。

“没有。”甄天水立刻否认,“我没杀他。这种爱勒索人的家伙,不定得罪多少人呢,谁知道惹毛什么厉害角色了?”

常在峰面色沉冷地指指询问室的监控镜头,“就凭你刚才承认了贪污的那句话,咱们就不受二十四小时的限制了,有功夫聊!”

甄天水眼里露出些许崩溃,歪过脸看看常在峰,突然不说话了。

林天野接到常在峰说得通宵审讯不回来了的电话叹了口气,答应他不回老房子住,晚上和顾小江同进同出,然后由vip室走进美发工作室外厅,脚没站稳外面进来一个男人。

顾小江先打招呼,“先生新客?洗还是剪?”

那人却喊了声,“野子!”

林天野定睛看看,瞧清来人竟是甄星,面色稍凝,惊讶而又戒备地道,“怎么是你?”

甄星左右扫了两眼,“唠几句。”

外厅还有不少客人,林天野有些沉吟。

顾小江瞧出不太对劲,从吧台里走出来,“师父?”

甄星看出林天野的防范,拍拍布料挺薄的衣服裤子,表示自己没带任何武器,不具有威胁性,同时有些难受地说,“咱俩是哥们啊野子!”

林天野被“哥们”二字刺了一下,也下意识地瞅瞅左右,而后就朝vip室摆了下头,“来吧!”

甄星进屋之后四下看看,浅笑着说,“你这几年混得真挺不错。”

林天野没有跟他叙别情的意思,开门见山地道,“咱俩就是初中同学,闹掰了之后你没少污蔑我,早不是哥们了!有啥话就直说吧!”

甄星闻言立刻看看靠门口站着的顾小江。

林天野见状告诉徒弟,“你先忙去!”

顾小江不太情愿地回吧台了,眼睛仍瞟这边。

甄星却顾不上太多,跟前没人立刻就说,“野子,我当年对你是真心的。那时候确实小,但是感情纯。后来咱俩掰了,我也是心里放不下才做了点儿糊涂事……”

“行了!”林天野忍不住皱眉,“陈年烂账!你来说这个的?”

“我爸没害你爸!”甄星更加急切地说,“咱们有误会说咱们的,扯上人命案我家就完了。野子我求求你,放兄弟一把!”

林天野见他急吼吼地,脚下略退一步,“谈不上误会,到底咋回事交给警察……”

“我知道你和那个常在峰好,”甄星又跟上一步,打断他说,“帮忙求求情吧!别盯着我爸和我哥了!”

林天野觉得他有点儿疯,摇头否认,“没有的事……”

“我都看见了!”甄星突然拔高声线,气急败坏地样子像个抓住媳妇勾搭人的丈夫,“你们俩同进同出的,住一块儿!他还开你的车!”

林天野瞪眼看他,几秒之后反应过来,“在我车边打转的那个人是你啊甄星?你跟踪我?”

“我他妈的从来就没放下过你!”甄星嘶吼着道,突然又把求情的事抛脑后了,“那个警察有什么好的?啊?他就是想占你的便宜!

林天野转身就往外走,不打算跟这个精神病再交流了。

甄星猛然扑了上来,伸臂扼住林天野的脖子。

晚饭时候林巍已经把范晨的事情彻底忘了,闲心大盛地指着特意点的海杂鱼说,“咱俩比赛,看谁吃出来的完整骨架多。”

秦冬阳见他心情挺好,突然就问,“林律您之前的助理姓什么来着?”

林巍愣了一愣,而后明显想了想后才说,“姓杨啊!怎么了?”

“您都忘了!”秦冬阳道,“他也跟了您好几年,连名字都忘了!”

“不是忘,”林巍情绪平淡,“是没特意想着。总把不相干的人放在心上干什么?”

秦冬阳低头吃鱼,没再说话。

林巍明白了些,冷冷地道,“别挑刺啊!他是跟我一块工作了好几年,不是跟了我好几年。”

秦冬阳又难受又想笑,忍不住说,“一块工作了好几年还是不相干的人么?”

“在一起工作时相干。”林巍看着他的眼睛,“不合作了就没关系。”

秦冬阳害怕“合作”二字,又闪开眼,不说话。

“少想点儿这个那个的,”林巍又震慑又说明,“你和他不一样。没上床,换去别的地方工作了也是秦大沛的弟弟,哥们家的小孩儿,没法不相干。”

秦冬阳怕惹毛他,赶紧好声好气地嗯了一声,心里却仍暗想:到底是借了哥的光,单凭自己,没可能得林律青眼,更不要想混进他家。

第98章各有各爱

林巍如今也吃示弱,没再不管不顾地穷追猛打,他发现秦冬阳的头发有一点长,转移话题地说,“吃完饭带你去野子那儿弄弄脑袋。”

秦冬阳抬眼看他,“今晚没事了么?”

“事儿没个完。”林巍笑容浅得需要认真体会才能感觉得出,“分点儿时间给你。”

秦冬阳立刻高兴起来,“应该怎么表达我的心情啊林哥?”

“别表达了!”林巍夹了条鱼给他,“就算是分红吧!”

这个锱铢必较的人,张嘴利益闭嘴报酬,现在连分红都说出来,真把秦冬阳当合伙人看。

年轻助理却顾不上计较——什么形式的陪伴还不是陪伴呢?

吃完饭后驱车开到“小野”,甫一进门,两个人就听见哗啦一声巨响,紧接着,vip室对准吧台那面隔断玻璃整个碎裂,好多钻石般的颗粒甚至迸到外厅里来。

林巍眼见顾小江嗖地一声窜进vip室,连忙把身旁的秦冬阳向后扯扯,边说“站这儿别动”边往里冲。

林天野好端端地站在VIP室,一脸阴沉地揉了揉手。

林巍快速扫他两眼,见没受伤,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被顾小江从地上揪起来的家伙,瞳孔瞬即放大了些,“甄星?”

甄星刚把林天野的脖子勒住就被一个背摔抡了起来,整个人在空中划了一圈儿,先刮掉了棚灯后砸碎了玻璃,然后重重地拍在地面上,此刻只有哼唧的份儿。

顾小江仍要揍他,“还想欺负我师父啊?”

林天野示意顾小江停手,对林巍说,“报警吧巍子,这家伙上门行凶,我这儿也有监控。”  事关林勇命案,林巍没报辖区派出所,直接给常在峰打了电话。

甄星已从被摔晕的状态恢复过来,人被手脚麻利的顾小江绑住了,狂燥成了笼子里的疯狗,一下扯着脖子嘶吼“林天野你无情无义,”一下又大声喊,“林勇就是看上了我家的钱,他死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林天野根本不搭理他,陪着笑脸给几位受了惊的顾客致歉,看清没人受伤之后每人送了一张二百块钱的美发储值卡,迅速把店清了。

秦冬阳帮他出去立好停业牌,回来仍不放心地问,“野哥你真没事儿啊?”

林天野拍他肩膀一下,“真没事。”

甄星见林天野没有来管自己的意思,又扯着劲儿吼,“你还真要把我送局子里去啊野子?”

“别叫那么亲热!”林巍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他的跟前看着,防备他挣脱束缚,这时才开口道,“你都打上门来了还讲什么情分?”

甄星马上横他一眼,“哪儿都有你的事。”

林巍点了点头,神情挺顽劣的,“就是这么巧啊!”

“是巧吗?”甄星的神情突然变得恶狠狠地,“这么多年你都贴在野子身边晃悠,阴魂不散的,想干嘛啊?”

这人真的不太正常,话说得好像自己还同林天野关系匪浅似的,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

林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没急应对。

“我跟他好你也跟他好,还他妈的高调出柜,家里厉害学习又好多显摆啊?我肯定是抢不过你。”甄星阴阴地说,“那怎么还让常在峰截胡了?”

林巍忍俊不禁地看他,然后又回头看看林天野,“这家伙原来就这样吗?脑子不好使啊?”

林天野颇为无奈,苦笑了下。

“别以为只有自己最聪明!”甄星竟然鄙视地说,“林巍,你处心积虑地往我大哥身边凑,以为别人没发现吗?谁不知道你是律师,还是林天野的铁子啊?早早就防范了,真是白费力气。”

林巍瞬间就不笑了,“防范什么?”

甄星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马上就用色厉内荏掩盖内心的慌张,“防范你们合伙害我家!林天野,我爸哪儿得罪你爸了?为啥非得盯住他不放?非得把他弄臭弄垮才行?”

林天野仍不理他,只道,“巍子你……”话刚出口常在峰就冲进来,旋风似地刮到林天野的身边,拽住他的胳膊就左摸右看,同时叠声地问,“伤着哪儿没?伤没伤着?”

秦冬阳本来站在林天野的身旁,也正在看林巍,突然就被冲进来的大块头挤到一边,踉跄了好几下才勉强立稳,不由面露惊诧,想不通一个见多识广的老刑警怎么会如此紧张,如此莽撞。

林巍瞧着秦冬阳站好身形才皱皱眉,“常队太目中无人了吧?”

林天野也极尴尬,连忙挣开常在峰那双大手,“伤什么伤?你快干正经事。”

常在峰见他哪里都好好的,这才放下心来,先瞅瞅林巍,待说什么,一眼瞄见脸上嫉恨交加的甄星,立刻啥都顾不上了,大步走了过去,“这可真是巧啊!你爸和你大哥都在分局陪我们聊天呢,你倒跑这儿作妖来了?生怕被咱们忽视了啊!那就别废话了,上分局凑热闹去吧!”

甄星剧烈挣扎起来,同时歇斯底里地喊,“林天野你如意了!就因为我想搞你,你们爷俩就把我家彻底坑了,真厉害啊!”

常在峰反手给他一记耳光,虽只用了三成力气,经年累月练习擒拿格斗的人,一大巴掌也够甄星两眼冒花天旋地转,叫骂声戛然而止。

“不干不净的破嘴,就这损样还敢埋汰人呢?”常在峰哼着说,然后示意随后赶到的冯智学和小高说,“带回去审。”

顾小江把甄星推给两名刑警,立刻又提醒道,“监控!我们店有监控!别让这小子反咬我们一口。”

常在峰点了点头,“把完整视频传给我吧!”说完他又看了林天野一眼,交代地说,“今天晚上没消停了!”

林天野也点点头,没吭声。

林巍则说,“常队回去忙吧!我们在这儿。”

常在峰嗯了一下,而后再次瞅瞅林天野,大声对顾小江喊,“现在就传视频,我们回去了!”

顾小江闻言,赶紧跑进吧台里去调监控视频。

秦冬阳眼瞅着甄星一脸迷糊地上了停在门口的警车,回身望向林巍和林天野。

林天野起身拿过扫帚,抱歉地说,“在峰那人没个轻重,撞着冬阳了!”

“没事儿!”秦冬阳想帮他收拾满屋子的碎玻璃,“我也是挡了道。”

林巍走过来说,“得小心点儿,有手套吗?”

林天野答,“钢化玻璃没有锐角,橡胶手套也不管啥用,我自己来吧!”

林巍把簸箕抢过去,身体却隔开了秦冬阳,嘴里仍对林天野说,“这种垃圾不让乱丢,找几个足够厚实的大袋子来,不行就多套几层。”

清洁工具不够用,林巍又总有意无意地挡在前面,秦冬阳试探了好几次也没伸上手,只能站在边上干看热闹。

忙活完了半放下美发室的卷帘门,林天野这才想起来问,“你俩来得这么巧呢?”

林巍接过顾小江递过来的茉莉清茶,一口气灌了大半瓶,然后才答,“冬阳想剪剪头。”

秦冬阳也在喝水,闻言立刻看了林巍一眼。

林天野挺抱歉的,“今天没心情了,明天再来一趟。”

“没事儿。”秦冬阳赶紧说,“我也是闲的,其实没咋长呢!”

林天野的心思不在这些事上,“巍子,甄星说你故意接近他哥,想干啥啊?”

“别听他扯!”林巍立刻道,“就在场合上见着几回,彼此注意了点儿。我还接近他?真给自己脸呢!”

“我知道你想帮我寻找线索。”林天野没信他的,“不是这个找法!咱市不小,但也没那么大,你我这种明白关系,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幸亏没闹出啥事来,否则多不值得?”

“我知道!”林巍简短地道,“没那么英雄主义。甄阳和甄星也没那么可怕!”

“防贼千日疏忽一时。”林天野仍嘱咐道,“在峰他们能查出啥还不好说。前些年做建材生意的人身边都爱笼络流氓,半黑不白的,你师父不就吃过这种亏吗?现在是都老实多了,可你这么有名的律师是挂在亮处的灯笼,他们也还是暗影里的石头,犯不着放一块磕!”

林巍假意不耐烦道,“啰嗦呢?我也不傻!”

林天野瞅一瞅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你说老实话,那么早就出柜,不会是真的为了我吧!”

“别恶心我!”林巍的眉头立刻皱出了川字纹,“你少混些能和甄星那种人好上吗?疯得不是一星儿半点儿!”

林天野听到这话就把笑容收了起来,“他小时候真不这样,就是淘点儿,爱显摆点儿,胆儿挺小的,现在是怎么了?隐藏性精神病发作了吗?”

“留在初中没长大吧?弄不懂是痴情还是偏执!不过这爷仨肯定跟林叔的案子有关。”林巍没把甄星的状态太放心上,对他来说绝大多数同学都是留着忘的,小时候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根本不与自己相干,只思索道,“常在峰要能用对方法,肯定能查出点儿东西来。”

“但愿吧!”林天野有点儿疲倦地垂下眼睫,“这案子再不结,我也要神经衰弱了。以前总寻思林勇死不瞑目,现在还得怕你和在峰冲得太狠。我跟你说巍子,哥们跟前儿没有谁了,转圈划拉也就你们几个,都给我好好的!”

林巍伸手拍了拍他,想说什么,抬眼看见秦冬阳目不转睛地瞅着自己,把话咽下去了。

第99章陈伤新痛

顾小江和林天野一起站在美发室的门口目送林巍和秦冬阳,瞧人走远突然声明了句,“师父你得夸我,我把常在峰扇那王八蛋的一段视频掐了。”

林天野挺意外地回眼看他,“机灵啊!我都没想到。不过在峰比你大多少呢?连名带姓地喊人?一点儿都不尊重。叫声哥难为你,不能叫声常队?”

顾小江撅起了嘴,“师父你偏心眼儿!”

林天野笑着拍拍他的后背,“没偏!你俩不是一回事儿。”

顾小江的神情有点儿忧虑,“可你跟他这样真能行吗?我找好几个电影看了,结局都不咋好。”

林天野赶紧瞪他,“别乱看啊!一点大的小孩儿被那些东西教坏了!你就跟师父学美发,别学旁的。”

“我坏不了。”顾小江低声嘟囔,“替你上火!被知道了都得把常在峰当好人,怪你!”

林天野没再说话,默默锁了卷帘门,心想:怪我还挺好的。

秦冬阳坐上车后连着瞅了林巍几眼。

拐出一个弯道,林巍扶住方向盘问,“要说什么?”

“野哥和常队……”秦冬阳没有把话说全,意思表达到了。

“你野哥不是糊涂人。”林巍料到了般,脸都没转一下,“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想告诉咱们的时候自然就告诉了。”

过分关心类似窥探,秦冬阳明白这个道理,“哦”了一下没再继续,眼睛仍旧瞟瞟林巍。

林巍却当感觉不到,专注开车,并不再问。

秦冬阳忍了半天没能忍住,小心翼翼地看住那片冷峻侧颜,“林哥,刚才您叫我冬阳了?”

林巍眉毛一动,似蹙又似轻轻地扬,“那怎么了?”

秦冬阳克制地笑,“不怎么,我高兴。”

林巍没吭声,脸上也没多余表情。

秦冬阳无端觉得他很柔和,胆子又大了些,“您这一段晚上出去,就找那个甄阳?”

“少管闲事。”林巍淡淡地说,“我忙的事儿多了,都告诉你?”

秦冬阳没被这个态度吓住,“您的事对我来说是闲事吗?”

林巍竟没因他顶上的话生气,反而笑了,“你凭什么身份管我?”

“合伙人啊!”秦冬阳也没被他打倒,“合作就会利益相关,我能不在意吗?”

林巍又不说话。

“如果不能不去,”秦冬阳缓缓地说,“至少也带着我。实在嫌弃没用,外面等着也是照应。”

“好像放风似的,”林巍轻哼了声,“我是去做贼吗?你把自己的事顾好,别当第二个林巍。”

类似的话不是第一次说,秦冬阳道,“学您怎么不好?能不能学成是一回事,想想都不行吗?”

“不要跟我一样。”林巍没给任何解释,只是很顽固地强调。

别做自己这样的人。

林巍大多数时眼高于顶,轻易看不上谁,但那并不说明他很自恋,相反的,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自己。

不过因着口犟,硬生生地接纳下了老天给的灵魂躯体,其实勉强。

他很知道自己乖戾无常阴晴不定,并且有些绝望地自暴自弃,对外表的注重和对职业能力的在意是他借以平衡自我厌恶的有效手段,可这平衡极耗心力,稍不留神就会脱离掌控。因此总觉得未来完全无法预测,大致糟糕透顶。

连累了谁也别连累到秦冬阳,小傻子什么都不太懂,跟着自己一处沉沦多屈得慌?

关系里的双方都肯保持情绪弹性,知道注意沟通上的分寸,争执和分歧就能控制在合理范围之内。

林巍和秦冬阳的同居时间不算太长,却都在不知不觉地适应着彼此的脾气秉性固有观念,无意识地避免了思维差异导致龃龉。

可惜缺乏主观认识的努力通常不堪一击。

更激烈的冲突已经飞奔而来。

毕永吉没干好事。

他给林巍弄了一个烫手山芋。

那个贫苦出身的败家子表弟不只聚众斗殴那么简单,随着最后一名在逃案犯落网于协查省份,案件进展骤然拐到一个谁也没有预料到的走向上去——当事人竟然是个以贩养吸的小头目。

“这还打什么呀?”林巍当着毕永吉的面摔摔代理合同,“贩卖甲基苯丙胺,50克以上就是死刑,你这好弟弟还不专一,氯胺酮和大麻也来者不拒,什么给钱折腾什么,能耐太大!林巍只是肉体凡躯,你还是踅摸个大罗神仙过来使吧!”

毕永吉愁成一个速脱水的苦瓜,闷了半天才无奈说,“人道主义,该走啥程序走啥程序吧!我跟他家里人说一声。”

“说一声”就说坏了事,那个在毕主任嘴里又贤惠又可怜的表弟妹很快就堵上了诺正所,跪在表哥的办公室里砰砰磕头。

亲戚里道,不能叫保安硬拖出去,毕永吉万般无奈地搬出救星,找林巍帮忙。

林巍跟着惨了。

再有雄辩功夫的大律师遇到一个什么话都不进耳朵的愚昧农妇也是秀才遇见兵,女人一听林巍管这案子,立刻换了办公室死跪。

林巍无计可施地捂了半天脸,最后只能哄那女人,“我再申请个会见,你丈夫是独监待遇,可以送件衣服什么的,不带金属和绳扣就行,要不要回去准备一下?”

本是权宜之计,以为女人折腾回去执拗会减轻些,可是理智的人总是低估没有理智的人有多可怕,女人翌日就带件衣服过来,说什么都要亲自送到看守所去。

秦冬阳和张依卓嘴皮磨破也没法让这个爱夫情深的痴心媳妇知道什么叫做法律法规,就是硬生生地跪坐在林巍的办公室不动窝。

林巍简直想把毕永吉捏过来嚼,事已至此恨也无用,只得又妥协道,“非要跟着去就跟着去吧!到门口被警察挡住她就相信了。”

看守所门口的警察果然不管什么疯子傻子都能挡住,女人只能眼巴巴地等在外面,但仍抻着细脖寸步不离,好像她的诚意能够感动上天,咔嚓一下改了共和国的宪法。

监室里的罪犯根本就不关心妻子,听说她在外面守着一个字儿都没问,只在乎自己到底能不能活。

会见结束,林巍沉脸出来,看着立刻扑过来的农妇,实在没有忍住脾气,“别再对他抱幻想了!”

被丈夫活生生地传染了艾滋病的女人骤然疯狂,张牙舞爪地同林巍撕扯起来,那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好像她的心里没有什么咎由自取是非曲直,只把林巍当成剥夺男人活命机会的仇敌一样切齿痛恨。

都没准备,都有点儿懵。

林巍连退几步,不知该拿一个女人如何是好。

秦冬阳也僵了僵,随后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制止。

与此同时,池跃也从一旁跑来帮忙。

然后,混乱之中,不管不顾的女人就狠狠地咬伤了池跃的手臂。

再然后,沈浩澄和向乾也都赶了过来……

秦冬阳晕头转向地跟着大家一起跑了一趟医院,又糊里糊涂地跟及时用了阻断药的池跃和沈浩澄告了别,坐进车里刚呼口气,“幸亏没有耽误……”

林巍却发作了,“刚才你为什么拦我?”

“什么?”秦冬阳没太反应过来。

“刚才在看守所门口,”林巍脸色非常难看地道,“我本来能挡住那个女的,肯定咬不着池跃,你为啥要拦我一下?想干什么?”

秦冬阳被他吼得好愣了愣,“我就下意识……没想到会这样。”

林巍显然不信这话,神色阴沉而又暴躁,“你明知道她有艾滋病!秦冬阳,艾滋病患者伤人见血会导致多严重的后果你心里没数吗?我不让你和那个池跃太亲热,但也没让你帮我报复!”

“报复?”秦冬阳不敢置信地看住他,“您这么想?我就是本能……”

“本什么能?”林巍不听他的解释,“本能你应该去拽那女的,而不是过来挡我!秦冬阳,林巍再不是东西,教你这些玩意儿了吗?我和沈浩澄的事情是我和他的,你跟着掺和什么?这是本事吗?丢不丢人?”

秦冬阳终于爆发了,“我掺合什么了?我知道池跃会过来吗就那么处心积虑地害人?只是挡了你一下,只是怕那个女人伤到你而已!您发这么大的火总不会是心疼池跃吧?觉得丢人,在沈律面前挂不住脸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吧?”

林巍完全没有料到秦冬阳会对自己大吼,顿了一下才强硬道,“还有理了?我就不应该带你过来……”

“对!”秦冬阳一下截过他的话去,“您不应该带着我,应该带着张依卓,或者任何一个人。更或者说您就不该同意我跟着您实习,然后还给您做助理!今天的事,换谁都会处理得比我好!也许秦冬阳不在这里就没这个女人,她就不会发疯!”

“秦冬阳!”林巍觉得秦冬阳太反常了,厉声震慑。

“您就不应该给我笑脸!”秦冬阳无比悲怆起来,“从头到尾,就不应该搭理我!当年去我家也不应该多看我一眼……”

“行了啊!”林巍觉得他简直过分,“就事论事……”

“您是就事论事么?”秦冬阳又不管不顾地打断他,眼睛里面泪光闪闪,“我和池跃说两句话您不高兴!那么混乱,我只想护您一下,就又成了阴暗之徒!只要沾上沈律的事您肯定会发火,秦冬阳怎么做都不对!”

林巍竟被这话给堵住了,干瞪着副驾驶座里的秦冬阳。

秦冬阳的胸口剧烈起伏,用一种少有的固执口吻,语气坚定地说,“可我这次没错!”

然后他就猛地推开车门,大步走出去了。

林巍极其诧异地盯着秦冬阳的背影,直到他走了好几十米方才回神,很用力的按了一下喇叭。

秦冬阳充耳不闻,甚至加快了些脚步。

第100章 轻易上当

秦冬阳妈刚把跳舞服给换上,惊见儿子眼直直地冲进家来,吓了一跳,“哎哟,你怎么回来了?”

秦冬阳没有听见似的,两步扑进自己卧室。

他妈连忙跟着,“儿子你怎么了?这是跟谁打架了吗?受欺负了?妈找你哥……”

“别告诉我哥!”秦冬阳的理智已经回来了些,制止地道,“没啥大事儿!就很同事吵了两句,别闹大了!”

他妈听见这话放下了心,“吵了两句啊?上班干活,同事之间意见不合是难免的,妈和你爸在单位里也有不痛快的时候,都得自我调节。行,那不惊动你哥了,趁这机会早点儿回来歇歇也好,整天加班。妈去给你做好吃的……”

“妈!”秦冬阳挺疲倦地拦住他妈,“别折腾了!您就让我歇会儿,好好睡一觉。”

“啊!”他妈理解地道,“那也行。妈就不在家里弄动静了,还出去跳舞去,你好好睡。”

家里很快安静下来。

秦冬阳穿着在外面跑了一天的脏衣服仰面躺在床上,抄手抱住枕头,使劲儿往心口处窝窝,很是心痛地想:合作不下去了!

也不应该再合作下去了。

毛坯房也安静无比。

林巍被秦冬阳那种从未展露过的凌厉气势惊骇住了,在停车场里缓了半天才醒悟到自己竟然遭到了那么温顺的人那么激烈的反击,之前的气反而找不见了,蔫头耷脑地开了回去。

秦冬阳还能回家,他却没有其他选择,情绪越不好的时候越不愿意见人,只有毛坯房能容身。

并非是被秦冬阳的冲动吓唬住了,而是经了那么明白无误的愤怒提醒,林巍不得不承认自己并没真正走出上段感情。

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只是以为,根本不禁推敲,丁点儿碰触就生激惹。

剥离过往远远没有想象中的容易,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对一个人的习惯和依赖不但会形成肌肉记忆,甚至还是思想记忆和意识记忆。

刚分手的那几个月,林巍经常性地下班后直接驱车回沈浩澄的房子,直到满兜翻不出小区的门禁卡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住那里。

也会在某个突然走神的瞬间时空错乱地想:多久没和浩澄看电影了?

需得打个激灵才能明白以后永远不用一起看电影了!

爱了十多年的一个人啊,哪会那么好戒?

十多年是他整个青春,是他从男生彻底长成男人的全部时光,曾经投了全部身心去爱,没能留住的感情并不是甘愿放弃掉的,能好戒吗?

林巍甚至在某个午夜梦回的无边孤寂里异常破灭地想:这个终将失去一切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好眷恋的?

只一念间,他就硬把自己薅出来了。

不接受自己软弱,更不接受自己沉湎痛苦,他在三十多岁之后重新启用少年倔强,去和空虚搏斗。

如同钢柱去和海水打架,谁也没有真正的胜,只是你缠着我我锈着你。

总难快乐。

总是低落。

而且易燃易爆。

情绪差生物钟紊乱,异常亢奋和极度疲惫无规律地交替出现……

直到最近才好了些,也许是秦冬阳住过来了,所有宣泄都找到了具体对象,也许是自集资案后没怎么解接触到沈浩澄,少受刺激……

不管怎么样吧,这一段的安宁日子确实是他亲手破坏掉的,秦冬阳没有发错脾气,自己确实无理了些。

没有人会料到当事人家属突然发难,电光火石之间谁也考虑不了太多。

况且,秦冬阳绝对不是一个阴暗的人。

受委屈了。

屋子里到处都是秦冬阳的痕迹。

林巍这晚没有吃饭,可他不能不喝水,走到厨房那堆码得小方阵似的矿泉水前呆了半天,林巍头一次认真想有个秦冬阳待在自己身边是件挺好的事。

不是想要爱的,但也可爱。

意乱情迷时一种可爱,神色认真时另一种可爱,乖乖巧巧时可爱,突发雷霆时……也他妈的很可爱啊!

林巍站在水堆跟前点一颗烟,抽了两口之后,徐徐笑了。

脾气耍得够劲儿,地都能踩出坑,看你能横多久。

秦冬阳多气都不会不上班,明天离职今天也会去上,那是刻进骨头里的规矩感,一场龃龉破坏不掉。

可他上得不情不愿,起得挺早动作极慢,磨磨蹭蹭地吃了一口早点,在他妈不够深刻的劝导和他爸完全置身事外的漠然里去了律所。

毕永吉堵着门给林巍致歉。

林巍应该没进办公室呢,站在门口神色漠然地听,眼睛很随意地扫扫走过来的秦冬阳。

秦冬阳拒绝接受一切外部信息,拉着小脸儿往里走。

毕永吉喊他,“冬阳跟着受罪了啊!回头我请一顿好的赔不是!”

秦冬阳觉得他赔不了,又不能当真迁怒,当没听见。

毕永吉有点儿诧异,“这是真生气了?冬阳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啊?”

林巍笑了一下,“你这顿好像真得请了!”

“请肯定请!”毕永吉说,“我天天有工夫,你们哪天赏脸?”

林巍又瞟一下板着脸的秦冬阳,嘴里回答,“得看一看!”

“看好了通知我啊!”毕永吉意思已到,打算走了,“林律厉害,好性子人儿都让你带出威严来了!”

张依卓还不了解情况,低声问秦冬阳,“什么事儿啊秦哥?”

秦冬阳不好给他脸色看,闷闷地说,“没事儿!”

张依卓闻言又看看走进来的林巍,没敢再问,赶紧去泡咖啡。

办公室里没外人了,林巍主动开口,“气完没有?”

秦冬阳装没听见。

林巍叹了口气,“你接着气!就是别学小媳妇回娘家那套,我能去接你吗?”

“不用接。”秦冬阳终于开口,“不打扰您了!”

林巍似笑非笑地道,“说得够轻巧的,我会不会同意?”

“什么意思?”秦冬阳皱眉看他。

林巍也看着他,“意思是我昨晚忘吃饭了,睡得也不好,所以早上也起迟了,没买早点,现在肚子剩两层皮,能不能麻烦秦助帮我买两个包子上来?”

秦冬阳立刻中计,抬腿就出了门。

林巍掐着时间,听到电梯快到楼层的声音之后大步流星地赶过去,挤在秦冬阳的身边进了轿箱。

“您……”秦冬阳仰脸看他。

“改主意了!”林巍面无表情地说,“去店吃吧!你陪着我。”

秦冬阳拿这不讲武德的人没有办法。

出了一楼,左右无人,林巍又开口说,“秦冬阳你好好的啊!昨天我是不对,你也没多对,吵完了吗摔门就走?过去得了,大老爷们,没完没了不像话!”

秦冬阳过不去,“林律……”

“放一放再讨论!”林巍很武断地阻止了他,“省得情绪影响理性。”

这话有些不好反驳,小助理成功地被上级律师拿捏住了。

可他终归没法开心,干巴巴地坐在早餐店里陪着林巍,一言不发。

林巍把豆浆碗推到他的面前,“能量对情绪调节有积极作用。”

秦冬阳听他的话听习惯了,下意识喝,勺子贴上唇了又想起来,放下去,“我吃过早饭了!”

沾了一下豆浆,醇白液体衬着红唇。

林巍突然生出一股燥意,他皱了皱眉头,随即按住了胃,神色跟着痛苦起来。

秦冬阳登时紧张,“您怎么了?”

“有点儿绞痛。”林巍回答。

“胃吗?”秦冬阳有点儿慌,“还是心脏?咱们上医院吧!”

“胃!”林巍抬眼看着他的神色,端回豆浆碗去,“吃点儿热的就好了。”

秦冬阳不太相信食物能有那么大的效用,一直担忧地看,等到林巍吃完东西结账出门还不放心的问,“好点儿吗?真不用去看看?”

林巍站定了说,“我是不太舒服,想回家休息休息。”

“啊!”秦冬阳闻言立刻就说,“我送您回去。不舒服不能开车……完了再给您买点儿药……”

林巍见他显然已把昨天的事忘到脑袋后了,心里叹息了下,又觉宽慰又想苦笑:实在太好骗了!

一进毛坯房秦冬阳就跑去烧水,而后看见林巍还在门口站着又来拽他,“去躺着吧!我下楼去买药,您怎么疼法?我好跟售货员说……”

林巍伸手把他抱住,缓缓压进怀抱里去,“秦冬阳,我没睡好!”

秦冬阳愣了一下,“唔,那睡一睡……”

“陪着我!”林巍在他头顶上说。

秦冬阳往外挣挣身体,抬起头去看他,“您还疼不疼?”

“一点点。”林巍浅浅地笑,“睡一会儿应该能好。”

秦冬阳努力分辨这人在说真话还是撒谎,可他分辨不出,终舍不得硬推开个病号,嘴角撇了下去,“可我有点儿……”

“我给你道歉!”林巍已经勾下头来,轻轻含住了秦冬阳的双唇,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自己却又重复了遍,“林哥给你道歉,冬阳陪陪我。”

秦冬阳硬了整宿的心肠在这两句话里软了下来,如同命门被掐住的小狗儿,让人抄手一搂就端进了卧室。

此刻还该不该合作已经不再重要,他已溺进自己对林巍汹涌似海的爱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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