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老头确认云砾看完了, 将报纸一折，再打开时, 报纸就变回表世界正常的黑白二色报纸。
第一版的内容也变了, 大篇幅描述的事情变成了近日怪谈城要商讨医疗改革方案，力争为病患们提供更多无痛选择的事。
云砾扫过了标题和摘要，都没来得及细看, 段老头就摸了摸他脑袋。
“好孩子，你能在我这里放心地看彩色报纸, 但出了我这的门，就别这样了, 知道不？”
听到云砾乖巧答应，段老头呵呵笑了一声。
段老头身上的严肃冰冷，都被这笑声驱散大半。
“好孩子, 外面危险，以后啊, 可得记着，你还有家呢, 爷爷在家里等你回来。去吧，忙你的事情，但记得要小心。”
段老头说到这，还在不锻轻摸着云砾的头。
他双瞳一会儿有聚焦，眸底能清晰地倒映出云砾的样子，一会儿又更像已经穿透了云砾，看到更远的地方。
他让云砾去忙自己的事，可他连手都没有收回去，云砾哪里能动？唯有继续在老人面前当个乖孙子。
良久，老人终于收回手。
他淡淡道：“说想收藏你的那位, 应该是里世界的‘收藏家’，他最热衷杀死各种活物，让活物变成死物，他再将死物保存好，做成他的精品收藏，然后他会提取藏品的过往，让藏品再动起来。但这时候重新活动的藏品，已经只知道听从他的命令，再没有自己的思想。”
云砾怔了一下，而后点头。
“爷爷，我会加倍注意安全的。”
段老头没说话，只坐下看报纸。
云砾回到家时，云影已在家门边守着了。
他似小狗般嗅了嗅云砾身上味道，伸出手，一度做出了要推云砾的动作，但没真的碰到云砾，他就赶紧收回手，嘟囔道：“算了，时间不多呢。”
他似乎有些生气地瞪了眼云砾，然后伸手，狠狠地在云砾脸上揪了揪。
“惹麻烦！”
云影这话说得气壮。
他说完，一把夺过云砾拿着的东西，欢欢喜喜去吃了。
云砾带给他那份是最多的，真正装了满满一袋子。
云砾摸摸刚才被扯过的脸颊，想想里世界的收藏家，一时间无力反驳云影。
他只能慢慢地走到云影旁边，与云影并排坐着。
“小影子，咱家里的沐浴露、衣服熏香都是怎么调的？”
云影瞅瞅他，咬着糖糕不说话。
糖糕甜，云影吃得惬意地眯起眼。
连吃了三个，云影才摇摇头。
“不知道。”
云砾没第一时间听到他回答，就有了这样的心理预期。
只是还是要云影亲口说了，云砾才肯完全放下这分希望。
他垂了眸，正准备往外走。
不方便网络上联系阎祚或者阎佑了，他都被网络上那位盯上了，他现在得亲自走一趟管理司，或者先去医院。
段老头说，他能在段老头那儿看彩色报纸，但就他个人而言，他还是去医院看看医生才能安心。
但他一起身，云影就跟着站起了。
“你等等。”
云影说完，都没给云砾答应的时间，就化作阴影，没入卫生间。
云影出来的速度也快，一下子就抱了几大瓶没开封的沐浴露、洗发水、洗手液之类的洗涤用品出来，还全部看起来都和云砾家用的这些一样，是同一牌子，也能说没牌子，就是云影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玩意。
此外竟然还有香膏盒子、香水小瓶。
云砾看得眉头直跳。
他可没在卫生间里见到过没开封的这些玩意！
小影子进去一趟，就给拿出来了？
甚至云影还利索地将泡面箱仅剩的泡面都拿了出来，就用箱子帮云砾打包好了这些东西，然后整个箱子交给云砾。
他摇着头说：“我不知道配方，你要我就给你。我在镜子里有个储物室，里面除了这些，还有好多压缩饼干类的东西呢。”
云砾哭笑不得。
他就说嘛，游戏初期，他家小影子跑出来吃泡面，那其他没在屋子里找食物的偷渡客该怎么办？
原来镜子里有储物空间，可惜装的是不好吃的压缩饼干，小影子不愿意吃。
但像作死小能手家的那位，不知道多乐意只吃压缩饼干。
云砾放下箱子。
“我要这个没用……不，是不需要这么多。”
云砾改口改得很快。
他拿起香膏和香水，揣入兜里。
沐浴露什么的回家再用就行，香膏香水都更方便使用，他可以平常觉得自己身上被里世界味道侵染了，就及时使用。
尽管不清洗，只用香味压倒臭味，很容易变得味道更大，但遇到特殊事件，就能短暂顶上。
云影歪着他看他，还再次将箱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大有让他别和自己客气的意思。
云砾想想，还是和云影说了，自己拿配方给别人的事。
云影默默放下箱子。
他又一次摇了头。
“配不出的，他们没办法弄来这东西，不过他们可以用银松针叶和三叶柚子叶，一比一烧水，沸腾后晾凉，再用来洗东西，也能去污染味道。”
云砾心底刚冒出疑惑，天赋就给解释了。
银松针和三叶柚子树都是怪谈城独有植物，银松针类似松树，通体银白。三叶柚子树的叶子比单身复叶的柚子树还要多出一节叶片，因此得名三叶柚子树。
这两种都是观赏植物，它们的叶子常年生长，也常年有落叶。采摘它们的叶子。
云影继续说：“水和叶的比例不固定的，觉得身上味道重，就烧浓一些，这些都能随意。”
云砾拿到关键情报，立刻给王家私厨和作死小能手都发去了消息，最后才写了帖子，发到论坛上。
王家私厨回复极快，立刻表示自己要试试，看洗干净后能不能接近蘑菇人，他身上的血源污染味道重，他自身实力又弱，这两天竟然始终没办法再靠近蘑菇人，他必须给自己找点新渠道。
作死小能手暂时还没用到这方子的必要，他单纯地记住了方子。
云砾最后网上问了秦括，蒋世丰住的医院在哪，他要去医院探望蒋世丰，顺便给自己挂个检查号。
不得不说，秦括对待蒋世丰时，一点都没吝啬。
蒋世丰在收费最高昂、相对来说安全性最高的怪谈城中心医院住着院。他的病房号是0131。
云砾顺着地图，找到中心医院，轻松办好登记，进入蒋世丰病房。
说轻松，其实还有些麻烦。
云砾做登记前，就有膀大腰圆的男护士引着他来到一间只有门的小房间，牢牢锁上门，放出养在房间里两个大笼子里，体型与凶恶度都堪比藏獒，还长着两个头的怪狗，让这两怪狗先闻过云砾身上味道，怪狗没攻击冲动，护士才给了云砾九张纸，让云砾读出纸上面的文字。
这挺像色盲检查，都要从许多相似的小点中认出某些文字。
如果被污染的人，神智不够清楚，多半认不出纸上的字。
云砾认出了，还将九张纸上分别有着的一个字连起来，拼成一句话——中心医院正为您服务。
他做过这个检查，男护士才肯让他登记好姓名、住址等常规信息，再让他去住院部找蒋世丰。
住院部很高，云砾目测起码有20层。
而且这住院部大楼，越往上，颜色看起来越黑，越不见有太阳。
住院部大楼周围有草坪、花丛等，面积都不算大，但从住院部内看出来，绝对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愉快的心情，说不定还能加快病患们的康复速度。
然而云砾短暂往上看时，只看到底下五层还有人站在窗户边往下看。
这五层楼加一起，云砾在窗边看到的身影总数都没超过十。
云砾还在五层楼的位置，看到有一个站在窗边的人，模糊得几乎只是一道剪影。
可云砾很确定，那是完整的人，不是剪影。
云砾没能多看，就被护士带着进入一楼廊道。
这里没办法再往上看了，云砾再怎么抬头，都只能看到廊道上的天花板。
很白的颜色。
然而给云砾带路的护士严肃道：“你记住，我们这里的墙壁、天花板都是白色的。”
云砾再看看墙。
果然，也是洁白的。
但每间病房前的墙上，都有一块洁白的凸起。
这块凸起的颜色与墙壁颜色相近，并不好分辨。
护士还在给云砾说注意事项。
“如果你看到了大片脏污，你要立刻寻找清洁工帮助。我们医院绩效考核很严格，如果脏污存在的时间长了，我们清洁工会被扣很多工资的。但我们一层楼同一时间内只会存在两名清洁工，他们不间断地巡逻，都不能保证时刻注意到医院所有地方，所以只能麻烦大家一起找脏污，然后及时通知他们了。”
说话间，他就在一个墙壁上的凸起前停下。
他指着这凸起对云砾说：“这就是清洁工呼唤铃。你要是发现了脏污，没能第一时间找到清洁工，就按铃，然后等清洁工出现。”
正好这时候有一名推着装有扫把、垃圾桶等打扫工具的小车的黑衣人中廊道尽头拐角处走出。
云砾大略看到拐角前有个大指路牌，表示拐到拐角处就有公共厕所。
护士示意云砾看黑衣人。
“她这身衣服就是我们医院清洁工统一着装，穿上这衣服才是清洁工。对了，我们病房里有厕所，但每层楼也配备了一个公共厕所。单数楼是女厕，双数楼是男厕，你别混淆了，你要不小心走错了，可得挂我们精神科的号看看。”
清洁工没走向云砾两人，而是很快又转进一间病房。
小车也被推了进去。
蒋世丰住的0131终于到了。
现在是晴天的下午，病房两侧光线明亮，但病房里还开着灯。
云砾在打开的病房门外就看到不耐烦地坐在里面的秦括，还有站在病床边的楚葵。
“到了。”护士停下来，“探望时间截至21点，你务必在这之前离开。”
他还在给云砾补充说明注意事项。
“每次进病房前，不管病人或者病人的陪护人有没有注意到你，你都应该出于礼貌先敲门，免得你的突然探访吓到病人。病房里有几个人，你就敲人数乘三的敲门次数。如果里面的人拒绝你进入，你就站着等三分钟，再敲门。连续三次被拒绝，你赶紧走了，人家明摆着不想被探望呢。住院期间多的是将自己住到难看了的人，就害怕见亲朋好友。”
他说完就要走，连云砾向他道谢，他都像没听到，只加快了返程速度。
云砾注视着他的背影，猛然看到廊道上多了一个电子挂钟。
上面显示了当前时间13：41，然后黑了黑屏，再在分钟数的位置显示出一个数字37。
这个数字还在不短变小。
护士走出廊道时，数字正好变成09。
而后数字闪了闪，电子挂钟再度黑屏。
旋即，云砾连挂钟都看不到了。
云砾眨眨眼，抬起手，敲打开的门。
明明病房里的三个人都在看着他，他竟然还要敲九下门，才能进去。
九声敲门声过后，云砾收回手，等着病房里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