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出发回裕王府的那天早上,朱翊钧收到一封信。

这对他来说,绝对算是个新鲜玩意儿。

前几日他才从那个关于“惊喜”的典故中听说了什么叫“信”,今日果真收到一封。

这可把小家伙高兴坏了,拿着信说:“这个就是惊喜!”

惊喜之后,他又陷入了疑惑,问冯保:“大伴,这封信是你写给我的吗?”

“殿下,咱们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写信呢?”

朱翊钧歪头:“那是谁写给我的呢?”

冯保哄他:“我想,那一定是个与你许久不见,又十分思念你的人吧。”

“思念我的人?”

他出一趟门,哪怕只是回裕王府,并且只有五日,带的东西也足够几大箱子,就连平日加在牛乳里的蜂蜜都得从宫里带。

冯保忙得很,说完就招呼人往马车上搬东西。

路过的王安提醒朱翊钧:“殿下拆开看看落款不就知道了。”

朱翊钧问:“落款是什么?”

\&“就是,署名。\&“

“噢~”

拆信对朱翊钧来说也是头一遭,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又不忍心撕坏了,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开。

于是,他又去找陈炬:“万化,你帮帮我。”

陈炬一把将他抱起来,放在马车上:“殿下,咱们要出发了,路上再看罢。”

朱翊钧坐在马车里,那种惊喜、好奇和期待已经拉满了。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信是谁写的,内容是什么。

“大伴,大伴!”朱翊钧举着他的信,“你快帮我打开呀!”

冯保掀开帘子,让天光透进来:“哎哟!殿下你快瞧瞧,墙根儿底下蹲了只小狗。”

“哪里哪里?”朱翊钧挤个脑袋出来,“喵喵~”

冯保纠正他:“小狗的叫声不是喵喵。”

朱翊钧一双大眼睛充满了求知欲:“那是怎么叫的?”

“汪汪~”

朱翊钧抬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真乖。”

“……”

熊孩子,该打!

但他是皇孙,皇帝都舍不得打,别人也不敢打,只得作罢。

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就算真让他打,他也下不去手。

小团子,聪明、漂亮、可爱,嘴还特别甜,还特别会撒娇,疼他还来不及,谁会忍心打他?

朱翊钧扑进冯保怀里,哼哼唧唧的喊:“大伴~大伴~”

“你快帮我把它拆开呀~”

这声音软软糯糯,听得人心都化了。

“好好好,这就给你拆。”

冯保把他放在自己腿上,教他沿着封口处撕开信封。

“我来,我来!让我看看。”

朱翊钧自己拿过信封,从里面拿出叠好的信纸,小心翼翼的展开。

“哇!哇!

”朱翊钧一边拆信,一边感叹,全身心投入到收信的幸福当中。

冯保自然知道这封信是谁送来的,但他并没有告诉朱翊钧,就是想让他自己揭开最大的惊喜。

这封信一共有三页,第一页画的是一幅画。

画的是在一个院子里,正中间坐着一个人,左右分别躬身站着数人,台阶之下还跪着一个人。

简单的线条,轮廓清晰,质朴中带着几分童趣,又可爱,又传神。

朱翊钧时常出入万寿宫的正殿,一眼就能看出这话的是什么:“中间这个是皇帝,这两个是太监,这几个是大臣,跪着的这个是犯了错的大臣。”

他又转过头去问冯保:“大伴,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冯保摸摸他的脑袋:“大部分都对。”

“那还有小部分不对咯?”

“……”

冯保指着右上方,那里有题字,问道:“殿下,可识得这几个字?”

朱翊钧一字一顿的念道:“任贤图治。”

他又问冯保:“是什么意思?”

冯保说不告诉他:“殿下继续往下看就知道了。”

第二页写开篇,写着这一样一句话:“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朱翊钧又看向冯保,没等他问,冯保就说道:“用历史做镜子,可以得知王朝兴衰的原因。”

“出自哪里?”小家伙读书之后,凡是都要问个出处。

“贞观十七年,魏征病故,唐太宗李世民十分哀痛,并说道: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魏征没,朕亡一镜矣!”

“噢!”朱翊钧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呀~”

冯保诧异道:“你听懂了?”

朱翊钧点头:“听懂了呀。”

不等冯保问,他就解释道:“一个人用铜做镜子,可以知道自己衣帽是不是穿好了,用历史做镜子,可以知道王朝兴衰的原因,用人做镜子,可以知道自己的得失。魏征病故,唐太宗就少了一面可以知道自己得失的镜子。”

冯保惊讶的看着他,原来这就是小时了了的神童。只给他讲了其中一句,他就能举一反三,解释了整句话的意思。

“接着往下看吧。”

下面是一个故事,和前文中的插图有关的故事。朱翊钧在故事中找到了题字“任贤图治”的答案。

帝尧在位,任用贤臣,与图治理。命羲氏、和氏兄弟四人,分别到四个方位,教授当地民众按季节从事农作。

那时,天下贤才,都聚于朝廷之上,百官各举其职。帝尧垂拱无为,而天下自治。盖天下可以一人主之,不可以一人治之。

最后,还有一句:“又访四岳,兴舜登庸。”

故事看完了,虽然已经知道大概讲了什么,但朱翊钧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

他想问冯保,冯保却说:“不如殿下把问题都记下来,到时候去问那个给你寄信

的人。”

“我想,他会很乐意为殿下解惑。”

说起寄信的人,朱翊钧想起来,他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呢。

于是赶紧翻到最后一页,往下看最后的落款:“正月初九太岳书。”

朱翊钧更疑惑了:“太岳是谁?”

冯保笑道:“你猜猜看。”

朱翊钧摇头:“我猜不到。”他又看了看那封信,“但我觉得这个字好像在哪里见过。”

因为是写给孩子看的,所以用的是端方的小楷,一笔一划写得都十分用心。

冯保鼓励他:“再想想,哪里看过。”

“有点像……”

朱翊钧还没想起究竟哪里见过,马车就停了下来。

昨天宫里就来人通知,说是世子明日一早到裕王府小住。

这可把裕王高兴坏了,一晚上都和王妃惦记此时,第二日,早早的就来到门口等候。

朱翊钧被裕王抱下马车的那一刻,小家伙伏在父王肩头,挥着小拳头大喊:“呀,我知道了!”

裕王一愣:“知道什么?”

小家伙却环抱住父王的脖颈,凑到他脸上木啊木啊亲两口:“爹爹,钧儿好想你呀~”

又是这句,虽然裕王十日之前才听过一次,今天再听,还是会发自内心的喜悦,笑着贴上他的小脸:“想,怎么不想?爹爹日日都在想你。”

“嗯,我也想爹爹。”说着,小家伙便开始左右张望,“娘亲呢,她为什么不来接我?”

他回个家,还得爹娘一起出来迎接他。

“来了来了!”

王妃在侍女的搀扶下,从门内走出来。上次朱翊钧回王府,王妃正是病重,需卧床静养。

如今一年多过去了,她的身体早已康复,面色也红润许多。

相比于爹爹,孩子总归更亲近娘亲。

王妃赶紧上前,从裕王手中接过心肝宝贝:“快,让娘亲抱抱。”

王妃身材娇小,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寝殿里看看书写写字,做些女红,也不干什么力气活儿。

以朱翊钧现在这个身高体重,王妃抱他着实要费些气力。

小团子惯会撒娇,乖乖地靠在娘亲肩头:“你怎么现在才出来接我呀?”

王妃摸摸他的头发:“娘给你准备了惊喜。”

又是惊喜,朱翊钧现在最期待的就是惊喜。

他也知道娘亲抱不动他。于是,主动要求自己下来走路,还拉了娘亲的手。

王妃径直带着儿子来到桌前,侍女挨个将小碟子摆上桌:“殿下赶路累了,王妃一大早就在厨房忙碌,亲手为做了这些点心。”

“海棠酥饼、如意糕、水晶糯米饺,还有糖蒸酥酪。”

那糖蒸酥酪是在雪白的酸奶冻上撒了坚果碎和花瓣,再淋上蜂蜜,既好看又好吃。

王妃端着碗,一勺一勺喂到朱翊钧嘴边。看他大口大口吃得香甜,竟然差点落下泪

来。

孩子已经四岁了,这才第一次吃到娘亲手做的点心。

咽下爽滑的酥酪,朱翊钧还不忘给娘亲点赞:“真好吃,比甜食房做的点心还好吃呢。”

甜食房就是尚善监专门负责做点心的。因为小家伙喜欢,嘉靖还命人特地从南直隶找来俩厨子,专门做江南点心。

朱翊钧把糖蒸酥酪吃完了,其他点心尝了尝,就说吃饱了。

回房间休息的时候,他迫不及待拉着冯保说道:“我知道太岳是谁了!”

冯保配合的问了一句:“是谁?”

朱翊钧扬了扬下巴,骄傲地说:“是我的张先生。”

他终于凭借自己的聪明,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认出了张居正的字迹。

跟着张先生读书识字近一年时间,对方许多次握着他的小手,亲自带着他一笔一划书写,他对张先生的字迹自然熟悉。

“可是,我只知道张先生叫张居正,不知道他叫太岳。”

冯保说:“他号太岳。”

“他为什么号太岳?”

“这个你可以问他。”

朱翊钧又问:“那你号什么?”

“双林。”

朱翊钧又问:“那万化号什么?”

“麟冈。”

“我皇爷爷号什么?”

“……”

冯保知道也不敢说。

朱翊钧以为他不知道,好心告诉他:“尧斋。”他举起手中信纸,“就是这个帝尧的尧。”

因为不是什么正经公文,张居正用了自己的号。

入冬之后,嘉靖便给朱翊钧停了课。算来已经半个多月。

许久不见,意外的,十分想念。

又忆往昔,专程为那孩子编纂过一部图书。于是,便凭着记忆,翻出典故,写下第一个故事,还特意画了一副插画。叠好装进信封,第二日一早,就让人送进宫里。

转过身来,他才有些晃神。

一开始,他明明不愿意成为那个孩子的侍读,如今却又对他念念不忘。

大抵,这就是命中注定的,躲不掉。

裕王和王妃许久才能见一次儿子,见到了就恨不得将王府里所有好东西都拿给他。

可裕王并非什么富贵王爷,在严嵩掌权的那许多年里,他想要拿到属于自己那份岁赐,还得给严世蕃送钱,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再者,王府有的,宫中必然也有,朱翊钧也便不觉得稀奇了。

他倒是对王府外面的那个世界感觉稀奇。

终于,在朱翊钧第不知道多少次,重读一遍张先生写给他的信时,他决定找点儿别的乐子。

于是小家伙跑到正厅去找裕王:“爹爹,爹爹!”

裕王给几位讲官备了些过年的礼物,还特意嘱咐管事,哪一份是给高拱的。

在他心中,高先生自然与别人不同。

“爹爹~”朱翊钧趴在裕王

腿上,“我想……”

他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转来转去,无论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都让人难以拒绝。

裕王瞪他:“你又想调皮了?”

“我不调皮。”

裕王的目光又变得慈爱:“那你要做什么?”

朱翊钧说:“我想吃果饼。”

“你想吃什么?”

“果饼。”

那东西只有裕王爱吃,却不知什么时候这小家伙也爱吃了。

小孩子的想法,有时候并不难猜到。裕王乐不可支,拍着他的小脸:“好!年前买了好多,这就叫人给你取些过来,让你吃个够。”

“啊???”

看着眼前一大盘果饼,朱翊钧愁眉苦脸。就算他再怎么喜欢吃,也吃不了这么多。

他把王府的下人都叫了过来,一人一个,不吃完就是不给小世子面子。

又踹了好几个,把他身边的太监锦衣卫挨个发了个遍,尤其招股陆绎,给他多塞了两个,让他夜里值宿的时候吃。

终于,朱翊钧把王府库存的果饼散尽了,又跑去找裕王:“爹爹,我们可以上街买果饼了吗?”

“……”

裕王可不敢随便答应他上街的请求,上次的事情还让他心有余悸。

朱翊钧在大街上差点被人掳走了,这事儿还传到了他父皇耳朵里,罚他在王府学了好几日的《孝经》,王妃也埋怨他差点弄丢儿子。

裕王实在不敢再带他出门,却又经不住儿子软磨硬泡:“爹爹放心吧,有与成和思云保护我,坏人来了,他们会抓起来。”

“……”

裕王被他缠了好几日,小家伙又不知从哪儿得知上元节街上会有灯会,更是闹着要去。

“爹爹,你带我去买果饼好不好?”

“宫里好久没见过烟花和灯会了。”

“明日我就回宫了,下次出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

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裕王哪里还忍心拒绝他,心一软就答应了:“好好,爹爹什么都依你。”

“爹爹真好!”

元宵节这一日,下午他们就出了门。

还是和以前一样,朱翊钧换了身寻常衣服,太监和锦衣卫跟在他俩身后。

他们来到果饼铺子的时候,老板一家三口正忙着收摊:“今日上元节,我们要赶回家吃饭,晚上还要带着孩子去看灯会。”

朱翊钧说:“我爹爹可喜欢吃你们的果饼了。”

“小公子,今日果饼已经卖完了。”

朱翊钧问:“一个也没有了吗?”

“没有了,一个也没有了。”

朱翊钧咬了咬下唇:“都怪我,要是我能快些换好衣服,说不定还有。”

这怎么能怪他呢,是裕王磨蹭着不肯带他出来:“是爹爹不好,没有早些带你出来。”

“可是,果饼都被我分给大家了。”

“没关系,改日我再叫人出来卖便是。”

朱翊钧还是有些失望:“那好吧。”

这时候,摊主家的孩子,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纸包,递给朱翊钧:“给你。”

那孩子看着比朱翊钧大一些,自从裕王牵着儿子走到果饼铺子前,那小男孩眼睛就没离开过朱翊钧。

“诶?”朱翊钧歪头,“这是什么?”

“果饼。”

“不是卖完了吗?”

摊主连忙解释:“这是给孩子留着带回家吃的。”

朱翊钧摆手:“我不要。”

那孩子硬是将纸包塞进朱翊钧怀里:“给你吃。”

朱翊钧说:“我拿了,你就没有了。”

那孩子仍是坚持要给他:“你吃!”

老板一家都是很和气的人,还记得一年多前见过朱翊钧。那时候,整条街的人都以为是三清观里,太上老君的童儿化了人形。

如今瞧着,眉目间张开了些,愈发精致漂亮。

“小公子就拿着罢,您是贵人,收了他的东西,那是他的福气。”

朱翊钧抬头看向裕王,后者点点头,他这才收下。

裕王要付钱,对方竟还推迟。老百姓做些小生意养家糊口不容易,裕王仍是坚持放下银钱,这才带着儿子离开。

走出去两步,朱翊钧又回过头来,看向那个小男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刘大实,诚实的实。”

朱翊钧点点头:“我记住了。”

裕王也不知道他记住一个卖果饼家的小孩儿做什么,即便是王府,除了詹事,下人里面也都是太监,他还想把人弄回去不成。

朱翊钧可没有这想法,他身边围绕着一二十个太监,只要一出门,还有陆绎和刘守有这两个锦衣卫跟着,热闹得很。

他说记住了,那是因为人家对他表现出来的善意。

裕王带着小家伙在街上小逛了一下,又给他买了一堆新奇玩意儿。

朱翊钧问:“爹爹,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呀?”

裕王反问他:“你想去哪儿?”

“嗯~”朱翊钧想了想:“我想去张先生家里。”

“张先生?”裕王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位张先生?”

朱翊钧说:“就是教我读书写字,还给我讲故事的张先生。”

裕王恍然大悟:“你说的是张居正。”

说到这里,裕王也不得不承认,儿子和孙子在皇帝老子心里的地位,还真是大不一样。

他这个名义上的储君,讲官高拱也是去年才擢升国子监祭酒,儿子年仅四岁,讲官就是国子监司业。

这要是正经到了出阁的年纪,那也只能是首辅才配得上了。

朱翊钧说:“我们去张先生家里吧。”

这可叫裕王为难了:“但我并不知道张居正家住哪儿。”

朱翊钧说:“那就去个爹爹知道的地方。”

裕王逗他:“我知道高先生家住哪儿,钧儿要去吗?”

想起高拱那副严厉又古板的样子,朱翊钧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去不去,我不要去。”

他想了想,又问裕王:“爹爹知道国子监在哪里吗?”

这个裕王倒是知道:“那可远了。”

朱翊钧拉着他往前走:“咱们去瞧瞧。”

“不去不去。”

“去嘛去嘛~”

父子俩极限拉扯一番,裕王干脆将儿子抱起来:“今日上元节,国子监也无人读书。眼看就要天黑了,钧儿不想看灯会了吗?”

既然国子监没有人,那还是看灯会要紧。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沿街的花灯都亮了起来,张灯结彩,照得如白昼一般。

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商贾云集、游人如织。路过的无论是大人小孩儿,每个手里都拎着一盏形态各异的花灯。朱翊钧脑袋转来转去,应接不暇:“那个荷花好看,那个小兔子我也喜欢。”

“爹爹你看,那个鼻子长长的是什么呀?”

“象。”

“象?”朱翊钧头一次听说,“象是什么?”

裕王笑道:“一种生长在云南一代的动物,体型硕大,象征着祥瑞。”

“祥瑞?”这个词朱翊钧熟悉,“宫中没有,我没见过,爹爹见过吗?”

裕王说:“爹爹也没见过,只在书中读过。”

“哪本书?”

裕王没想到他问题这么多,随口答道:“《三国志》。曹冲五六岁,智意所及,有若成人之智。”

在儿子强烈要求下,裕王只得给他讲了曹冲称象的故事。

朱翊钧在心里评价道:“爹爹讲故事,没有张先生精彩。”

人越来越多,摩肩擦踵,都想着街口大型花灯的展示区走去。陆绎和刘守有不敢离得太远,紧跟在裕王身后。

朱翊钧趴在裕王肩头,就能看到后面的陆绎。后者非常警惕,不停地观察周遭的行人。

朱翊钧总是冲他笑,叫他分神。

陆绎撇过脸去,不与他对视。又忍不住,眼神往下家伙这边瞟。

朱翊钧被他逗得开心不已,埋头在裕王肩上,咯咯直笑。

笑着笑着,眼睛就瞪圆了,眸子里流光溢彩,映出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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